英漢交替口譯非流利現(xiàn)象實證研究
——以廣東科技學院英語專業(yè)期末考試為例

付云云 黃妙嫻

(廣東科技學院，廣東 東莞 523083)

一、研究背景

作為一項復雜的活動，口譯質量不再是人們研究的唯一內容，譯文流利度、譯者心理、地位以及精力分配都是口譯教學和學習人員研究的關鍵。作為專業(yè)課教師，在教學過程中常常會遇到學生學習效果不理想的情況，最直觀的是譯文流利度不夠，而流利性是口譯評價標準中“準，順，快”中的“順”僅次于“準”——忠實。作為服務行業(yè)的一類，口譯除了提供高質量譯文，其流利度、舒適度和聽眾滿意度都是實戰(zhàn)口譯的要求。

口譯流利性是基于口語和二語流利性的研究。而其反面——非流利性的定義、標準目前似乎尚未統(tǒng)一。如何達到譯文流利產(chǎn)出，不妨尋找非流利原因，針對原因采取對應的措施，這對口譯工作者、口譯教師和口譯學員都有現(xiàn)實意義。國內外學者對口譯的流利性進行了較為詳細的研究，例如:Mead(2005)，Tissi(2000)，徐海銘，(2010)，段燕(2013)等。但是以上研究大多涉及公辦高校漢英交替口譯，較少涉及民辦院校英漢口譯。近些年為了適應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民辦院校也紛紛開設口譯課程。由于生源基礎差別大、師資有限，口譯教學面臨瓶頸。在保證口譯質量基礎上如何能夠提高口譯流利度是一線教師思考的問題。因此本研究對學生英漢交替口譯部分進行分析，旨在尋找其非流利原因，據(jù)此提出解決方法，對教學方式進行改革，為民辦學校口譯教學提供參考。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以2018級英本5班學生為研究對象，?口譯基礎?期末考試英漢交替?zhèn)髯g部分為語料，做到語料和口譯方向統(tǒng)一。研究對象經(jīng)過大一大二的學習，具備一定的英語語言知識和聽說讀寫能力。經(jīng)過大三一學期，學生學習了口譯技巧、策略、方法，具備基本的口譯能力。

(二)口譯任務

語料具體內容如下:China is one of the largest developing countries in the world，and its special national conditions determine that agriculture in China enjoys a more significant position than that in other countries in the world.∥In today's world，there is no country across the globe other than China in which agriculture chronically besets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becomes the constant factor affecting China's politics，economics and people's life.∥Despite the fact that China possesses less than 7% of the global arable land，its people which accounts for 22% of the total world population are well－fed and well－clothed.∥This is repeated as a miracle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the world economic history.∥However，because of the rapid expansion of China's population and the intensifying deterioration of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China's future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is now facing multiple crisis.∥Therefore，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China is very important.

(三)數(shù)據(jù)收集和整理

考試在語言實驗室進行，過程中用藍鴿口譯系統(tǒng)，收集每位學生的口譯錄音。錄音結束后，將學生語料如實轉寫成文字。源語總時長為2分鐘(145詞)。考慮到學生實際能力和水平，選取英文材料較簡單，邏輯性強且分為6個語段，最長為16秒，最短為4秒。由于研究對象數(shù)量大，語料多，因此組建研究團隊。團隊成員分析每位學生口譯并轉錄文本，對每處不流利進行標注和分類，借助Audacity音頻編輯軟件，計算非流利部分時常和每段譯語時長。考試后對學生進行了問卷調查，請他們回顧當時未能流利產(chǎn)出譯語的原因。根據(jù)反饋，參考徐海銘對口譯停頓的分類，結合轉錄數(shù)據(jù)對文本進行分析。

三、研究結果

(一)英漢交替?zhèn)髯g非流利類型

Tissi將時長超過0.25秒，符合語法的無聲停頓和任意時間長短、不符合語法的無聲停頓(grammatical and non－grammatical silent pauses)以及包含重復(repeats)、重組(restructurings)和錯誤啟動(false starts)納入非流利現(xiàn)象[1]。Mead主要研究停頓現(xiàn)象，并將其劃分為時長超過0.25秒的無聲停頓(silent pauses)、無意義填充停頓(filled pauses like“ums and uhs”)和包含無間斷無聲停頓和無意義填充停頓的混合停頓(“mixed”pauses comprising an uninterrupted sequence of a silent pause and a filled pause)三類[2]。徐海銘在研究中也涵蓋除無聲停頓和填充停頓以外的非流利現(xiàn)象(重復、修正等)[3]。

基于以上理論基礎，結合學生錄音轉錄文本，筆者將所有非流利部分進行分類標注。在43份譯文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非流利現(xiàn)象有無聲停頓、填充停頓、修正補充、錯誤啟動、重復和表達未結束六大類，其出現(xiàn)頻次如圖1:

圖1 英漢交替?zhèn)髯g非流利類型及頻率

從圖中可以看出，首先填充停頓為本次測試學生非流利現(xiàn)象的最主要類型，數(shù)量高達170次。英漢傳譯過程中每位學生平均會有3.9次填充停頓，即使用“額、嗯、這個”等無意義詞匯，其表明學生口譯過程中為了避免遇到有問題語段不開口說話，采用發(fā)聲的方式為自己組織語言爭取時間。偶爾一次尚可接受，但頻率過高會給聽眾留下很明顯不流暢之感，從而引起對其口譯質量的懷疑。其次為修正補充，有130次之多，表明學生對自己第一次譯文不滿意或忘記說全信息。但是根據(jù)轉寫文本來看，并非所有的修正補充都是必要、有意義的，很大一部分為非必要改口。例如:第一語段，某學生譯文“中，中國是中國，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他依賴于，依賴于，廣大的土地和勤奮的人民。這與其他的國家不同。”第五語段“由于中國人口眾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活動，中國未來的農(nóng)，中國未來的農(nóng)業(yè)會更，會發(fā)展的更，但是中國的農(nóng)業(yè)還是會發(fā)展的很好。”從這兩個語段可以看出，學生開口前并沒有厘清源語邏輯，導致簡單、常識類的信息需要反復的修正、改口、補充。其次為無聲停頓，78次，平均每位學生1.8次。最后為表達未結束，56次，平均每位同學都會遇到不能完整翻譯一個語段或不能保證句子的完整性，只有開頭沒有結尾。頻率最高的三大類型可以看出，停頓是影響學生口譯流利的重要原因。如果需要爭取時間組織下文，建議在自然句法停頓處停頓，不僅可以減少聽眾關注度還能幫助聽眾理解。

(二)非流利時長

非流利時長(DD)＝各非流利類型時長之和(sum of durations for different types of disfluencies)，[4]筆者從43位學生中隨機抽取10位，使用Audacity軟件對考試的6個語段譯語非流利時長進行統(tǒng)計得出圖2:

圖2 學生非流利時長統(tǒng)計圖

圖中可看出，DD最長的為語段3，10位學生此語段平均非流利時長為8.75s。而源語第三語段為13s。從數(shù)值上可以看出，這一語段大部分學生譯語極為不流利。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之一是這一語段出現(xiàn)了兩個數(shù)字7%和22%，雖然不大，但仍對學生產(chǎn)生很大影響。DD最短語段為語段6，源語長度僅為4s，內容極為簡單，因此學生基本可以較為流利地產(chǎn)出譯語。語段2、4、5分別為DD第二、三、四長的語段，各種非流利現(xiàn)象頻繁發(fā)生。其中第二語段源語長度為6個語段中最長，由此可見源語長度，數(shù)字對學生口譯流利度影響較大。

(三)非流利原因

通過分析學生非流利類型和時長，結合轉寫文本和學生譯后反思，筆者認為造成非流利現(xiàn)象的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

1.聽力理解能力差

在反思中提到“聽不懂、沒有理解句意”的同學高達40人。此數(shù)據(jù)顯示對英譯漢，聽力理解是影響學生口譯質量和流利度的重要原因。與同學的交流以及聽譯文錄音發(fā)現(xiàn)，不少學生對關鍵信息只聽到只言片語，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尚處于被動聽的階段，聽到一個詞就記一個詞，并未形成信息塊。未能夠主動對聽到的信息進行篩選，聯(lián)系和調動已有知識，對新信息進行重組。

2.雙語轉換時間長

口譯是一種復雜的交際行為。梅德明指出，口譯活動不是一種機械地將源語符號轉化為目的語符號的“翻譯”活動，而是一種積極的，始終以交流信息意義為宗旨的、具有一定創(chuàng)造性的“譯語”活動。[5]學生譯后反饋中，38位學生表示口譯中之所以會出現(xiàn)停頓是由于“語碼轉換時間長、反應慢、個別單詞想不起意思導致后面內容沒聽到”。這表明問題出現(xiàn)在第二階段——解碼，證明學生雙語語言基礎不扎實，詞匯量不夠，對英文語體風格、特點、語用功能不夠了解，因而不能快速準確地進行語碼轉換。

3.精力分配不當

著名口譯研究者丹尼爾·吉爾從認知心理學視角提出交替口譯的精力分配模型。此模型將交替口譯過程劃分為聽力理解和譯語產(chǎn)出兩個階段。譯員在第一階段需要完成聽力分析、筆記、短時記憶及協(xié)調精力四項基本任務。在第二階段則要完成回憶信息、讀筆記、譯語產(chǎn)出及協(xié)調精力的任務。他指出成功的譯員可以合理分配精力，充分協(xié)調各項任務。[6]應當將70%的精力放在聽辨理解，即腦記。如在任何情況下因為筆記而無法理解原文應當立即停止筆記專心聽。有28位學生反饋到“只顧記筆記、不會記筆記、短時記憶差”。證明雖然學習了這個技能，但是仍然無法合理分配精力，會有“不記筆記心虛，沒把握”，記了筆記又只顧寫，顧此失彼，無法兼顧，反而因為筆記把本來能聽懂能理解的材料翻譯得一塌糊涂。

4.抗壓能力不強

由于工作方式和場合特殊，口譯要求譯員必須在各種壓力下保持良好的工作狀態(tài)。譯員壓力來源既有內因——譯員自身，也有外因——環(huán)境。有20位學生反饋“口譯過程中緊張、注意力不集中”導致了不斷改口、重復和停頓。從外因來看，雖然形式、難度和平時模擬練習沒有差別，但是考試環(huán)境會極大地影響學生心態(tài)。從內因來說，一方面是學生自身性格原因。翻譯專業(yè)98%為女生，較為靦腆。作為第一次口譯考試，心理負擔較重且考核方式與以往不同，加劇了學生的緊張情緒。另一方面由于學生語言基本功不扎實，口譯任務不斷需求的認知資源超過了譯員具備的可用資源，產(chǎn)生了“認知壓力”。就材料主題而言，“中國農(nóng)業(yè)”中規(guī)中矩屬于常見話題，難度低且語段不長。學生無法流利產(chǎn)出譯文證明對這方面基礎知識不足，無法快速提取。第三方面是學生口譯技巧不熟練。成熟的譯員經(jīng)過長期大量練習，各種技能都融會貫通，形成本能反應。這樣口譯中無需刻意控制筆記和思路，一切都會在無意識下完成也不會感到口譯環(huán)境變化對口譯質量產(chǎn)生太大影響。本課程共30課時，學生對各種技能接受、內化時間有限，課后訓練不足，所以對各種口譯技巧不慎熟練。這樣在翻譯過程中會出錯，越是出錯就越是緊張，從而形成惡性循環(huán)增加心理負擔。

四、研究結果與教學啟發(fā)

(一)研究結果

本研究得出以下結論:在各種非流利類型中出現(xiàn)次數(shù)第一為填充停頓(170)，第二為修正補充(130)，第三為無聲停頓(78)，第四為表達未結束(56)，第五為重復(39)，第六為錯誤啟動(28)。停頓為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影響聽眾感受的、令聽眾最難以接受的非流利現(xiàn)象。在非流利時長方面，隨機抽取的十位學生DD最長出現(xiàn)在第3語短，最短為最后一個語短。源語長度及數(shù)字成為影響學生英漢口譯流利度的兩大重要因素。

(二)教學啟發(fā)

第一，夯實英漢語言基礎。口譯課程開設在大三，大一大二要重視英語聽力、口語、語法和綜合英語等基礎課程的教學效果，在保證課時數(shù)的基礎上仍需培養(yǎng)學生自主學習、自覺操練的習慣，特別是聽力、口語這類實踐性較強的課程。此外，筆者教學過程中發(fā)現(xiàn)，學生仍然面臨不敢開口說的問題，除非遇到類似教師提問、考試等情況，很少見到學生在課余時間朗讀、背誦或用英語與同學交流。作為一門語言，無論是否學習口譯，使用、交流都是語言學習者必備的能力。除了英語的使用，目前大學生(不僅僅局限與英語專業(yè)學生)文學素養(yǎng)較差，網(wǎng)絡語言成了社交的主要語言。“絕絕子，yyds，破防、emo……”以及大量的表情包在朋友圈、聊天框內屢見不鮮。時代在進步，合理適度地使用網(wǎng)絡語言無可厚非。但是作為英專學生，不僅要熟知所謂的流行語，更要對古典詩詞、現(xiàn)代散文、歷史哲學乃至自然科學有所了解。英語水平的提高離不開扎實的中文基礎，二者相輔相成，密不可分。

第二，內化口譯技能。對英語專業(yè)的學生來說，目前口譯課時數(shù)較少，30學時。這樣的課時數(shù)僅能做到介紹口譯相關技能，學生無法熟練掌握。因此，在無法做到增加課時的情況下，完全依賴學生自覺性效果不明顯。建議教師可以增加口譯磁帶時數(shù)的要求。從第一堂課要求學生結課時上交例如至少20小時的口譯練習錄音，作為期末考核標準之一。只有通過大量的練習，才能對短期記憶、口譯筆記、數(shù)字傳譯技巧、口譯應對策略等技能進行內化，形成習慣和肌肉記憶，做到熟能生巧。這樣口譯過程中不用再分精力去思考該用什么技能，該怎么記筆記，能更加集中注意力去聽辨理解源語信息。

第三，與壓力為伍。西方現(xiàn)代演講理論研究者查爾斯認為:“有心理壓力是正常的，說明你對這個工作足夠重視，事實上你絕對不可能客服掉心理壓力，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采用有效的手段把心理壓力縮小到你自己能夠控制的程度。”口譯本身就是一門遺憾的藝術，不可能做到完美。因此，要積極面對挑戰(zhàn)，笑對翻譯過程中所犯的錯誤、問題、瑕疵。作為初學者犯錯很正常，口譯支離破碎并不證明不適合、做不了口譯，一定要讓學生正確看待犯錯這個問題。此外，應當加大對學生公眾演講的訓練。通過這個方式，使學生熟悉被人關注、直面壓力，只有當壓力成為日常才能在任何場景做到沉著冷靜，不會因為緊張而造成口譯的非流利現(xiàn)象。

總的來說，英漢口譯的非流利現(xiàn)象在口譯初學者，特別是民辦院校的學生中比較常見，對學生口譯學習積極性、教師教學成效性有很大的影響。減少非流利現(xiàn)象的發(fā)生需要教師的引導和學生的配合，經(jīng)過大量實踐和練習，從新手譯員過渡到較為成熟的譯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