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現狀與動態管理實踐探析

殷 悅，王 蓉

(中南大學 研究生院，湖南 長沙 410083)

一、引言

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是高校根據國家需求、社會需要或學校建設發展規劃，在具有博士、碩士學位授權的一級學科下，自主設置的、未列入國家《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目錄》的二級學科。通常，列入國家《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目錄》的二級學科稱為“目錄內二級學科”，高校自主設置的稱為“目錄外二級學科”。

2009年，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印發《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設置與管理辦法》(學位〔2009〕10號)[1]，提出要擴大高校自主權，規范二級學科自主設置，優化學科結構，加快創新人才培養，并于次年制訂《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研究生的二級學科自主設置實施細則》(教研廳〔2010〕1號)，全面推動此項工作的開展。至今，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工作已開展逾十年，截至2021年共設置了5053個目錄外二級學科，促進了“交叉學科的增多、新興學科的興起、傳統學科的新生、新老學科的整合”[2]，使得學科方向更加凝練、學科特色更加鮮明、學科結構更加合理、學科體系更加完善。

對比教育部2011年頒布的《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含學科門類、一級學科、二級學科)，2018年更新后的《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只保留了學科門類和一級學科，不再列二級學科。這意味著，我國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的學科基礎從二級學科逐漸上移到一級學科[3]，學位授權點自主審核、學位授權點合格評估、學科評估等工作也主要在一級學科層面開展，而二級學科設置與建設的自主權進一步下放給了高校。在權力下放的同時，為進一步規范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管理工作，增強信息透明度，切實保障學生根本利益，教育部從2019年開始向社會公布“學位授予單位(不含軍隊單位)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和交叉學科名單”[4]，現已連續三年進行動態公布，加強了對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管理與監督。

二、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現狀分析

(一)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整體情況

根據教育部公布的名單，2019年422所高校共自主設置了4659個目錄外二級學科，2020年的數據為442所高校4917個，2021年的數據為455所高校5053個。其中，2021年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數量排名前五的均為“雙一流”A類高校，分別是四川大學、北京大學、中南大學、浙江大學、廈門大學，并且這些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數量都超過50個。本文節取了35所“雙一流”A類高校(教育部公布的名單未包含國防科技大學)2019年至2021年公布的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具體數量，見表1。

從整體趨勢上來看，各高校近三年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數量是相對穩定的，大部分高校逐年緩慢增加，個別高校有所撤銷或調整。而各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多少與學校體量、一級學科數量并沒有必然聯系，一般是根據本校辦學方針和學科建設規劃來設置的，充分體現了高校在設置目錄外二級學科上的自主性。例如，北京大學有50個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共設置了93個目錄外二級學科，而同濟大學有33個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僅在機械工程一級學科下設置了工業工程1個目錄外二級學科。

表1 35所“雙一流”A類高校的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數量(2019-2021年)

(二)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特點

高校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濟主戰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將自主設置二級學科作為探索學科前沿、打破學科壁壘、促進學科交叉的一種方式，使其“與社會需求、學科發展、學生志向、辦學方針、學位類型、優勢學科有效聯動”[2]，能夠更好地促進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的內涵發展，助推“雙一流”建設。通過分析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具體名單，集中反映出如下特點。

1.彰顯高校的學科特色

這也符合教育部文件提出的自主設置二級學科要有利于學科特色形成的要求。例如，中央民族大學共有15個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其中7個設置在該校學科評估排名全國第一的民族學一級學科下；廈門大學共有54個自主設置二級學科，但設置數量超過5個的只有應用經濟學1個一級學科，該學科是廈門大學最重要的優勢學科和支柱學科之一。

這些一級學科往往師資力量更為強大、配套條件更為成熟、社會需求更為迫切，因此有必要也有能力在其下自主設置二級學科，以細化學科分支、完善學科結構，深入推動和支持整個學科的內涵發展和特色形成。

2.充實一級學科的內涵

雖然大部分一級學科下原本就有目錄內二級學科，但有的一級學科由于分支多，其目錄內二級學科又無法窮盡其內涵，所以自主設置的目錄外二級學科就相對較多。例如，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數量最多的四川大學、北京大學、中南大學三所高校，在醫學門類的一級學科下均設置了多個目錄外二級學科，見表2。

醫學門類大部分一級學科下原本就已經存在較多的目錄內二級學科，如基礎醫學有7個目錄內二級學科、臨床醫學有18個目錄內二級學科，但許多設有醫學院的高校仍在這些一級學科下設置了不少的目錄外二級學科。從表2可以看出，北京大學近30%的目錄外二級學科都設置在醫學門類的一級學科下，三所高校在醫學門類的某些一級學科下自主設置目錄外二級學科多達8、9個。這反映出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對于充分展現學科內涵，構建一個完整、穩定、嚴密的學科體系而言是相當重要的。

表2 四川大學、北京大學、中南大學在醫學門類部分一級學科下

3.響應國家和社會的需求

在高校開展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工作實踐中，大都將優先支持與國家重大戰略相關的學科設置擺在首位。近年來，多所高校集中設置了黨的建設、應急管理2個目錄外二級學科，正是出于對國家層面要求和號召的積極響應。2017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見》明確指出“要加強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建設，積極構建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強化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的引領作用，支持有條件的高校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下設置黨的建設二級學科”[5]。截至2021年，全國有40所高校自主設置了黨的建設二級學科；2020年4月，新冠肺炎疫情當前，國務院學位辦發布《關于推動部分學位授予單位加強應急管理學科建設的通知》(學位辦〔2020〕4號)，決定推進部分學位授予單位自主設置應急管理二級學科，開展相關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試點工作。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大學等28家高校積極響應，在公共管理一級學科下試點設置了應急管理二級學科。值得一提的是，清華大學目前僅有2個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正是黨的建設和應急管理。

(三)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問題

2009年以來，為了規范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管理，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印發了《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設置與管理辦法》(學位〔2009〕10號)、《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研究生的二級學科自主設置實施細則》(教研廳〔2010〕1號)等文件，為各學位授予單位開展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工作提供了基本遵循，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仍存在一些問題，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設置不合理

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教育部發布的《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設置與管理辦法》(學位〔2009〕10號)規定“學位授予單位在同一級學科下,自主增設二級學科目錄外二級學科的數量一般不超過2個”[1]。然而，部分高校在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時忽視了此項規定,存在目錄外二級學科設置偏多的現象[6]，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在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時，沒有區分好二級學科和專業方向的關系，將原本只適宜作為專業方向的一個知識領域，提級設置成了二級學科。

教育部發布的《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研究生的二級學科自主設置實施細則》明確提出二級學科自主設置的基本條件為“(1)與所屬一級學科下的其他二級學科有相近的理論基礎，或是所屬一級學科研究對象的不同方面；(2)二級學科要具有相對獨立的專業知識體系，已形成若干明確的研究方向；(3)社會要對該二級學科有一定規模的人才需求；(4)學位授予單位應具備設置該二級學科所必需的學科基礎和人才培養條件，有一支知識結構、年齡結構和專業技術職務結構合理的教師隊伍，能開設培養研究生所需的系列課程”[7]。可見，二級學科是與專業方向有明確區別的，需要學科基礎、教師隊伍、社會需求、資源投入等各方面的支撐，盲目地將一些細分的專業方向設置成二級學科，反而不利于學科特色和學科建設合力的形成。

2.命名不規范

其一，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內涵相同但名稱各異的問題。因目錄外二級學科由各高校分別設置，自主設置的名稱有時會存在差異，例如設置在法學一級學科下的知識產權法學、知識產權法、知識產權等目錄外二級學科，實質上它們的學科建設指向和內涵都是相同的，名稱上雖然也只是一兩字之差，但卻容易給研究生報考、就業單位招聘等各方面帶來一些困擾。

其二，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名稱相同卻歸屬不同一級學科的問題。出現這種問題一般有兩種原因：一種原因是由于高校沒有相應的一級學科授權，所以將其需要的二級學科設置在了相近的一級學科下。例如，全國有37所高校自主設置了少年兒童組織與思想意識教育目錄外二級學科，其中36所將其設在教育學一級學科下，只有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因沒有教育學一級學科授權，故將其設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下。另一種原因是由于一些目錄外二級學科本身帶有交叉學科的性質，所以可以自主設置在不同的一級學科下。例如，人工智能目錄外二級學科，不同高校將其分別設置在了控制科學與工程、計算機科學與技術、軟件工程甚至機械工程等不同的一級學科下。這類設置在實踐中會帶來一定的問題：一方面，不同一級學科的學位授予標準、學位論文體例范式都有所差異，可能造成相同名稱的目錄外二級學科無法橫向比較，不利于這些二級學科的發展，還可能導致學位論文抽檢時因學科差異而被判定為問題學位論文；另一方面，這樣容易導致研究生在選擇報考專業時產生困惑，在就業時還可能會出現所在學科與招聘單位要求無法匹配的情況，從而帶來麻煩。

3.管理不到位

有些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是出于當時沒有取得相應的一級學科授權，無法招收博士、碩士，故而在相近的一級學科下自主設置二級學科進行研究生招生培養，而待獲批所需的一級學科授權后，就將師資和研究生等都轉入增設的一級學科下，卻又沒有及時撤銷原來的目錄外二級學科。

還有些高校“存在重學科設置而相對忽視對新設學科人才培養模式與規格進行研究和把握的現象”[6]。費時費力自主設置了二級學科，卻沒有投入相應的人力、精力、財力、物力給予支持，導致出現師資短缺、無人報考、發展停滯等種種問題，但又沒有及時調整，使得這些目錄外二級學科成為徒有其名的“空殼”。

三、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動態管理實踐

為規范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設置與調整工作，部分高校在教育部文件的基礎上，結合學校實際，制定了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管理辦法或實施細則，以加強對這些二級學科的動態管理。本文以Z大學為例，對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動態管理實踐進行探析。

前述PSO在迭代中易出現早熟現象，基于此本文提出將兩種算法融合的GA-PSO算法，并做相應的改良，提高了快速性和準確性。

Z大學以教育部公布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名單為契機，依托學位授權點自主審核、學位授權點合格評估等相關工作，全面梳理了學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情況，及時修訂了二級學科自主設置與調整實施辦法，推動構建了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有上有下”的動態管理工作模式。

(一)動態管理的基本情況

根據社會需求、學科發展和創新人才培養情況的變化，Z大學及時開展二級學科自主設置與調整工作，2019年至2021年期間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數量由原來的70個調整為62個，見表3。

表3 Z大學近三年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動態調整情況

根據Z大學文件及相關規定，學校目前的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動態管理工作以撤銷及調整為主，原則上只增設黨和國家事業發展急需，且上級文件要求設立的目錄外二級學科。從表3可以看出，近三年一共撤銷了13個目錄外二級學科，其中3個因一級學科歸屬等問題做了調整和整合，同步進行了增設；實質上新增的僅有黨的建設、應急管理等2個符合國家戰略需求的目錄外二級學科。

(二)動態管理的具體舉措

為更加科學、合理、規范地開展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動態管理，Z大學主要采取了如下幾個方面的措施。

1.嚴格設置程序

加強自主設置申請環節的管理，除教育部文件規定的必須程序之外，增加預申報及初步論證、學位評定分委員會初審等環節(見圖1)，著力加強對擬增設二級學科必要性與可行性的論證工作，由研究生院聯合發展規劃與學科建設處等職能部門進行初步認證，并要求學位評定分委員會出具初審意見，為同行專家評議、校學位評定委員會審核提供參考依據。

對于經過論證和評議、決定增設的目錄外二級學科，學校從人力、物力、財力等各方面給予充分的支持，力求設置一個、建成一個，使二級學科真正起到有利于形成學科特色、優化學科結構、促進學科交叉的作用。

3.納入評估體系

結合學位授權點自主審核、學位授權點合格評估等相關工作，每三年組織一次評估，綜合評價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建設情況，切實提高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建設水平與研究生教育質量。

4.建立預警機制

除定期評估外，對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實施動態跟蹤及不定期檢查，及時對出現招生不力、師資薄弱、發展緩慢等問題的自主設置二級學科，作出預警提示，給出整改建議，在規定的整改期限內問題仍然得不到改善的，及時予以調整或撤銷。

圖1 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程序

(三)動態管理的成效

經過近三年的動態管理，Z大學的自主設置二級學科不只是在數量上有所精簡，關鍵是在質量上有所提高，從學校、學院到系所等各個層面對二級學科的管理也更加規范，促進了學科建設水平的進一步提升。

1.學科歸屬更加合理

經過對現有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多次的梳理和調研，學校調整和整合了部分目錄外二級學科，其中，將原設置在礦業工程一級學科下的資源與環境經濟學、原設置在管理科學與工程一級學科下的金融工程等2個目錄外二級學科，調整至應用經濟學一級學科下。這是因為學校的應用經濟學一級學科在2020年由碩士學位授權點獲批升級為博士學位授權點，而資源與環境經濟學、金融計量與金融工程這2個目錄外二級學科設置在應用經濟學一級學科下更加合理，更利于學科資源整合、教師隊伍建設和研究生招生培養。

2.學科活力得到激發

在全面梳理現有自主設置二級學科時，學校還發現其中部分二級學科連續數年招生人數為0，經仔細調查后發現是由于相關二級研究生培養單位對上級政策的誤讀，按一級學科進行的招生錄取，因此導致這些二級學科下沒有招生人數和在籍學生，但實際上這些二級學科其實是社會需求較大且在本領域非常有優勢的特色學科，是所在一級學科的重要分支和有力支撐。學校及時將問題反饋至相關二級研究生培養單位，并對后續的招生等工作做出安排，使這些二級學科重新步入正軌，煥發出新的活力。

3.學科出現新增長點

通過綜合分析新能源及電子信息納米材料、新能源材料與器件、能源系統工程等多個現有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情況，學校充分挖掘優勢學科特色，集聚優勢師資力量，統籌優勢資源條件，以學位授權點自主審核的方式申報并成功獲批增設了學校首個交叉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新能源與儲能工程。這是國內高校在這一領域設置的首個學位授權點，有助于加快學校在冶金、材料、機械、能源動力等多學科、多領域的交叉融合與協同創新，加速本學科高端人才培養，破解本領域“卡脖子”難題。

四、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建議

通過上述對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現狀分析和動態管理實踐探析，可以發現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的建設與管理還存在有待提升的地方，建議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重視。

一是在學科設置上，應當注重科學論證，規范二級學科增設。目前，根據教育部文件要求，二級學科的增設或更名的論證需要聘請7名以上外單位同行專家(須是博士學位授予單位的博士生導師)進行評議，但除了聽取評議專家的論證意見外，高校還應基于國家需求、社會發展及學校建設規劃等因素對擬增設二級學科進行科學遴選，同時要充分調研其他高校相關學科的設置情況，綜合考量二級學科的命名、歸屬、資源配置等各個方面，注意二級學科與一級學科的關聯及其與專業方向的區別，確保增設的必要性、可行性與科學性。

二是在學科結構上，應當持續動態調整，明確二級學科定位。盡管目前學科基礎整體正在從二級學科向一級學科上移，但二級學科仍是整個學科結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尤其是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它比一級學科更能體現一所高校的學科優勢和學科特色。合理設置和調整自主設置二級學科，能夠有效地優化學科資源配置、突出學科建設重點，使其成為一級學科的有力支撐，服務于整個學科的中長期規劃，助推高校“雙一流”建設。因此，高校有必要動態管理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將其作為學科結構調整的一個切入點，對于當前無法滿足人才培養要求、不符合學校建設規劃、不適應社會發展需求的二級學科，要及時予以撤銷或調整。

三是在學科評估上，應當建立檢查制度，加強二級學科監管。一方面，高校可以結合學位授權點合格評估、學科評估等相關工作，制定評價指標或考核標準，定期或不定期地對學校自主設置的二級學科開展自查；另一方面，建議國家層面不斷完善學科專業設置、調整和管理機制，制定并發布指導性的二級學科目錄[3]，為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工作提供參考和指南，同時，可以由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等權威學術性機構對高校自主設置二級學科工作開展定期檢查，加強指導與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