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偉岸,張宇浩
(武漢理工大學經濟學院,湖北武漢 430070)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強調要充分發揮國家作為重大科技創新組織者的作用,堅持戰略性需求導向,確定科技創新方向和重點,著力解決制約國家發展和安全的重大難題。在經濟結構發生轉變的關鍵時期,新產品、新部門可以帶來科學技術知識存量突破性地增長,幫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實現產業升級。我國頒布的《國務院關于新形勢下加快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若干意見》和《國務院關于印發“十三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規劃的通知》將知識產權運營服務體系建設作為下一步工作重點之一,而出現在國家“十四五”規劃中有關知識產權的部署內容為歷次規劃中最多,充分體現知識產權在我國國民經濟發展中的重要性正不斷增強。面對“卡脖子”問題,實現各類知識產權完全自主已經刻不容緩,需要調動全社會的創新力量,建設能夠激發市場創新活力的知識產權環境。本研究將從金融發展的視角研究我國知識產權環境對區域創新績效的影響及影響路徑。
知識產權環境一般由知識產權制度、知識產權服務、知識產權意識3 個要素組成。知識產權制度是知識產權規范存在形式和基本構成的總和[1]。其不僅包括對于知識產權的保護,也包含著審核、確立、交易、維持等規則制度。建立適應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知識產權制度是推動經濟、文化、科技健康高速發展的必要前提。知識產權服務體系是以專利、商標、版權等知識產權制度和相關法律法規為基礎,以政府部門、中介機構、大學和研究機構、知識產權事務服務中心、行業協會等各類組織為服務載體,以高新技術企業等創新主體的知識產權權利人為主要服務對象,為社會提供代理、評估、質押、風險投資、預警、展示交易、許可、培訓、訴訟、維權、信息等服務的各類機構和社會資源的總和。知識產權意識指公眾對于知識產權作為一種所有權的認同,包括創新意識、保護意識和知識產權制度意識。應當通過社會教育和宣傳,使知識產權意識深入人心,激發創新欲望,提高創新能力[2]。
目前研究知識產權保護的文獻較多,主要探討其與技術創新、經濟增長之間的聯系,而研究知識產權環境對創新影響的文獻較少,其中主要圍繞保障知識創新全鏈條的知識產權相關法律制度建設展開,也有部分關于構建知識產權運營服務體系以提升知識成果轉化效率的理論研究,總體上,能夠綜合考慮知識產權制度體系、服務體系及知識產權意識普及程度的相關文獻不多。
區別于一些官方文件,現有研究較少將知識產權環境作為整體概念來表述。Nee[3]指出區域整體市場化水平是知識產權環境的基礎;姚錚等[4]認為知識產權環境對于創業投資機構的投資意向以及被投資企業的研發績效具有調節效應;毛牧然[5]提出加強知識產權環境建設可以提升我國高校的協同創新能力;T?dtling[6]指出初創企業的創新意愿及能力會受到知識產權環境的影響;Faccio[7]認為在新興市場中企業的經營狀況也會受到惡劣的知識產權環境影響。
已有研究進一步將知識產權環境劃分為知識產權制度、服務、意識。關于知識產權制度,如馮曉青等[8]認為知識產權制度能夠高效地推動知識傳播、激發創新活力,從而增加社會福利,體現其正當性;吳漢東[9]認為提升國家創新能力、增強產業競爭力需要依照公共政策的模式來建設完善、協調的知識產權制度體系。關于知識產權服務,周靜等[10]通過對我國高校知識產權情況進行研究,提出高校內部知識產權信息服務尚處于起步階段,相關專業人才稀缺,缺乏深層次服務;楊紅朝[11]則從國際比較角度提出了關于充分發展知識產權服務業的政策建議;王家寶等[12]剖析了我國有關知識產權服務平臺的優勢和不足,并提出相應的優化對策;毛昊等[13]實證驗證了企業購買知識產權服務可以有效提高創新效率、驅動企業創新,并指出服務機構需要優化自身服務內容以提升其服務供給的有效性,從而拉動企業的服務需求。關于知識產權意識,陳士林等[14]通過問卷抽樣調查得出結論,認為總體上我國大學生的知識產權意識仍較為薄弱,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創新成果轉化數量,抑制了創新產出能力;湯慶慧[15]認為培育青年的知識產權意識有助于完善知識產權制度,建設創新型國家;林洪等[16]通過調查發現,我國中小企業家的知識產權意識相對較強,有效地推動了知識產權產出。
知識產權產出與研發投入直接相關,關于企業研發對于創新的作用已有較多討論,如Cheung 等[17]提出良好的制度環境是企業得以實現良性循環、獲得外部投資的重要前提。以宏觀視角來看,企業研發投入受到外部環境如國家與地區政策的影響[18],而知識產權環境屬于政策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對研發存在客觀影響,如許玲玲[19]通過實證檢驗證明制度環境會影響高新企業的創新績效;邵同堯等[20]研究證明研發投入對區域創新績效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且其作用大于風險投資;Chang[21]認為研發投入和知識產權產出可以提升企業績效;周密等[22]的實證分析表明,在不同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下研發強度對創新的作用是非線性的;張春紅[23]利用空間面板模型證明研發投入強度可以影響區域創新能力。
直接研究知識產權環境與金融發展之間聯系的文獻較少,個別相關研究如李后建等[24]主要從政府的制度建設角度出發,發現當公職人員有腐敗行為時金融發展帶來的創新效果可能會受到抑制;鐘騰等[25]提出具有知識產權政策層面的保障才能更好地增強金融對創新的促進作用。
不同文獻對于金融發展與區域創新之間關系的研究結論不盡相同,如趙增耀等[26]基于開放度的中介效應檢驗發現,不同地區、不同發展階段的金融發展影響區域創新能力的方向與程度不同;冉光和等[27]發現金融發展規模區別于金融發展結構和效率,對于區域創新能力影響不顯著;相似地,孫德梅等[28]發現金融發展對省域創新績效影響不顯著,但存在滯后的正向效應;張寬等[29]證明金融發展規模、金融效率、金融深化都對區域創新質量有正向作用;張麗華等[30]發現金融發展對區域科技創新能力有相當顯著的正向作用;杜江等[31]發現金融發展在短期內能促進科技創新,但長期來看對科技創新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從不同時間長度上比較,可以得出金融發展對于科技創新的不同影響結果,這符合金融對于實體經濟的一般影響規律——短期能緩解融資約束,長期則會存在虛擬經濟對實體經濟的擠出效應。此外,王世強等[32]從空間計量的角度發現金融發展對地區創業水平的影響并不顯著。徐曉舟等[33]通過實證證明我國金融發展程度與中部省份創新績效存在負相關關系,且有區域差異性;王淑英等[34]從新地理經濟學角度構建模型進行研究,得出當以金融發展作為調節變量時,研發投入能顯著影響區域創新的結論。
上述相關研究中,對于金融發展定義的不完全相同可能是導致結論出現分歧的原因之一。基于已有相關研究,本研究參考冉光和等[27]的研究,以金融發展規模的視角來分析金融發展對于區域創新的影響是否會受到環境、制度等因素干擾。
自進入21 世紀第2 個10 年以來,我國對智力成果獨有性的重視程度不斷提升,對創新成果以注冊知識產權的形式使之受到法律保護以降低出現損失的可能性已經成為普遍認可的行為,我國知識產權授權數量的快速增長體現了社會的創新活力,然而也存在著創新質量不高、科技成果轉化率低、擁有核心知識產權卻缺乏市場化能力等問題。知識產權環境滲透在技術創新活動各個階段過程影響著創新活動,建立健全知識產權制度有助于科研機構和企業以更低的成本和更便捷的方式申請知識產權,打破因經濟、地理、時間限制而形成的知識產權申請壁壘,減少信息不對稱,例如,通過減免知識產權注冊費用或簡化知識產權申請步驟等方式來降低創新活動的顯性和隱性成本,刺激創新活動;或是對知識產權的維護費用進行補貼來減少企業長期維護知識產權的資金壓力,使其能不斷創新而形成自有知識產權池。從創新活動的中試階段來看,發達國家的科研、中試、產出三階段資金投入比例大多在1 ∶10 ∶100,我國僅為1 ∶0.7 ∶100[35],可以明顯看出我國存在中試資金投入機制落后、政策扶持力度和企業研發投入不足等問題,因此應當進一步優化知識產權環境,建立助力科技成果轉化的多層次金融服務體系,加強事中事后監管、弱化事前審批,降低交易成本。其中少不了對知識產權服務體系的持續完善,建設貫穿創新活動始終的知識產權服務體系可以加速改變長期以來以政府投資為主導的創新模式,使市場在推動創新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充分發揮“看不見的手”的作用。知識產權意識的不斷增強將推動形成全民尊重知識成果的良好風氣,讓擁有創新能力的人獲得更多的社會支持。知識產權環境的改善意味著創新成果得到更廣泛的尊重,也可使創新成果所有人充分得到法律保護,減少其合法權益受到的侵犯,進而從整體上助力創新活動開展。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H1:改善知識產權環境能有效提升區域創新產出能力。
從知識產權環境影響研發投入和研發投入影響區域創新產出兩個層次來分析知識產權環境對研發投入的中介效應。首先,政府層面對于創新活動的支持力度變化會直接以知識產權制度變更的方式體現,如通過注入財政補貼直接對企業研發投入造成影響[36],或調整知識產權相關人才的培養及引進政策影響人才供給,進而造成研發投入變化[37];其次,知識產權服務體系的完善程度與企業在研發論證階段、產出階段的潛在成本相關,由其提供的與金融系統結合的中介功能影響企業的融資渠道。上述兩方面共同影響實際投入研發的資金。另外,知識產權意識的差異會影響人們對研發成果社會效益的預期:若社會不尊重知識成果,侵權行為會更加肆無忌憚,其負外部性會使研發投入逐漸成為無收益付出;反之,則能使創新意識蔚然成風,促進研發投入持續地增長。研發投入的增長對區域創新績效存在多方面影響:通過規模效應和機會成本效應影響區域創新產出,使兩者關系呈現出非線性特征[38];而銷售、維護等屬于其他部門的資源也會隨著研發投入的增長而受到一定擠壓,這部分擠出效應也會隨著知識產權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2:知識產權環境能通過研發投入的中介效應影響區域創新產出。
中小企業是產業部門創新的主力軍,但一直以來資金約束是其創新的最大阻礙。金融是流動在整個生產部門軀干的“血液”,健全的金融體系可以為創新提供不竭動力,同時也幫助金融行業自身獲得高額利潤而形成良性循環。金融發展規模的擴大會通過提升資金流動性拉動投資,緩解資本密集型高新技術企業的融資約束來促進創新;金融發展效率的提升能夠降低交易成本,放大金融對研發的支持;優化金融發展結構能通過分散投資風險、增加投資路徑的方式促進研發投入[39]。
然而惡劣的知識產權環境就如同血管被堵塞,金融成為“血栓”吸收資本、阻塞創新,對需要大量前期資金投入的高新行業形成了擠出效應、造成負外部性。我國已經推出了一系列關于知識產權證券化及質押融資的制度,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的數量如雨后春筍般快速增加,優化了知識產權環境,企業依靠抵押知識產權獲得的貸款數量快速增長,融資約束緩解為企業注入創新活力,達到了金融為實體經濟服務的目的,發揮了金融對知識產權發展的正外部性。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3a:金融發展能提升研發投入對區域創新的促進作用。
H3b:金融發展能提升知識產權環境改善對區域創新的促進作用。
本研究以我國31 個省份(未含港澳臺地區)為研究樣本。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發展研究中心[40]自2011 年開始發布《中國知識產權發展狀況評價報告》(以下簡稱《報告》),以2010 年為基期年份設置2010 年綜合及創造、運用、保護、環境發展指數為100,因此選取2012—2019 年作為研究區間,以知識產權環境指數作為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實證分析,其他原始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和中經網、國泰安數據庫,并通過插值法對其中少部分缺失數據進行填補。
(1)被解釋變量:區域創新產出(inv)。已有相關研究一般以4 種指標衡量區域創新能力,分別是專利授權量(Patent)、專利申請量、技術合同成交額以及新產品銷售占比,其中專利包括發明專利、實用型專利和外觀設計專利3 種類型。高校和科研單位的創新產出主要是論文、專著出版物和專利,而企業需要考慮市場盈利,往往以新產品的形式形成創新產出;專利申請量還需要經過詳細驗證和審核,因此專利申請量并不能代表創新產出;新產品銷售占比則沒有考慮到理論層面的知識成果。綜合來看,技術合同成交額既代表了區域創新成效,也可以避免與解釋變量產生內生性問題,因此,選用技術合同成交額取對數作為衡量區域創新產出的指標。
(2)核心解釋變量:知識產權環境(Envir)。知識產權環境發展狀況主要從知識產權制度構建、服務水平以及知識產權意識3 個方面綜合探討。其中,知識產權制度構建主要考察相關法律、規章、戰略、規劃的制定情況;服務水平主要考察知識產權服務機構和人員分布情況;知識產權意識反映公眾知識產權意識,通過知識產權人均申請量、知識產權保護滿意度以及地方知識產權管理部門官方網站的訪問量來測評。具體如表1 所示。

表1 知識產權環境分析指標構成
(3)中介和調節變量。選取研究與試驗發展投入(RD)作為中介變量,將金融發展(Fin)作為調節變量,并以金融機構存款余額、金融機構貸款余額之和與地區生產總值(GDP)的比值來衡量金融發展規模,以驗證知識產權環境對于區域創新在不同路徑下的激勵效應。已有相關研究多用研究人員全時當量、折舊的研發存量、研發經費內部支出額度作為衡量研發投入的指標,但由于折舊度不同會使得研發資本存量估計存在差異,影響結果的可靠性和準確性,因此,選取研發經費內部支出額度作為衡量研發強度的指標。
(4)控制變量。選取可能對區域創新產生影響的幾個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對外開放程度(Open)用進出口總額與GDP 的比值表示;固定資產投資(Invest)是基本設施建設的重要來源,是創新活動的基礎,應控制其影響,因此以固定資產投資額的對數值表示;通貨膨脹率(Inflation)、消費水平(Cost)是重要的經濟發展指標,對創新活動均存在潛在影響,因此分別用各省份消費品支出與其GDP 的比值以及CPI 指數表示;財政補貼直接影響企業創新,因此應控制政府干預程度(Gov),用各省份的財政支出與GDP 的比值表示。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樣本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
首先探究知識產權環境與區域創新產出的關系。構建基礎計量模型(1)如式(1)所示,用于表示知識產權環境對于創新產出的直接影響機制,可以驗證H1是否能夠成立。

為考察知識產權環境對區域創新產出的影響路徑(見圖1),對模型(1)進一步拓展,引入調節變量金融發展和知識產權環境的交互項(EF)構建模型(2),引入中介變量RD以及EF分別構成模型(3)和模型(4)。具體分別見式(2)~(4):


圖1 知識產權環境對區域創新產出的影響路徑
由于數據的方差對面板數據回歸結果有明顯影響,因此首先對檢驗直接效應的模型進行面板數據的組間異方差沃爾德檢驗、組間自相關檢驗,結果如表3 所示。F檢驗和Hausman 檢驗結果強烈拒絕原假設,因此使用固定效應模型。

表3 模型變量的組間異方差和自相關檢驗結果
另外,由于模型存在組間異方差及相關,因此采用穩健標準誤以消除異方差進行檢驗,并與面板校正標準誤(PCSE)的修正結果對比。從表4 的基準回歸結果來看,無論是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面板校正標準誤差回歸,知識產權環境指數的系數都顯著為正,在面板校正標準誤差回歸下的知識產權環境指數每提升1%,區域創新產出增加5.846%,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提升知識產權環境水平能夠顯著促進區域創新;從控制變量角度看,各變量大多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控制變量的選取比較合適,各控制變量與區域創新關聯緊密。據此可以推測,區域知識產權環境的改善可能通過溢出效應、開放程度提升帶來的制度優化、融資水平提升效應等路徑促進區域創新,從而驗證了H1。

表4 樣本創新產出的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通過模型(3)和模型(4)驗證知識產權環境對研發投入的影響如何間接作用于區域創新。為緩解模型中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對數據統一量綱并進行對數化處理,在交互項相乘前進行中心化處理以防止數據偏離帶來的影響。由表5 可知,知識產權環境對于研發投入的影響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知識產權環境指數每提升1%,研發投入相應增長1.163%,說明改善知識產權環境能有效促進全社會的創新投入;金融發展對區域創新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在調節效應作用下,知識產權環境指數每提高1%,能增加3.037%的創新產出。從而證明了H2和H3。

表5 樣本創新產出的中介及調節效應回歸分析結果
此外,無論從知識產權制度建設還是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的功能層面分析,引導金融更好地支持實體經濟都是題中之義。從模型(2)的估計結果來看,金融發展與知識產權環境的交乘項系數為正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證明改善知識產權環境可以更好地發揮金融對創新的促進作用,增加銀行等投融資機構對企業的資金支持,通過建立更多融資渠道、優化融資模式來紓解知識成果創造過程中的融資困境。
為進一步深入研究知識產權環境對于區域技術創新的不同作用,根據國家統計局2016 年之前對我國省級行政區東中西部的劃分方式,考察東中西部知識產權環境對于區域創新產出的異質性。一方面,中西部地區長期以來由于受地理因素影響,因此物流成本較高,缺少培育新技術的市場條件,但得益于20 世紀60 年代的“三線建設”,擁有了充足的高教資源和軍工企業,軍用技術發展為中西部的創新產出奠定了堅實基礎;同時,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持續推進,中西部在后續的綠色創新中具有后發優勢。另一方面,中西部的政策制定往往滯后于東部發達地區,國家有關政策普遍由東部試點后再于全國推廣,因此中西部對于知識產權環境構建的依賴性較低,其知識產權環境與創新活動關聯性也會相應降低。與中西部不同,現有知識產權示范城市大部分都在東部,東部地區不僅可以優先享受國家有關優惠政策,也可以吸引更多外商投資,從而擁有貿易優勢以及扎實的經濟基礎,創新動力較強;同時東部地區也更為重視知識產權環境建設,經過多年知識產權環境優化,其知識產權環境改善的作用將面臨邊際效益遞減,從長期來看,如果繼續推出更傾向于企業和科研機構的知識產權政策可能會適得其反。
由表6 可知,各地區知識產權環境指數與區域創新產出的系數皆為正,且都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其中東部地區知識產權環境改善對于區域創新的促進作用最為明顯,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再次,與上述推斷相符合。西部地區在發展過程中較為依賴農業和服務業,創新產出最多的第二產業發展不足,缺乏創新基礎,發展路線仍處于資源依賴型和勞動密集型,知識產權環境改善對促進區域創新的貢獻相對小一些。而東部地區金融資源豐富,已然進入了知識密集型、創新驅動型發展模式,區域內的創新活動對于知識產權環境敏感度較高,改善知識產權環境的需求相對最為迫切。中部地區則處于轉型階段,對于知識產權的重視程度也正在不斷提升,未來知識產權環境對于區域創新的影響程度也會更深。

表6 樣本分區域創新產出的回歸分析結果
從表7 可知,中、西部地區的交互項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其金融發展都存在正向調節效應;而東部地區的調節效應不顯著,且系數為負,可能是因為其金融發展規模的擴大并沒有與知識產權環境建設產生有機結合,存在脫實向虛現象。知識產權環境改善對于研發投入的促進作用在東部地區明顯弱于中、西部地區說明隨著經濟不斷發展,知識產權環境對于研發投入的影響存在邊際效益遞減,對于欠發達或相對欠發達地區而言,進行知識產權制度建設、增加知識產權服務機構和從業人員數量、提高全民知識產權意識至關重要,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帶動研發投入增長。而從金融發展對于研發投入的中介調節效應檢驗結果來看,中、西部地區金融發展的調節作用不但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并且系數較大,而東部地區的調節效應為負,說明金融規模擴大到一定程度對于創新存在負向調節效應,不再是單純地提供資金流動性,而是會造成虛擬經濟的高收益帶來的脫實向虛現象,從而抑制區域創新。這與王淑英等[34]的研究結果部分一致。

表7 樣本分區域創新產出的有調節和中介效應估計結果
以上分區域的異質性檢驗結果已證明了本研究基本結論相當穩健,為進一步增強結論的可靠性,使用以下3 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1)剔除部分年份樣本,選取2013—2018 年作為研究時段再次回歸;(2)使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新產品銷售收入作為創新產出的替代變量進行估計;(3)變換模型,考慮到知識產權環境的影響具有一定滯后性,使用滯后一期和滯后兩期的知識產權環境作為工具變量,利用高斯混合模型(GMM)重復上述估計。由于篇幅限制,僅列示直接效應回歸的結果(如表8 所示)。3 種方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均表明核心解釋變量知識產權環境和各控制變量的系數均有相當好的一致性,說明研究結論的穩健性良好。

表8 樣本創新產出與其影響變量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表8 (續)
本研究利用我國31 個省份2012—2019 年有關面板數據,從金融發展視角分析知識產權環境與區域創新的關系,得到主要結論如下:(1)知識產權環境改善明顯促進了區域創新產出水平的提升,已成為知識經濟時代推動我國知識成果產出及轉化的重要因素,且東部地區接受的創新溢出紅利不如中、西部地區;(2)知識產權環境能影響社會研發投入、創新產出,其影響的間接效應弱于直接效應,且東部地區對應研發投入的提高明顯低于中、西部地區;(3)金融發展在知識產權環境對區域創新的直接和中介效應中都存在明顯的調節效應,且在中、西部強于東部地區。
(1)持續推進知識產權制度建設,釋放創新活力。從推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開始計算,我國的知識產權制度建設只有30 年,與世界上其他傳統工業化強國相比十分短暫。知識產權制度建立與實施的最終目的是刺激創新,應當結合我國知識產權制度現狀、針對存在弊病構建適應新時代我國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知識產權制度,按照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要求平衡知識產權創造者與知識產權運用者之間的利益關系;從制度層面引入金融“活水”,完善知識產權質押融資模式,逐步推動知識產權證券化服務,支持知識產權債權融資,加大對科技創新型企業信貸融資的扶持力度。除統一立法外,地方政府應當制定與自身經濟水平適配的知識產權制度,引導金融機構挖掘知識產權債券融資等模式的巨大市場潛能,東部發達地區應當關注金融對于實體經濟的擠出效應,中、西部地區則應降低知識成果融資的門檻,因地制宜設計不同的基于知識產權無形資產性質的金融工具,充分發揮金融發展的調節作用。
(2)聚焦知識產權服務體系建設,破解創新成果轉化難題。如何打通產學研合作鏈條一直以來都是科技創新面對的一個巨大問題,而知識產權服務機構作為知識產權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扮演的正是將各類金融服務與知識產權服務結合、疏通產學研合作中關鍵環節的角色。隨著數字經濟的不斷發展,利用互聯網技術可以提供更快速、更靈活、更貼近需求的知識產權服務,以國家知識產權運營橫琴金融與國際特色試點平臺為代表的國家及地方知識產權運營平臺,以六棱鏡(杭州)科技有限公司、北京知呱呱科技服務有限公司為代表的民營知識產權新興服務商等,目前已經初步構建了“1+2+20+N”的知識產權運營服務體系,下一步應當推動構建“政府+企業+科研機構+高校+知識產權服務機構”五位一體的協同創新平臺,利用大數據、區塊鏈等新興技術實現保密前提下的科技資源共享,加強知識傳遞和轉移的效率。將知識產權作為新生產要素與金融緊密結合,提升科技成果轉化能力,促使金融機構在主體供給、資金供給和經驗供給等層面與創新鏈的主體全方位適配。
(3)廣泛培育知識產權意識,營造公平創新環境。建設創新型國家離不開人民群眾的共同努力,增強對人民尤其是青年群體的知識產權意識培育,有助于提升對于知識創造者的尊重和對知識產權作為無形資產的認知程度。應打破申請知識產權是單純逐利行為的傳統思維,形成創新光榮、創新成果理當得到保護的正確觀念,區分個人知識成果與團體知識成果合理分配創新收益,激發群體創新創業熱情。同時,從國際知識產權競爭角度來看,一方面通過廣泛培育知識產權意識,加大對盜版、侵權等行為的行政處罰力度,吸引更為優質的外商進入國內市場;另一方面,加大知識產權相關專業人才培育力度,加強我國在知識產權領域的國際話語權,促進建立對第三世界國家公平合理的國際知識產權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