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流域錫伯族、蒙古族當代壁畫裝飾藝術研究

哈爾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邱巖峰

黑龍江流域生活的錫伯族和蒙古族在壁畫裝飾藝術形態中有著優秀的歷史文化傳統，從傳統壁畫形態到現代藝術的裝飾形態都有著各自鮮明的藝術特征。改革開放以來，壁畫裝飾藝術形態不斷改變，從室外壁畫到室內裝飾壁畫、圖案、器具紋飾、雕塑、剪刻藝術等都有新的內容和特點，從根源上也是各自民族文化傳統新的傳承與發展。

一、黑龍江流域錫伯族、蒙古族早期美術研究

黑龍江流域的扶余是錫伯族先民聚居區，按照民族歷史演變過程可分為東胡—鮮卑—室韋—錫伯，錫伯族是東胡的一個分支，屬于鮮卑族的后裔。建國前錫伯族文化的基本特征是原始性，這種基本特征奠定并創造了錫伯族美術的許多藝術形態，例如石窟藝術、壁畫、民間剪紙和刺繡等，全面的反映出錫伯族先民對大自然的依存和對神靈的崇拜，這也構成了錫伯族美術形式的基本體系。石窟藝術，錫伯族先人—拓跋鮮卑人在石窟和造像方面具有高超的造詣，佛像和佛龕壁的雕鑿盡顯藝術審美理念，造像、浮雕、圓雕都體現出對宗教信仰和民族精神的強烈追求。薩滿神像畫，賀靈《薩滿及宗教活動》曾記載三幅錫伯族早期的神像畫，畫面中云彩、太陽、月亮、男女神靈、各種動物都體現出對自然和神的崇拜與祈福。陶器紋飾，黑龍江地區考古發現早期錫伯族先民的陶制行器，表面有連續的蓖點紋所組成三角形圖案和動物造型的圖案，并涂有紅色，整個器皿別致美觀，這種紋飾在近代錫伯族的器皿中依然沿用。青銅飾雕刻，錫伯族早期聚居地扎賚諾爾鮮卑墓出土的“飛馬紋鎏金銅牌”，運用了飛馬紋和網格紋等紋飾，表現了奔騰飛馬的氣勢，充滿了神秘和虛幻的氣息。鮮卑獸圖案，這種“神獸”的圖案類似牛和馬，吻上生角，背上長翼，圖案備受早期錫伯族先民的喜愛，自清代以來錫伯族室內的西墻或北墻懸掛此圖案，腰帶鉤也鏤空刻有“神獸”圖案。

黑龍江流域的蒙古族在歷史上有非常著名的壁畫留存。黑龍江流域的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是蒙古族的主要聚居區，蒙古族美術在草原文化傳統基礎上，融入其他民族的優秀美術成果，創造出壁畫、雕塑、工藝美術品等多種藝術樣式。薩滿教繪畫，早期蒙古人將薩滿教神像畫在牛皮或氈子上，并且虔誠的供奉起來，祈求家人的平安幸福。也經常運用皮、布、木、石等不同材料制作三維立體的供奉偶像。唐喀畫，元代后期佛教藝術在蒙古地區日趨興盛，唐喀畫因此逐步代替了古老的薩滿藝術，采用布畫或刺繡佛像畫進行懸掛，與壁畫和雕塑相互襯托而形成嚴肅而神秘的氣氛。壁畫，蒙古族美術史中最為反映民族歷史、民族關系史的藝術成就是壁畫。美岱壁畫和慶緣寺壁畫就是蒙古族壁畫的經典代表，美岱壁畫描繪了阿拉坦汗和三娘子生前事跡，畫面局部中宮廷樂隊演奏的場景，人物身份造型生動傳神，畫面主要使用鐵線描、裝飾圖案、建筑彩畫、卷草紋等進行繪制。慶緣寺壁畫分布在慶緣寺正殿左右兩面墻壁上，屬于上下兩層的大型壁畫，描繪有七尊尊像圖，背景中有火焰背光和云紋相互連接，壁畫下層繪有樹木山石和各種動物（大象、奔馬、雙鹿、羊群等）形象。

二、改革開放以來黑龍江流域典型少數民族壁畫裝飾形態研究

改革開放以來，黑龍江流域少數民族原始的壁畫形態逐漸消亡，原有的藝術紋樣、材料應用、裝飾圖案以及制作技藝仍然廣為流傳。錫伯族和蒙古族作為典型少數民族，在壁畫裝飾藝術形態中有著豐富獨特的表現形式。

（一）錫伯族壁畫裝飾藝術

1.壁畫裝飾藝術

錫伯族壁畫裝飾藝術在早期的靖遠寺、那達齊牛錄村關帝廟和娘娘廟的壁畫中有著非常豐富的繪制樣式。壁畫的題材有兩類，第一類是描繪自然景色、花、鳥和各種動物；另一類是描繪文學作品中歷史故事和神話故事的組畫，如《水滸傳》《濟公傳》等。改革開放以來，錫伯族繼續保持著壁畫繪制的傳統，室內壁畫主要以自然景色和花卉植物為主，體現吉祥幸福的寓意；室外壁畫主要以歷代歷史故事組畫為主，畫面人物造型生動，環境場景創作水平較高，如錫伯族室外建筑壁畫（圖1），描繪了古代戰場中將士運輸物資的遠征場面，體現出錫伯族居民的審美情趣和藝術追求。現代錫伯族壁畫家扎藏布在1982年曾創作《西遷》巨幅浮雕壁畫，表現歷史上錫伯族艱苦跋涉西遷的偉大史詩，曾在“北京民族大家庭畫展”中獲得最高獎“大金果獎”，并被選入《中國壁畫選集》。

圖1 錫伯族室外建筑壁畫

2.壁畫中民間圖案裝飾藝術

民間裝飾圖案的初衷都是源于“萬物有靈”的原始觀念，錫伯族在民間廣為流傳的圖案整體上可分為四類，第一，山水圖案。在80年代后，錫伯族建筑室內的炕柜和家具表面都有這種圖案，這種圖案也經常應用于一些祭祀活動的器物和服飾中，例如，薩滿教信奉的“薩哈連烏拉”（黑龍江），以及薩滿神裙上的閃電圖案等，這些描繪山水氣象的圖案在80年代至90年代中期比較流行，進入21世紀后這種民間裝飾圖案大幅減少。第二，花鳥圖案。改革開放之后的錫伯族家庭裝飾圖案極為普遍，例如，床單的圖案就將孔雀和鳳凰描繪的更為形象化，紋樣結構設置的美觀和諧，其中也有很多描繪鳥蟲類的裝飾圖案，總體的繪畫思路是擬物化表現手法，將鳥蟲描繪的類似花草一樣生動活潑。這些圖案大量應用于建筑內外的墻壁和室內家具中，90年初期在錫伯族家中的炕柜上都鑲嵌著花鳥圖案的瓷磚（圖2），圖案的底部是一個花籃，花籃中有蘭花、牡丹花等圖案，穿衣柜上也經常描繪牡丹花和展翅鳳凰的圖案，具有榮華富貴的寓意。第三，動物圖案。動物圖案主要出現在祭祀的神器和生活用品中，民間流傳的虎、鹿、狼、鷹等圖案在80年代后應用于建筑內墻裝飾和家具裝飾上，很多吉祥圖案如百鳥朝鳳、松鶴延年、龍騰虎躍等也有寫實和抽象的區分，總體上充滿了藝術想象力。第四，其他圖案。改革開放后，農作中玉米、高粱、向日葵、以及生產工具中的鐵鍬、木犁、鐮刀的圖案出現在裝飾圖案中，這些圖案也是錫伯族生產生活日益進步的真實體現。

圖2 花鳥圖案的瓷磚

3.錫伯族工藝美術裝飾藝術

錫伯族工藝美術裝飾水平在改革開放之后有了明顯的進步與發展，極大的促進了壁畫裝飾藝術水平的提升。第一，刺繡壁掛藝術。刺繡的技能在錫伯族中廣為流傳，服飾中都有刺繡的圖案，在繡花鞋、枕套、門簾、窗簾都有牡丹、菊花、蘭花、鴛鴦戲水、魚躍龍門、松鶴延年等圖案，這種工藝流傳至今。90年代中期后，這些生活中的刺繡品逐步轉變為以裝飾為目的的壁掛和壁毯，刺繡所用的彩線種類更加豐富，刺繡圖案紙樣經電腦設計打印，形象變得更加復雜和精美，刺繡壁掛極大豐富了壁畫裝飾藝術的表現形態。第二，剪紙裝飾藝術。錫伯族的剪紙主要體現在題材的獨特性，改革開放后民俗題材比較流行，如“鬧洞房”“迎親”“回門”“扭秧歌”“紡麻繩”等。藝術表現上也在剪刻形象的體態、神態上充滿傳神寫意的刻畫，剪紙作品《祝壽剪紙》，構圖巧妙，造型灑脫凝練。90年代中后期，剪刻的技法大幅提升，通過不同質地的彩色紙張進行組合、拼貼、輪廓處理等方法形成平面的二維空間效果，刪減一些形象的細節，著重表現典型形象的動態，運用寫意和變形的方法強化視覺效果。近年來，錫伯族剪紙藝術已經演變為壁畫裝飾藝術的一種表現形態，通過大幅或多福剪紙作品形成具有主題性的壁畫組畫的藝術效果。第三，皮影藝術。皮影以皮革和紙張為材料，加以雕刻、上色和涂油的方法制成的平面形象，演出時表演者在幕布后方操縱影人身上的連桿，透過燈光形成連續的投影影像，經過臺詞配音、配樂產生生動的情節。錫伯族皮影藝術主要在黑龍江省雙城地區盛行，改革開放后皮影藝術逐漸減弱，錫伯族女皮影藝術家高金華在90年代后創作出多部皮影作品，進入21世紀皮影的現場演出模式逐漸減少，更多的是皮影剪刻作品的裝裱展示，從而形成綜合性壁畫藝術展示形態。

4.錫伯族的雕塑藝術

錫伯族屬于鮮卑族的后裔，因此在石窟藝術中的雕塑、壁畫以及建筑方面都有著極高的藝術水平，雕塑主要以木雕、鐵雕為主。木雕早期主要是不同寺廟中的建筑構件，如飛檐斗拱、龍飛鳳舞等構件的雕刻。改革開放之后，木雕逐漸發展成為木質浮雕雕刻，包括家庭使用的炕柜、桌椅、門窗等木質表面都有圖案的雕刻，如炕柜裝飾所運用花鳥圖案的瓷磚是鑲嵌在木質雕刻的木框中，例如帶有木雕的炕柜（圖3）非常實用美觀。鐵雕早期是在鋤頭、鐮刀、馬鞍上面的雕刻，90年代中期主要應用于庭院大門的鐵藝裝飾，運用雕花和澆鑄等方法進行組裝。

圖3 帶有木雕的炕柜

（二）蒙古族壁畫裝飾藝術

1.蒙古族裝飾壁畫

蒙古族壁畫在改革開放之后裝飾效果主要體現在吉祥圖案中，壁畫中的奇禽異獸大多具有“祥瑞”的寓意，在描繪這些具體畫面的同時并不離開現實中的走獸、家禽、飛鳥等形象，可以說這些動物是神話的動物形象。慶緣寺壁畫中的很多祥瑞圖案一直沿用到90年代中期，蒙古族早期的墓室壁畫、宗教壁畫、石窟壁畫中很多形象為改革開放后的壁畫創作積累了重要的藝術財富。進入到21世紀，蒙古族裝飾壁畫日趨精美，主要題材還是源于蒙古族草原生活文化，如圖蒙古族室內壁畫裝飾（圖4），壁畫在制作材料上主要選用具有基底的環保樹脂材料，也結合使用一些墻壁漆，色粉、丙烯、礦物質巖彩、金（銀）箔等都參與創作，畫面多以二維寫實風格為主，題材上重點選取蒙古族歷史故事和英雄傳說，在藝術表現方法、材料探析、審美追求、工藝制作等方面有了全面的進步和提升，在傳統壁畫的基礎上不斷保持著傳承和創新。

圖4 蒙古族室內壁畫裝飾

2.蒙古族唐喀畫藝術

蒙古族的唐喀畫藝術歷史悠久，西藏宗教藝術對其影響極其深厚，唐喀畫藝術伴隨著雕塑、壁畫和建筑藝術共同發展，形成莊嚴、神秘的氣氛。傳統的唐喀畫都是以佛教題材為主，在改革開放之后，也繪制反映社會生活的風俗畫，時至今日蒙古族唐喀畫在制作上可分為繪制、刺繡貼花、木刻印制，版畫木刻法、工筆重彩等多種藝術表現方法，畫面尺寸沒有統一的規格。進入21世紀常見的唐喀畫主要是繪制和貼繡的較多，畫面中的裝飾圖案和裝飾色彩比較鮮明，畫面中穿插的圖案經常運用花朵、祥云、蓮花底座將畫面的局部與整體完美的銜接貫穿起來，裝飾效果也很明顯。畫面色彩主要運用石青、石綠、赭石、光澤色和極色等，畫面中樹木山石不僅作為裝飾背景，主要起到對畫面主題故事形象的間隔，傳統民間工藝推暈法使顏色產生深淺漸變的效果。用線造型多用鐵線描，這也與傳統蒙古族壁畫造型手法一致，不同之處在于線的粗細變化。近些年唐喀裝飾畫逐步走入家庭，如圖唐喀裝飾畫（圖5），運用現代裝裱技術在室內進行墻壁裝飾，充滿了蒙古族藝術文化內涵；也有反映國家和當代社會生活的作品，作品主題歌頌了少數民族人民群眾積極投身到防疫、抗疫的工作中，作品繪畫手法和設色樸實真誠，充滿了時代的感召力。

圖5 唐喀裝飾畫

三、結語

黑龍江流域的錫伯族、蒙古族壁畫裝飾藝術有各自獨特的藝術形式，錫伯族壁畫在裝飾設計、圖案設計、工藝美術等方面有著深厚的藝術底蘊，蒙古族壁畫在裝飾設計、唐喀畫藝術等也有著悠久的歷史傳承，改革開放后至今，這些壁畫裝飾樣式的形態逐步多樣化和豐富化，這與經濟、文化、新材料、新工藝的進步和改變密不可分，也只有根植于民族美術傳統的基礎上，才能更好地探索現代壁畫裝飾藝術形態的表現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