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經營、企業能力與企業績效的關系研究

盧昱嘉 陳秧分

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經濟與發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

引言

農業企業是聯結小農與現代農業的重要紐帶，是農業增長的重要發力點[1]。農業上市公司作為推動農業技術創新的重要主體，對我國現代農業發展具有重要的示范引領作用[2]。受限于農業的先天弱質性，農業企業無論是規模實力還是盈利能力，均與非農企業存在較大差距。基于分散經營風險、提高利潤水平的考慮，很多農業企業都具有實現業務多元化的天然動機[3]。一些企業致力于打造全產業鏈企業，在農業產業鏈上擴張經營范圍，例如主營漁業的企業往往還會從事水產捕撈、加工、冷鏈物流等上下游產業，形成從養殖、加工、流通到銷售的產業鏈條[4]。也有些企業為了扭轉農業產業效益低下的被動局面，積極開拓非農業務市場，最常見的是通過資產重組或增加非農投資，從農業轉向涉足房地產、金融、醫藥等非農行業，期望獲得更高更快的效益提升[5]。

兩種不同的多元化戰略，分別突出了專業化與非農化優勢。從現有研究結果看，哪種多元化戰略更能提升農業企業效益，仍然存在較大爭議。既有研究利用不同樣本數據和觀測變量，得出多元化對經營績效無影響、正向影響、負向影響、U型關系等觀點[6-9]，尚未形成統一結論。

從實際情況看，多元化戰略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既取決于股權結構[10]、發展階段[11]、組織結構[12]等外在因素，也與企業自身能力、多元化方向等內在因素顯著相關。在全面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客觀背景下，本文將選用34家農業上市公司數據，將多元化戰略區分為涉農多元化與非農多元化，分析二者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并從企業自身能力出發，檢驗效率水平和成長能力對多元化-企業績效關系的調節作用，通過實證結果展望農業企業多元化的發展方向，探討政府的調控重點。

一、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一）多元化經營決策動因

從外部環境來看，市場需求不穩定和產業集中導致企業個體的效益增長缺乏動力，促使企業開發新的業務領域來保證長期發展。國家頒布的相關政策創造了更多投資機會，不同時期的經濟政策調整也會改變市場結構從而影響企業的戰略決策。地方政府基于對生產率、就業率和經濟增長的追求，往往會對重點行業進行扶持，成為企業擴大業務領域、進行戰略性行業轉移的重要誘因。企業往往會受到其他代表性企業的引領作用影響，決策者傾向于與其保持戰略一致以獲得區域內部的合法性，在規范效應的作用下逐漸向同一趨勢發展[13]。從企業內部來看，現有經濟學理論中關于企業多元化經營動因可以分為成本和資源兩個角度。從成本角度看，交易成本理論和新制度經濟學理論認為，外部資本市場上較大投資風險帶來的較高交易成本將促使企業做出多元化經營決策[14]。范圍經濟理論進一步提出，在產能富余的條件下，生產兩種或兩種以上產品將引起單位成本的降低，成為一般企業實行多元化經營的理論依據[15]。從資源角度看，戰略管理理論認為企業管理資源是企業成長和多元化發展的源泉，同時也成為其制約因素。內部資本市場理論進一步提出，多元化企業不同業務部門之間往往需要競爭企業資源，并且存在最優的資源配置，企業可以在調整配置模式的過程中，利用業務間不可替代的稀缺的資源協同效應來獲得競爭優勢，提高經濟效益[16]。農業上市公司擁有規模、技術等方面的優勢，被視為現代化農業生產模式的探索者，其經濟效益受生產周期長、依賴自然條件、不可控因素較多等影響，經營風險和經濟效益不確定性較大。一方面，在新發展階段，我國農業現代化需要農業上市公司發揮規模和技術溢出效應，帶動做強產業鏈、優化價值鏈；另一方面，為了突破傳統農業發展模式的限制，農業上市公司自身也有動力不斷更新其發展模式，通過產業整合、品牌擴張、產品深化、技術革新等手段，激發企業更多元的發展潛力，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更多增長。

（二）多元化與企業績效

企業選擇實施多元化戰略與否，主要與企業價值是否增長相關[17]。一方面，多元化有助于農業上市公司提升產出質量[18]，促使企業形成內部市場從而彌補制度欠缺，多個業務部門相互配合形成不可替代的協同效應，進而創造新的競爭優勢，帶動當地形成優勢特色產業集群，有利于農業上市公司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的提高；另一方面，拓展多元業務必然導致農業上市公司內部資源重新配置，開拓新行業時協調管理的風險和費用同時增加，各業務部門間可能產生尋租效應，損害核心業務競爭力，整體上減損農業上市公司的經營績效。總體來看，多元化經營戰略的實施效果取決于積極因素和消極因素的相互作用，既可能給農業上市公司帶來協同效應，也可能造成協同陷阱[19]。因此提出假設：

假設1a：多元化經營與農業上市公司經營績效呈線性相關關系；

假設1b：多元化經營與農業上市公司經營績效呈非線性相關關系。

（三）專業化、非農化與企業績效

農業企業是立足主業實現多元化（即涉農多元化），還是兼顧副業形成多元化（即非農多元化），取決于新產業與原產業的關聯度和新產業的吸引力。由于農業行業風險大、成長性低的特征，農業企業往往為了規避風險而進行與農業相關的多元化經營，為了追求高利潤而轉型進入非農部門。由于農業產業資產專用性較高，非農業務想得到發展，往往與原有主營產業形成競爭，農業企業通常會高估其資源協調和適應能力，在資源被分散、不斷流動并重新配置的過程中，新舊業務部門可能出現資源短缺、管理和協調成本上升、企業代理人借非農化攫取利益等情況[20]，抵消協同效應帶來的收益，降低企業核心能力的延伸作用和資源共享作用。相比農業專業領域內的多元化業務拓展，非農多元化經營涉及的行業差異較大，對企業面臨的財務風險、經營風險、系統風險可能起到分散作用[21]。為對此進行檢驗，本文提出：

假設2a：非農化經營與農業上市公司經營績效呈線性相關關系；

假設2b：非農化經營與農業上市公司經營績效呈非線性相關關系。

（四）企業能力對多元化-企業績效的調節效應

多元化的運轉與企業能力存在內部匹配關系。資源配置能力和成長能力分別反映了企業組織機構完善程度和企業所處發展階段，是企業多元化經營的基礎和客觀條件，也成為其制約因素[11]。

多元化經營戰略是尋求與農業上市公司組織能力最相匹配的生產結構的動態試錯過程，通過與內部組織機制的對接發揮協同效應。資源配置效率通過影響企業經營過程中成本與收益的關系，決定實踐效率和資源利用程度，是農業上市公司績效的重要驅動因素[22]。因此，對于農業上市公司而言，能否通過多元化經營戰略尋求新的增長點，往往受制于其內部組織結構、管理水平、技術利用等因素，因此在不同效率水平下，多元化對農業上市公司的績效表現可能產生不同程度甚至不同方向的影響。由此提出：

假設3：企業效率水平對多元化-企業績效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傳統企業理論中認為企業成長的目標在于利潤最大化，而現代企業更傾向于追求內部結構發展和整體增長。尤其是農業上市公司作為探索農業現代化的重要領軍力量，其多功能價值和可持續發展能力更加值得重視。作為資源的集合體，農業上市公司的成長和發展是一個資源整合過程，多元化經營作為其成長的主要手段，體現了成長能力和市場機會的組合。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可能基于行業轉移、分散風險、獲取范圍經濟、戰略性發展等不同目標實行多元化經營戰略[23]。對于農業上市公司而言，往往也會為了擴大規模效應、實現產業整合、提升附加價值、帶動當地發展等目標開拓多元市場，由于不同階段的發展水平和成長能力不同，取得的實際效果理應存在差異。由此提出：

假設4：企業成長能力對多元化-企業績效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二、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證監會發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索引》為依據，篩選出以農林牧漁為主業的農業上市公司。為了保證數據的長期性和連續性，剔除了2011年以后上市的公司，最終選取34家公司，其中滬市15家、深市19家。由于2019年以來受到中美貿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等外部因素的影響較大，本文的時間跨度為2011—2018年，總觀察樣本為272個，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各上市公司公開披露的企業年報。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以往研究中衡量企業績效的指標主要包括財務層面、市場層面和生產率層面。其中，資產收益率能夠更穩定、充分地反映企業經營收益情況，在相關研究中應用最為普遍，因此選擇傳統的財務績效指標即總資產收益率（roa）來衡量農業上市公司的經營績效。

2.主要解釋變量。多元化經營程度一般通過主營行業數、赫芬達爾指數和熵指數等指標衡量，其中赫芬達爾指數和熵指數分別從反向和正向反映企業多元化經營程度。為了更直觀反映企業多元經營水平，以2017年《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17）中的“大類”為分類標準，通過收入的熵指數（edi）來衡量農業上市公司的多元化經營程度，并將赫芬達爾指數測得的多元化程度指標用于穩健性檢驗中，公式如下：

Si為農業上市公司在i行業的營業收入占總營業收入的比例，熵指數越大，主營業務所跨行業越多，赫芬達爾指數越小，企業的多元化經營程度就越高。

農業上市公司除了涉及農業產業鏈相關行業的多元經營，大多企業還開拓了非農市場，即多元化經營中包含非農業務。為反映涉農多元化與非農多元化的差異，另外測算農業上市公司的非農化經營程度，非農化程度（non）=非農經營收入/（農業經營收入+非農經營收入），取值范圍在0到1之間。

選擇全要素生產率（tfpch）來反映農業上市公司效率水平，側重顯示技術進步帶來的效率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的測算方法較多，其中DEA-Malmquist指數法可以在不構建生產函數的情況下評價相對效率，進行不同時期的縱向比較，適用于面板數據的動態效率測算。選取營業成本（x1）、資產負債率（x2）、流動比率（x3）作為投入指標，營業收入（y1）和每股收益（y2）作為產出指標。其中，資產負債率反映了農業上市公司的資本結構，包括債券人和股東對企業的資金投入情況；流動比率為流動資產與流動負債之比，衡量企業為提高產出所承擔的流動性風險；每股收益反映農業上市公司為股東創造的利潤，是反映企業盈利能力的重要指標。

采用主營業務收入較上年的增長率作為農業上市公司發展水平和成長能力的評價標準。成長能力（develop）=當年主營業務收入/上年主營業務收入-1。主營業務收入增長率高，表明公司產品的市場需求大，現階段具有較強的業務擴張能力，發展前景較好。

3.控制變量。將除主要解釋變量以外影響農業上市公司績效的其他指標選作控制變量。以往研究表明，農業上市公司績效受到企業營運能力、償債能力、企業性質等因素影響，因此本文選擇的控制變量包括：

總資產周轉率tta：代表企業的營運能力。總資產周轉率=營業收入/[（期初資產+期末資產）/2]，即企業經營過程中資產從投入到產出的流轉速度，反映了企業利用資源創造價值的能力，是綜合評價企業資產經營質量和資源利用效率水平的重要指標；

資產負債率debt：即企業資本結構，代表企業的償債能力。負債水平在緩和代理矛盾、提高公司治理效率方面具有特殊作用，突出表現為約束效應和激勵效應。負債率的提高將帶來更多的稅收優惠，但也增加了公司的破產風險，進而對股東權益和企業績效產生影響；

企業屬性stateown：是否為國有控股的虛擬變量。若農業上市公司為國有控股企業，取值為1，否則取0。政府一方面通過控制國有產權直接影響公司戰略與企業行為，另一方面利用諸多政策工具影響資源分配。農業上市公司的企業性質直接決定著企業的資源獲取與生存發展[24]。

（三）模型構建

建立估計方程1～7，其中方程1為基礎模型，再依次加入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程度及其二次項探究多元化與企業績效間的線性和非線性關系：

之后對多元化程度、企業效率水平和企業成長能力等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在模型中分別加入多元化程度與企業效率水平、成長能力的交互項，研究企業能力對多元化-企業績效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

其中，edit是企業i第t年的多元化經營程度，nonit為非農收入所占比例，tfpchit、developit、debtit、ttait分別是企業i在第t年的企業效率、成長能力、資產負債率和總資產周轉率，stateownit為農業上市公司是否為國有企業的虛擬變量，ε為擾動項。

三、結果與分析

（一）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經營特征

1.企業績效波動上升，技術進步促使效率持續增長。2011年以來，中國農業上市公司盈利能力顯著增強，規模不斷擴大，營業收入和總資產分別增長了51.1%和53.4%，除2013年外各年企業效率和技術進步指數均增長見表1。農業上市公司研發投入不斷增加，加工、物流、銷售等下游環節技術創新也隨著多元化經營的開展逐漸得到重視，產業鏈技術進步拉動了企業整體效率顯著提升。相比非農上市公司而言，農業上市公司對新興技術的利用、吸收和整合能力仍待提高。

表1 2011—2018年分屬性和分地區的農業上市公司發展情況

2.國有企業顯示出比較優勢，地區間發展存在差異。國有農業上市公司受到國家財政支持，其利潤水平、企業規模、營運能力等均明顯強于非國有公司，推進多元化的意愿相對較弱，同時也更多地受到了政府的管控，多元化程度相對較低；非國有農業上市公司的效率更高，技術進步更為突出。分地區來看，東部資源豐富、交通便利，農業上市公司數量最多，主營漁業的上市公司幾乎都分布在沿海區域；中部地區發展最好，北大荒、雛鷹農牧等典型企業影響力逐漸擴大，構建起現代化的農業產業集群；西部上市公司盈利能力與其他地區存在較大差距，技術創新落后，效率水平較低，利潤為負的情況普遍見表1①由于東北上市公司較少，本文采取傳統的東中西部劃分方式，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廣西、海南；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內蒙古、吉林、黑龍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地區包括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本文按照樣本企業總部所在地區也分為東中西部，東部地區包括：山東、海南、北京、福建、河北、遼寧、廣東、上海；中部地區涉及：黑龍江、湖南、安徽、河南；西部地區涉及：甘肅、新疆、云南。。

3.多元化經營日益普遍并深化，非農化程度較低且相對穩定。在主營業務范疇中，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經營逐漸普遍，多元化程度日益深化。一些上市公司還涉足非農市場，如具有代表性的隆平高科曾嘗試投資房地產行業，收入僅次于主營的種業和農化產品，成為主要利潤來源之一，但由于農業產業的資產專用性較強，資源分散導致短期內難以回收成本，其他產品收入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企業整體績效不盡人意，促使其轉讓房地產產權，重新回歸單一的農業經營。整體來看，中國農業上市公司中，非農收入占比一直保持在10%左右，波動平緩。隨著多元化程度加深，涉及的主營行業數目明顯減少，農業上市公司趨于實現主營行業的均衡化和穩定發展，如圖1所示。

圖1 2011—2018年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經營變動情況

（二）多元化經營對公司績效的影響

1.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roa反映農業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數據由-0.402到0.303分布不等，且標準差大于均值，表明不同農業上市公司之間所得利潤存在很大差異，tta和debt分布較為均衡；樣本tfpch和develop最大值達到了4.059和3.485，均值和中位數均大于1，說明2011到2018年間農業上市公司總體發展趨勢良好，但技術效率平均值未達到有效，企業增長主要依賴于技術進步（見表2）。多元化程度最小值為0，即存在單一行業經營，非農收入占比的均值和中位數均較小，與最小值接近。中國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和非農化經營較為普遍，34個樣本中僅7家公司不存在多元化經營、10家公司不存在非農化經營，但就其程度和范圍來看，大多數多元化企業僅涉及處于農業產業鏈上下游的行業，非農產業經營部分微乎其微。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

2.總體回歸結果分析。從總體回歸結果看，根據豪斯曼檢驗結果，F統計量為15.61，p值為0.016，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以消除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因素（如年份效應、行業特征、管理水平等）對多元化績效的內生性影響，因此模型中不再增加年度、行業、地區等虛擬變量。對于模型內生性，通過D-M檢驗和Hausman-Wu檢驗，p值分別為0.566和0.9998，無法拒絕原假設，證明模型中的內生性對回歸結果影響不大。測算結果見表3。

表3 多元化-企業績效回歸結果

在模型1中，企業效率與企業績效顯著正相關。其中，分解的技術效率指數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對績效有正向影響（P=0.07，此處不再列表贅述），技術進步指數不顯著（P=0.807）。企業效率對績效增長的貢獻主要來源于技術效率提升，在技術進步不變的情況下，技術吸收與引進、管理精簡、服務利用等方面得到強化，企業內資源配置更加有效，減少了生產經營環節的額外消耗；企業能力是獲得競爭優勢的關鍵，企業成長能力和運營能力越強，對企業資產的管理質量越高，企業績效隨之增長；資產負債率的增加可能帶來破產風險的提高，會反向影響企業收益。

模型2、3中顯示，多元化與企業績效顯著負相關。農業上市公司按其實行多元化經營的戰略目標可以分為市場逐利型、規避風險型、產業鏈整合型和戰略性開拓市場型等不同類型。根據實際情況看，多數企業更傾向于兼營農業產業鏈中的其他業務，在企業內部整合生產環節從而獲得協同效應。2002年上市的北大荒農墾集團有限公司作為產業鏈整合型企業的典型，為了提高利潤水平并響應國家“一二三產業融合”的號召，向加工業、農化工業、貿易等方面開拓業務市場，但難以形成與專業企業抗衡的實力，國外進口市場放開后喪失競爭優勢，導致工貿業務產能過剩，嚴重虧損并影響主業。如模型6、7中所示，部分農業上市公司基于提高相對收益或戰略轉移的目的進行非農市場擴張，包括房地產、教育、殯葬等產業，普遍處于起步階段，與核心農業部門產品質量、競爭力、盈利能力等相去甚遠，企業內部組織機制無法應對資源在較大差異業務間的有效流動，產生難以抵消的管理成本和資源消耗，顯著阻礙了企業績效的提升。

從模型4、5可以看出，企業效率對多元化-企業績效的關系不存在顯著的調節作用，原因可能在于：農業上市公司研發投入多數僅占收入的1%[4]，本文測算的效率值反映當年較上年效率的增長情況，實際效率水平整體偏低，難以干擾甚至緩解多元化對企業績效的負向影響，而企業效率與績效呈顯著正相關，因此無法判斷在不同效率水平下多元化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后文將對此進一步驗證；成長能力對多元化-企業績效存在顯著負向調節作用，通常主營業務突出、經營單一的農業企業成長性更強，其已占有一定市場規模，業務擴張能力較強，此時進行分散經營會破壞規模經濟的形成，核心業務、資源、技術等優勢難以持續發揮，將加深對企業績效的負向影響。

3.分類回歸結果分析。模型4中顯示農業上市公司效率水平對多元化-績效沒有顯著作用，為進一步驗證此結論，以tfpch=1為分界，將所有個體分為低效率和高效率兩類分別進行回歸，其中低效率農業上市公司樣本共100個，高效率農業上市公司樣本共172個，見表4。

表4 多元化-企業績效的分類回歸

一是低效率農業上市公司中，多元化經營與企業績效不相關。農業上市公司tfpch＜1時，多元化程度對企業績效沒有顯著影響。在農業上市公司的低效率時期，管理水平、技術利用能力、服務體系建設等較為落后，此階段影響企業績效的因素很多，多元化經營實質上是探索最優資源配置的過程，未對企業績效產生直觀影響。

二是高效率農業上市公司中，多元化經營與企業績效呈U型關系。當tfpch＞1后，隨著多元化程度加深，企業績效表現出先降后升，印證了衛龍寶[8]等的觀點。以中福海峽（平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平潭發展”）為例，2015年起進入房地產、旅游、醫療等行業，多元化經營開展初期對企業內資源流動與配置造成破壞，人才短缺風險、管理風險和技術風險上升，損害了企業效益；之后平潭發展通過與行業內的龍頭企業合作，優勢互補、強強聯合，同時企業內部治理機制較為成熟，企業的技術水平、利用技術能力、協調能力為多元化業務部門協同發展提供條件，學習效應不斷累積，2018年凈利潤出現回升。這說明效率雖然對多元化-企業績效的線性關系不存在調節效應，但仍是影響企業成長的重要變量。高效率的農業上市公司更有能力經營非農業務，其中效率是否為主要影響因素、在什么水平下產生影響等問題，需要深入研究。

三是效率水平不同階段企業績效提升所依賴的因素不同。企業成長能力和總資產周轉率都對企業績效有正向作用，但分別是在tfpch＞1和tfpch＜1的情況下，且在相反情況下影響不再顯著，即農業上市公司技術效率較低時，提高營運能力將顯著提升財務績效，技術效率較高時，成長能力成為影響企業收益的重要因素。無論企業效率處于什么水平，資產負債率都對績效有顯著負向影響。

4.穩健性檢驗。考慮到回歸結果的穩健性，為了更有效地分析中國農業上市公司多元化經營與企業績效的關系，首先用赫芬達爾指數重新測算樣本農業上市公司的多元化程度，將其一次項和二次項依次帶入基礎模型1，結果顯示通過赫芬達爾指數測算的多元化程度與企業績效有顯著正向關系，即多元化對企業績效存在負向影響，與熵指數測算所得結果一致；再對模型2、3、6、7以營業利潤率（profit）為被解釋變量重新回歸，總體結果與roa無明顯差異，說明本文結論具有穩健性，且不受績效指標及多元化指標選取的影響見表5。

表5 穩健性檢驗

續表

四、結論與討論

農業企業是立足主業實現業務多元化，還是拓展副業形成業務多元化，是值得關注的現實問題。本文創新性地將多元化劃分為涉農多元化與非農多元化，并探討了企業能力對多元化績效的影響作用。研究發現：①農業上市公司的多元化經營日益普遍，多元化程度不斷加深，但仍以涉農多元化為主，非農多元化的投入較少且趨勢相對平穩。②農業上市公司過多涉及其他行業，會對企業績效產生消極影響，這個影響與企業成長能力有著較大關聯。③成長能力越強的農業上市公司，主營業務越突出，多元化對績效的負面影響越大，而企業效率的調節作用并不顯著。進一步地，高效率農業上市公司中，多元化、非農化經營對績效表現出先損害后促進的變化趨勢，成長能力提高將顯著提升企業績效；低效率農業上市公司中，多元化和非農化對企業績效均無明顯影響，營運能力與管理水平對企業效益提升有重要作用。

以上研究具備以下實際含義：①企業需要全面衡量是否應該多元化以及如何多元化發展的問題。企業決策者和管理者在考察新產業與原產業的關聯度、新產業的吸引力等方面之外，需要重視企業自身能力的影響，理性判斷組織機制完善程度、管理協調能力、企業發展階段和新生行業的適應程度等指標，進而選擇合適的多元化時機與方式。②企業聚焦專業領域能取得更為長遠的發展。依靠多元化經營來分散主營行業的風險，往往會帶來適得其反的長期后果，對企業績效產生消極影響，因而，相比于開拓多元市場，企業更應該重視主營業務領域，依靠創新與品牌建設深挖農業行業潛能，進而帶動提升農業企業發展能力，從根本上提升企業績效。③不同階段、不同能力水平的企業可以采取差異化的多元發展路徑。在發展初期，企業技術效率尚處于較低水平，可以在多元化經營方面不斷嘗試，注重多元化進入的方向和方式，重視增加管理投入、提升管理質量，尋求最適宜的經營模式和業務結構。隨著企業內組織機制逐漸完善，技術效率達到較高水平，多元化經營更應注重資源整合和跨行業技術融合，使有限資源得到最有效的發揮，促進“多元化”向“一體化”轉變。④政府應做好信息共享、風險擔保與政策支持。引導農業企業更好地關注多元化的潛在風險與收益，通過金融支持、風險保障、稅收優惠等手段解決企業聚焦主業發展面臨的各類現實困難，支持企業加大研發與技術投入，更好地帶動農業產業化發展，促進鄉村全面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