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
——我的現實主義題材美術創作談

文/圖：劉瑞森

劉瑞森

男，漢族，1985年生于江西吉安

廣西藝術學院美術學院特聘專業教師

廣西民盟盟員

國家三級美術師

中國少數民族美術促進會會員

廣西北回歸線油畫研究院成員

2014年研究生畢業于廣西藝術學院美術學院油畫系，獲碩士學位

2017年結業于中央民族大學“國家藝術基金——西部少數民族地區中青年美術創作人才高級研修班”

2019年結業于中國美術家協會“第八屆——西部少數民族青年美術家高級研修班”

2007年至今，油畫作品多次入選國內各大展覽展出

這三年，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會縈繞著幾個現實關鍵詞。于我而言，包含公眾認知里的新冠、口罩、酒精、核酸、距離、圈定、隔離、阻斷以外，我想應該還有接近、熱愛、希望和未來。

疫情隔離、阻斷了我們共同的正常行進軌跡，大家在努力創造更好的生活和面臨有可能更壞的消息到來的行進中惴惴不安，每個人也都或多或少地主動或被動地接受改變，改變既定的習慣，改變交互信息的方式等等，比如聚集。疫情防控提倡大家居家活動，少到公眾場所、不大規模聚集等。對于喜好熱鬧的朋友也許是種“煎熬”，于我則是難得的放松時機，也使我更愿意更主動地觀察人群及他們的活動，距離產生美也產生好奇的情緒，以往以描繪自然作為屏障的我開始觀看人，這其中當然沒有對人的貶義，只有個人的因素發生。

其實早在2019年的西藏之行就已顯端倪。起先，出于對特殊的人文地理環境下的藏族人們生活形態的好奇打量，直至進入到探究再到呈現，最終有幾張相關的人物創作可以作為我的現實主義題材創作的開端。回頭看來，因好奇的緣由，如似表皮刺激下的應激反應，回歸到繪畫的本源來觀看，畫面有敘述過多的嫌疑，但作為初探，于我算是已經成功跨出值得欣喜的一大步。當時回到北京后，初嘗甜頭的我即把創作的重心放到對人類活動的表現上，中間很多的時間作為創作的前提準備，有時是坐在校園的長凳上觀望課間游動的學子，有時站在城市人行天橋上打量過往的行人。每天騎車從首師大去中央民族大學上課是常態，30分鐘的行進過程，手機記錄下一閃而逝的、停車駐足的種種有意思的影像。如今回想還如幻燈片似的在回放。之后的結業創作，最終選定以我們日常休戚相關的收取快遞這一活動為創作主題，人為主體，環境是校園周邊或者路邊固定的某個快遞點，高大疏朗的樹木下，收取快遞的人群密切而匆忙，隨到隨取或者排隊等候的，手機似乎成為了溝通的唯一橋梁，讓這一21世紀獨特的行為充滿陌生而神圣的意味。最終的創作以大尺幅（190cm×380cm）、強烈又略顯詭異的色彩氛圍、兩組獨立又互為關聯的人物（收取、分發）為呈現。相比西藏之行的創作，路邊快遞點創作的轉變，可以說是遞進式的，從早期好奇心的驅使，到審視旁觀的活動催發，最終以收取快遞這一社會生活現象為創作延續。它不單是作為他人的日常互動被我有意地選取，亦是我個人與他人相似的一個普遍行為，我已然，接近并進入到人這一主體之間。當然，美麗的結局并沒有擊穿我和人群的隔膜，更談不上有多少的喜好，重要的轉變應該是疫情穩定之后，返邕的四月。

4月，已是春天的尾巴。歷經寒冬的困擾，我們被告知可以回到各自的住點繼續工作和生活。從江西老家返回在南寧居住的一個小區，它有個美妙的名字叫百靈路99號，從大門出來延伸往右有一條街市叫錦繡路，同樣的美好。自行居家隔離7天后，外出購買新鮮食材。4月的南寧已經溫熱起來，街上不多的行人都已脫開厚重的冬裝披上輕薄的衣裝，仰望間陽光穿透高大的扁桃樹照進眼眸，迷蒙中恍若隔世。恍恍惚惚行走間聽見雞鴨禽類齊鳴之聲，便望見路口那所幼兒園樓下，七八人圍著一輛簡易的小蓬車，正在和小商販討價還價。頓時，陽光傾灑，羽毛飛揚升騰間，小販若舌辯群雄之姿，群人極力克制的不黏連又極想抓住自己心儀的貨品的暗流涌動。猶如冷清寂寥的街道，一時被點醒。竟有種被吸引決心探尋一路之隔的錦繡街市的想法。錦繡路本身是有個菜市掩藏在建筑體之中的，但那是個不見陽光的半幽閉空間，多數人會選擇去更遠的地方購買食材。眼見難以維系，小攤小販就把自家的貨物擺到路兩旁，后又夜市開啟，熱鬧非凡，隱隱有媲美半個中山路的架勢。疫情沖擊下的街市，沒有了往日的擁堵和喧鬧，除卻路口的那一小拔，沿街往里也只見稀疏的把貨品攤放在地的三五小販，或蹲或站或瞌睡，百無聊懶。然而情景卻出奇一致，他們售賣的都是雞鴨，且都是兩廣地區特有的果園雞和青頭鴨，三五成群地被綁住雙腳，隨意丟在一塊塑料布上，交替著不間斷地伸縮脖子，滑稽又可憐的模樣。隨后幾日，街市慢慢地熱鬧起來，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為多了雞鴨販售的緣故，成籠地堆疊在平板小車的，或成串懸吊于車座兩邊，或以樹干為中心呈放射狀擺放。人流也多了起來，小販們也換了之前的人工叫賣而改用小喇叭循環播放替代，一時間，人聲、車聲、叫賣聲和禽鳴聲形成了一曲生活的奏鳴曲，整個街市隨即從沉寂中蘇醒，日子就這么鮮活了起來。怪不得有人說，當你對人生失去信心的時候，不妨去菜市場走走。是啊，困難的日子里，繁華與喧鬧也不失為一種簡單的美好，樸素的煙火氣，最能撫慰凡人心！

2020一整年，最終圍繞著錦繡路街市的場景繪就了五張系列創作。雖說，創作前期取材的長久觀望與駐足，隨著街市重回往日的喧鬧與臃腫，一時于我還無法很好接納，如同磨礪和修煉。此刻執筆回想起來，是要感謝那天的陽光和勇氣。也許生活就是這么奇妙，人也一樣，兜兜轉轉中極力繞開的那些點，有一天直面了，反而更釋然了，從旁觀者到參與者的轉變，自然生成的熱愛和喜悅成為催化劑，繪畫的意愿達成最終的圖像是關于未來和希望。

2022年延續著2020年的創作思路，人間煙火系列進行到第十張。相比2021年，時間和數量上都壓縮了，畫畫越畫越慢，思考的東西會多些，前期的準備更充分些，當然也因著更多的問題暴露，很多時候都是在和自己的思想打架，畫了抹掉，再畫再抹，不是畫得不好看，有時是反而畫得太好看，感覺缺少人間煙火的那種樸實。用丙烯這一材料給了我很大的容錯率，但也時刻提醒自己，不要陷入這種無休止的反復之中，人的精力終究有限，事情能達成的時間不是一朝一夕。這次人間煙火系列，從白天的街市轉換到夜晚的街市，其中的緣由更多的只是覺得自己的生活需要更聚攏的光，那種由里往外、逐層如水波蕩開的光，能浸染到每一個人心中，讓人感受到一絲溫情的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