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化現象探析

王 月

(澳門科技大學國際學院，澳門 999078)

一、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化現象概說

(一)類詞綴的界定

呂叔湘認為，類詞綴是介于詞根和詞綴之間的語素[1]48。前者與后二者存在異同。朱德熙指出，真詞綴與詞根構詞時只有形式關系而無意義關系[2]29。類詞綴與詞根有意義關系，所以其與詞綴相區別。如“準媽媽”指即將成為媽媽的女性，這里的“準”即準備、預備，也可以轉義為將要，“準”在構詞時要與詞根語素產生意義關系，說明類詞綴不同于意義完全虛化了的詞綴。又如“漢語熱”指世界各地學習漢語的人數突增，“熱”本來是形容溫度高，“X熱”中的“熱”的意義逐漸虛化，它不再專門用來形容感覺上的溫度高，而是指一種熱潮，用以形容越來越多的人做同一件事這一現象，而詞根語素“X”則決定了這件事是什么，這里的類詞綴“熱”與詞根語素產生了意義關系，其不同于無法與詞根語素產生意義關系的詞綴。

關于類詞綴的界定，不僅要考慮其與詞根之間的意義關系，還要考慮類詞綴是否具備詞綴所具有的類屬性。朱亞軍認為，詞綴的類屬性，一是指詞綴具有類義功能，即詞綴的范疇義；二是指詞綴可以決定詞的語法屬性，即或肯定原詞根所反映的詞性，或改變原詞根的詞性[3]。如“圈”的詞匯意義由“圓而中空的平面形”引申為“集體的范圍或活動的范圍”[4]1081，類詞綴“圈”在構詞時起到了類化作用，并且也決定了詞的語法屬性，其與名詞性詞語如“朋友”“漢服”“制服”等結合，肯定了原詞根所反映的名詞性。又如“族”的詞匯意義由“家族、種族”引申為“具有某種共同屬性的一類人”[4]1749，類詞綴“族”在構詞時起到了類化作用，并且也表現出了抽象語法意義，一些非名詞性的詞如“追星”“啃老”“北漂”等，與“族”結合后都轉化為名詞，也就是說，原詞根的詞性被改變了。

(二)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

隨著互聯網的迅速普及，人們在網絡平臺上有了約定俗成的、特定的表達方式，即網絡語言。隨著網絡語言的流行，大量網絡新詞應運而生，網絡流行語如雨后春筍般進入人們的生活。類詞綴化是網絡新詞大量產生的方式之一，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化現象，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下的社會文化內涵和人們的心理變化。同時，探析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化現象，還有利于人們掌握網絡語言的發展規律，揭示此類語言現象背后的深層內涵，從而更好地規范網絡用語的使用。

《咬文嚼字》編輯部、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語言文字周報》、百度沸點每年都會發布“十大網絡流行語”榜單。通過整理榜單不難發現，類詞綴化現象近些年在網絡流行語中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以《咬文嚼字》編輯部發布的榜單為例，在2009年到2020年的12年間，就有8年的榜單都出現了類詞綴。上述四家平臺近十幾年來發布的“十大網絡流行語”榜單中涉及類詞綴化現象的網絡流行語，情況見表1。

表1 2009—2020年各平臺發布的“十大網絡流行語”榜單中含類詞綴的詞語情況

二、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的分類

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的數量日益增多，要想對其進行分析與總結，則需要將其進行分類。接下來，本文將從位置、語法關系兩個方面對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進行分類。

(一)按位置分類

1.類前綴

類前綴，顧名思義為在構詞時，類詞綴在前，填充部分“X”在后。

以類前綴“裸”為例，有“裸辭”“裸婚”“裸捐”等。

(1)那些“裸辭”的年輕人：996會辭職太閑了也會辭職(人民網，2019-12-01)

“裸辭”指沒有找好下一家工作單位就直接辭職。

以類前綴“閃”為例，有“閃婚”“閃離”“閃戀”“閃充”“閃現”等。

(2)黃昏戀遭遇“閃婚閃離” 晚年再婚能否走得更長遠(人民網，2019-09-30)

“閃婚”“閃離”分別指閃電式地結婚、離婚，前者指從認識到結婚的時間極短，后者指從結婚到離婚的時間極短。

以類前綴“云”為例，有“云監工”“云計算”“云空間”“云平臺”“云硬盤”“云搜索”等。

(3)一場慢直播造就過億“云監工”(人民網，2020-03-14)

“云監工”指不親臨現場，而是通過直播鏡頭“監督”工作進度。

以類前綴“被”為例，有“被就業”“被離婚”“被捐款”等。

(4)“被就業”在糊弄誰？(中新網，2013-07-10)

“被就業”指在當事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偽造其已就業的現象。

以類前綴“微”為例，有“微電影”“微話題”“微課堂”“微博客”(現簡稱“微博”)等。

(5)法治微電影《三只小豬》開拍(人民網，2021-02-03)

“微電影”指微型電影，其時長和制作周期短，投資規模小。

2.類后綴

在構詞時，類詞綴在后，填充成分“X”在前，即為類后綴。

以類后綴“控”為例，有“手機控”“顏值控”“杯子控”等。

(6)15歲“手機控”頸椎曲度如六旬老人(人民網，2019-12-05)

“手機控”指有手機依賴的人，他們只要不帶手機就會感到不適。

以類后綴“式”為例，有“斷崖式”“教科書式”“階梯式”等。

(7)斷崖式降級(人民網，2020-12-01)

“斷崖式”形容大幅度，隨著國家處分違紀官員力度的加強，多名官員被連降數級，媒體稱之為“斷崖式降級”。

以類后綴“狗”為例，有“單身狗”“加班狗”“美劇狗”等。

(8)“單身狗養狗”：你的孤獨，價值千億(人民網，2019-12-11)

“單身狗”指沒有戀愛對象的人。

以類后綴“黨”為例，有“剁手黨”“考研黨”“學生黨”“標題黨”“廣告黨”“午夜黨”等。

(9)“雙十二”要來了“剁手黨”須理智(人民網，2018-12-05)

“剁手黨”指沉迷于網絡購物的人。

以類后綴“體”為例，有“咆哮體”“甄嬛體”“淘寶體”等。

(10)意大利市長“咆哮體”呼吁：待在家別出門(澎湃新聞，2020-03-18)

“咆哮體”指帶許多感嘆號的字、詞、句，以此突出表述者強烈的思想感情。

3.特殊情況

在構詞時，有的類詞綴作為類前綴，有的類詞綴作為類后綴，還有一種類詞綴既可以作為類前綴存在，也可以作為類后綴存在。如“神”作類詞綴時，就可以構成“神X”和“X神”兩種結構。《說文解字》：“神，天神，引出萬物者也。”[5]2“神”在演變為類詞綴時語義半虛化，當其以形容詞性或副詞性語素出現時，它的意義變為“優秀的或厲害地、非常地”，如“神槍手”(指槍法很厲害的人)、“神補刀”(指一種打擊別人的說話方式)等；當其以名詞性語素出現時，它就特指在某些方面很有能力的人，如“廚神”(指廚藝高超的人)、“學神”(指學習能力極強的人)等。又如類詞綴“宅”有“宅X”和“X宅”兩種構詞方式，《說文解字》：“宅，所托也。”[5]147“宅”有居住、住所的意思，“宅男、宅女”指長期呆在家里、不外出的男人或女人；“技術宅”則用以形容專注于科技鉆研和不在乎社交關系的人。

(二)按語法關系分類

本文以網絡流行語中含類詞綴的詞語為分析對象，發現它們的填充成分“X”與類詞綴之間的語法關系以偏正和動賓為主。

1.偏正關系

偏正關系分定中和狀中兩種，修飾語和中心語是修飾與被修飾的關系。網絡流行語中含類詞綴的詞語屬于偏正型的占比較大。以類后綴“精”為例，其所在的詞語都屬于偏正型。“X精”表示“在X方面表現突出的人”，如“腿精”(指腿又長又直的人)、“腰精”(指腰很細的人)、“睫毛精”(指眼睫毛濃密的人)、“眉毛精”(指眉毛濃密的人)等強調人的外貌特征；“嗲精”(指愛撒嬌的人)、“作精”(指很做作、愛折騰的人)、“可愛精”(指性格很可愛的人)、“煩人精”(指很招別人討厭的人)等表現人的性格特點；“學人精”(指愛模仿別人的人)、“杠精”(指喜歡抬杠、總唱反調的人)、“闖禍精”(指經常惹禍鬧事的人)、“馬屁精”(指總是阿諛奉承的人)等突出人的行為舉止；“檸檬精”(指嫉妒或羨慕別人的人)等描繪人的心理狀態。形成偏正關系的詞語一般情況下是由詞根語素和類后綴構成的。

2.動賓關系

動賓關系即支配關系，前一語素支配后一語素。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化后的動賓型詞語占比較小，但也有一定數量存在。以類前綴“被”“曬”“拼”為例，它們構成的詞語都屬于動賓型。“被X”指某人被迫做了某事，如“被高鐵”(武漢至廣州的高鐵開通后，普通列車大幅減少，人們不得不選擇票價高的高鐵)，此外也有指虛假宣傳的，“曬X”指某人通過網絡平臺公開、分享或炫耀某物，如“曬福利”(某人在網絡平臺公開自己享受到的福利)、“曬美食”(某人在網絡平臺分享美食)、“曬幸福”(某人在網絡平臺炫耀自己的幸福)等。“拼X”指幾個人合在一起做某事，以分攤成本、共享優惠，如“拼車”(多人共乘一輛車以分攤車費)、“拼游”(多人一起外出旅游以分攤成本)等。形成動賓關系的詞語一般情況下是由類前綴和詞根語素構成的。

3.特殊情況

同一個類詞綴和不同的詞根構詞時，有可能出現既有偏正型詞語又有動賓型詞語的現象，這種情況雖然較為少見，但確實存在。一些既可作類前綴又可作類后綴的類詞綴，如類詞綴“秀”，“X秀”指某種表演或活動，如“真人秀”“歌舞秀”“攝影秀”等，它們都屬于偏正型詞語；“秀X”指某人展示或炫耀某物，如“秀恩愛”“秀技術”“秀身材”等，它們都屬于動賓型詞語。當“秀”作為類后綴出現時，其與詞根語素構成的詞語屬于偏正型；當“秀”作為類前綴出現時，其與詞根語素構成的詞語屬于動賓型。

除此之外，還存在一種特殊情況，即在構詞時，類詞綴的位置固定，其所構成的詞語中既有偏正型詞語又有動賓型詞語。如類詞綴“雷”，“雷X”一般指使人感到驚奇的事物，如“雷劇”“雷書”“雷圖”等，它們都屬于偏正型詞語。然而，“雷”所構成的詞語中有一個例外，即“雷人”，“雷人”的意思是使人感到驚奇，它屬于動賓型詞語。由此種特殊情況也可得知，在類詞綴化后的詞語中，并不是所有偏正型詞語都是由詞根語素和類后綴構成的。

三、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的特點

(一)相對定位性、絕對粘附性

如前所述，類詞綴可以分為類前綴和類后綴。當然，又有如“神”“宅”“秀”等較為特殊的類詞綴，既可以作為類前綴，又可以作為類后綴。這是由于類詞綴還處于詞根向詞綴的演變過程之中，其定位性并不如詞綴那樣穩定，所以較之詞綴所具有的定位性，稱類詞綴具有相對定位性則更為合理。

語素分為成詞語素和不成詞語素，不成詞語素分為不定位不成詞語素和定位不成詞語素(詞綴)[6]202。“不成詞”這一特點決定了詞綴具有粘附性，不成詞語素無法單獨成詞，詞綴只有粘附于詞根才能成詞。類詞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意義半虛化的詞綴，即使它們處于詞根向詞綴演變的過程之中，但在語言的使用功能方面是傾向于詞綴的，它們也只能通過粘附于詞根成詞。所以，類詞綴的粘附性是絕對的，一旦類詞綴離開詞根，它們就失去了類化意義，也無法獨立成詞。以“檸檬精”為例，其中類詞綴“精”特指了“某一類人”，詞根“檸檬”則具體指出了這類人的特性。由此可見，類詞綴“精”只有與詞根“檸檬”共同出現時才能體現出具體的類化意義。如果“精”獨立于“檸檬精”之類的詞單獨出現，它就不具有類化意義。當“精”單獨出現時，人們通常會想到“精力”“精華”“精細”等。

(二)能產性

類詞綴具有能產性，能夠產生新詞，以類詞綴“精”為例，在詞語模“X精”中，填充成分“X”可以是單音節詞，如“作精”，也可以是雙音節詞，如“檸檬精”。填充成分“X”以名詞居多，可分為身體部位類名詞、動物類名詞等。身體部位類名詞與類詞綴“精”構成的詞多是形容某人的某個身體部位長得很優秀，如“腰精”形容腰很細的人，“睫毛精”形容睫毛又長又密的人，“腿精”形容腿又長又細的人。動物類名詞與類詞綴“精”構成的詞多是強調某人的一些特點，這些特點取決于動物所具有的一些特質，這一類詞中最簡單、直接的是“豬精”，“豬精”就是形容一個人又丑又胖又懶。其他詞的用法則更具社會性，如“章魚精”，由于章魚有多條腿，所以“章魚精”用來形容愛劈腿的花心男人或女人；又如“鴿子精”，此前，人們把一個人沒有赴約稱為“放鴿子”，那么總愛“放鴿子”的人則被稱為“鴿子精”。除了名詞外，填充成分“X”也有動詞性成分，如“杠精”“煩人精”，還有形容詞性成分，如“嗲精”“可愛精”。

類詞綴之所以具有能產性這一特點，是因為產生新詞是一個語素發展成為類詞綴的必備條件之一。只有當一個語素能夠產生一定數量的新詞時才能進一步發展成為類詞綴。當然，類詞綴的構詞能力也具有不平衡性，有的類詞綴構詞能力強，能夠產生大量新詞，如上述提到的“精”，還有“族”“控”“熱”等。有的類詞綴如“狗”“辣”“殺”等構詞能力則偏弱，像類詞綴“辣”，可統計到的網絡詞語僅有“辣妹子”“辣妹”“辣媽”三個。

(三)詞義多變性

類詞綴與詞根組合成詞后，詞義具有多變性。葛本儀認為詞的意義內容即詞義，包含詞匯意義、語法意義和色彩意義[7]109-112。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化后的詞語，它們的詞匯意義、語法意義都有所改變，色彩意義更是有明顯變化。

如“檸檬精”的詞匯意義最開始是指那些嫉妒心強的人，語法意義為名詞，可做主語、賓語，具有明顯的貶義色彩，如：

(11)中青報力挺網紅新職業：檸檬精們別酸了(新浪網，2020-12-02)

隨著“檸檬精”一詞的廣泛使用，其又指那些羨慕別人的人，表達對別人的羨慕之情，語法意義為名詞，可做主語、賓語、謂語，具有中性色彩。“我檸檬精了”意思就是“我羨慕了”。

“戲精”最開始是指演技很好的演員。2017年，網絡上開始出現并流行帶有貶義的“戲精”，多是用于吐槽某人愛作秀，通過給自己“加戲”而博取關注。后來，“戲精”又用來形容某人善于通過表演來活躍氣氛，帶有褒義色彩。

2020年“十大網絡流行語”之一“打工人”的詞義也有所變化。“打工”本是指“受雇于人，替別人工作”，改革開放時期，隨著全國各地的勞動者背井離鄉，“打工”的意義細化為一種臨時性的、可替代的勞動，并且這種勞動多為低收入、長工時的工作。2020年，“996”(早上9點上班、晚上9點下班，一周工作6天)、“007”(每天工作24小時，每周7天都在工作)等工作制度引發熱議，不少上班族認為自己的工作時間長，工作量大，而收入與自己的付出不相匹配，這些特點與“打工”相似，所以如今的很多上班族也自稱為“打工人”，多帶有自嘲意味。

這些類詞綴化后的詞語在出現和發展的過程中分別表現出了不同的詞匯意義、語法意義和色彩意義，這說明類詞綴化后的詞語的詞義是有一個變化過程的。它們最初的詞義并沒有完全消失，只是隨著新詞義的產生，最初的詞義被使用的頻率逐漸降低了。當然，人們還是需要結合語境去理解類詞綴化后的詞語的詞義。

四、類詞綴化現象在網絡語言中流行的動因分析

(一)外部原因

改革開放后，市場經濟發展，信息科技進步。“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0.4%。”[8]如今，社會經濟穩步發展，電腦早已走進千家萬戶，智能手機也逐漸成為每個人的必備品，互聯網也已隨之成為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關注時事、自由交流的重要平臺。在互聯網世界，一條信息可以通過文字、圖片、視頻等多種形式進行快速傳播。在生命力強大、變化著的互聯網空間中，網絡語言自然也隨之發展和壯大，網絡流行語正是在這樣的發展演變中應運而生的新事物。現有的詞語已經無法滿足眾多網民傳遞信息的需求，構詞能力強的類詞綴大量出現在網絡世界，被網民們用來指代事物、描述現象、抒發情感等。那些使用頻率高的類詞綴化后的網絡用語便成為網絡流行語，在網絡世界中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

(二)內部原因

語言是人們交流的重要工具，在講究高效率的當今社會，人們更傾向于使用更簡潔明了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觀點。類詞綴構成新詞，也具有化繁為簡的特點，它們的出現滿足了人們追求高效交流的需求，如指那些“羨慕或嫉妒別人的人”就直接使用“檸檬精”，表達自己“羨慕或嫉妒別人”就直接使用“我檸檬精了”，言簡意賅、活潑生動，還帶有自嘲意味，增強了語言的幽默感。

除此之外，具備了趣味性的網絡用語也恰好符合了年輕人的表達需求。在全國網民中，年輕群體的比重較大，也更愿意嘗試新鮮事物。這些新鮮事物除了具體的物品外，當然也包括抽象事物，如語言的表達方式等。這樣的語言表達也在一定程度上順應了人們“精準社交”的需求，對于一些小眾的類詞綴化后的網絡用語，如果交流雙方能夠聽懂，就會在交流過程中迅速產生共鳴，由此快速、精確地形成特定的人際關系網。以“X圈”為例，就有“漢服圈”(由熱愛漢服的人組成的圈子)、“潮玩圈”(由愛好購買和收集潮玩手辦的人組成的圈子)、“飯圈”(由粉絲群體組成的圈子)、“設圈”(由喜歡玩“人物設定”游戲的人組成的圈子)等，這些圈層里的人都有其特定的共性，并且交流時多有一些專業術語。如“漢服圈”中都是喜愛收集、穿戴漢服及相關配套首飾的人，大家互稱為“同袍”，也就是“一家人”的意思。

五、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的發展趨勢

目前，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的數量越來越多，人們更應該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待這一語言現象的發展。下文將從宏觀和微觀兩個角度分析網絡流行語中類詞綴的發展趨勢。

(一)宏觀趨勢

詞根過渡到類詞綴再演變為真詞綴，它們的語義也在這一過程中由逐漸虛化過渡到完全虛化。以典型詞綴“第”為例，其由詞根演變為詞綴的過程：

《左傳·哀公十六年》：“楚國第，我死，令尹司馬非勝而誰？”[9]2367這里的“第”表示次序，有實義。《孔雀東南飛》：“云有第三郞，窈窕世無雙。”這里的“第”就成為了詞頭。

又以典型詞綴“兒”為例，其由詞根演變為詞綴的過程：

《兩小兒辯日》：“孔子東游，見兩小兒辯斗。”[10]153這里的“兒”指兒童、小孩子，有實義。《朝天子·詠喇叭》：“喇叭，鎖吶，曲兒小腔兒大。”[11]36這里的“兒”與如今的“歌兒”“蓋兒”一樣，沒有實義，已經演變為詞綴。

可見，語素由詞根演變為詞綴的過程是漫長的。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出現不過十余年，但其中不少已具有能產性，如“被”“族”“門”等。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這些構詞能力強的類詞綴演變為詞綴是極有可能的。

當然，類詞綴要想實現詞根向詞綴的真正演變，不僅需要經歷時間的磨礪，還要接受語言更新換代的挑戰。在目前的社會發展背景下，語言，尤其是網絡用語，更新換代的速度非常快，如果一個類詞綴不具備順應語言發展的特點，終究會回歸到詞根狀態。

所以，從宏觀角度來看待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其發展趨勢大致為部分類詞綴成為典型詞綴，部分類詞綴回歸詞根狀態。

(二)微觀趨勢

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新事物不斷涌現，再加上互聯網的普及，新詞大量產生以滿足交際的需要，更多的類詞綴已初具雛形。而未來，類詞綴化現象會更加普遍。如“學”，原義是指學習。后來，“學”也指學問、學說。如研究《紅樓夢》的學問就被稱為“紅學”。“X學”即研究“X”這一領域的學問。2021年的熱播劇《三十而已》中，女主角顧佳聰明能干，處理事情干脆果斷，網友將其做事能力、說話方式等稱為“顧學”，以表示其為人處世的高明。

除了單音節類詞綴的數量增多，雙音節類詞綴或多音節類詞綴也開始出現并流行，如“X主義”“X效應”“X綜合癥”。

除此之外，根據近些年出現的網絡流行語不難發現，類詞綴并不局限于純漢字，也出現了漢字之外的成分。如“ing”是英語中表示進行時態的后綴，后來，網民為了打字交流時節省時間，就將其引入網絡用語中，便出現了“Xing”的形式，如“學習ing、工作ing、跑步ing”等。又如“girl”“boy”分別是英語中的女孩、男孩，它們呈現出演化為類詞綴的趨勢，網絡中已有了“酷girl”“精致boy”等流行語。

當然，有的語素呈現出發展為類詞綴的趨勢，但由于其出現時間較短、現有數量較少、適用范圍較局限等原因，現在還無法判斷它們能否成為真正的類詞綴，只有等它們經過時間的錘煉后再對其進行定奪。

六、結語

類詞綴是一種特殊的語言現象。隨著互聯網走進千家萬戶，網絡語言也已成為人們生活用語的重要部分之一。文章將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進行分類后，總結出了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具有相對定位性、絕對粘附性、能產性、詞義多變性的特點，并分析了網絡語言中類詞綴化現象流行的原因。之后，對網絡流行語中的類詞綴的發展趨勢進行了宏觀和微觀兩個角度的預測。

語言是社會的一面鏡子，類詞綴化現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新時代新社會的發展與變化。當一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變化發展時，各式各樣的類詞綴應運而生并順應社會的發展而演變。

人們在接觸這些變化的同時，應該對諸如類詞綴化等語言現象進行整理、歸納與反思，在日益變化的過程之中掌握其產生的原因、演變的規律、所具備的特點等，才能清楚語言的演變趨勢，從而更好地保護傳統語言現象中的精華，發展新興語言現象中的創新之處。對于一些不好的網絡用語現象，就應該加強對網絡語言的監管，避免其因互聯網的普及而流傳更廣。對于一些使用局限的網絡用語，人們應該學會如何合理地、恰當地使用它們，避免出現交流障礙的情況。

網絡語言的出現是為了方便網民的交流，但因為網絡語言中出現的偏、怪、難的用語而產生適得其反的結果是不應該的，人們應該在語言發展和演變的過程中進行適當的反思、實時的監控，使語言演變處于良性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