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際傳承對家族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影響研究*
——以長三角地區為例

李欣，姜霄

1.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商學院；2.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江北新區發展研究院；3.南京財經大學會計學院

一、研究背景

隨著創新型國家戰略的實施，長三角地區在創新領域取得了突出成就，而滬蘇浙皖民營企業作為創新活動的積極參與者，其創新投入和產出規模已超出其他類型企業的總和，其中超過80%是家族企業，因此保持長三角地區家族企業的創新活力對促進滬蘇浙皖經濟高質量發展，長三角區域一體化和我國創新型國家戰略的實現都具有重大意義。然而，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是，經過30多年的發展，很多家族企業已陸續進入代際傳承期，可能因二代管理權威不足而經歷組織動蕩，并面臨較大的不確定性。在同時面臨權力交接和轉型升級的雙重挑戰下，長三角地區家族企業的代際傳承是否影響企業創新? 進一步地，這種影響的機理及作用機制是什么？這些都是亟待研究的重大理論和現實課題。

對于代際傳承對家族企業創新的影響，學界研究結論不一。有學者發現代際傳承可以有效促進企業創新[1]，有學者則認為代際傳承對企業創新具有阻礙作用[2]。造成以上分歧的原因可能是：（1）現有大多數研究忽略了代際傳承是一個長期動態的過程，不同階段主導邏輯可能發生變化，對企業的創新產生不同影響；（2）現有理論主要從利益相關者理論出發，忽視了從時間導向角度探究問題，Le Breton-Miller[3]等認為長期導向是促使家族企業創新的一個重要原因。（3）過去大部分代際傳承階段的創新研究只關注創新投入，對創新產出的關注較少。而當今漸進式技術創新已無法跟上技術發展和市場需求的快速變化，越來越多的企業需要通過突破式創新為企業贏得更多發展機會。那么，基于時間導向視角，不同代際傳承階段長三角地區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如何演變？這種演變如何引起家族企業突破式創新異質性效應的產生？這就構成了本文的研究問題。

二、假設提出

一些學者將家族企業的代際傳承過程劃分若干階段，本文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將家族企業的傳承期分為二代弱參與和二代強參與兩個階段。弱參與階段指二代進入家族企業開始擔任副董事長或副總經理等重要但非關鍵職位,而一代仍擔任企業總經理或董事長職位。而強參與階段則指二代開始擔任董事長、總經理或總裁等關鍵職務，全面參與乃至獨立負責企業經營活動，一代轉向幕后的階段。

本文認為，與弱參與階段相比，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的突破式創新可能更多。這是因為在弱參與階段，二代尚未樹立其權威合法性。而突破式創新具有高風險特征[4]，若此時二代倡導并實施突破式創新遭遇失敗，可能導致其權威合法性受到質疑，進而打擊二代在該階段實施突破式創新的積極性。在強參與階段，隨著二代日益確立自身權威[7]，為追求產品技術的根本性變化[5]，培育企業未來長期發展的核心能力和競爭優勢，二代可能更傾向從事更多突破式創新。這是因為突破式創新有利于打破競爭范式，為企業贏得更多發展機會。所以在二代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可能進行更多的突破式創新。由此提出假設1。

假設1：相對于二代弱參與階段，二代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的突破式創新更多。

長期導向指企業優先考慮和選擇那些在一定延后時間產生長遠影響決策和行為的傾向，與弱參與階段相比，本文認為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在二代強參與階段會更高，這是因為：首先在強參與階段，隨著二代權力的增加[7]，從利益相關者處感受到的壓力的減少，此時二代亟須通過短期業績樹立權威的需求逐漸下降，時間視野變得更加長期，長期導向不斷增強。其次，基于社會認同理論，很多二代期待通過企業核心競爭力培養以獲取積極的社會認同[6]，而企業核心競爭力的培育往往需要較長時間，二代時間視野也不斷延長，因此變得更加長期導向，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也不斷提升。由此，提出假設2。

假設2：相對于弱參與階段，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更高。

與弱參與階段相比，在強參與階段由于二代已基本完成自身權威構建，不需要通過短期業績證明自身能力；同時為追求社會認同，二代作為企業掌權人時間視野不斷延伸，因此在二代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往往更具有長期導向特征。

而長期導向則對企業突破式創新具有促進作用。這是因為：首先，具有長期導向的企業往往具有較高的韌性[7]，對企業短期績效波動的容忍度較高，能更好地容忍突破式創新可能造成的短期業績損失；其次，具有長期導向的企業往往會積累更多的冗余資源[7]，為企業實施突破式創新活動奠定物質基礎，進一步提高了其抗風險能力；最后，具有長期導向的企業更關注企業未來核心能力的培育，更偏好制訂長期目標進行突破式創新以培育企業核心競爭力。綜上所述，與弱參與階段相比，二代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往往更高，且長期導向對企業突破式創新具有促進作用。因此，本文提出假設3。

假設3：長期導向在家族企業代際傳承階段與突破式創新之間起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和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3～2019年長三角地區處于代際傳承期的上市家族企業為樣本，數據來源于CSMAR等數據庫，家族企業界定如下：（1）最終控制者能追蹤到自然人或家族；且直接或間接是上市公司第一大股東；（2）控制家族對公司控制權在10%以上。本文又進一步剔除了金融類，觀測年度為ST、ST*，財務數據缺失或異常的觀測值，最終得到455個觀測值。

（二）變量設計

被解釋變量：突破式創新(BKI)。本文借鑒楊蓉[4]的做法，采用企業當年發明專利數測量。

解釋變量：代際傳承階段(SUC)。若二代擔任董事長、總經理等關鍵職務，則企業處于代際傳承中的二代強參與階段，取值為1；若二代擔任副董事長或副總經理等重要但非關鍵職位，一代仍擔任關鍵職務，則企業處于二代弱參與階段，取值為0。

中介變量：長期導向（LTO)。本文將采用詞頻分析法對長期導向進行測量，步驟如下：首先，根據Brigham[8]長期導向的英文詞集,利用軟件翻譯并篩檢，確定種子詞集。其次，利用Wingo財經文本數據庫中的神經網絡相似詞算法，篩選并獲得種子詞的相似詞詞集，然后將二者合并，確定長期導向的關鍵詞詞集；最后，測量這些長期導向關鍵詞在企業當年財務報告中的詞頻，并與財報總字數相除（長期導向關鍵詞詞頻/財報總字數），以此獲得樣本企業長期導向的測量值。

控制變量：基于以往研究，本文選取公司規模（Size）、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 董事人數（Board）、公司成立年限（FirmAge）、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獨立董事比例（Indep）、股權集中指標(ECI)、總經理是否為家族成員（Manager）、凈資產收益率（ROE）、負債（Debt）、凈利潤（NP）、實際控制人擁有控制權比例（POCR）、管理費用（MF）、資產凈利潤率（ROA）、經營活動現金流量凈額（OCF）作為控制變量。

（三）模型搭建

本文采用廣義最小二乘法驗證相關假設，模型構建如下：模型（1）用來驗證二代強參與弱參與兩個階段是否對企業突破式創新產生差異影響(即H1)；模型（2）則檢驗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是否在這兩個階段也存在差異(即H2)；模型（3）用來檢驗長期導向的中介作用是否存在（即H3）。

四、實證分析與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

表1為描述性統計表。其中樣本企業每年平均發明專利數為28.16件，總體水平較高；長期導向的年平均詞頻為0.03。有一半的樣本企業處于二代弱參與階段，其余控制變量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二）回歸分析結果

本文采取三步法檢驗中介效應。如表2中 M1所示，代際傳承階段SUC的系數為16.3298（p〈0.05），說明相對于弱參與階段，在二代強參與階段長三角地區家族企業的突破式創新更多，H1獲得支持。如表2的M2所示，長期導向（LTO）系數為0.0007（p〈0.1），說明家族企業的長期導向在二代強參與階段更高，H2也獲得支持。在表2的M3中，長期導向（LTO）的系數為1927.12（p〈0.05），代際傳承階段的系數為 15.1248（p〈0.05），且小于M1中SUC的系數，這說明長期導向在代際傳承階段與企業突破式創新之間具有中介作用，H3獲得驗證。

表2 回歸結果分析

本文也進行了如下穩健性檢驗：（1）拓寬家族企業界定范圍，由原先的最終控制人控制權比例大于等于10%拓寬到大于等于20%；（2）替換中介變量的測量，將長期導向的測量從原先的關鍵詞詞頻除以當年財報總字數改為除以當年財報總詞數；（3）將因變量由發明專利數提前一期改為提前兩期；（4）添加行業控制變量。以上穩健性檢驗結果仍與假設保持一致，說明本文的研究結果較為可靠。

五、總結

本文基于長三角地區上市家族企業2013-2019年數據實證研究發現，相對于弱參與階段，二代強參與階段家族企業的突破式創新產出更多，且長期導向在代際傳承階段與突破式創新產出之間起中介作用。

本文的理論貢獻體現在以下方面：（1）將家族企業的代際傳承期劃分為二代弱參與和強參與兩個階段，分別探討不同階段下家族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差異，為目前存在的矛盾研究結論提供了進一步解釋。（2）本文從時間導向，特別是長期導向視角出發，為家族企業代際傳承階段的創新異質性研究提供了一個新視角。本文對管理實踐的啟示體現在無論是家族企業還是政府相關部門，都應該注重家族企業長期導向的培育，提高風險承擔水平，這不僅有利于實現企業轉型升級目標，對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實現創新型國家戰略的都具有重大意義。

本文也存在以下不足，首先研究范圍僅局限于長三角地區，未來研究可以擴大樣本范圍以進一步驗證本文的假設；其次，本文僅對突破式創新進行了探討，長期導向對代際傳承階段突破式創新影響的中介作用是否也適用于漸進式創新，也是值得未來進一步研究的有趣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