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正偉 王海林
財會監督是黨和國家監督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自1999年開始持續至今的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是政府會計監督的主要手段。與證監會的事后處罰公告、交易所的事中問詢相比,作為全國會計工作的主管部門,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具有事前預防的特點,在保證會計信息可靠、謹慎和及時性等方面的作用日益突顯。現有研究表明,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不但能夠直接緩解上市公司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行為(柳光強、王迪,2021),還能通過提高會計師事務所的執業質量降低所審計客戶的盈余管理程度(鄭登津、武健,2021)。縱觀政府會計監管的增量漸進發展歷程,資本市場的現實需要對相關制度的完善十分關鍵,會計信息質量作為資本市場穩定運行的基礎,始終是財政部重點關注的內容。但在監管實踐中,龐大監管對象與有限監管資源的矛盾依舊突出(郜進興等、2009)。因此,全面科學評估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的政策效果,并對其在工作中所存在的問題提出整改建議,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Ronen和Sadan(1975)指出,管理層為達到平滑經常性項目損益的目的,會在企業經常性損益高于行業平均水平時將部分經常項目收益歸類為非經常項目收益,其后,管理層操縱利潤表的呈現方式進而影響報表使用者認知和理解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又引起了監管者、投資者和分析師的高度關注(Mcvay,2006;程富、王福勝,2015;Joo和Chamberlain,2017)。路軍偉等(2019)分析發現在IPO前三年,上市公司主要通過將營業成本轉移至營業外支出的方式虛增扣非凈利潤以迎合發審委專家的審查偏好。謝德仁等(2019)指出,管理層會在首個行權業績考核年度中,將經常性費用藏匿于識別難度較大的其他營業外支出進行損益分類操縱。傅紹正(2021)發現,高管權力越大的國企費用歸類操縱越多,CEO兼任董事長、CEO任職年限較長或由企業內部提拔的公司,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更嚴重。根據會計核算的真實性原則,對項目的正確分類與正確測定其金額同等重要。對如何緩解企業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討論主要從外部監管與內部治理兩方面展開。Behn(2013)等分析發現,投資者保護水平越高、跟蹤分析師人數越多,企業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越少。徐沛勣(2020)指出,勤勉、獨立和兩職分離的董事會能夠識別管理層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但與傳統的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相比,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并不改變凈利潤,隱蔽性更強,企業的內部控制制度難以起到作用,會計師事務所審計時也會選擇性的縱容(張友棠等,2019),因此在現行會計監督體系中政府監督是否能夠發揮作用尤為關鍵。
本文實證研究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上市公司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產生的影響,可能存在的創新點與貢獻包括:(1)全面認識政府會計監督的效果。從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視角進一步指出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如何影響企業盈余管理,并指出營業成本與其他營業。(2)豐富企業采取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動機的研究。已有文獻指出投資者和分析師對扣非凈利潤的關注是公司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主要原因,本文強調政府會計監督的關注不足使得企業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動機顯著增強。當應計盈余管理與真實盈余管理受到監管高度關注后,企業轉換了盈余管理的方式。(3)為“三位一體”會計監督體系相互補充提供經驗證據。強調單位內部與社會審計監督所具有的優勢,為如何提高資本市場信息質量提供參考。
企業所有者與經營者的委托代理關系使得管理層存在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動機,信息的不對稱為管理層通過盈余管理活動完成考核目標提供了條件。與主要操縱凈利潤的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相比,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不僅對企業未來收益影響小,還較少受到監管者和審計師的關注。在扣非凈利潤逐漸成為考核目標的薪酬契約下,管理層更加偏好風險相對較低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謝德仁等,2019)。此外分析師對財務報表的深度解讀使得投資者不僅關注企業的凈利潤,其對扣非凈利潤價值相關性的認可促使管理層通過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拉升股價。同時,證監會在配股、公開增發、發行可轉換債券、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等制度中均要求涉及凈利潤的財務指標以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前后孰低者為計算依據,因此管理層具有強烈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動機(路軍偉等,2019)。

表2 變量及其定義
不同企業經營方式與具體業務的差異使得在判斷一個損益項目是否應當列入非經常性損益時充滿主觀性。會計準則制定機構往往將精力聚焦于會計要素的確認與計量,而對會計要素的分類關注較少(程富、王福勝,2015)。現行會計準則對非經常性損益項目以列舉為主的方式促使上市公司在執行過程中存在重形式輕實質的問題。表1列示了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中指出的突出問題,主要包括提前或推遲確認收入和成本費用、隨意變更會計估計調節折舊費用和通過關聯方虛構交易粉飾業績等。上述操縱利潤的方式與企業應計和真實盈余管理高度相關,但未對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有足夠的關注。從博弈的角度分析,提高處罰率與檢查成功率是保證會計監督效力的兩大關鍵條件。但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象涵蓋企業、會計師事務所、金融機構和行政事業單位,極其龐大的監管對象與有限的監管資源之間的矛盾使得財政部門的會計監管始終面臨巨大的壓力與挑戰(郜進興等,2009),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實踐中任務繁重,可能更傾向于關注企業的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行為,對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關注不足。并且與證監會、審計署、銀監會和稅務局等職能部門相比,財政部的會計監督手段單一、處罰措施有限,難以產生足夠的震懾力,即使被發現了問題,面臨的處罰成本也相對較低,因此為企業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留有空間。

表1 財政部對上市公司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一覽表
現有研究指出,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上市公司應計盈余管理與真實盈余管理均有顯著緩解作用,對披露具體違規數據,整改積極的公司效果更加顯著(柳光強、王迪,2021)。但當操縱應計利潤的空間受到限制時,企業實施分類轉移操縱的可能性將增大(Fan等,2010)。如反腐高壓對應計盈余管理的關注,國有企業更多采用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雷新途、汪宏華,2019)。此外與應計盈余管理和真實盈余管理方式相比,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無須在未來轉回應計項目,不影響實際經營活動,操縱成本較低,較少受到監管者關注。管理層通過收入、費用、利得和損失在不同科目間的垂直移動改變公司盈余結構,依舊能夠滿足某些特殊目的。如持有長期權益越多的高管,越偏好對真實業績影響小、監管處罰成本低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劉寶華等,2016)。因此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可能會助推企業更多采取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方式。披露具體違規數據,整改積極的公司因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空間減少,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會更加明顯。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企業在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之后增加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方式的使用。
考慮到2007年會計準則變化對損益表產生的重大影響,本文選取2007-2020年滬深兩市未被ST等特殊處理的非金融類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并從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中手工整理出被檢查出問題的上市公司,剔除檢查年度早于上市年度的公司,若同一家公司多次被檢查則保留第一次檢查的結果。企業財務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來自于財政部官方網站。
首先參考Mcvay(2006)的方法構建模型(1),對上市公司分年度、分行業回歸擬合出預期扣非凈利潤,實際扣非凈利潤與預期扣非凈利潤之差為異常扣非凈利潤(UECE)。其中CE為實際扣非凈利潤,ATO為凈經營資產周轉率,ACCRUAL為應計利潤,△SALE為營業收入增長率,NEG為營業收入減少虛擬變量,當企業i第t+1年營業收入小于第t年時取1,否則為0。

然后參考Fan等(2010)的做法構建模型(2),檢驗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的公司是否存在將經常性費用操縱至營業外支出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如果管理層將本應列入營業成本或期間費用的支出列入營業外支出,那么本期異常扣非凈利潤將與營業外支出正相關,因為這種分類轉移行為會同時增加公司的扣非凈利潤和營業外支出。SEXP表示企業營業外支出,AUDIT表示檢查虛擬變量,在上市公司被財政部門檢查出問題當年以及隨后的年份取1,之前取0。TREAT表示實驗組虛擬變量,在上市公司是檢查發現問題的企業時取 1,否則為0。若三者的交乘項SEXP×AUDIT×TREAT系數顯著為正,則表明相對于其他公司,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出問題的公司在檢查后更多采用操縱營業外支出的方式進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參考謝德仁等(2019)的做法控制企業性質(SOE)、虧損(LOSS)、企業規模(S I Z E)、償債能力(LEV)、盈利能力(ROA)、現金流(CFO)、 市凈率(MTB)、應計盈余管理(DA)和真實盈余管理(REM)等變量的影響。為了緩解遺漏變量等造成的內生性問題,在回歸中控制行業固定效應()與年度固定效應()。具體定義見表(2)。

由于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象并非完全隨機產生,為緩解樣本選擇偏誤對結果的影響,本文采用一對一無放回的最近鄰傾向匹配得分法(PSM),為檢查出問題的上市公司篩選出控制組樣本,最終得到4661個觀測值,并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首尾各1%的縮尾處理。表3顯示經過匹配后,檢查組與控制組之間的主要控制變量不再存在顯著差異。處理組處理結果與假設其未處理結果的差(ATT)為-0.0076,t值在5%水平顯著,說明使用PSM之后的樣本進行準自然實驗更具有說服力。

表3 PSM結果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4所示,異常扣非凈利潤(UECE)的最小值為-0.3160,最大值為0.3110,標準差為0.0880,表明不同上市公司的異常扣非凈利潤存在較大差異。平均而言,異常扣非凈利潤約占營業收入的0.40%,營業外支出(SEXP)約占營業收入的0.30%,二者相對比例近75%,說明異常扣非凈利潤金額大小主要受到營業外支出的影響。樣本中國有企業占比66.20%,虧損公司占比92.40%,表明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以國有企業與虧損企業為主。應計盈余管理(DA)與真實盈余管理(REM)的最小值皆小于0,最大值皆大于0,表明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行為依舊存在于樣本上市公司中。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與現有文獻基本一致。

表4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表5列(1)全樣本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正,SEXP的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相對于控制組,檢查組在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出問題后更多通過將經常性費用轉移到營業外支出的方式進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假設得到驗證。為進一步檢驗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細分特征對分類盈余管理的影響,本文參考柳光強和王迪(2021)的做法,將樣本分為是否披露具體違規數據,是否涉及納稅問題,企業整改是否積極三組分別進行回歸。表5列(2)披露具體違規數據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10%水平顯著為正,列(3)未披露具體違規數據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10%水平顯著為負,SEXP的系數皆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披露具體違規數據的公司在被檢查后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更多,這可能是由于披露具體數據的公司往往問題更加嚴重,在改善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時需要其他手段暫時滿足管理層的需求,而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關注不足提供了空間。列(4)涉及納稅問題組與列(5)未涉及納稅問題組的回歸結果均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正,且SEXP的系數皆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上市公司無論是否涉及納稅問題,皆會在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后采取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這可能由于與應計和真實盈余管理相比,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并不改變凈利潤,對稅收的影響較小,稅務局亦會忽視對企業此類行為的監管。列(6)整改完成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正,列(7)正在整改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不具有顯著性,SEXP的系數皆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后積極整改完成的公司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更多,說明這些公司并不是全面改善盈余管理,而是采取了更加隱蔽的手段進行盈余管理。

表5 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與企業分類轉移盈余管理
1.平行趨勢假設。本文參考王生年和孫孟杰(2021)的檢驗方法,按照距離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年份的時間設定虛擬變量,并構建模型(3)檢驗是否滿足平行趨勢假設。其中,BEFORE3、BEFORE2、BEFORE1分別在檢查前3年、2年、1年取1,否則為0;CURRENT在檢查當年取1,否則為0;AFTER1、AFTER2、AFTER3分別在檢查后1年、2年、3年取1,否則為0。控制變量(Controls)的選取與模型(2)保持一致。以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之前1年為基準期,平行趨勢假設檢驗結果顯示BEFORE3×SEXP、BEFORE2×SEXP和BEFORE1×SEXP的系數不具有顯著性,CURRENT×SEXP和AFTER1×SEXP的系數在1%水平顯著,AFTER2×SEXP的系數在5%水平顯著,AFTER3×SEXP的系數不具有顯著性,基本支持了平行趨勢假定。

2.安慰劑檢驗。通過改變政策執行時間進行反事實檢驗,能夠排除其他政策或隨機性因素的影響,因此本文參考柳光強和王迪(2021)的做法,將被檢查公司的被檢查年份統一提前3年重新回歸。回歸結果顯示SEXP的系數依舊在1%水平顯著,但SEXP×AUDIT×TREAT的系數不再顯著,表明在人為改變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的政策時間后,將不再影響上市公司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這也從側面表明基本結論的穩健性。
1.基于產權性質的異質性分析。柳光強和王迪(2021)的研究表明,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震懾力存在差異。本文按照產權性質將觀測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組后分別按照模型(2)進行回歸,表6列(1)國有企業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與S E X P的系數皆不具有顯著性,列(2)民營企業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與SEXP的系數皆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民營企業的震懾力有限,當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的操作空間受限時,其會更多采用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應對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這可能由于相比國有企業管理層的政治晉升目的,民營企業承受的資本市場壓力更大,對財政部的監管行為敏感性較低,盈余管理的動機更強。

表6 異質性分析結果
2.基于企業內部監督的異質性分析。由于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股東高度關注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在經營實踐中扣非凈利潤多的企業往往估值也更高,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能夠幫助管理層迎合投資者的需求。股權的適度集中有利于加強對管理層的監督,提高會計信息質量(武輝、王竹泉,2019)。本文按照前十大股東持股比例將上市公司分為高股權集中度組與低股權集中度組,表6列(3)高股權集中度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不具有顯著性,SEXP的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列(4)低股權集中度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正,SEXP的系數在10%水平顯著為正,表明股東監督能夠彌補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的不足,有利于緩解管理層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
3.基于企業外部監督的異質性分析。保證被審企業的會計信息質量是社會審計的主要目標,審計師應當對公司披露的非經常性損益及其說明的真實性、準確性和完整性進行核實。但出于成本的考慮,審計師也可能更關注其他審計事項,從而忽略了企業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并且分類轉移盈余管理所引起的訴訟、聲譽和監管風險遠低于應計與真實盈余管理,即使發現了被審企業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審計師為維護客戶關系可能會選擇縱容(Huang等,2015)。張友棠等(2019)研究發現“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對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具有治理效應,因此本研究按照是否被“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分為高審計質量組與低審計質量組。表6列(5)高審計質量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與SEXP的系數不具有顯著性,列(6)低審計質量組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的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正,SEXP的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低質量的社會審計縱容了企業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高質量的社會審計能夠彌補政府會計監督的不足,這也從側面說明財政部通過開展會計師事務所的執業質量檢查能夠更加高效地提高企業會計信息質量。
根據利潤表的結構安排,越是靠近營業收入的項目信息含量越高,也更容易被報表使用者重視。營業成本與期間費用是扣非凈利潤的主要組成部分,前者主要體現企業的技術能力,后者更多體現企業的管理能力。與期間費用相比,專業投資者往往將較低的營業成本看做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并且由于生產過程的不透明,操縱營業成本的隱蔽性更強,更不容易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發現。因此與將期間費用分類轉移至營業外支出相比,管理層可能更有動機將營業成本分類轉移至營業外支出。參考Fan和Liu(2017)的方法構建模型(4)和模型(5)分別對上市公司分年度、分行業回歸擬合預期營業成本與預期期間費用,實際營業成本與預期營業成本之差為異常營業成本(UECOGS),實際期間費用與預期期間費用之差為異常期間費用(UESGA)。將其替換模型(2)中的被解釋變量(UECE)后檢驗管理層操縱扣非凈利潤的具體項目。

模型(4)與模型(5)中的COGS和SGA分別為使用營業收入標準化后的實際營業成本與實際期間費用,ASSET表示期初總資產,其他變量含義與模型(1)保持一致。表7列(1)與列(2)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的系數皆在1%水平顯著為負,即營業外支出增加的同時營業成本或期間費用在下降,結合列(1)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在10%水平顯著為負,列(2)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AUDIT×TREAT不具有顯著性,表明與控制組相比,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出問題的企業更多選擇將營業成本而不是期間費用分類轉移至營業外支出,以增加扣非凈利潤。

表7 進一步分析
在營業外支出中,非流動資產處置損失金額較大,通過處置賬面價值高于市場價值的固定資產,能夠一次性減輕企業經營負擔,提高主營業務的利潤。但相較于營業外支出的其他項目,處置非流資產需要大量的憑證和相關證據佐證隱蔽性差。參考謝德仁等(2019)的做法,本文進一步將營業外支出劃分為非流動資產處置損失與其他營業外支出兩個部分后,分別構建模型(6)與模型(7)展開檢驗。其中SEXP_US和SEXP_S分別表示使用營業收入標準化后的非流動資產處置損失與其他營業外支出,其他變量的具體含義與模型(2)保持一致。表7列(3)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_US×AUDIT×TREAT的系數不具有顯著性,S E X P_U S的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列(4)的回歸結果顯示SEXP_S×AUDIT×TREAT在10%水平顯著為正,SEXP_S的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表明與控制組相比,檢查組的管理層在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之后主要使用其他營業外支出而不是非流動資產損失項目進行分類轉移盈余管理,以增加扣非凈利潤。

本文研究發現: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未充分關注企業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被檢查的公司因應計盈余管理與真實盈余管理空間被限制,轉而更多采用了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尤其是披露具體問題數據和整改態度積極的公司,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并沒有全面緩解盈余管理,而是促使被檢查的企業通過將經常性成本費用轉移至營業外支出以提升扣非凈利潤。異質性檢驗表明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對民營企業的分類轉移盈余管理行為震懾力不足,當政府會計監督失效時企業內部監督與外部監督對抑制企業分類轉移盈余管理具有補充作用。進一步研究發現,營業成本與其他營業外支出是被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司管理層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主要載體。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1)財政部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中應對財務信息進行更細致的檢查,并加強對企業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關注,尤其注意所檢查公司在盈余管理方式上從應計和真實盈余管理向分類轉移盈余管理的轉換,全面提升會計信息質量。(2)對于上市公司的監督檢查,優先考慮與證券監督管理機構合作,加大對民營企業的檢查力度,并持續跟蹤和回訪監控被檢查企業,提高財政部會計信息質量檢查的威懾力,從而在資本市場上產生溢出效應。(3)堅持“三位一體”會計監督體系建設,在財政部門的主導下充分發揮內部監督與社會監督的優勢,彌補政府監督因人力等限制因素存在所產生的缺陷,如肯定外部審計監督在會計監督體系中的作用,加強對會計師事務所執業質量的檢查,規范會計服務市場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