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琪
(湖南民族職業(yè)學院,湖南 岳陽 414000)
藏語和漢語同屬漢藏語系,而英語屬于印歐語系,語言類型區(qū)別較大。藏語包含衛(wèi)藏方言、康巴方言和安多方言三大方言。衛(wèi)藏方言區(qū)主要指拉薩、日喀則一帶,其藏語具有抑揚頓挫之感,而康巴方言區(qū)(西藏東部、青海南部、四川西部、云南北部)和安多方言區(qū)(青海部分地區(qū)、四川北部、甘肅南部)的藏語基本不帶聲調。拉薩話(衛(wèi)藏方言)又被稱為藏語中的“普通話”。高職院校的藏族學生在學習英語時,經(jīng)常受到藏語規(guī)則或漢語規(guī)則的影響。對他們的言語錯誤進行分析研究,能夠幫助英語教師更好地了解藏族學生的語言發(fā)展規(guī)律以及他們處理語言信息的過程。
藏語和英語的元音系統(tǒng)存在很大的差異。英語中的元音音素有20個,主要分為雙元音和單元音兩大類,而單元音又分為長元音和短元音。但藏語中的元音既沒有雙元音和長元音,又沒有英語中比較特殊的短元音(例如/?/)。因此,英語中很多元音在藏語中都找不到類似的發(fā)音,藏族學生在學習這些發(fā)音時往往抓不住關鍵要領。
藏語和英語的輔音系統(tǒng),從發(fā)音部位來看,最大的區(qū)別在于翹舌音、唇齒音和齒間音;藏語中不存在唇齒音和齒間音,而英語中不存在翹舌音[1]。例如,藏族學生會經(jīng)常將thank/θ??k/讀作/s??k/,then/een/讀作/zen/,video/'vIdi??/讀作/'wIdi??/。除了發(fā)音部位,藏語和英語中輔音的發(fā)音方法也存在差異。對于發(fā)音方法重合的15個輔音(/p/、/b/、/t/、/d/、/k/、/g/、/s/、/z/、/h/、/m/、/n/、/?/、/l/、/w/、/j/),藏族學生讀起來一般不會存在太大的問題,但對于發(fā)音方法不同的輔音,藏族學生可能會不由自主地遵循已習得的藏語語音習慣,導致發(fā)音的不準確。
藏族學生在學習英語時,受藏語語言習慣的干擾,經(jīng)常混淆或錯誤使用動詞時態(tài)。藏語和英語的時態(tài)大不相同。英語中,句子有一般現(xiàn)在時、現(xiàn)在進行時、現(xiàn)在完成時等16種時態(tài)。而藏語中常用的只有3個時態(tài),即現(xiàn)在時、過去時和將來時[1]。
藏族學生在輸出英語句子時,有時會語序不當,句子結構比較混亂。在句法形態(tài)特征上,英語屬于主賓格語言,最基本的句子結構是S+V+O(主語+謂語+賓語);而藏語屬于作通格語言,基本語序是S+O+V(主詞+受詞+動詞),具有豐富的格變化。主賓格語言的主格,可以做及物動詞或不及物動詞的主語;而作通格語言的作格,只能做及物動詞的主詞,不及物動詞的主詞和及物動詞的受詞是通格。例如,漢語中的“我們學習英語”,英語為“We learn English”,藏語語序表述為“我們(作格)英語(通格)學習”;漢語中的“我們去村莊”,英語為“We go to the village”,藏語語序表述為“我們(通格)村莊(方位格)去”。
此外,藏語和英語中的定語位置也存在差異。在英語和漢語中,當定語為形容詞或數(shù)詞時,定語通常放在被修飾的詞前面,是前置定語;而在藏語中,此種情況下的定語通常放在被修飾的詞后面,為后置定語。例如,漢語中的“藍色的筆”,英語為“blue pen”,藏語語序表述為“筆藍”。
在表示對他人的尊重時,藏語和英語的思維方式不同。英語中很少有單獨的敬語詞匯,多用委婉的語氣來表示對他人的尊重。但藏語中有著非常嚴格的敬語體系,一般多用在下級對上級、晚輩對長輩、平輩中的年幼者對年長者或者初次見面的人。雖然敬語是傳統(tǒng)社會身份等級制度的產物,但隨著歷史發(fā)展和社會進步,敬語的詞匯數(shù)量和使用范圍都逐步進行了規(guī)范和精煉,其文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們之間的友好謙和和文明禮儀,也被視為少數(shù)民族一種獨特的語言美。藏語中,敬語的構成形式是多樣的,幾乎很多名詞、動詞、代詞等普通詞都有其對應的敬語,例如,“手”在藏語中的普通用語是“拉巴”,敬語為“恰”。此外,在一些普通詞的前后加上特定的字也可構成敬語,例如,在名字后加一個“拉”字表示尊敬,即稱呼“扎西”為“扎西拉”、稱呼“多吉”為“多吉拉”。
在表達傳統(tǒng)稱謂時,藏語和英語的社會習慣也不同。國內學者劉雪蓮(2007)對藏語中的親屬關系稱謂進行了總結:父親和岳父都叫“爸啦”(父親);母親和岳母都叫“阿媽啦”(母親);對與父親同輩的男性親屬統(tǒng)稱為“阿古啦”(叔叔),女性親屬統(tǒng)稱為“阿尼啦”(姑姑);對與母親同輩的男性親屬一律叫“夏鄉(xiāng)啦”(舅舅),女性親屬一律叫“索姆啦”(姨媽)[2]。在英語中,親屬稱謂存在明顯差異,與父母同輩的男性親屬一律叫uncle(伯、叔或舅),與父母同輩的女性親屬一律叫aunt(姑或姨),而且還會統(tǒng)一用“-in-law”來區(qū)分因婚姻關系帶來的親屬稱謂,例如:father-in-law(岳父或者公公),mother-in-law(岳母或者婆婆),brother-in-law(配偶的兄弟,姐妹的丈夫),sister-in-law(配偶的姐妹,兄弟的妻子)等。
這些敬語和稱謂詞匯在藏語、英語中的差異,會給藏族學生的英語學習帶來較大的干擾,他們出現(xiàn)表達錯誤在所難免。
高職院校的藏族學生大多都是在習得藏語后再學習漢語和英語,是典型的三語學習者,這和漢族學生學習英語的過程是不一樣的。“在三語學習過程中面臨著三種語言間進行語碼轉換的復雜問題。”[3]藏族學生在英語學習中出現(xiàn)的遷移錯誤,可能是受到了藏語語言習慣的影響,但同時也和另外兩種語言的水平、使用頻率有著一定程度的關聯(lián)。
語言距離包括客觀語言距離(兩種語言在類型上的相似性)和心理語言距離(學習者認為或感知語言之間存在的距離)[4]。語言距離在語言遷移或者跨語言影響中起著重要的作用。藏語和漢語同屬一個語系,但英語來自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語系。就語言類型的距離而言,藏語和漢語之間會更近一些,藏語和英語間則相對較遠。對藏族學生而言,尤其是高職院校的藏族學生,他們具有一定的漢語知識,但英語基礎相對薄弱,學習英語的心理語言距離也會遠大于其學習漢語。他們在英語輸出的過程中,除了更傾向于依賴藏語的語言習慣,還會更容易激活已掌握的漢語語言規(guī)則,從而發(fā)生藏語遷移或漢語遷移。語言遷移一般有兩種,即正遷移和負遷移。當負遷移產生時,就導致了語言錯誤和學習困難。
“三語習得中,我們不應只考慮目的語的水平,其二語的水平也應當受到關注。”[5]藏族學生的二語(漢語)和三語(英語)水平都有可能對他們在英語學習中的語言遷移產生一定影響。一方面,當目的語(英語)的水平不太高時,藏族學生就會更多地依賴已知語言(藏語和漢語),有可能發(fā)生藏語遷移或者漢語遷移,以滿足語言交際上的需要。當其漢語水平越高時,漢語對英語的遷移作用就會越明顯。相反,當其漢語水平越低時,遷移藏語知識和結構的可能性就越大。然而,隨著目的語(英語)的水平逐步提高,這種依賴背景語言(藏語和漢語)的可能性就會逐步削弱,藏語的工具功能將會逐漸減少,而漢語發(fā)揮的中介供應功能也會隨之降低。另一方面,藏族學生的二語(漢語)水平高低還決定了其在三語(英語)學習中的語言遷移類型。對于藏族學生而言,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無論是漢語高水平者還是低水平者,可能都會出現(xiàn)來自漢語的詞匯遷移現(xiàn)象;但只有漢語高水平者,才會在句法、語義和語用層面從漢語中提取源語言進行遷移,對英語學習產生一定的正面或負面影響。
近年來,我國實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提升工程。在正式場合和公眾交際場合講普通話,規(guī)范又禮貌,還能更好地促進交流與溝通。藏族學生能夠使用藏語交流,也有著廣闊的機會去接觸、學習和使用漢語。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影響下,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外語教育多元化發(fā)展,越來越多的藏族學生經(jīng)歷了從藏語、漢語再到英語或其他外語的語言習得過程。與此同時,每年也有一些藏族學生從藏區(qū)到其他地區(qū)繼續(xù)深造學習,身處漢語教學或英漢雙語教學的環(huán)境中。如果漢語在一段時間內被高頻使用,就會非常容易被激活和提取,藏族學生在學習或使用第三語言(英語)時,就有可能將剛剛學過的或者經(jīng)常使用的第二語言(漢語)作為基礎語言,再進行語碼轉換,也因此遷移更多的漢語結構。在這種情況下,漢語對英語學習產生的影響反而比藏語對英語學習產生的影響更大。
根據(jù)語言學家Krashen教授的“情感過濾假說”,“影響學習者的情感變量主要有學習動機、學習者的焦慮和學習者的自信心。”[6]強大的學習動機、高度的自信和較少的焦慮對語言習得比較有利。進入高職院校后,部分藏族學生并沒有明確的學習目的,認為以后回鄉(xiāng)工作和生活都用不著英語,對英語學習不夠重視,也不夠努力。也有部分學生因為在中學階段沒有掌握良好的學習方法,學習成效一直不佳,進而對英語學習產生了一定的心理抗拒。即使有些學生覺得應該好好學習英語,但因自身基礎較差,特別是在民漢混合班級上課時,會因為和其他同學的英語水平差距較大,充滿緊張、沮喪或恐懼的情緒,課上基本不敢也不太愿意回答老師的問題,也很少和其他同學互動。因此,教師要鼓勵學生,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學習觀和掌握正確的學習方法,降低或消除學生潛意識中過度的語言焦慮,逐步縮小心理語言距離。教師可以利用藏族學生能歌善舞的天性,將其優(yōu)勢融入課內外的學習任務中,幫助學生獲得英語學習的成就感。
藏語和漢語的語言習慣以及藏、漢語環(huán)境下的文化習俗會自然地滲透在英語學習中,并隨著英語的表達而無意識地表現(xiàn)出來。教師在教學中要重視語言遷移現(xiàn)象對學生英語學習的影響或干擾,要讓學生認識到藏語遷移和漢語遷移在英語學習中都是不可避免的,語言遷移本身就是一個正常的語言現(xiàn)象,對其視而不見或極力排斥都不可取。教師要盡量讓學生揚長避短,充分發(fā)揮語言正遷移的作用,正確對待負遷移的影響,并努力克服負遷移。教師可鼓勵藏族學生多和其他民族的學生交流,融入多元文化的學習環(huán)境,逐步克服語言的負遷移。教師在教學中還要謹慎對待學生因語言遷移引發(fā)的錯誤,糾錯時可采用集體糾錯的方式,注意保護個體的自尊心,并適當對藏漢英三語進行分析比較,讓負遷移效用也能為英語學習服務。
一方面教師要根據(jù)藏族學生的英語水平,對英語語言知識與技能的輸入形式做到因材施教。考慮到高職院校藏生整體的英語基礎,教師在教授新的詞匯、句型、語法等內容時,要盡量使用簡單易懂的英語表達,便于學生理解和消化。但同時,教師又要為學習者提供足夠多的語言輸入,并適當融入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和民族文化,增強知識點的關聯(lián)性和趣味性。對于民漢混合班級的學生,還要設計分層學習任務,發(fā)現(xiàn)學生有迷茫情緒時,可適當用藏語或漢語進行解釋說明,后期再逐步減少授課中非目的語言的使用頻率。另一方面教師要以學生為中心,讓藏族學生盡可能地輸出目的語言,逐漸從原來的學習被動者變成具有自主學習能力的積極主動者。教師要重視語言輸出的環(huán)節(jié),為學習者創(chuàng)造各種實踐輸出的機會,例如,引導學生根據(jù)所學內容進行復述或表演,啟發(fā)學生將所學內容進行總結后輸出給全班同學,鼓勵學生模仿語言比較簡單的動畫片和電影片段等。學生通過有意識的輸出,對目的語不斷作出假設和修正,進而能夠用流利的目的語輸出逐步接近目的語的標準。
對言語錯誤進行分析,是語言學研究的一個重要手段。作為典型的三語學習者,高職院校藏族學生在英語學習過程中出現(xiàn)的各種錯誤,為少數(shù)民族學生的外語教學提供了有價值的研究資料,啟發(fā)外語教師從三語習得的角度去積極探索語言習得模型,不斷完善高職院校少數(shù)民族學生的外語教學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