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奧雨,鄒太龍
(湖北民族大學 教師教育學院,湖北 恩施 445000)
鄉村振興是鄉村產業、鄉村生態、鄉村組織、鄉村人才和鄉村文化的全面振興,脫貧攻堅戰的圓滿收官意味著鄉村經濟振興已卓有成效。那么,在鞏固脫貧攻堅成果的接力賽中,文化振興就成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著力點和新使命,其不僅是鄉村振興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實現脫貧攻堅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持久動力和精神力量。鄉村教師作為鄉村社會中為數不多的“新鄉賢”,承載著知識分子和文化精英的公共性特征,與鄉村文化振興存在天然聯系,是助力鄉村文化振興的最佳人選,理應自覺肩負起相應的時代責任和文化使命,為鄉村文化振興提供智力支持。
在鄉村振興成為時代最強音的大背景下,鄉村教師的職責范圍應突破專業人的局囿得以擴充,主動對標“新鄉賢”,其服務對象和角色定位也應從在鄉村從教的“一校之師”轉向為鄉村而教的“一村之師”,主動完成從知識傳遞者走向文化建設者的華麗轉身[1],為鄉村文化振興賦能增效。
受制于自然環境、物質條件、經濟交通和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多重影響,鄉村地區和城市比起來整體上還處于相對封閉、資訊欠發達的狀態,鄉村民眾的思想還趕不上迅猛發展的時代步伐,鄉村教育的現代化變革依然任重道遠,鄉村孩子渴望開闊視野的欲望十分強烈,而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脫貧攻堅勝利果實的長久保持和鄉村振興戰略的最終實現。那么,作為村中為數不多的知識分子和文化精英,鄉村教師應與鄉村振興的時代潮流同頻共振,主動肩負起相應的文化使命,充當先進思想的傳播者,為鄉村全面振興引介新思想、新技術和新做法。
鄉村教師所具有的開放思維、創新意識、文化資本和學習能力等先天優勢,決定了其是鄉村社會中傳播先進思想的最優人選,鄉村教師可以將國家最新的方針政策、前沿的致富信息和新興的科學技術傳播到廣大鄉民中去。而且,現在鄉村教師隊伍的主體力量是伴隨改革開放和時代變革成長起來的新生代青年教師,是數字化生存的“網時代”和原住民,對現代信息技術的掌握游刃有余,他們都在城里接受現代高等教育和都市文化的濡染,思維活躍、思想開放、思路開闊且富有創新意識成為鄉村教師的真實寫照和集體群像。總之,新生代鄉村教師是一群帶有現代城市氣息、最新科學知識和豐富社會資源的新型教師,他們投身于中國鄉村最需要人才、最渴求知識和最需要更新觀念的鄉村學校任教[2],不僅為鄉村孩子帶去了新鮮的知識和發光的思想,而且也成為村中的“城市人”和“文化人”,為廣大村民架起了一座與外界溝通交流的橋梁,將外界先進的思想觀念輸送到鄉村中來。
在新型城鎮化和教育現代化的強力加持下,鄉村教育的鄉土性特質正在被弱化和沖蝕,向城性趨勢反而愈發明顯,由此導致的嚴重后果便是鄉村教育逐漸失去鄉村文化的根基和底蘊,鄉村文化傳承面臨巨大挑戰[3]。“文化人”是鄉村民眾賦予鄉村教師的身份標簽和第一印象,也是鄉村教師引以為傲的地位象征。因此,鄉村教師要擔負起文化使命,不僅要將外界的先進思想傳播進來,還要把優秀的鄉村文化和精神遺產傳承下去,在鄉村孩子的心中扎深文化之根,更要借助現代信息技術對傳統的鄉村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以一種喜聞樂見的生動形式展現到世人面前,引導鄉村文化建設走出一條引進來與走出去的融合之路。
廣袤的中華大地上生活著56個民族,各個民族獨具特色的文化共同勾勒出了一幅共生共融的美麗畫卷。鄉村教師在鄉土文化的保存、傳承和發展過程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他們要引導鄉村孩子從內心深處認同、珍視和發揚優秀鄉土文化,要有意識地在教育教學中滲透民間故事、非遺文化、風土人情和村規民約等非正式課程,幫助鄉村孩子感知鄉土文化的價值和魅力。其實,一名肩負著文化使命的優秀鄉村教師,不是教學生如何成功走出農村,對城市生活心馳神往,而是要引導學生如何正確地看待自身文化,充分體認鄉村文化的價值意蘊和獨特優勢,從內心深處認同和執念涵育自己的鄉土文化,成為一個飽含鄉土情感而又自豪邁向未來的現代人。
人才是制約鄉村發展的最大瓶頸,也是實現鄉村振興的第一資源。作為“師者”,鄉村教師的第一身份就是要做鄉村人才的培育者,其首要職責就在于為鄉村社會可持續發展培養一批既有現代科學知識又有深厚鄉土情懷的后備人才。鄉村孩子是未來鄉村建設的潛在主力軍,鄉村教師一要廣泛擷取現代知識,將自身所接受的先進文化知識傳遞給他們,開闊他們的知識視野,訓練他們的理性思維,激發他們的求知欲望,為其一生發展奠定堅實基礎;二要有效開發和利用鄉土資源稟賦充盈自己的地方性知識,基于特殊的生活環境、工作場域和工作對象開展富有特色的教學實踐[4],在潛移默化中厚植鄉村孩子的桑梓情結;三要以身作則,率先垂范,以堅定的職業信念、強烈的身份認同、崇高的奉獻精神和切實的回鄉行動與鄉村孩子產生情感共鳴、價值共享和人格共賞,從內心深處感染學生。
另外,當前的鄉村教師大都在城市接受過高等教育,有著與時俱進的精神風貌、奮發有為的思想狀態和豐富多樣的信息資源,其思想觀念、生活方式和行為習慣都帶著濃厚的城市氣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現代文明的發展趨勢和前進方向,他們在無形中把現代城市文化傳播到鄉村社會,對鄉村社會的其他成員都會產生教化作用,這將在很大程度上改善鄉村社會的整體精神風貌,激發廣大村民自立自強的斗志,營造一個積極進取的鄉土文化氛圍,從而培育出更多的鄉村優秀人才。
“鄉村教師”的“鄉村”二字意義重大,表明鄉村教師的服務范圍要超越學校限制,擔負起振興鄉村的新時代使命;同樣,對“教師”二字的把握也非常關鍵,這意味著鄉村教師要基于專業特長,瞄準“文化人”的角色定位,乘著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偉大時代浪潮,履行相應的文化使命,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提供文化滋養。
由于城鎮化浪潮的席卷、鄉村社會的空心化和城市文化的強勢入侵,世人已經習慣站在現代城市文化的高臺俯視整個鄉村文化世界,鄉土文化似乎變成了城市文明的一種陪襯和點綴。隨之而來的是,鄉村教育也出現了嚴重的自信危機,對城市教育形成了一種盲從心理和仰視態度,罔顧鄉村社會實際,無視鄉村教育的比較優勢、資源稟賦和鄉土特色,陷入了亦步亦趨地追趕城市教育而又望塵莫及的文化苦旅中。
鄉村性是鄉村社會有別于城市的社會結構、思維方式、行為習慣和文化特質,這也規定了鄉村教育的內在屬性和根本特征,決定了鄉村教育絕不是城市教育的附庸,而要彰顯出自身的特色和魅力。為此,鄉村教師要打破和摒棄世俗的城鄉優劣思維,樹立差異化的特色思維,將城市教育和鄉村教育視為優勢互補、各具特色的教育,不能抱著“文化優勢論”的錯誤觀念和偏見,先入為主地給城市教育貼上“現代、優質、先進”的標簽,而對鄉村教育則進行無端的污名化,懷疑甚至否定鄉村教育的存在價值。尤其是在城市里面學成而來的新生代鄉村教師,雖然其中不乏鄉村出生的青年學生,但他們長期接受的是向城性教育和城市文明的浸染,因此要高度警惕用城市人的眼光、思維和價值取向來審視和評判鄉村教育,更不能將城市教育的理念、標準、模式和做法進行簡單移植和完全照搬。鄉村教師要正視和悅納寓身其中的鄉村環境,深深體悟鄉土文化和鄉村教育的獨特價值,既不對城市文化戀戀不忘,也不會對鄉土文化妄自菲薄,而要在認同和利用鄉土資源中重拾和提振鄉村教育自信,成為鄉村振興戰略中鄉土文化教育的主力軍和文化使命的履行者。
鄉村文化振興是民俗地域文化的縱向傳承、外來文化的橫向滲透與鄉土資源稟賦的開掘利用相結合的綜合過程,其要求在傳承鄉村文化的同時與時俱進地更新和改造鄉村文化[5]。那么,與之呼應的是,鄉村教師文化使命的踐履,除了要傳承優秀鄉風文明外,更要不斷地學習地方性知識,有效利用鄉土資源稟賦,開發和編制烙有地域特色、彰顯民族特色和描繪鄉土本色的校本課程,創造性地開展鄉村教學活動。從很大意義上講,本土資源和地方性知識是鄉村教師開展獨特教學活動的制勝法寶,也是鄉村教育的活力和魅力所在,其不僅有利于鄉村教師的地域融入和社會適應,也對鄉村教師的專業成長大有裨益。
鄉村是個大寶庫,其“廣袤原野、山川河流、豐富的動植物,農民勤勞、善良、純樸的傳統美德,流傳千古的風土人情、鄉土風俗和村落文化,都應成為寶貴的教育素材”[6]。然而,鄉村社會中鄉土資源的豐富多樣與開發利用不足之間的鮮明落差凸顯了鄉村教育的向城性和同質化癥結,這也對鄉村教師的文化使命提出了新要求。具體而言,鄉村教師要拜訪村中長者和當地名流,因為他們是了解當地文化和特色資源的重要信息源、活字書,通過他們的口述講解對當地可利用的鄉土資源進行梳理歸類,然后再結合教師自身的課程理論、學生的生活經驗和鄉村學校的教學條件開展諸如紅綠研學旅行、自然主義教育、農業體驗和非遺文化傳承等校本課程,從而形成以課本為中心的城市教育和以民間故事為主要內容的鄉土教育的有機結合,學校正規教育與自然野趣之習染的完美配合,知識理性啟蒙與鄉村情感涵育的高度融合。
鄉村教師與鄉村社會環境的相互適應是破解鄉村教師“留不住”問題的根本性舉措,也是增強鄉村教師身份認同、提升鄉村教學效果和實現鄉村教師隊伍內生性建設的基本前提。然而,在新型城鎮化迅猛推進、鄉村教師城市化特征日益凸顯、鄉村生活相對封閉單一的多重影響下,鄉村教師脫嵌于鄉村社會的問題愈發嚴重,這主要體現在“工作生活兩地化”的日常奔波、“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逃離心理、“我是外來城市人”的身份認同、“躲進小樓成一統”的自我區隔四個方面,最終導致鄉村教師與鄉村社會之間的關系逐漸疏遠和淡化,鄉村教師很少與鄉村社會進行互動和對話,淪為鄉村社會的陌生人、“懸浮者”和鄉村生活的旁觀者、“邊緣人”。
作為鄉村教師生存發展的空間場域,鄉村社會不僅是他們不能抽身而去的關鍵性依存場所,而且還是其實現在場式專業發展和賦值有限人生的寶貴舞臺。鄉村教師文化使命的真正踐履和全面實現,必須建立在高度的地域融入和鄉村社會嵌入的基礎上,否則就會失去牢固的根基。首先,鄉村教師在思想上要構建“村中人”的身份認同,從主觀情感上向鄉村靠攏,消弭與鄉村社會之間的無形隔膜,在內心深處生發出“為鄉村而教”的使命感和光榮感;其次,鄉村教師要充分理解和主動了解鄉村社會獨特的生活方式、人際關系和風土人情,同“生于斯,長于斯”的原有鄉村成員和老一輩鄉村教師保持密切的文化互動和日常交往,構建和諧穩固的地緣關系,打通走向鄉村“局內人”的通道,增強鄉村教師與鄉村社會之間的黏性,以便更深入地嵌入鄉村社會[7];最后,鄉村教師要以家訪為載體作為聯結家校情感的橋梁,在同家長的深度交往中感悟鄉村教育和鄉村教師的重要價值,從促進和見證鄉村孩子的成長中體認非凡的人生價值和生命意義,在潛移默化中厚植鄉土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