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漢語學習詞典》稱呼語語用信息呈現研究

戴軍明

(商務印書館 漢語編輯中心，北京 100710)

語用信息是說話時涉及的社會文化規則，是外語學習者掃除交流障礙必須掌握的知識。學習詞典應該呈現語用信息，國內外學者早已達成共識[1]47。從學習者需求角度歸納，漢語學習詞典中語用信息包括稱謂語的用法、如何表達問候、如何表達感謝、如何表示道歉、如何表達告別、模糊限制語的用法、語氣助詞的用法、情態動詞的用法、言語行為動詞的用法、如何表達禁忌與避諱等內容[2]70。稱呼語是言語交際的第一步，稱呼語運用不得體可能會阻礙交際，甚至導致交際中斷或失敗。因此，稱呼語是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的難點和重點，稱呼語語用信息的呈現也是漢語學習詞典的重要內容之一。

商務印書館2020年出版的《當代漢語學習詞典》(以下簡稱《當代》)，是一部按照國際通行的學習型詞典理念編寫的中型語文學習詞典。“詞典主要以對外漢語教學和漢語詞匯學研究的成果作為收詞依據”，“詞語的收錄參考了《HSK詞匯等級大綱》(1992)和《新漢語水平考試大綱》(2010)，也酌情收錄了《現代漢語常用詞表(草案)》(2008)中的少量高頻詞”，據此可以認為，這部詞典是一部外向型的漢語學習詞典。我們選取稱謂語作為研究對象，分析《當代》中的稱謂語語用信息呈現情況。

一、《當代漢語學習詞典》中稱謂語語用信息呈現方式

語用信息的主要呈現方式包括釋義、例證、提示、辨析等幾種。

(一)釋義

釋義就是揭示和表述語詞的意義[3]。釋義是詞典微觀結構中最重要的部分，可以包括詞條的語義、語域、語用等信息[4]60。有的詞語的基本義中即含有語用信息，如：

【先生】?對成年男子的尊稱。

【女士】對成年女子的尊稱。

“先生”“女士”的基本義都負載了語用信息——“表達尊敬”的禮貌信息，也提供了年齡、性別等方面的信息。

有的詞語在基本義之外，另外增設了負載語用信息的義項。試比較：

【嫂子】哥哥的妻子。(《現代漢語詞典》)

【嫂子】?哥哥的妻子。?對朋友的妻子的尊稱。(《當代》)

【小伙子】青年男子。(《現代漢語詞典》)

【小伙子】指青年男子。也說“小伙兒”。用于口語。(《漢語教與學詞典》)

【小伙子】年輕的男子。(《商務館學漢語詞典》)

【小伙子】?年輕的男子。?對年輕男子的稱呼。(《當代》)

“嫂子”“小伙子”在《現代漢語詞典》中只有一個義項，在同為學習型詞典的《漢語教與學詞典》和《商務館學漢語詞典》中，“小伙子”也都只有一個義項。而《當代》中“嫂子”“小伙子”的釋義均增設了一個義項：“嫂子”義項?負載了語用信息——明確了其稱呼功能，負載了“表達尊敬”的禮貌信息；“小伙子”義項?負載了語用信息——明確了其稱呼功能，提供了年齡、性別等方面的信息。

(二)例證

例證是釋義的延伸，是表現詞語如何與其他詞語組合成更大的語言單位的有效手段，可以展示詞語的詞法、句法、搭配、內涵、文體和社會文化特征[4]62。魏向清認為，積極型雙語學習詞典配例要兼顧語義層次(幫助理解)、語法層次(幫助正確使用)、語用層次(幫助得體使用)三個層次的例證，以便外語學習者有的放矢地積極理解和正確模仿應用。這同樣適用于其他學習詞典[5]。例證在詞典中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例證可以通過設置實例、情境或言語行為來幫助呈現語用信息[2]81。如：

【哥哥】?泛指年齡比自己大的男子。鄰居～不愿意跟我玩兒|老～，向您打聽個事兒。

【師傅】?對有技藝的人的尊稱。木工～|司機～|瓦工～|修車～|他是果園里的老～|王～的技術水平很高。

【無賴】游手好閑、品行不端的人。那人就是個～，你千萬別招惹他|他是村里有名的～，成天游手好閑，不干正事。

“哥哥”兩個例證分別提供了“哥哥”作為背稱、面稱的信息，而且后一例證既是見面打招呼稱“老哥哥”，又是請人幫忙時稱呼“老哥哥”，負載了“表達尊敬”的禮貌信息和“表達親近”的情感信息。例證能使抽象的釋義變得具體、特指[6]67。 “師傅”例證中提供了被稱呼對象的具體職業身份，如“木工”“司機”“瓦工”“修車”等，從而使釋義中的語用信息得到具體呈現，佐證了釋義的語用信息。“無賴”例證直接體現了說話人對稱呼對象的厭惡、不屑、不滿等情感信息。

(三)提示

提示能夠對特殊的語用信息等作全面、詳細的說明。《當代》在釋義和舉例后用“”引出提示，并改變字體(本文為行文方便，引例中省略該符號，只改變字體)，內容比較豐富，涉及詞形、字音、語義、語體、搭配、新詞新義、新用法、文化信息等。

【岳父】妻子的父親。多用于書面語，含尊敬色彩；口語中常說“老丈人”，但一般不能用作當面稱呼，當面通常隨妻子叫“爸”。

【人家】?稱說話人自己，相當于“我”。這個意義有撒嬌的意味，常用在關系親密的人之間。

“岳父”提示中呈現了“岳父”所負載的語體信息、“表達尊敬”的禮貌信息以及場合信息等，并提示了對應的口語說法和面稱說法。“人家”提示中呈現了“人家”表達親近的情感信息和使用場合信息。

(四)辨析

辨析是對意義相近、使用時易混淆的詞語進行對比、分析。《當代》的辨析以專欄呈現(本文為行文方便，下文引例時只以“辨析”引出辨析內容，并改變字體)，重點強調詞義和用法差異，必要時給出用例，有的還提供了正確用例和錯誤用例。辨析中的語用信息呈現主要是點明詞語的不同使用場合、情緒態度等。如：

【伯父】【伯伯】辨析：①“伯父”多用于書面語，“伯伯”多用于口語。②“伯父”不能跟表示職業身份的詞語搭配，“伯伯”可以。農民伯伯(伯父)。

【姥姥】【外婆】【外祖母】辨析：“姥姥”是北方話，“外婆”是南方話，都是口語，都可用作當面稱呼；“外祖母”是書面語，一般不用作當面稱呼。

“伯父”組呈現了“伯父”“伯伯”所負載的語體信息，提示了不同的搭配信息。“姥姥”組呈現了“姥姥”“外婆”所負載的地域信息，呈現了“姥姥”“外婆”“外祖母”所負載的語體和場合信息。

二、《當代漢語學習詞典》中稱呼語語用信息例析

崔希亮從交際功能角度把稱謂詞分為代詞稱謂、親屬稱謂、社交稱謂、關系稱謂、職銜稱謂、謙敬稱謂、姓名稱謂、親昵稱謂和戲謔稱謂等九個層次[7]。下文按照這一分類，并參照相關研究[8-10]，對《當代》的稱呼語語用信息進行例析(代詞稱謂較為特殊，姓名稱謂不在詞典收詞范圍，這兩類不作分析)。

(一)親屬稱謂

親屬稱謂包括親屬間的和非親屬間的，“爸爸”“媽媽”是純粹的親屬間的，“叔叔”“哥哥”既可以用于親屬間也可以用于非親屬間，“阿姨”只用于非親屬之間。

【媽媽】母親。小王當～了|我～是大學老師|～看上去很年輕|祝～生日快樂|～，我好想您啊！多用于口語。可以用作當面稱呼，常省略說“媽”。辨析：“母親”多用于書面語，一般不用作當面稱呼；“媽媽”多用于口語，當面、背后稱呼都可以用。用“母親”時顯得莊重，用“媽媽”時顯得親切。“母親”常用于比喻，“媽媽”一般不這么用。母親(媽媽)河|祖國啊，母親(媽媽)。

【老婆】男子的配偶；妻子。娶～|你先回家跟～商量一下|他回到家，～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他把～和孩子照顧得很好。一般不用于正式場合。用作當面稱呼時，帶有親熱的意味。老婆我回來了。

【叔叔】?父親的弟弟。親～|堂房～|我有三個～。?對跟父親輩分相同、年紀比父親小而沒有親戚關系的男子的稱呼。王～|工人～|警察～|解放軍～|我敬在座的幾位～一杯酒。“姓/名+叔叔”可以簡稱說“姓/名+叔”；“職業名稱+叔叔”不能簡稱說“職業名稱+叔”。李叔叔(李叔)|工人叔叔(工人叔)|解放軍叔叔(解放軍叔)。

【阿姨】?對跟父母輩分相同、年齡差不多的，沒有親戚關系的女性的稱呼。王～|護士～|漂亮～|叔叔～|鄰居～家養了一只小狗|這個～是我母親多年的好朋友|一位好心的～幫她找到了回家的路|～，請問火車站怎么走？有時也用于自稱。孩子，別怕，阿姨帶你去找媽媽。?對幼兒園、兒童福利院等機構照料孩子生活的女性的稱呼。在老師、～的細心照料下，孩子很快就適應了幼兒園生活|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被送到兒童福利院，得到了老師和～細心的照料。有時也指幼兒園、兒童福利院等機構負責教學的女性。幼兒園阿姨帶孩子們去植物園玩兒了|這家兒童福利院的三四位阿姨要照管十幾個孩子。?對雇來照顧幼兒、老人、病人或做家務的婦女的稱呼。小～|請一個～|我家的～很能干|他家請了個～幫著照顧老人|我們白天上班時，孩子由～照顧。有時也用于當面稱呼。阿姨，請你記得今天給孩子吃感冒藥啊|阿姨，一會兒別忘了晾衣服哦。

“媽媽”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年齡與輩分、性別、語體、場合；“老婆”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性別等，通過提示呈現場合、情感等信息；“叔叔”義項?是親屬間稱謂，義項?是非親屬間稱謂，兩個義項均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年齡和輩分、性別，均提供了背稱例證，義項?提供了面稱例證，還提示前加姓/名和前加職業名稱的不同；“阿姨”三個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均涉及人物關系、性別等，義項?和?提供了面稱和背稱例證或提示，義項?還提示可用于自稱。“叔叔”義項?未提示可用于面稱的信息，義項??均未提供語體信息；“阿姨”義項?未提供是否可用于面稱的信息。

(二)社交稱謂

社交稱謂又稱禮貌稱謂，主要用于社交場合或者用于稱呼有特殊身份和地位的人。如“先生”“夫人”“太太”“小姐”“女士”等。

【先生】?對成年男子的尊稱。張～|李～|老～|大使～|姓王的～|孫中山～|他是一位很有教養的～|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年輕的～|這位～,請問您要點兒什么？|女士們，～們，歡迎大家出席今天的宴會。①多用在正式社交場合，服務行業(如商店、餐館等)也用來稱男顧客。②前面可以加姓或姓名,特指某位男性。張先生|李先生|孫中山先生。?指老師。教書～|私塾～|他們幾位都是張～的研究生|他的博士是跟著李～讀的|當～的都希望學生能有所成就|我小學時,教我們語文的～是女的。?對知識分子或有較高學識、地位的人的尊稱。多指男性，有時也指女性。魯迅～|老舍～|錢鐘書～|梅蘭芳～|冰心～|楊絳～|宋慶齡～|望～早日康復|～是嚴師,也是慈父|～的道德文章,令人十分仰慕|～對我的幫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不指名道姓時,往往含有高度的敬意和較濃的敬愛色彩。?稱別人的丈夫或對人稱自己的丈夫。這位是你～吧？|她的～是一位律師|我～跟我是大學同學。?稱醫生。孩子病了,得找個～來瞧瞧|山里人請不起～,就用土法來治病。?對男子選美比賽或其他評選活動中的優勝者的尊稱。香港～|亞洲～|國際～|世界～|健美～|足球～。

【小姐】?對未婚女子的尊稱。漂亮的～|張～,這邊請|～,請問您要什么飲料？?舊時稱有錢人家的女兒。大～|二～|嬌～|～架子|～脾氣|這丫頭是專伺候～的|她年輕時是一位大戶人家的～|那時,有錢人家的～也得學針線活兒。?對從事某些職業的女性的稱呼。導游～|公關～|空中～|前臺～|禮儀～|售樓～|服務員～。?對女子選美比賽或其他評選活動中的優勝者的尊稱。香港～|亞洲～|國際～|環球～|世界～|健美～|最上鏡～。

“先生”六個義項均呈現了禮貌信息，均提供了背稱例證，義項?????均呈現了性別信息，義項?通過提示呈現了場合信息，義項?是舊詞新義，義項?提供了面稱例證；“小姐”四個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均涉及性別信息，均提供了背稱例證，義項?和?涉及禮貌信息，義項?涉及年齡信息，義項?涉及時間信息和權勢信息，義項?是舊詞新義，義項?提供了面稱例證。“先生”義項?和?沒有呈現面稱信息，義項?沒有提示不用于面稱，義項?沒有提示地域信息(作為醫生解釋的“先生”是漢語方言稱呼，使用并不普遍)；“小姐”義項?和?沒有呈現面稱信息，義項?沒有提示不用于面稱。

(三)關系稱謂

關系稱謂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如“同志”“老師”“師傅”“同學”“老板”“朋友”“兄弟”。

【師傅】?工、商、戲曲等行業中傳授技藝的人。～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跟著～學藝多年|我～是位六十多歲的老藝人。?對有技藝的人的尊稱。木工～|司機～|瓦工～|修車～|他是果園里的老～|王～的技術水平很高。?對一般人的尊稱。～，請問到中山公園怎么走？

【同志】?為共同的理想或事業奮斗的人；特指同一政黨的成員。辦公室來了一位新～|對犯了錯誤的～要多幫助。?人們彼此之間的一種稱呼。小～|老～|女～|～，請問這個多少錢？現在較少用于稱呼。

【同學】?在同一個班或同一個學校學習的人。～會|～錄|老～|男～|同班～|全班～|大學～|～們正在班上上自習|在老師和～眼里，他是個好學生。?對學生的稱呼。～，請你到我辦公室里來一下|李～學的是計算機專業|這位～，請問去中文系怎么走？

“師傅”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場合信息(工、商、戲曲等行業)，義項?和?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禮貌信息(表示尊敬)，義項?還通過例證提供了可前加姓氏的用法(王師傅)；“同志”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有共同理想或事業的人；屬于同一政黨的人)，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場合信息(例證呈現背稱和面稱信息)和可前加姓氏的用法(李同學)；“同學”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在同一個班或同一個學校)，義項?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場合信息(例證中“同學”用作面稱和背稱)。“師傅”義項?和?，“同志”義項?，“同學”義項?，均缺失它們可以作為面稱的信息(例證中均用作背稱)；“師傅”義項?缺失作為背稱的信息(例證中用作面稱)。

(四)職銜稱謂

職銜稱謂分為職業性稱謂、頭銜性稱謂。前者如“大夫”“律師”“教練”“經理”“服務員”，后者如“教授”“博士”“主席”“校長”“總裁”等。

【服務員】旅店、飯館等服務行業中招待顧客的工作人員。她是這家賓館的～|這位～的態度真好|～，買單！

【醫生】掌握醫藥知識，以給人看病為職業的人。看～|保健～|家庭～|全科～|實習～|私人～|外科～|心理～|主治～|她的愿望是當一名～|～給我開了好幾種藥|～正在給他動手術。辨析：“大夫”多用于口語中，多用于面稱；“醫生”可用于口語和書面語，多用于較莊重的場合。

【校長】學校行政負責人。副～|新～|小學～|中學～|大學～|他在一所中學當～|他不再擔任～的職務|他從～的位置上退下來已經好多年了。

【教授】指高等學校職稱最高的教師。副～|大學～|客座～|名譽～|知名～|晉升為～|他是我們中文系的～|學院引進了一位海外特聘～|張～學問好，人也好。

“服務員”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場合等信息；“醫生”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關系、場合等信息；“校長”“教授”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人物的社會地位等。上述詞語中，“醫生”“校長”“教授”均未呈現作為面稱的語用信息(釋義和例證中均未呈現)；除了“教授”在例證中呈現了可以前加稱呼對象的姓氏外，“醫生”和“校長”均未提供相應的信息。

(五)謙敬稱謂

謙敬稱謂包括謙稱和敬稱。謙稱是下對上說話時或與平輩說話時比較客氣的自稱，有時也可以是上對下比較客氣的自稱，如“屬下”“老朽”“鄙人”等；敬稱是下對上說話時或平輩說話時比較客氣的對稱，如“老+姓氏”“姓氏(名號)+老”“-爺”“姓氏(名號)+兄”“-公”“尊-”“令-”。《當代》對謙稱幾乎沒有收條，敬稱主要在相關單字條目內呈現。

【老-】用在單音節的姓氏前，表示親切或尊重。～趙|～李|～陳|～王。多用于比自己年長的人。

【-老】“姓+老”，表示對年紀大的人的尊稱。張～|王～。“-老”的稱呼往往含有高度的敬意，一般用于稱呼在某個領域(如學術界)德高望重的人。

【-爺】對跟父親同輩或年長的男子的尊稱。李～。

【-兄】對男性朋友的尊稱。李～|王～。為表示尊敬，男子對有成就、值得尊敬的女性有時也稱“兄”。廣平兄|麗紅兄指正。

【-公】對年紀較長的男子的尊稱。沈～|周～。

【尊-】敬辭，用于稱跟對方有關的人或事物。～夫人|～親。

【令-】 敬辭，用于稱對方的親屬。～愛(敬稱對方的女兒)|～弟|～姐|～郎(敬稱對方的兒子)|～妹|～堂(敬稱對方的母親)|～兄|～侄|～尊(敬稱對方的父親)。

上述詞語無一例外地呈現了禮貌信息，有的呈現了年齡、輩分等信息(如“老-”“-老”“-爺”“-公”)，有的提示了場合信息(如“-老”)，有的呈現了性別信息(如“-爺”“-公”，“-兄”提示也可用于女性的情況)，等等。這類詞語適用場合、適用語體等比較特殊，但呈現不足，如“-老”“-公”“尊-”“令-”等多用于較為正式的場合，多用于書面語。

(六)親昵稱謂

親昵稱謂是一種特殊的稱謂方式，如“小王”“小明”“王兒”“英兒”“楊子”“英子”“大李”“明明”“寶貝”“哥們兒”“小伙子”等。

【寶貝】?對孩子或戀人、配偶的愛稱。常說“寶貝兒”。～，看媽媽給你買什么好東西了|～，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遲到了|～，看我給你買的鉆石戒指多漂亮。有時用來諷刺無能或性格怪異的人。她可真是我們那兒的寶貝，客戶全被她氣走了。

【東西】?b.指惹人憐愛的人或動物，如小狗、小貓、小孩兒等。這小～，嘴真甜|這個小～長得真可愛。

“寶貝”“東西”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情感等，“寶貝”例證均作為面稱使用，“東西”例證均可視為指人，面稱、背稱均可。“寶貝”“東西”均未明確權勢、場合、語體等語用信息，“寶貝”缺少背稱用法，“東西”面稱、背稱不明確。“寶貝”提示了特殊用法，這一特殊用法宜單立義項，可視為戲謔稱謂。

(七)戲謔稱謂

戲謔稱謂也是一種特殊的稱謂形式，如“老外”“侃爺”等。

【東西】?a.指不喜歡的人。笨～|蠢～|狗～|壞～|懶～|老～|糊涂～|混賬～|下流～|沒良心的～|真不是個～|你算什么～？|看那人色迷迷的樣子，準不是個好～。前面帶“笨、蠢、壞、懶、老、糊涂、混賬、下流”等形容詞或否定式、疑問式時，常常表達厭惡的感情。

【家伙】?指人或動物。小～|老～|你這～，怎么越來越滑頭了呢？|那個～心腸歹毒，手腕毒辣。常說“這/那/老/小+家伙”。“這家伙、那家伙”可指壞人，指一般人時有親昵或玩笑意；“老家伙”有不尊重的意思，多用于人；“小家伙”有喜愛意，既可指人，也可指動物。

“東西”呈現的語用信息涉及情感、態度等，面稱、背稱例證都有。“家伙”釋義未提供語用信息，面稱、背稱例證都有；提示中明確了“常說”(也就暗示了一般不單說)、點出了不同的組合表達不同的情感、態度信息等。“東西”“家伙”均未提供語體等信息；“家伙”提示中的“常說”事實上不是常說，而是“家伙”不單用，必須前加“這/那/老/小”等定語。

三、《當代漢語學習詞典》中稱呼語語用信息呈現的不足

榮月婷曾分別對5本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4部對外漢語學習詞典中的交際呼語語用信息收錄做過調查，發現無論是漢英學習詞典還是對外漢語學習詞典，呼語的語用信息收錄和語用信息表現方式在這些詞典中都不盡如人意。從內容上看，表現為詞條缺失、語用信息缺失和語用信息不足；從形式上看，表現為語用信息表現形式單一[1，11-12]。我們來看看《當代》中稱呼語是否也存在這些不足。

一是詞條缺失。限于詞典篇幅，加上主要依據兩部HSK大綱，《當代》的收詞自然不能面面俱到，必然有些詞不在編纂者的“詞表”當中。如與學生學習生活密切相關的“班長”“組長”等稱呼語未收；主條收了“姥姥、外婆、外祖母”“外祖父”，而“外公、姥爺”只在辨析欄出現；主條收了“舅舅”“舅母”，未收“舅父”“舅媽”(“舅舅”“舅媽”多用于面稱、口語，而“舅父”“舅母”較少用于面稱、口語)。

二是語用信息缺失。如“校長”只給出了概念義以及與概念義相關的例證(學校行政負責人。副～|……|他不再擔任～的職務|……)，而“校長”的交際稱呼語釋義及相關的例證缺失。

三是語用信息不足。(1)釋義中未呈現稱呼語的語用信息，但例證提供了該語用信息。如“服務員”只給出了概念義，但提供了作為稱呼語的例證(～，買單！)。(2)釋義和例證均未提供稱呼語的語用信息，但提示部分明確了該語用信息。如“嫂子”(哥哥的妻子)只給出了概念義，例證都是背稱用法，但提示其“多用于口語，可以用作當面稱呼”。(3)釋義和例證均提供了稱呼語的語用信息，但其他相關信息缺失。如有的稱呼語(“先生”“小姐”等)前可加姓氏也可不加，有的稱呼語(“小伙子”“家伙”等)一定不可以前加姓氏，《當代》未標明；“小伙子”“姑娘”在交際語境中是年長者對年輕男女(特別是陌生年輕男女)的稱呼，在《當代》中，前者未提供該語用信息，后者也只是部分提供了。

四是語用信息表現形式有限。從宏觀上看，《當代》沒有設置與語用信息相關的前、后頁材料或學習專頁；從微觀上看，《當代》的稱呼語語用信息的呈現主要采用了釋義、例證、提示、辨析等手段。

四、《當代漢語學習詞典》中稱謂語語用信息的修訂建議

漢語學習詞典呈現哪些語用信息，如何呈現這些語用信息，這是漢語學習詞典編纂者應該也必須研究、解決的問題。《當代》在語用信息的呈現方面有著自身的理念和特色，其義項之細密、釋義之淺近、例證之豐富、提示之入微、辨析之精準，都讓人感到耳目一新。結合現有學習詞典特別是漢語學習詞典研究成果，筆者對《當代》中稱呼語語用信息呈現方式的修訂提出一些建議。

從宏觀結構看，在詞典篇幅允許的情況下，建議在前頁材料或后頁材料增加獨立的語用學專欄，并在“出版說明”或“凡例”等前頁材料中簡要介紹本詞典語用信息的呈現方法。具體到稱呼語語用信息，可以設置稱呼語學習專頁或專欄，從而便于學習者整體把握[1]49。

從中觀結構看，建議增加“參見”等。如“先生”和“女士”，“哥哥”和“姐姐”，“叔叔”和“阿姨”，“小伙子”和“姑娘”，在使用方面有不少的共通之處、相似之處，而且時常同現，這樣的詞條在呈現語用信息時可適當使用“參見”，便于詞典使用者對照、掌握。

從微觀結構看：(1)從收詞和立項上擴充語用信息。作為漢語獨特的一種語用文化詞類，基本的、常用的稱呼語應盡量覆蓋，并注重平衡性、系統性，避免出現語用對應詞語的空缺[6]101。如“姥爺”“外公”，建議作為正條收錄，以便與“姥姥”“外婆”對應；稱呼語的概念義和語用信息分開立項[1]49，不少已分開立項，但仍有一些沒有，如“校長”給出了概念義，但未提供語用信息義項。(2)充實詞條語用信息內容，盡量描寫足量、完整、精確[6]101。如“小伙子”“姑娘”的語用信息不足，可進行完善；“舅舅”提示“老舅”帶有方言色彩，而“小舅”使用還挺廣泛(在北京大學CCL語料庫中檢索到的“小舅”用例多于“小舅舅”)，說“一般不說”不準確，建議刪改。(3)適當豐富語用信息呈現方式，增加更為經濟簡潔易懂的語用標簽[1]49。如<口><書>、<正式><非正式>等語體、場合等語用標簽。(4)釋義與例證對應。如“魔鬼”義項?釋義包含“兇惡的人”“害人的事物”，但例證中“毒品”“賭博”都是“害人的事物”，缺了“兇惡的人”的例證，建議增補相應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