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舉晟
中國刑事警察學院禁毒與治安學院,遼寧 沈陽 110854
近年來在打擊毒品犯罪實踐中,發現有不法分子利用網絡購物平臺販賣用于吸毒的相關工具。例如,不法分子將礦泉水瓶子改裝成吸毒工具后進行高價販賣,這種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吸毒行為乃至其他涉毒行為的滋生,嚴重影響了我國打擊毒品犯罪活動的效果。然而我國《刑法》規定的12種毒品犯罪罪名,并沒有把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納入其中,在這種背景下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給社會帶來了一定的危害。因此筆者撰寫此篇文章,建議在我國《刑法》中增設販賣吸毒工具罪,以利于對這一行為加以法律規制。
吸毒工具,顧名思義即吸毒者在吸食毒品過程中所使用的工具。但這樣的定義顯然過于簡單而且范圍不明確,會成為執法過程中的阻礙。目前關于吸毒工具的界定有以下兩種觀點:
觀點一:維基百科將藥物濫用(即吸毒)工具定義為“為制造、使用或藏匿毒品而設計或改裝的任何設備、產品或配件”,此觀點核心要義是,為使用毒品而設計或改裝的任何設備、產品或配件。
觀點二:為主要用于或設計用于注射、攝入、吸入或者其他方式使人體吸收國家管制的,能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與精神藥品的任何設備或產品[13]。該觀點的核心要義是,注射、攝入、吸入或者其他方式使人體吸收毒品的任何設備或產品。由此可見,以上定義是對各類毒品的吸食方式所涉及到的工具以及我國《刑法》對毒品的定義進行整合而得出的。目前在我國的禁毒實務中發現,毒品濫用最多的主要有冰毒、海洛因、麻谷、K粉,而吸食這幾種毒品所使用的工具有吸毒冰壺、特制打火機、煙燈、煙槍等。基于此,結合禁毒實務,筆者認為吸毒工具是指吸毒冰壺、特制打火機、煙燈、煙槍等,用于或設計用于注射、攝入、吸入或者其他方式等國家規定管制的,能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與精神藥品進入吸食者體內的任何設備或產品。
1.販賣吸毒工具罪與一般違法行為的界限。在認定某種行為是否構成販賣吸毒工具罪需要注意以下問題:我國《刑法》規定,盜竊罪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行為。可見,在司法實踐中,并非所有的盜竊行為都可以構成盜竊罪,只有盜竊公私財物的數額達到較大的標準時,盜竊行為才構成盜竊罪。同理,在司法實踐中,我們不能夠把所有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都規定為販賣吸毒工具罪,只有當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達到一定的標準才能構成販賣吸毒工具罪。所以我們只能夠把那些販賣吸毒工具涉及的數量或者盈利的金額達到一定的標準時(具體標準在下文定罪量刑構想部分再做詳述)才能夠認定為構成本罪,已達到標準的行為,根據行政法規或者治安管理處罰法規進行處罰即可[1]。
2.罪與非罪的界限。吸毒工具具有供吸食毒品者用于吸毒的專門功能,這與日常生活用品的功能有著本質的區別。例如,像吸毒冰壺、特制打火機、煙燈、煙槍等工具,在社會公眾日常生活中除非有吸食毒品需要,否則是無用武之地的。因此,在司法實踐中,只要發現行為人販賣用于或設計用于注射、攝入、吸入或者其他方式等國家管制的,能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與精神藥品進入毒品吸毒者體內的任何設備或產品的行為,并且達到一定標準的,均應當以販賣吸毒工具罪論處[1]。
在近幾年的禁毒實務中可以發現,各網絡購物平臺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商品”,那就是不法分子利用礦泉水瓶子、嬰兒用的奶瓶等其他類似的瓶狀物品,再加上吸管、化學實驗室中所使用的試管等管狀物,通過改裝、拼湊等方式制作成可供吸毒者用以吸食毒品的工具。而且種類多樣,甚至還標有價格和使用說明,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非常猖獗[2]。雖然在理論和實踐上難以界定到底是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引起的吸毒行為,還是吸毒行為引起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兩者的互助關系。因為如果沒有吸毒工具的輔助,毒品很難直接進入吸食者的體內或者進入體內后也難以有很好的吸收效果,所以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助長了吸毒行為的滋生。行為人吸食毒品以后很容易引起其他的犯罪,原因有以下幾點:一是吸毒行為的滋生必然引起毒品需求的增加,毒品需求的增加必定會刺激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犯罪或者其他的毒品犯罪的犯罪率增長;二是當吸毒者在缺乏吸毒經濟來源時,再加上在毒癮的促使下,會為了籌集吸毒的費用而實施謀財的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盜竊罪等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的其他犯罪。由此可見,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會引發吸毒行為,甚至會引發其他更為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其社會危害性相當嚴重[2]。
全面禁毒,從嚴懲處毒品犯罪是我國禁毒刑事立法的一貫政策。我國《刑法》分則中規定了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罪、非法持有毒品罪、強迫他人吸毒罪、容留他人吸食注射毒品罪等12種罪名,這些罪名涵蓋了毒品的制造、運輸、流通、消費領域的行為,然而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也屬于毒品消費領域的行為,但刑法未將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規定為犯罪,這與充分運用刑罰手段全面禁絕毒品、從嚴懲處毒品犯罪活動的立法思想是相悖的[4]。因此,有必要增設販賣吸毒工具罪,使毒品從制造、運輸、流通、消費等各環節都受到法律的制約,從而使我國的刑法對懲治毒品犯罪形成更加完整的體系。
刑罰的預防功能的主要作用在于其對犯罪分子具有震懾力,以達到預防毒品犯罪的目的。2019年江西省某地禁毒大隊在查獲的多名吸毒人員中調查發現,該地多家便利店內長期公開向吸毒人員大肆銷售吸毒工具,助長了吸毒行為,社會治安秩序惡化。為盡快查處這些違法商鋪,禁毒警察經過多日的偵查,收集了大量證據,搜查了三家涉嫌販賣吸毒工具的便利店,當場在店內查獲了大量用于吸食毒品的吸毒冰壺、玻璃煙斗、皮管等工具,警察隨即將這些吸毒工具依法進行扣押,并將店主、銷售人員傳喚到辦案中心進行調查。在事實面前,被查獲的三家店主及銷售人員對自己長期以來公開向吸毒人員販賣吸毒工具的違法事實供認不諱。然而在處理該案中,由于沒有相關的法律規定,僅對嫌疑人進行了行政處罰。因為《刑法》中沒有販賣吸毒工具罪,所以嫌疑人逃避了法律制裁,犯罪所得也沒有依法追繳,進而沒有發揮刑罰的震懾作用和預防功能。
根據我國《刑法》第十三條之規定:“一切危害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和安全,分裂國家、顛覆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破壞社會秩序和經濟秩序,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以及其他危害社會的行為,依照法律應當受刑罰處罰的,都是犯罪,但是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4]。該法條規定確立了罪與非罪的界限。表明了如果一個行為具有社會危害性、刑事違法性和應受刑罰懲罰性的特征,則該行為就構成犯罪。這也就為我們分析一個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提供了明確的標準。由此可見,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其同樣需要具有社會危害性、刑事違法性和應受刑罰懲罰性的特征。
根據上述內容,筆者認為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應當在刑法上規定為犯罪。理由具體有以下幾點:
吸毒工具并不是普通的商品,其具有專門性、迷惑性、危險性,對社會具有嚴重的危害性。首先,吸毒工具通常不是用于裝飾、供人欣賞等日常使用目的,而是行為人專門用來吸毒,具有從事違法活動的專門屬性,所以不能以普通合法商品的態度來對待[5];其次,吸毒工具的迷惑性極強,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會對社會公眾造成不良的影響,容易導致社會公眾染上吸食毒品的惡習。現實中很多并沒有吸毒的青少年一開始只是對各色各樣的吸毒工具懷有好奇心,然后以“試一試”的態度借助吸毒工具來“抽煙”,進而在誘惑、欺騙下染上毒癮無法自拔,給自己的身心健康和家庭幸福帶來了嚴重不良影響;此外,吸毒工具的危險性非常大,吸毒工具可以使吸毒者對毒品的吸收更加充分,增強吸毒快感,從而也使得毒品對吸毒者人體造成更加嚴重的傷害[6]。很多吸毒者在使用吸毒工具吸食毒品后,身體損害更加嚴重,甚至產生深度的幻覺,進而從事其他情節更為惡劣的違法犯罪活動,對個人和社會造成了嚴重危害。因此,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
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從經濟學的角度而言就是擾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的行為。販賣吸毒工具的不法分子將價值低廉的礦泉水瓶子、吸管等日常生活用品改裝成吸毒工具以后,以高于普通日常生活用品數十倍甚至百倍的價錢售出,非法牟利,這種行為其本質上就是在擾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7]。這些不法分子大多都是以銷售普通商品作為掩護,所售產品的衛生質量也都得不到保證,而當工商、公安部門等查處時,又辯稱是在銷售普通的日常生活用品、工藝品和玩具等。由于沒有相關法律法規對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做出明確規定,所以導致這些行為往往得不到相應的處罰,而長遠看來,這些不法分子在網絡購物平臺公然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嚴重擾亂了市場經濟秩序,不利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的正常運轉。因此,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具有刑事違法性[12]。
販賣吸毒工具導致了他人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首先,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會助長吸毒行為的滋生,吸毒行為的滋生必定會引發其他犯罪行為,由此可見,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毒品的走私、販賣、運輸、制造等涉毒行為的滋生,同時也促使了吸毒者進一步違法犯罪的可能性[8];其次,對于社會公眾而言,吸毒工具的存在往往會引起人們的好奇心和嘗試欲望,特別是在網絡公共平臺,由于缺少監管且購買便捷、無障礙,所以一些易被毒品吸引的人群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極有可能會出現通過吸毒工具嘗試吸食毒品進而成為吸毒群體。因此,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具有應受刑法懲罰性[3]。
根據我國刑法通說,構成販賣吸毒工具罪需要具備主體、客體、主觀方面、客觀方面四個要件[4]。對此,販賣吸毒工具罪的犯罪構成要件如下:
1.犯罪主體。犯罪主體是指實施《刑法》規定并禁止的行為的單位或者個人。我國《刑法》規定凡年滿16周歲,精神狀況正常的人,均為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人,對其犯罪行為均應承擔刑事責任。由此販賣吸毒工具罪的主體應當是:凡年滿16周歲并且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自然人皆可以成為本罪的主體。當然,對已滿16周歲不滿18周歲的人犯本罪的,依法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至于筆者為何不將單位也認定為本罪的主體,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在目前的禁毒實務中,有關部門還未發現以單位為主體實施販賣吸毒工具的情況;另一方面是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一定是伴隨其他毒品犯罪行為而實施的,比如,伴隨販賣毒品罪而實施,此種情形以重罪吸收輕罪論處即可[9]。
2.犯罪客體。犯罪客體是指犯罪行為所侵害的法益。可分為一般客體、同類客體、直接客體等。具體到販賣吸毒工具行為,其侵犯的是復雜客體。即其侵犯的主要客體是妨害禁毒司法活動的正常秩序,其侵犯的次要客體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因此將販賣吸毒工具行為規定為犯罪是符合犯罪客體要求的。
3.犯罪主觀方面。表現為故意犯罪,過失不構成本罪。即行為人明知吸毒冰壺、特制打火機、煙燈、煙槍等,主要用于或設計用于注射、攝入、吸入或者其他方式等國家管制的,能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與精神藥品進入吸毒者體內的任何設備或產品而進行販賣,或者行為人明知是可以用以吸毒的除上述以外的任何設備或者產品仍賣予購買方用以吸毒的[10]。一般來說有以下情況可以推定行為人主觀上是明知的:(1)行為人曾經向吸毒人員販賣吸毒工具的;(2)行為人采用隱語、暗語、黑語等隱蔽方式進行販賣的;(3)有確鑿的證人、證言證明行為人知道是吸毒工具的;在排除了有串供可能的情況下,向行為人購買吸毒工具的吸食毒品者或者非吸食毒品者的供述,均一致證實行為人明知其販賣的是吸毒工具的[11]。
4.犯罪客觀方面。表現為行為人實施了販賣吸毒冰壺、特制打火機、煙燈、煙槍等,主要用于或設計用于注射、攝入、吸入或者其他方式等國家管制的,能使人形成癮癖的麻醉藥品與精神藥品進入吸毒者體內的任何設備或產品,或者明知他人購買這些設備或產品用以吸毒而予以販賣,情節嚴重的行為。行為方式主要有以下兩種:一是販賣吸毒冰壺、特制打火機、煙燈、煙槍等的行為。二是明知是可以用以吸毒的除上述以外的任何設備或者產品仍賣予購買方用以吸毒的行為。
通觀《刑法》,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與非法經營罪的行為極其類似,非法經營罪簡而言之就是未經許可而從事非法經營活動,擾亂市場秩序,情節嚴重的行為,所以在對販賣吸毒工具罪進行量刑時可以比照非法經營罪的量刑標準。在對犯罪分子進行具體的量刑時,應先對兩個概念進行界定。一是“情節嚴重”。所謂情節嚴重就是販賣吸毒工具涉及的數量20個以上50個以下、吸毒人員20人以上50人以下或者盈利的金額達到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的情形。二是“情節特別嚴重”。所謂情節特別嚴重就是在販賣吸毒工具涉及的數量200個以上、吸毒人員200人以上或者盈利的金額達到5000元以上的基礎上涉及的區域面廣或者向大量的復吸者販賣吸毒工具的情況。基于上述表述,對于販賣吸毒工具罪的處罰如下:犯本罪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向大量的復吸者販賣吸毒工具的,應在相應的量刑幅度內從重處罰。又因為販賣吸毒工具罪的刑事違法性與其行政違法性是一致的,也就是說,販賣吸毒工具的行為人必然違反有關的工商法規,沒有行政違法性就不存在刑事違法性,因此在禁毒實務中如果發現販賣吸毒工具未達到刑事違法的情形仍然可以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對其進行行政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