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車交通事故庭審處理要領

王巧梅

甘肅省會寧縣法律援助中心，甘肅 白銀 730799

一、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概述

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是指車輛駕駛人員因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和其他道路交通管理法規、規章或存在過錯行為，造成人身傷亡或財產損失所應承擔的責任。原《侵權責任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曾對機動車交通事故的損害賠償責任判定、賠償權利主體和賠償義務主體做了詳盡規定。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屬于一般侵權損害賠償責任糾紛，2006年7月1日機動車交通事故強制保險開啟了從一般侵權損害賠償轉變為一般侵權賠償與保險賠償相結合處理的賠償模式。

司法實務中往往出現車輛所有人與實際使用人不一致的現象，這牽涉到多種錯綜復雜的法律關系。2021年1月1日起實施的《民法典》規定了租賃、借用、盜搶和買賣未辦理過戶登記機動車以及掛靠、擅自駕駛他人車輛等多種情形下責任主體的承擔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當事人之間的爭議聚焦于造成損害的過錯界定、責任劃分、適用賠償的標準、具體損害賠償項目及數額，這些問題需要法官做出合理認定。法官主要圍繞當事人開庭前以及庭審過程訴辯雙方提交事故相關事實證據這兩個部分組織訴辯雙方進行開庭質證，并且對確定事故責任賠償主體進行審核，理清各類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法律關系，審查事故責任主體和事故過錯責任認定，對各類機動車道路交通事故賠償責任認定，對強制保險責任主體進行資格審核，對損害賠償的責任范圍、項目、數額、標準進行審核，最后為制作裁判文書做好一系列工作。

二、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的庭審具體要求

（一）庭前準備階段

庭前程序的主要工作是審核確定被告的訴訟地位，對當事人提交的各類證據進行交換，對爭議的受害人傷殘等級、誤工時間、護理時間、護理依賴程度、繼續治療費情況進行司法鑒定，告知舉證義務人在舉證期間內提出司法鑒定申請，為庭審程序做好準備和固定爭議焦點。審核確定被告的訴訟地位包括侵權人和購買強制保險的保險公司這些賠償義務主體。

首先，對交通事故賠償侵權主體審查，實務中經常出現機動車實際車主與使用人不一致的情形。責任主體的確定法律有明文規定：機動車租賃、出借情況之下發生的交通事故，由交強制險保險公司賠償，不足部分由車輛實際使用人承擔賠償責任，車主有過錯的承擔相應過錯賠償責任。買賣機動車但沒有辦理登記過戶情況下發生的交通事故，由交強險保險公司賠償，不足部分機動車買主承擔。將車輛掛于他人名下發生的交通事故，由掛靠人和被掛靠人承擔連帶民事賠償責任。未經許可使用他人車輛發生的交通事故，由交強險保險公司賠償，超過交強險部分，由該車的使用人承擔賠償責任，車主有過錯的，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其次，對保險公司是否承擔賠償責任進行審查，我國法律規定機動車上路行駛必須購買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②《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繳納強制保險目的是分散風險，有力保護無辜受害人。一旦發生事故造成第三人人身傷亡或者財產損失的，保險公司經核算后，可在限額內直接向賠償權利人賠償損失。同時在被保險人墊付相關費用后，也可賠付給被保險人。這樣看來，在保險公司和第三人間形成一種法定侵權賠償關系。在起訴時，賠償權利人應同時將交強險保險公司和侵權人列為共同被告，行使民事賠償請求權。當賠償權利人僅起訴交強險保險公司索賠，遺漏其他主體的，人民法院應釋明。釋明后，仍不主動追加的，法院可以職權追加損害賠償義務人為共同被告進行訴訟。僅起訴賠償義務人的，人民法院依舊告知原告追加承保的保險公司為共同被告，原告不追加的，法院以職權追加。保險公司不得以向其他被保險人賠償來抗辯受害人的索賠請求權。

最后，對于機動車交通事故審理中部分事項，具有醫療技術專業性，需要通過專門的司法鑒定機構進行鑒定。這類司法鑒定涵蓋內容多，包括受害人傷殘級別、護理時間、護理依賴程度等。著重以對方當事人提出異議且不予認可的內容作為申請鑒定項目。在規定的舉證時限內由負有舉證義務的當事人承擔舉證責任。舉證義務人在舉證期限內，提出書面司法鑒定申請，請求法院委托進行司法鑒定。若舉證義務方未提出申請的，法院對其不能舉證的風險行使告知義務，由其承擔舉證不能的風險。比較常見的司法鑒定項目是如何確定受害人的傷殘級別？我國對機動車交通事故致人傷殘級別劃分為十級，傷殘系數依照傷殘一級到十級確定，每個級別從100%開始每級遞減10%。司法鑒定機構以受損人治療診斷效果、治療穩定后或治療終結后掌握鑒定時機，進行人體傷殘級別鑒定。在鑒定前，鑒定申請人提交住院治療病歷及相關聯醫學影像資料，法院須組織雙方質證，對其真實性和合法性審核后，才提交給鑒定機構。

（二）開庭審理階段

開庭審理階段需要把握的實務要點是聽取當事人陳述與答辯、舉證責任分配、對證據進行審核、圍繞當事人在法庭上的爭議焦點、判明機動車侵權歸責原則、審查過錯責任、對賠償義務人提起損害賠償是否合法進行審查、對保險公司的賠償限額進行界定、查清受害人的人身和財產損失。

1.開庭審理要點一

機動車道路交通事故責任糾紛歸責原則及舉證責任如何分配，這在實務中比較復雜。不同情況下應分別適用不同的歸責原則和舉證責任，對于機動車之間發生道路交通事故的情況，應適用主觀過錯責任原則，此為侵權行為成立四個要素之一。過錯責任分為全部、主要、次要、同等及無責任五種類型。關于舉證責任分配，按照誰主張誰舉證原則進行。如機動車與其他非機動車、行人之間發生道路交通事故，應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若機動車無過錯，則承擔損失額10%的賠償責任①《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加害人主觀過錯及損害事實與損害后果之間有因果關系，由賠償權利人承擔舉證責任。如非機動車和行人主觀有過錯，適用過失相抵賠償原則。如果機動車一方主觀屬于故意，行人和非機動車方僅為一般過失，則不能適用過失相抵原則。

2.開庭審理要點二

審查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的效力問題。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制作的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是經過現場勘驗檢查的結果做出的技術性責任認定，這是依法處理機動車道路交通事故責任糾紛的重要證據。依照當事人在事故中的過錯程度，所承擔責任的形式不同，事故責任類型分為全部、主要、同等、次要、無責任及各方均無責任。賠償責任是民事責任，因此人民法院在審理區分事故責任大小時，對事故責任認定書這一證據進行審核、考量，但事故責任認定書不能作為判定民事侵權行為是否成立的唯一證據。在庭審實踐中，根據民事侵權行為歸責原則，進行綜合認定，及時填補損失。對受害人的賠償首先由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范圍內先行賠付，這種承擔賠償責任形式，不考慮加害人過錯程度。

3.開庭審理要點三

對交強險合同中受害人身份的審查。交強險合同中受害人是指因被保險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致人身傷亡或者財產損失的人，被保險機動車本車車上人員、被保險人不能稱之為受害人②《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款》（2020版）。。投保人指車輛所有人和管理人。被保險人是指購買機動車強制保險的人和許可的合法駕駛人。強制保險中的第三人和車上人員范圍界定很嚴格，須以特殊的時間和空間為依據，在事故發生時這一特定時間內，身處保險車輛之上或車外為依據，在車上即為車上人員，在車下即為“第三者”，但在實務中受害人范圍較廣。

4.開庭審理要點四

關于對交強險保險公司賠償限額的審查。我國對承保機動車強制保險的保險公司，每次事故的最高賠償限額有明文規定。現行制度下，死亡傷殘損失賠償最高限額為180000元，醫療費用賠償限額為18000元。財產損失限額為2000元。被保險機動車無責任時，死亡傷殘賠償限額最高為18000元，醫療費用賠償最高限額為1800元，財產損失損害賠償最高限額為100元。審查是否超過限額，應以分項限額進行，不應調劑。交通強制保險先行賠付，是作為機動車加害方的法定賠償義務。承保強制保險的保險公司在責任限額內有義務承擔全部賠付責任。但是，如果出現駕駛人沒有取得駕駛證或沒有取得相應的駕駛資格的情況，以及服用國家禁用的精神藥品及麻醉藥品、醉酒、主觀故意發生交通肇事的情況，交強險保險公司先行給予受害人賠償后，可向加害人就已賠付損失額追償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其主要目的為先行救濟受害人，及時填補其損失。上述情況一般奉行全部賠償原則，受害人損失多少賠償多少。其中的財產損失賠償，指積極財產損失，即直接損害結果。車輛受損的修復費用，必須與侵權行為兩者之間有因果關系。

5.開庭審理要點五

對其他非機動車、行人是否應當遵守有關道路交通規則進行嚴格審查。如駕駛非機動車靠右側行駛，行人應當按道路交通規則通行指示信號燈通行，對于道路無通行指示燈的情況，應在確保安全前提下通行。

6.開庭審理要點六

對于交通事故賠償范圍、數額逐項進行審查，包括以下12個項目②《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20）17號。。

（1）醫療費。根據受害人住院就醫機構出具的相關診療醫藥費、住院費等相關票據，結合本人臨床病歷以及相關臨床檢驗診斷檢查結果等其他相關佐證材料進行審查確定。具體賠償范疇及數額以庭審前本人實際發生的費用為據，沒有發生的費用一般不予賠償。審查醫療費是否屬于合理用藥，往往也是爭議之一。醫療費合理范圍，要與損害有關聯。受害人依法主張的其他后續治療費用，可待實際費用發生之后予以確定，或在鑒定機構鑒定之后予以確定。

（2）護理費。根據護理人數、護理人員的收入、護理服務期限等因素來進行確定。實務中針對護理人數確定，原則上應為1人，當醫療機構或者鑒定機構有明確意見時，可視情況確定護理人數。護理期限的確定，參照受害人日常生活中的自理程度，最長不得超過20年。對于受害人的護理依賴程度，通過司法鑒定機構確定。

（3）誤工費，指受害人收入損失。誤工費根據受害人收入標準計算，因傷殘持續誤工的，截止時間為定殘日前一天計算。實務中我們應特別注意下列兩點，一是受害人無固定收入的，參照受訴人民法院所在地相同或相近行業的平均收入計算，二是有固定收入的，受害人須提供單位用工證明，工資表及扣發工資的相關證明，來佐證自己的收入減少額。

（4）交通費，包括受害人及必要的陪護人員乘坐交通工具發生的費用。實務中是否因就醫而產生的費用，應結合受害人身心受損程度，以合理性為前提。一般以客車為工具而發生的費用為準，特殊情形下須乘坐出租車的，要有合理性，否則得不到支持。

（5）住院伙食補助費，參照當地各級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在外出差補助標準進行確定計算。

（6）營養費，是指用于購買必需營養品的費用。

（7）殘疾賠償金，以受害人所受傷殘程度進行賠償。傷殘等級評定須以司法鑒定機構的鑒定意見為準。我國19個省份實行農民和城鎮居民“同命同價”，依照法庭辯論終結前受訴法院所在地城鎮居民上年度收入為基礎計算。

（8）殘疾輔助器具費，普遍以國產普通適用性為準，排除奢華性殘疾輔助器具費。

（9）喪葬費，按照受理案件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的職工月平均工資標準，以6個月總額計算。

（10）死亡賠償金，中國有19個省份不分受害人戶口類別，均以城鎮居民上年度收入為基礎計算20年。超過60歲的，年齡每增加1歲，減少1年，最少不得低于5年。死亡賠償金不屬于遺產范圍，不能被繼承。

（11）被扶養人生活費，實務中死亡賠償金或者殘疾賠償金涵蓋此項目，依照相應規定計算。被扶養人存在其他撫養人情況下，賠償義務人只賠償受害人依法應當分擔部分。

（12）精神損害撫慰金，依照受害人死亡或者傷殘程度確定。

7.開庭審理要點七

訴訟時效起算問題，機動車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的訴訟時效為3年。司法實踐一般以受害人在醫院確診傷勢當天開始起算，傷勢輕微的以受傷之日起算。

三、結語

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訴訟過程中，庭前準備和開庭審理環節同等重要。在開庭前，審查當事人適格包括原告和被告必須完全正確，尤其是在受害人死亡案件審理中，原告必須是死者的近親屬。法律規定近親屬包括配偶、父母、子女。只有上述人員才能主張因機動車交通事故而造成的經濟損失。被告相應的也不能被遺漏，特別是在機動車使用人和所有人不一致的情況下，所有人有過錯必擔責，依法列為共同被告，必做的司法鑒定事項也應一并在庭前委托做出。開庭審理階段，要抓住當事人爭議焦點，著重圍繞焦點進行庭審調查、舉證質證、法庭辯論。以上皆為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庭審要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