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楠楠
(貴州省社會科學院,貴州貴陽 550003)
目前,國內外學術界對于文化治理的認知與界定仍莫衷一是,并無定論,但從我國學者的研究來看,大部分學者對文化治理的理論體系已形成一系列的基本認同,如將文化治理作為“軟治理”的一種重要手段和措施;將文化主要作為一種工具,具有導向作用,借助文化的力量潛移默化地推動國家主導下的核心價值體系建設;將文化視為一種治理對象,倡導和推動文化建設與發展方向的多中心、多層次管理,在保障公民文化權益基礎之上達成社會治理,實現國家社會整合與文化建設的優化[1]。
從國家主體角度看,無論城市還是鄉村,文化治理都是政府在施政過程中通過一系列的政策、措施來服務于民的一種方式。通過文化治理,不僅可以對民眾的意識形態、價值取向與精神面貌進行提升,還可以營造出良好的社會環境,從而推動文化的繁榮與發展。實際上,現代鄉村文化治理的內涵就在于聚焦鄉土社會中的文化建設,建立新型的鄉村文化供給制度與服務內容,尤其是在鄉村振興戰略的背景下,使農民在生活富裕的基礎上,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以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核心,以鄉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為載體,使文明鄉風、良好家風、淳樸民風的重要性不斷凸顯。
我國的傳統文化是根植于鄉土社會的,鄉土的文化又是鄉村社會秩序的基礎所在。因此,鄉村文化在基層治理場域中的作用始終不容小覷。隨著中國進入新時代特色社會主義時期,鄉村文化治理更是勢在必行[2]。由傳統的城鄉二元結構,以及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所導致巨大的城鄉差異,使農村社會的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進程形成了交織和錯位。例如,村落的空心化使得傳統村落文化失語、傳統村落秩序缺失;鄉土文化教育在教育體系中的匱乏和不足,無法激發學生對鄉土社會傳統文化的認知、認同與熱愛;青壯年外流與留守人口老化的因素疊加,弱化了鄉村文化治理的基層主體,減弱了鄉村文化治理制度構建的廣泛性與社會性;鄉村干部思維的固化等。這些都使文化治理在鄉村振興過程中成為一種必然性治理手段,而非選擇性治理手段。
鄉村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雖然具有各自文化的獨特性,但根植于鄉土的文化大都歷經沉淀,其不僅承載著祖先的記憶與基因,而且擁有鄉村全面、健康、可持續存續發展的內生動力。經濟是基礎,文化是根本,文化振興是鄉村振興戰略中的鑄魂工程,從經濟與文化融合發展而言,鄉村振興既能夠契合鄉村產業發展的經濟振興,又能夠改善鄉村精神風貌的文化振興。鑒于此,有必要在理解鄉村文化治理與文化建設的基礎邏輯之上,通過彰顯鄉村文化的獨特性、發揮鄉村村民的主體性、注重鄉村文化的自覺性,來發掘鄉村文化治理的內生動力,喚醒鄉村內生機制與內在秩序,進而激發鄉土整體性文化的活力與發展動力。
鄉村文化治理的內生動力應該彰顯鄉村文化的獨特性。正所謂“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不同鄉村之所以多彩,究其緣由,就是因為不同鄉村在地方性文化、歷史傳承與社會維系之間具有獨特性與差異性,而這些獨特的烙印、標志和象征正是其文化的凸顯部分[3]。換言之,不同鄉村中的不同群體在依賴自然與生態中造就的環境差異和不可復制的村落生活格局,彰顯出了不同村落存在的特有價值與意義。因此,在鄉村振興背景下的鄉村文化治理,尤其是民族地區的鄉村文化治理,應秉承多元、和諧與共生的原則,強調鄉村文化的整體性、多樣性和差異性。
鄉村文化治理的內生動力應注重村民的主體性。自上而下建立多元的具有參與性和平等性的對話機制。毋庸置疑,村落是承載人們生產生活和文化創造的重要空間,村民世代繁衍生息于此,依附著熟悉的自然環境、共同的鄉村秩序與傳統的社會人倫,他們在你來我往中集體創造著自身特有的傳統文化,甚至其中一些文化在發展豐富與傳承的過程中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從某種意義而言,鄉村振興也是“人”的振興,應高度關注在特有的鄉村空間中,以前創造過、現在創造著、未來能創造一切物質與精神文化的“人”,只有生活在這個空間里的“人”,才是鄉土存續與發展的關鍵所在。因此,鄉村的文化振興需要突出鄉村振興主體,即村民的主體性地位,通過提升其鄉土文化自信,真正激發出鄉村振興的內生動力。具體而言,突出鄉村振興中村農民的主體性地位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強化村民對于鄉村問題的參與性。鄉村是人的鄉村,是生于斯,長于斯的民眾歷經漫長歷史努力締造而成的鄉村,每個村落都有自身的歷史記憶與生活敘事。因此,鄉村中的人應成為地方文化整體呈現的主體,村民應合理參與鄉村的規劃、建設和鄉村治理過程,這不僅有利于發揮其主體能動性,而且也有利于豐富其文化認知。二是,注重民間文化賦權,提升鄉村話語權。在鄉村治理中,作為治理參與主體的村民常處于被動且易于被忽視的狀態,應建立起多元、平等、客觀的對話交流機制,在村落的規劃建設和保護中,除充分聽取村民意見外,還有必要注重發揮鄉村能人,特別是鄉賢、寨老及回鄉創業人員等特殊鄉村人才的積極作用。
鄉村文化治理的內生動力應突出文化的自覺性。隨著經濟一體化、信息化和數字化的縱深發展,多元文化被不斷裹挾進入鄉村,外來文化沖擊造成的本土文化沒落和傳統習俗消散等問題日益嚴重[4]。在此現實下,增強“文化自覺”就成為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費孝通提出“文化自覺”,其認為“文化自覺”是一種心態,一種正確認識自身文化,并與自身文化存在融洽的相處之道。在鄉村文化治理中,應當積極促進村民的文化自覺,重塑鄉村文化與社會秩序,這是在多元一體格局中豐富鄉村文化內涵、強化鄉村文化價值的重要途徑。然而,要真正實現這種“文化自覺”,還需要政府制定的相關政策、法律法規的保護、相關專家學者的支持及相關商業的介入,只有在政府、市場和學者的多方合力下,才能有效地激發村民的文化自覺,幫助村民找到自己村落文化的定位、特色與趨勢,從而建立并保持好一個共同認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專屬自己的文明守則。從某種程度而言,促進村民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是激發鄉村內生動力的“催化劑”,使其能夠加強鄉村文化自信及對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
鄉村文化治理基于鄉村的文化振興,這離不開鄉村自身,離不開村民主體,也離不開文化自覺。沒有村民的參與,一切與鄉村振興相關的經濟業態都難以為繼,在鄉村振興中,應當提升農民鄉土自信,強化農民主體地位,充分尊重農民的意愿,調動農民的積極性,提升農民對于鄉村事物,尤其是鄉土文化的參與感、認同感和歸屬感,從而發揮村民主體在鄉村振興文化治理中的主觀能動性。沒有文化的自覺,一切與鄉村振興相關的發展也就索然無味。鄉村振興并非需要千村一面的現象,它是賦予每個鄉村差異性與特殊性的振興,而生活于其中的村民應該強化主動意識且發揮主體作用,使得存續于其鄉村中的文化得以覺醒且與之形成共振。
總之,基于鄉村振興背景下的鄉村文化有效治理,應當合理兼顧鄉村文化獨特性的彰顯、鄉村村民主體性的注重和鄉村文化自覺性的突出,從而通過形成三者合力,真正實現鄉村的文化治理,有效推進鄉村生產生活、自然生態與人文生態的良性互動,最大程度激發鄉村振興的內生動力,切實形成鄉村可持續發展的有效機制[5]。
鄉村的文化治理,應在理解文化治理內涵、外延及內在邏輯的基礎之上,立足當下鄉村發展現實,結合各地域各民族自身的條件,以鄉村了解鄉村,了解鄉村本身,了解鄉村的文化,積極探索鄉村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之路,從而實現人與村的良性互動和相互促進。文化是靈魂,產業是核心。文化生命力的保持需要產業運作,產業持續化的發展需要文化賦能,就鄉村文化治理和鄉村振興而言,文旅有效融合發展是真正能夠使人村互動和相互促進成為現實的有效路徑,文旅融合不僅是一個文化與產業互融的過程,也是一個文化與產業互助的過程,這對于鄉村的產業興旺,尤其是文化振興有著重要作用。
鄉村文化是一個村落集體歷史記憶的展現,是一個鄉村得以存續興旺的動力。富有歷史的村落尤其是民族村落的傳統活態文化,是具有歷史記憶及地域和民族特色的文化載體。毫無疑問,保護好、利用好、傳承好這些活態文化,不僅有利于增強鄉土民眾的自我認同與民族認同,而且也能為復興鄉土文化注入熟悉的文化因子,更能為推動鄉村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提供厚重的文化底蘊。將鄉村的文旅融合發展戰略有效地融入鄉村振興政策體系之中,通過推動鄉村文化與旅游產業的有機融合,能夠真正實現鄉村文化治理的縱深推進,并奮力開創鄉村發展的新未來。
鄉村文化是百花齊放、多姿多彩和各具特色的,這種文化屬性不僅為不同地域開展差異化的旅游、推介和打造特色化的旅游產品提供了可能,而且也使不同鄉村利用本土文化實現“以文促旅”和“以旅興文”提供了契機。實際上,借旅游產業發展之機走鄉村文化治理之路,既能使文化價值得到提升,鄉村利益得到增加,村民收入得到保障,也能使傳統文化得到保護,傳統技藝得到復興,更能使鄉村人員得以回流,鄉村活力得以釋放,鄉村振興得以走實。
如果說鄉村文化治理的出發點是從鄉村本土文化的挖掘、保護和傳承中留住鄉愁,那么其落腳點就是從鄉村本土文化的整合、規范和推廣中去實現價值。如果說要留住鄉愁必須要激發文化認同,那么要實現價值就不得不強調文旅融合[6]。文化與旅游的融合發展不僅是鄉村文化得以實現繁榮興旺、代際相傳的重要之舉,也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有效路徑。對此,有必要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下,通過強化多元文化治理主體間的調適與協作、做好文旅融合發展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構建基于鄉村文化的文化產業供給體系,以及注重文旅融合復合型人才的引進與培養,從而將鄉村文化治理、旅游產業提升和鄉村振興戰略有機結合起來,進而最終實現以文化打造產業、以產業推動發展、以發展留住鄉愁、以鄉愁振興鄉村。
一是,強化多元文化治理主體間的調適與協作。鄉村文化治理不是一臺獨角戲,而是一部需要地方政府、鄉村百姓、文化企業和社會團體等多元主體共同思考、共同參與、共同推動、共同完成的協奏曲。只有注重和強化鄉村多元文化治理主體間的調適與協作,才能形成鄉村文化供給合力,才能提高鄉村文化供給水平,才能推動鄉村文化與旅游產業有機融合,從而以高質量的文旅融合項目來將鄉村的各項產業有機地整合在一起,延伸產業價值鏈條、完善利益機制,以構建良好業態結構,以調整供給側結構,以激發消費潛力。
二是,做好文旅融合發展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當前和未來經濟社會發展的主線,其是一個強調供需并重的改革,供給側改革的實施是為適應需求側的變化,而需求側的變化則有利于更好地完善供給側的結構。就文旅融合發展而言,必須注重需求引領供給,注重供給創造需求。只有在鄉村文化有效治理的基礎上來推動文化與旅游的有機融合,真正實現有效的文化供給與社會公眾多樣化、個性化及高端化的文化消費需求無縫銜接,才能切實發揮鄉村文化產業的經濟社會功能,才能真正基于鄉村文化的根土來做好旅游產業的實際發展。
三是,構建基于鄉村文化的文化產業供給體系。鄉村的全面振興需要相關配套的鄉村文化產業的賦能與支持,基于鄉村特色文化形成的鄉村特色產業是新時代鄉村軟實力的集中統一體現,基于文化和旅游融合的產業供給體系是新時代助推鄉村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引擎。鑒于此,有必要在厘清鄉村文化治理邏輯與鄉村文化產業發展格局的基礎上,著力推動文化產業發展方式轉型,著力優化文化產品供給結構,著力提升文化產品供給質量,構建起基于鄉村文化的文化產業供給體系[7],從而推動鄉村文化特別是優秀民族文化的有效傳承和可持續發展,全面構筑起鄉村高質量發展的“精神高地”,為助推鄉村全面可持續振興提供強大的文化動力和產業支持。
四是,注重文旅融合方面復合型人才的引進與培養。鄉村文化是鄉村人文精神延續、民眾精神滋養、鄉村文化發展、文化治理和文化水平提高的重要保障,鄉村的文化供給在鄉村的生產生活、文化治理、制度構建中扮演著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如何圍繞鄉村民俗文化、節慶習俗、手工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等文化符號或文化內容,形成完整的鄉村文化供給鏈,在很大程度上將決定著鄉村文化治理的有效性和文旅融合發展的持續性,而這些問題的解決必須依賴于既懂得鄉村文化治理規律又善于規劃旅游發展的復合型專業人才。實際上,衡量鄉村文化與旅游產業融合發展水平的硬標準就是文化旅游產品供給質量的高低,產品供給質量高低的關鍵取決于專業人才的多寡,而專業人才的多寡則直接關系著文旅產業發展的內生動力和市場前景。對此,要走出一條高質量的文旅融合發展道路,必須注重專注于鄉村文化產業發展的復合型人才的引進和培養,只有通過人才集聚逐漸發揮人力資本的生產性作用,才能加快鄉村文化向鄉村生產力的轉化步伐,才能提升鄉村文化產品的供給質量,才能實現鄉村文化產業由數量型增長向創新型和質量型增長的轉變。
綜上所述,鄉村振興背景下的鄉村文化治理,必須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引領,融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通過真正注重鄉村人才挖掘、推動鄉村文化治理、增強鄉村文化自覺、樹立鄉村文化自信、重構鄉村發展理念,來構建文旅融合發展的路徑,才能真正提升鄉村文化質量,才能真正推出文旅資源精品,才能真正走出一條發展理念相同、鄉村文化各異、文產鏈條完整且經濟價值可觀的新時代文旅融合發展新道路,才能真正構建起具有深厚文化底蘊、人村合一共進、產業協調聯動且內生動力強勁的新時代鄉村全面振興新格局,才能真正開創出“以人促鄉、以文強鄉、以產興鄉”的新時代鄉村興旺和發達的新天地。
參與文獻
[1]杜發春,韋小鵬.人類學與鄉村振興[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20.
[2]陸益龍,劉一.從文化自覺到文化富民:費孝通的文化自覺論及其對鄉村振興的啟示[J]西北師大學報,2021,58(2):104-111.
[3]王瑞光.鄉村文化振興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呈現[J].濟南大學學報,2021,31(2):37-43,158.
[4]張世定.鄉村振興中鄉村文化治理的制度構建[J].長白學刊,2020(4):147-156.
[5]孫剛,羅昊.鄉村振興背景下文化治理現代化的價值意蘊與政策路徑[J].江漢論壇,2021(7):85-90.
[6]羅康隆,周紅果.民族學視野下的鄉村振興研究[J].湘南學院學報,2021,42(3):10-17.
[7]蔣楠楠,王俊.西部地區文化產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研究:基于貴州省的樣本數據分析[J].貴州社會科學,2018(2):133-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