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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者與他者之間:當代美國政治科學史的自我凝視*

2022-12-04 17:26:53馮先祥
國外社會科學前沿 2022年10期
關鍵詞:科學

馮先祥

“他山之石,可以為錯。”鄧小平1979 年提出補課說后1鄧小平:《堅持四項基本原則》(1979 年3 月30 日),《鄧小平文選》(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年,第180~181 頁。,對美國政治科學的吸收與消化,成為中國政治知識社群的核心議題。戴維·伊斯頓(David Easton)1988 年受邀訪問中國社會科學院,回顧二戰后美國的政治理論發展。2[美]戴維·伊斯頓:《美國的政治學:過去與現在》,邵峰譯,單天倫主編:《當代美國社會科學》,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3 年,第1~22 頁。這是改革開放初期介紹美國政治理論發展最早、最有系統的嘗試之一。補課說30 周年之際,王紹光提出理論本土化之訴求,呼吁中國政治知識社群從西方的理論范式自我解放,回到自身的視角,思考中國政治現代性理論意涵之種種。1王紹光:《中國政治學三十年:從取經到本土化》,《中國社會科學》2010 年第6 期。40 周年之際,俞可平主張本土化不能成為閉門造車之借口,阻礙學科建設多層次的展開。2俞可平主編:《中國政治學四十年》,商務印書館,2020 年,第25~26 頁。質言之,本土化意味對美國乃至于整個西方政治科學的回應與反思。最近幾年,以中國自身的眼光批判、分析美國政治科學的熱度未見衰退。3例如,程同順、鄺利、芬孫迪:《美國政治學研究方法的最新進展:基于美國政治學三種期刊的研究(2001~2012)》,《政治學研究》2015 年第2 期;劉杉:《理論與實踐的鴻溝:當前美國政治學的困境與啟示》,《國外社會科學》2013年第3 期;祁玲玲:《定量與定性之辯:美國政治學研究方法的融合趨勢》,《國外社會科學》2016 年第4 期;釋啟鵬:《當代美國政治學的兩次歷史轉向:反思與展望》,《教學與研究》2020 年第8 期;蘇毓淞、劉江銳:《統計分析方法與美國政治學研究》,《美國研究》2020 年第3 期;張飛岸:《作為意識形態的美國政治學》,《政治學研究》2010 年第5 期。由知識史的視角觀之,補課說以后,美國政治科學逐漸變成中國政治知識社群越來越鮮明的他者。

進而言之,世界范圍內,不乏有各國學者檢討美國政治科學對本地政治知識社群之影響。4例如,與英國之關系:Robert Adcock et al (eds.),Modern Political Science: Anglo-American Exchanges since 1880,Princeton,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7;與 歐 洲:Hans-Dieter Klingemann (ed.),The State of Political Science in Western Europe,Opladen,Germany: Barbara Budrich Publishers,2007;與日本:Takashi Inoguchi,Political Science in Japan: Looking Back and Forward,Japanese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11,no.3,Dec.2010,pp.291-305;與拉丁美洲:Paulo Ravecca,The Politics of Political Science: Re-Writing Latin American Experiences,New York: Routledge,2019.去殖民化浪潮下的21 世紀,反省作為他者的美國政治科學已經成為全球熱門的研究課題之一。從這個意義看,中國政治理論的本土化是凝視作為他者的美國政治科學,從被凝視者轉變為凝視者,從被他者話語建構、宰制的客體,到掙脫權力不對等的失語狀態,重新掌握能動性的主體。其寓意不可謂不深遠。然而,我者與他者凝視的互相對立,存在話語權競爭之緊張關系,似乎遮掩了某種辯證式理解的可能性。超越這樣的緊張關系,從他者的自我凝視理解他者可說是另一個頗具理論意涵之視角。意即,透過他者的自我投射,觀察他者的話語建構及其主觀能動性,從美國政治科學我者的歷史,某個程度的知識史學史視角,理解美國政治科學,豐富當前學科本土化的理論意涵。可惜的是,目前這個視角得到重視的程度似乎略顯不足。據此,本文梳理、探討、反思2000 年后美國政治科學史研究四個主要途徑,為中國政治知識社群提供另一個理解他者之視角,在不同的凝視之間游移,探求對美國政治科學更全面之認識。

一、二戰結束后的美國政治科學史研究

二戰結束后不斷有學者回顧美國政治科學的歷史發展。最典型的例子是政治科學手冊。不同版本的手冊由同時期的學者集體編纂而成,對學科的整體發展及各分支的理論現狀,勾勒宏觀的權威性評價。王向民注意到1975 年和1996 年兩個版本的政治科學手冊之間不同的歷史回顧,反映美國政治科學內部顯現越來越強烈的普世主義傾向,意即抽象化的美國政治經驗被看作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普遍理論。1王向民:《地域性政治經驗的普遍化:美國政治學的身份建構——<政治學手冊>與<政治科學新手冊>的比較閱讀》,《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 年第6 期。這突顯了蘇聯解體前后,美國政治科學自我身份建構的微妙變化。

事實上,有關美國政治科學發展的歷史回顧不限于政治科學手冊。伯納德·克里克(Bernard Crick)在20 世紀50 年代已經區分美國和英國不同傳統的政治知識脈絡,視美國政治科學為一個格外注重以自然科學為仿效對象、與國族界線保持一致的獨特學科。2Bernard Crick,The American Science of Politics: Its Origins and Conditions,Berkeley,C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59.20 世紀90 年代,多蘿西·羅斯(Dorothy Ross)提出美國例外論(American exceptionalism)。意即美國人相信自己國家的歷史發展與歐洲舊世界不一樣,需要找新的理論范式,由各個面向解釋美國的現代轉型。美國政治科學與其他社會科學正是為回應這樣的知識需求而誕生。3[美]多蘿西·羅斯:《美國社會科學的起源》,王楠等譯,三聯書店,2019 年。英文原著于1991 年出版。在某個意義上,克里克的獨特論和羅斯的例外論是美國政治科學史研究長期以來的主流觀點。

隨著東歐政治轉型,比較政治研究蔚為風潮,伊斯頓帶領一群學者,探討政治科學在美國與其他國家的發展歷程,希望能歸納出政治科學與政治體制之間可供預測的因果關系。4David Easton et al (eds.),The Develop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 A Comparative Survey,London: Routledge,1991;David Easton et al (eds.),Regime and Discipline: Democrac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Ann Arbor,MI.: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5.他們似乎沒有推翻克里克或羅斯的觀點。他們相信,后行為主義(post-behavioralism)沒有改變美國政治科學對普遍性實證理論之追求。透過比較研究,美國政治科學與不同文化地區的政治知識社群能求同存異,共同建立一個跨越國族界線的政治知識社群。換言之,美國政治科學起源于特殊的美國歷史脈絡,但其理論的普遍性可為其他區域的政治發展提供一定程度之經驗指導。這種理念或多或少反映20 世紀末冷戰結束后,對第三波民主化與全球化之樂觀期盼。

沒過多久,這樣的樂觀便遭到質疑。在2000 年,一封以“改革先生”(Perestroika Glasnost或Mr.Perestroika)署名的電子郵件,措辭激烈地批判美國政治科學會對量化研究的過度傾斜,又指責該學會和《美國政治科學評論》(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被白人男性學者主宰,缺乏族群與性別的多元性。5Perestroika Glasnost,On the Irrelevance of APSA and APSR to the Stud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 email sent to the APSA,Oct.15,2000,https://archive.org/details/OnTheIrrelevanceOfApsaAndApsrToTheStudyOfPoliticalScience;Kristen Monro (ed.),Perestroika!: The Raucous Rebellion in Political Science,New Haven,CT: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5.Perestroika Glasnost 指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路線。更有甚者,受次年“9·11”恐怖襲擊事件之沖擊,盡管薩義德(Edward Said)大聲疾呼切勿讓以偏概全的傲慢與無知影響判斷,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的文明沖突論依然占據上風。6[美]薩義德:《無知的沖突》,陶小路譯,《澎湃新聞》2021 年11 月7 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5244770。英文原文于2001 年10 月發表。這種氛圍下,當代的美國政治科學史研究似乎開始出現某種轉向。早前對全球化、第三波民主化之樂觀期盼消逝,我者與他者之分隔逐漸取而代之。

二、敵我之辨

“改革先生”與“9·11”恐怖襲擊事件依然余波蕩漾之際,伊多·奧倫(Ido Oren)的《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美國的對手與美國政治學的形成》(Our Enemies and US: America’s Rivalries and the Making of Political Science)率先問世。1[美]伊多·奧倫:《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美國的對手與美國政治學的形成》,唐小松、王義桅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年。這本論著在中文世界廣為人知。奧倫早先從事國際軍備競賽之相關研究,后來對“民主國家彼此不戰爭的假設”逐漸產生疑惑。2[美]伊多·奧倫:《英文版前言》,《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第4 頁。他注意到,美國政治知識社群“本能地把政治(科)學與自由、民主聯系起來,宛如他們的講道代表一門客觀科學的戒律”。3[美]伊多·奧倫:《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第1 頁,第20 頁,第62 頁,第89~94、126~129 頁。美國政治科學如何劃分民主與非民主國家?如何理解民主與非民主國家之間的關系?據此,奧倫剖析了嵌入在美國政治科學底層的意識形態。

辨別敵我、區分我者與他者,乃《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的中心觀點。奧倫認為,美國政治科學的首要任務是針對作為我者的美國民主政體進行理論化工作,從理論否定作為他者的國際戰略競爭對手。“就像一門有目的的科學一樣,美國的政治(科)學是一種具有歷史和國家根系的意識形態。”4[美]伊多·奧倫:《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第1 頁,第20 頁,第62 頁,第89~94、126~129 頁。不同的歷史時期,有不同的國際戰略競爭對手,包括20 世紀初期的德意志帝國、20 世紀30 年代的納粹德國、斯大林時期的蘇聯,等等。奧倫注意到,美國政治科學的發展,特別關于美國民主政體的理論論述,隨著外部國際戰略環境之變化而發生理論范式轉移。政學兩棲的威爾遜(Woodrow Wilson)在早年的論著之中,時常犀利地批判美國行政體系的腐化與效率不彰,贊揚德意志帝國高效的官僚體系,認為其優勢值得美國借鑒。當威爾遜于1917 年的總統任內宣布對德意志帝國宣戰,德意志帝國獨裁與美國民主之間的制度鴻溝在美國政治理論家的論述當中越來越突出。“第一次世界大戰不但明確了德意志帝國的獨裁形象,而且還給兩大主要政治學理論帶來了懷疑:日耳曼/雅利安民族主義理論和國家學說。”5[美]伊多·奧倫:《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第1 頁,第20 頁,第62 頁,第89~94、126~129 頁。同樣,芝加哥學派最重要的領袖查爾斯·梅里亞姆(Charles Merriam)在歐洲局勢惡化之前,不但曾主張法西斯意大利和蘇聯對美國的公民教育有積極之指導意義,他也曾認為希特勒和納粹在政治權力運作機制方面能提供美國的行政體系某些正面啟發。隨著納粹德國在1939 年入侵波蘭,類似梅里亞姆的肯定論調在美國政治科學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對官僚制度的戒心與悲觀。6[美]伊多·奧倫:《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第1 頁,第20 頁,第62 頁,第89~94、126~129 頁。

大體而言,奧倫認為美國政治科學的理論發展是被動的,隨外部戰略環境而變遷。外交決定誰是作為他者的敵人,而美國政治知識社群被動地重新認識作為我者的美國民主政體。敵我之辨的政治宰制了學術。在奧倫的論述中,當時的學術思潮似乎處于相當邊緣的位置。實證主義與梅里亞姆的行為主義之關系是什么?后行為主義對美國政治科學意味著什么?在某個意義上,奧倫的論述帶有卡爾·施米特(Carl Schmitt)敵友之分的政治決斷論。因此,與美國政府關系密切的加布里埃爾·阿爾蒙德(Gabriel Almond)之重要性被放大,而伊斯頓這類對學科發展極具重要性但直接涉入政治程度相對有限的理論家在《美國和美國的敵人》顯得若有似無。既然美國政治科學的發展與外部國際戰略環境有密切之關聯,美國崛起成為主要的國際權力競爭者之前,美國政治科學處于什么狀態?《聯邦黨人文集》(The Federalist Papers)奠定美國立國的意識形態基礎,而弗朗西斯·李柏(Francis Lieber)介紹德國的國家學說并且最早之一在大學開設政治科學相關課程。兩者因為奧倫的政治決斷論消失在其論述之中。奧倫將焦點擺在19 世紀末期美國在國際崛起之后的學科發展,所以他的論述涵蓋比較短的時間段,遺留不少未能解釋的空白。也許更令人疑惑的是,美國政治知識社群是否因發展的需要,屈服于美國的國際戰略競爭,不斷從認識論制造作為他者的敵人?這讓筆者想起《制造敵人的文化》(L’imposture du choc des civilisations)對美國之批評。1[法]馬可·克黑朋:《制造敵人的文化》,李鳳新譯,臺北果實出版社,2005 年。某個程度來說,《美國和美國的敵人》頗有國際關系理論的建構主義之斧鑿痕跡,不僅強化后“9·11”的文明沖突論,也附和施米特的政治決斷論。在經過剪裁的歷史論述中,奧倫給我們呈現一個缺乏主觀能動性的美國政治科學。

三、民主概念之譜系

幾乎與《美國和美國的敵人》同時出版,約翰·古奈爾(John Gunnell)的《想象美利堅政體:政治科學與民主論述》(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 Political Science and the Discourse of Democracy)把目光從外交史爭拉回到思想史。古奈爾從事政治理論研究,也長期關注政治科學的發展。他認為,政治科學史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研究專長”(a distinct research specialty)。2Gunnell,The Historiography of Political Science,in Easton et al (eds.),The Development of Political Science,p.16.在《想象美利堅政體》,古奈爾斷言民主作為美國政治科學至關重要的理論化概念之一,其語境脈絡映射整個學科的內部構成與發展。古奈爾稱這個獨特方法論被稱為思想史的內在主義途徑(an internalist approach to intellectual history)。3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 Political Science and the Discourse of Democracy,University Park,PA: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2004,p.ix.他指出,民主的理論化概念在美國并非一成不變,是隨著不同歷史時期的語境脈絡而發生變化。此外,古奈爾排除一般意義的知識分子,將討論對象縮限在以政治科學為專業的理論家。他深入爬梳不同世代的政治知識社群如何憑藉理論對話,想象作為我者的美國民主政體,并且認識其與美國政治科學之關系。4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p.7-8.古奈爾聚焦美國政治知識社群內民主的理論化概念之流變,有意識地避免觸及更宏觀的大歷史議題。與其說《想象美利堅政體》透過分析民主的理論化概念之變遷進而理解美國的政治現代性,不如說是透過分析民主的理論化概念之變遷進而認識美國政治科學的形構。換言之,古奈爾的內在主義途徑頗有福柯(Michel Foucault)譜系學的痕跡。

古奈爾表示,民主的理論化概念在美國政治科學之發展過程曾出現三次庫恩意義的理論范式轉移:國家(學說)、多元主義以及與自由主義。1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p.15,pp.36-39,p.57,pp.16-17,pp.18-19.這三次轉移皆為了處理美國政治科學始終面臨的一個理論難題。如何證明美國的政體是民主?2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p.15,pp.36-39,p.57,pp.16-17,pp.18-19.美國革命誕生的是共和政體。質言之,民主、共和是兩個彼此獨立的概念。民主與共和都需要人民,也就是一個相對應的自治群體。民主的多數決定原則與共和隱含的公共精神之間處于一個緊張關系。個體利益與公共利益孰輕孰重?公共利益如何決定?個體利益加總抑或盧梭式全意志?某個程度來說,《聯邦黨人文集》闡發了(美國)人民的政治意涵,卻沒有明確界定誰是人民。這本論文集的作者們明白美國的公共事務并非由人民集體決定,而是代議制度產生的各級政府分層決定。民主與共和之間的對比在這里被突顯出來。3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p.15,pp.36-39,p.57,pp.16-17,pp.18-19.總之,《聯邦黨人文集》奠定美國立國的意識形態基礎,但也遺留一處缺口。如何建構美國共和政體、民主、人民三者之間的理論聯結,成為美國政治科學最核心之課題。

國家學說是19 世紀的美國政治科學居于主流的理論范式,而1827 年從歐陸移民美國的李柏可說是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理論家。他呼應好友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倡導的“一個新政治科學”(a new political science)。4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p.15,pp.36-39,p.57,pp.16-17,pp.18-19.雖然托克維爾對新政治科學之新有不少模棱兩可之處,但李柏大力推動用這門新興學科取代道德哲學在美國公民教育之位置。換言之,美國政治科學被賦予一項實際的政治任務。李柏率先將政治科學帶入美國大學的課程,也是最早晉升以政治科學命名的教授席位。5在李柏的要求下,哥倫比亞學院(Columbia College)授予他歷史與政治科學教授的職稱(Professor of History and Political Science),而哥倫比亞學院即后來的哥倫比亞大學。某個意義上,他是美國政治科學制度化頗為重要的源頭之一。他的國家學說繼承康德與黑格爾的哲學,把德國傳統的國家學說帶入美國政治科學。19 世紀初,在英國政治哲學的影響下,國家(the state)的概念在美國政治科學并不具備十分重要的理論意涵。由于李柏的介紹,國家逐漸變成美國政治科學重要的理論概念。根據國家學說,政府形式不是判斷美國政體是否民主之指標。關鍵在于有機結合的人民是否能行使自治(self-government)或群治(hamarchy),透過美國憲法設計的政治過程,展現人民的集體意志。古奈爾認為,李柏的國家學說雖然過時,卻在19 世紀為美國政治科學提出一套融合英國和德國政治哲學的傳統,想象美國政體隸屬于美國人民的民主有機結合之理論范式。6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p.15,pp.36-39,p.57,pp.16-17,pp.18-19.

19 世紀和20 世紀之交至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國家學說的熱度逐漸下降,包括威爾遜在內的理論家開始關注公共行政之相關課題。他們的論述使國家與政府之間的界線亦趨模糊,也挑戰了美國人民是有機結合體之假設。7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p.15,pp.36-39,p.57,pp.16-17,pp.18-19.政府組織變成美國政治科學研究之對象。美國社會由不同的利益團體組成,憲法規定的政治過程被視為不同利益團體競爭之場域,國家則扮演仲裁者的角色,而非人民的集體意志之展現。國家學說無法解釋美國社會復雜而多元的構成,且在一戰的脈絡下,其德國學術思想根源被看作含有專制主義的非民主成分,遭強烈之質疑。一戰后,哈羅德·拉斯基(Harold Laski)的政治多元論在美國政治知識社群的流傳強化了國家學說往多元主義的范式轉移。國家學說在美國政治科學失去指導范式之地位,但國家的概念并未被拋棄。梅里亞姆的行為主義強調客觀地觀察政治過程中的行為,科學地理解美國政治。一方面呼應當時美國政治知識社群對于科學之追求,另一方面也反映他對于理想民主之偏好。梅里亞姆依然相信國家的必要性。他認為,利益多元與沖突是美國的政治實存。國家必須透過一系列的措施,維持政治秩序之穩定,同時提供一套普遍認可的游戲規則,讓各個社會團體公平地競爭他們自身的利益。1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p.20-22,p.23,pp.190-198,p.26.多元主義既客觀描述美國的政治實存,也反映美國的意識形態。換言之,多元主義既是規范理論也是實證理論,幫助美國政治知識社群重新肯定了美國民主政體的本質。

經過一段時間,美國政治科學浮現另一個新的理論范式,自由主義取代剛確立指導范式地位不久的多元主義。這次的范式轉移似乎更多歸因于外在政治環境的變化。古奈爾認為,20 世紀30 年代以前,自由主義一詞主要流行在歐洲,而美國的政壇或政治知識社群鮮少使用這個詞。2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p.20-22,p.23,pp.190-198,p.26.這段范式轉移的時期,尤其30 年代中期以后,大批知識分子從歐洲移民美國,其中有相當比例的人使用他們習慣的自由主義這個詞,大量討論美國政體與政治。美國總統小羅斯福(Franklin Roosevelt)在推動新政以挽救大蕭條帶來的經濟危機之同時,也反復宣稱其措施的中心理念是自由主義。政治場域之流行逐漸外溢至美國政治科學。1935 年,《美國政治科學評論》有篇論文論述自由與民主之互為表里。1937 年,喬治·薩拜因(George Sabine)出版《政治學說史》(A History of Political Theory),建構一個帶有明顯目的論之自由主義史觀。他主張,自由主義發源于希臘羅馬,昌盛于歐洲,最后于美國達到頂峰。3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p.20-22,p.23,pp.190-198,p.26.因為這個理論范式的躍升,自由民主一詞在美國政治科學變成描述美國政體通用的組合概念。古奈爾相信,自由主義在這段時期的崛起,很大程度反映美國政治科學需要一個隱含意識形態的理論范式,回應在歐洲興起的其他意識形態,諸如法西斯主義、社會主義,等等。4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24;[美]喬治·薩拜因:《政治學說史》(全2 冊),鄧正來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年。這一點,古奈爾和奧倫可以說沒有明顯的矛盾。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麥卡錫主義證明美國民主政體會墮入民粹之困境,而不少理論家如列奧·施特勞斯(Leo Strauss)也指出自由民主政體的現代性危機。自由主義作為美國政治科學主流的理論范式,在冷戰初期受到相當程度之挑戰。然而,因為冷戰意識形態的對立,也因為行為主義革命的科學化要求,自由主義在美國政治科學的指導范式之地位沒有下降。羅伯特·達爾(Robert Dahl)重拾20世紀初多元主義的傳統,試圖豐富自由主義之理論內涵,重新詮釋美國民主政體的運作內涵。此外,行為主義的價值中立之要求,讓美國政治科學內部逐漸區分規范理論與(行為主義)實證理論兩個領域。后行為主義革命之后,專業化進程使得兩者之間的鴻溝越來越難以跨越。5Gunnell,Imagining the American Polity,pp.20-22,p.23,pp.190-198,p.26.時至今日,美國政治科學內部的理論觀點互相傾軋,毫無一致性可言。也許我們很難宣告自由主義作為理論指導的范式已被完全拋棄,可以確定的是,美國政治科學依然在不斷尋找確認美國政體是民主的理論途徑。

不少批評指出,美國政治科學其實預設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為什么有這樣的預設?從何而來?古奈爾的《想象美利堅政體》提出一套思想史的解釋(也許觀念史更為準確)。遵循自由主義的理論范式,理解作為我者的美國民主政體。這種認識論的預設立場是美國政治科學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衍生而來的。國家的作用在其中不甚明顯。自由與民主之聯結更多是因為美國政治知識社群的集體選擇。古奈爾的論述之中,美國政治知識社群獨立于國家之外,由一位位平等、具獨立意志的理論家組成。質言之,古奈爾的歷史論述也帶有某種自由主義之預設。美國政治科學與政治權力沒有任何關聯。亨廷頓于美國政治科學會(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1987 年的年會宣稱,“哪里的民主強大,哪里的政治(科)學就強大;哪里的民主弱小,哪里的政治(科)學就弱小。”1轉引自[美]伊多·奧倫:《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美國的對手與美國政治學的形成》,第1 頁。如果真的像古奈爾所說,我們如何解讀亨廷頓的話?古奈爾的譜系學揭露了美國政治科學在認識論層次的意識形態預設,但他似乎跳過福柯關于權力—知識的復雜分析,忽略美國政治科學背后政治權力之運作。

四、自由主義之傳統

繼古奈爾之后,羅伯特·艾德卡克(Robert Adcock)的《自由主義與美國政治科學的出現:一個跨大西洋的故事》(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 Transatlantic Tale)也由思想史之角度切入,勾勒美國政治科學在二戰以前的歷史發展軌跡。2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 Transatlantic Tale,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4.大西洋兩岸有新世界和舊世界之別,但其間的知識交流不曾因地理隔絕而中斷。美國獨立前如此,獨立后亦是如此。部分學者相信,當《聯邦黨人文集》揭橥尋找政治科學(science of politics)之目標,美國政治科學自此走上一條與舊世界截然不同的學科發展道路。艾德卡克則認為,盡管如此,因為自由主義是大西洋兩岸共同擁抱之意識形態,美國政治知識社群依然保持與舊世界密切的思想交流,持續吸收來自舊世界的自由主義思潮,不斷重新詮釋自由主義的(美國)政治基石,回應資本主義擴張給美國帶來之劇烈變化,進而豐富美國政治科學之內涵。

為突顯大西洋兩岸的差異,艾德卡克提出自由主義美國化(Americanization of liberalism)之概念,同時使用復數形容自由主義(liberalisms)。3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2-3,p.4.這既表達大西洋兩岸的區別,也暗示自由主義在美國政治知識社群因時而異。美國化沒有既定的終點,也沒有預設的內涵。在不同歷史時期的語境脈絡,自由主義有不同的美國式理解。根據艾德卡克的分析,19 世紀到20 世紀初,自由主義在美國政治科學主要有三種形式。一個是民主化古典自由主義(democratized classical liberalism),19 世紀30 年代在歐洲成形,跨越大西洋后,于美國南北內戰結束后在新世界達到高潮。另外兩個是19 世紀80 年代逐漸出現的除魅古典自由主義(disenchanted classical liberalism)與進步主義式自由主義(progressive liberalism)。4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2-3,p.4.民主化古典自由主義的理論家包括穆勒(John Stuart Mill)、托克維爾等人。他們不見得同意彼此的觀點,但大致來說,他們皆主張自由放任(laissez-faire),也主張透過立憲與代議等手段,縮限政府的權力,以保障個人的自由與權利。而18 世紀啟蒙運動的另一個思想遺產是某種歷史主義的傾向,相信歷史研究是科學的,可以歸納總結人類發展的客觀規律。當美國仿效柏林大學的模式,建立現代研究型大學之時,民主化古典自由主義與上述的歷史主義在19 世紀上半葉陸續藉由各種管道橫跨大西洋,扎根美國大學課程。艾德卡克認為,李柏是美國第一位授予以政治科學命名的大學教授,他的論述反映他對民主化古典自由主義及歷史主義之批判性繼承。1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67-68,pp.99-102,pp.198-203.無需贅言,李柏是19 世紀美國政治科學制度化最主要的推手之一,他的理論觀點相當程度影響了當時美國政治科學的傾向。他主張美國政治科學必須從歷史理解政治發展之規律,并幫助政府官員與民眾客觀認識美國民主政體的運作。如前所言,美國政治科學被賦予了一項實際的政治任務。事實上,李柏在這里結合了德國政治科學(Staatswissenschaften)和法國政治科學(sciences politiques)兩種不同的傳統。前者的重點在大學機構幫助官員學習有關國家與政治運作的原理,訓練他們應用抽象知識于實際政治,而后者聚焦于憑藉公共論述,增加民眾對政治之理解。2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67-68,pp.99-102,pp.198-203.簡言之,李柏融合來自英國、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的思想與制度遺產,為美國政治科學開辟一條有別于舊世界之發展道路。

19 世紀下半葉,特別是南北內戰后,美國經歷大規模的工業化,資本主義迅速擴張,深刻改變了其經濟與社會形態,對美國政治結構產生相當之沖擊。政府權力增加,而富豪和財閥對公共政策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面對劇烈的時代變化,以自由放任為中心價值的民主化古典自由主義無法提供有效之回應。除魅古典自由主義看到自由放任之代價,喪失對民主化古典自由主義的浪漫憧憬。這正是除魅古典自由主義出現的歷史脈絡。這派理論家對國家權力的增長感到憂慮并抱持批判態度。英國的斯賓塞(Herbert Spencer)等理論家對該國當時的發展也抱持類似的擔憂。在大西洋兩岸的理論家彼此交流,表達他們對個人的自由及權利遭到腐蝕的焦慮。在知識交流的過程中,他們注意到,憲法的設計與社會的構成使得美國民主政體的運作與傳統歐洲的民主政體有著極大的差距。3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67-68,pp.99-102,pp.198-203.美國民主政體的特殊性對美國政治科學意味什么,除魅古典自由主義只有發出擔憂與批判的聲音,沒有提出比較具體的論述。另外,進步主義式自由主義的理論家包括威爾遜和古德諾(Frank Goodnow)等人。他們更為積極面對美國在19 世紀下半葉經歷的現代轉型,寄望立法與公共行政介入經濟與社會的發展,保障個人的自由及權利,維持美國民主政體的自由主義意識形態之基礎。某個意義上,進步主義式自由主義可說是美國進步主義時代的精神。質言之,艾德卡克似乎過分夸大除魅古典自由主義和進步主義式自由主義之間的差異。也許更重要的是,艾德卡克指出一個重要的轉折。美國政治知識社群在19 世紀末開始強調美國民主政體的特殊性,意識到舊世界的歷史經驗無法在新世界復制,必須根據美國自身的現代轉型經驗,尋找適合自己國家的實證理論。換言之,威爾遜和古德諾這一代的理論家聚焦當下,把美國政治科學逐漸帶離李柏傳統的歷史主義。同一群理論家在1903 年建立美國政治科學會。這表示美國政治科學進一步獨立,既不屬于經濟學(或說英國傳統的政治經濟學)也不屬于歷史學,而是一個專門研究國家及其相關議題的全國性學術團體。對艾德卡克來說,這意味政治科學與自由主義在美國合一爐而治之,來自舊世界的影響淡出,美國政治科學從此步入成熟階段的分水嶺。1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269-271,pp.275-281.

艾德卡克的討論倉促停在20 世紀30 年代。他以胡佛(Herbert Hoover)與小羅斯福前后兩位美國總統為例,點出二戰前美國政治科學對美國政治之影響。這兩位美國總統反復強調自由主義,折射出19 世紀晚期的政治科學美國化也同時帶動政治話語的美國化。2Adcock,Liberalism and the Emergence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p.269-271,pp.275-281.美國化使得政治科學、民主政體以及自由主義在美國難以分割。美國政治科學是建立在以自由主義為意識形態基礎的美國民主政體之上。很遺憾,艾德卡克沒有說明梅里亞姆的行為主義在后續的美國化的過程中有什么樣的影響,遑論二戰后美國政治科學隨美國政治與經濟權力擴張而移植全球其他地區之影響。重要的是,艾德卡克的論述明顯受古奈爾的啟發。同樣從思想史的角度切入,艾德卡克更重視美國政治科學與美國政治現代性之間的宏觀歷史解釋。根據他的論述,各國的政治科學發展皆有其特殊性。因為大西洋兩岸共同擁護自由主義,新、舊世界的我者與他者之間的鴻溝不是無法逾越,兩邊依然保持密切的知識交流。這豈非證明所謂的西方政治科學不是一個過度簡化的概念?薩義德認為,“無論是‘東方’這一用語,還是‘西方’這一概念都不具有本體論意義上的穩定性,二者都由人為努力所構成……這一極度的虛構很容易被人操縱……”3[美]愛德華·薩義德:《2003 年版序言》《東方學》,王宇根譯,三聯書店,2007 年,第3 頁。在這一點上,艾德卡克與薩義德有明顯的不同。總而言之,艾德卡克的論述回歸克里克的獨特論與羅斯的例外論。不以自由主義為意識形態基礎的政治科學意味什么?某個程度來說,艾德卡克的歷史論述重新肯定西方以及西方政治科學,似乎更加突顯了我者(西方)與他者(非西方)之間的意識形態鴻溝。

五、潛在之種族意識

數年前美國各種內部矛盾日益白熱化之時,杰西卡·布拉特(Jessica Blatt)出版《種族與美國政治科學的建立》(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深刻反省美國政治科學在認識論層次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4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hiladelphia,P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2018.他的批判起于21 世紀初的一項頗具爭議之跨學科研究。該研究指出,基因對意識形態之選擇有決定性之影響。意識形態的偏好,與個人意志無關,與社會階級和經濟結構無關,是依據先天的基因構造所決定。5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1,pp.2-3.換言之,遺傳決定一群人(某種族或某性別)適合專制主義,一群人適合自由主義,另一群人適合社會主義。布拉特相信,這項研究反映種族決定論在美國卷土重來。這樣種族主義之傾向事實上一直潛伏在美國政治科學之中。6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1,pp.2-3.《種族與美國政治科學的建立》揭露這種帶有歧視的認識論傾向之源頭及影響,并希望美國政治知識社群能夠反省其中之問題。

與古奈爾、艾德卡克一樣,布拉特的論述也建立在思想史式文本分析之上。不同的是,他的討論從19 世紀晚期的約翰·伯吉斯(John Burgess)開始。伯吉斯在李柏之后繼續推動美國政治科學制度化之發展。他在哥倫比亞大學開辦第一份美國的專業期刊《政治科學季刊》(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創建政治科學系,并設立博士研究生課程。布拉特注意到,即使以當時的標準衡量,伯吉斯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種族主義者。1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13,p.5,pp.5-6,pp.107-108,pp.139-141.受德國哲學傳統之影響,也受黑格爾式條頓國家(Teutonic state)理念之啟發,伯吉斯主張國家是不斷演化的有機體。他的國家有機體學說結合了自治與種族觀念。他相信,美國民主政體是自由—盎格魯—撒克遜式稟賦(Anglo-Saxon genius for liberty)—最高形式之展現。2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13,p.5,pp.5-6,pp.107-108,pp.139-141.某個意義上,推進自由主義式美國民主政體是盎格魯—撒克遜人的使命。對伯吉斯來說,美國民主政體展示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有機結合。但這不意味著美國政治科學社群毫無保留繼承他的觀點。伯吉斯的下一代,包括古德諾、威爾遜等成立美國政治科學會的理論家,他們大致認可伯吉斯的國家學說,卻也認為他忽視種族差異的經驗理論意涵。對新一代的理論家來說,種族差異是政治實存。白人與其他有色人種的發展程度不一,相對的治理方式也應當不同。他們試圖為美國國內的民主政體以及海外的殖民政府,構思符合這種客觀實存之特殊制度安排,進而彰顯美國的政治價值。3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13,p.5,pp.5-6,pp.107-108,pp.139-141.美國民主政體是美國人民自治的體現,而且美國人民由幾個高低有別的種族構成,那么,美國人民的概念就帶有種族化(racialized)的涵義。換言之,種族差異的觀念因此逐漸滲透美國政治科學的分析之中。

19 世紀和20 世紀之交,國家有機體學說在美國政治知識社群逐漸失去指導范式之地位,奧倫看到美國與德國的國際戰略競爭之影響,古奈爾看到科學研究對象之具體化,艾德卡克看到自由主義之美國化,而布拉特則看到種族主義之內化。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美國政治知識社群掀起一股跨學科研究之熱潮,他們希望美國政治科學能更接近自然科學。他們借助如心理學、生物學、人種學等領域的方法論,測量可以觀察的行為,試圖建構更符合科學標準的實證理論。梅里亞姆是其中最重要的倡導者,而他參與創立的社會科學研究會(Social Science Research Council)也大力贊助這類相關研究。布拉特認為,這種研究取向沒有使美國政治知識社群拋棄種族差異的觀念。相反,大規模調查的流行反而更容易使種族之間的差異被刻意突顯出來。4Blatt,Race and the Making of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p.13,p.5,pp.5-6,pp.107-108,pp.139-141.19 世紀末,種族差異的觀念逐漸被帶入美國政治科學的分析。隨著科學方法論的發展,種族差異透過實證研究越來越根深蒂固。種族因此成為美國政治科學極為關鍵,區分我者與他者的分析單位,而種族主義的傾向也因此隱含其中,成為美國政治科學在認識論上之盲點。某個程度來說,布拉特的論述其實相當符合美國政治知識社群的主流觀點。他同意克里克的獨特論,也接受羅斯的例外論。然而,他沒有像古奈爾、艾德卡克一般,梳理美國政治科學、美國民主政體、與自由主義之間剪不斷、理還亂之關系。他既沒有否定,也談不上肯定。布拉特犀利地揭露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種族是難以化解的矛盾,而種族主義的幽靈在美國政治科學長期游蕩。從這個意義看,美國政治科學真的能促進美國民主政體的發展嗎?

六、結 論

當代美國政治科學史研究能提供我們什么啟發?固然敵我之辨、民主概念之譜系、自由主義之傳統、潛在之種族意識等四個視角不盡相同,但其歷史論述或多或少折射出“改革先生”的批評,“9·11”恐怖襲擊事件后,文明沖突論余音繞梁,美國政治知識社群內我者與他者之區隔得到再確立。美國學者自己如何透過自我凝視建構主體性?我們如何看待作為他者的美國政治科學及其自我凝視?對美國學者來說,我者帶有多重意涵。美國政治科學是認識的主體。在理論建構之過程,美國民主政體是認識的客體。在學科史之研究,美國政治科學則成為認識的客體。不論主體或客體,這些意涵彼此交纏,盤根錯節,無法截然劃分,皆屬于某種認識論意義的我者。透過美國學者的自我凝視,我們看到,美國政治科學由于特殊的歷史和語境脈絡,預設自由主義之立場,而其發展是在認識論層次逐漸內化這個意識形態,并且不斷肯定美國民主政體之過程。自我批判性較強的奧倫與布拉特似乎沒有意圖全盤推翻這個意識形態之基礎,遑論古奈爾與艾德卡克對于自由民主之傾向。換言之,美國政治科學、美國民主政體、與自由主義隨時間推移而形成互相依賴的共生關系。某個程度來說,美國政治科學不能離開美國民主政體,也不能離開自由主義。國族界線決定了美國政治科學之歷史軌跡。

對美國以外的政治知識社群來說,若想追求理論本土化,如何看待作為他者的美國政治科學及其歷史發展,是認識論層次上最核心的議題之一。從古奈爾和艾德卡克的論述推斷,即使在意識形態上同樣擁抱自由主義,大概也需尋找自身與本國政體之間的適當距離。至于掙脫失語的本土化過程,本國的政治知識社群不見得需要一個施米特意義的敵人,我者與他者的區分可能會落入薩義德提醒的那種被操縱之困境。我們或許可以說,這是奧倫留給我們的一個認識論意義的理論課題。筆者相信,美國學者對于美國政治科學歷史發展的自我凝視,不但能幫助中國政治知識社群更全面地認識作為他者的美國政治科學,也能對學科本土化提供某些極具意義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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