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茜
內容提要 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從資本配置效應、規模效應、研發創新效應三方面促進兩業價值鏈深度嵌入、交叉與攀升。構建兩業融合水平測度模型,計算兩業融合水平并進行演化特征分析,發現當前中國兩業融合總體水平不高,但呈上升趨勢。從區域層面看,個別省份具有絕對領先優勢,區域差異明顯,融合水平呈“東—中—西”依次遞減態勢。從細分行業看,先進制造業與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業等傳統低端生產性服務業融合度較高,與高技術生產性服務業的融合仍處于中低水平,兩業融合價值鏈嵌入環節尚不完善。要著眼國內外資源優化配置、發揮兩業融合規模與示范效應、加快國際化合作與數字化轉型、加速研發創新,推動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深度融合,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
“產業融合”的思想,最早來源于Rosenberg對美國機器工具產業演化的研究。他把產品功能和性質完全無關的產業因采用通用技術而導致的獨立化過程稱為“技術融合”[1]N.Rosenberg,"Technological Change in the Machine Tool Industry:1840-1910",Th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1963,20(4),pp.414-443.。學術界對產業融合現象的廣泛討論,則起源于麻省理工學院(MIT)媒體實驗室的創始人Negroponte的研究,他在1973年開創性指出,數字技術導致產業間發生交叉[2]S.Brand,The Media Lab:Inventing the Future at MIT,NewYork:Penguin,1988.,產業融合在關于技術變革、創新和公司戰略方面的研究中應具有中心地位[1]J.M.Pennings,P.Puranam,"Market Convergence and Firm Strategy:New Directions for Theory and Research",ECIS Conference,The Future of Innovation Studies,Eindhoven,The Netherlands,2001.。先進制造業作為一個新經濟概念,現階段學術界對其尚未形成公認、明確的定義。2018年機械工業信息研究院發布的研究報告《先進制造業定義與對策》將先進制造業定義為應用創新的技術、工藝、材料等要素,并能充分體現先進生產力發展方向的制造業。生產性服務業是指為保持工業生產過程的連續性,促進工業技術進步、產業升級和提高生產效率提供保障服務的服務行業。兩業的融合既包含了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嵌入與交叉過程,也包含了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因融合及邊界的逐漸模糊衍生出新業態的過程。2014年中國的兩業融合度為0.0831,遠低于美國、英國、德國等發達國家[2]夏杰長、肖宇:《以制造業和服務業融合發展壯大實體經濟》,《中國流通經濟》2020年第3期。。為進一步增強中國制造業核心競爭力,培育現代產業體系,實現高質量發展,2019年11月,國家發改委等15部門聯合印發《關于推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明確要求推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深度融合,2020年11月,《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進一步指出,要“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推動生產性服務業向專業化和價值鏈高端延伸,推動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現代農業深度融合”[3]《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http://www.gov.cn/zhengce/2020-11/03/content_5556991.htm。。
既有關于中國兩業融合的研究大致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早期研究,主要關注兩業融合的作用機理。如,有學者分別從技術創新和產業鏈視角探討了生產性服務與制造業的融合機理,以及其不同環節之間的功能互補和融合過程[4]路紅艷:《生產性服務與制造業結構升級——基于產業互動、融合的視角》,《財貿經濟》2009年第9期;魏江、周丹:《我國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互動需求結構及發展態勢》,《經濟管理》2010年第8期。;周曄從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層面,分析了兩業融合的內涵及其發展特點[5]周曄:《先進制造業與現代服務業的融合發展及其啟示》,《開發研究》2010年第6期。。第二類主要關注兩業融合水平及其發展趨勢。無論是定性研究[6]夏杰長、肖宇:《以制造業和服務業融合發展壯大實體經濟》,《中國流通經濟》2020年第3期。,還是定量研究[7]洪群聯:《中國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融合發展現狀與“十四五”戰略重點》,《當代經濟管理》2021年第10期;楊新洪:《先進制造業與現代服務業融合發展評價研究——以廣東省為例》,《調研世界》2021年第4期。,總體結論都是: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中國兩業融合程度相對較低,兩業融合生態體系尚未成型[8]張幸、鐘堅、王歡芳:《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現代服務業融合水平測度及影響因素研究》,《財經理論與實踐》2022年第3期。。
已有關于中國兩業融合的測度研究還存在3個不足:第一,較少將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從傳統制造業與傳統服務業中同時剝離出來進行研究,多聚焦于兩業的單向關系研究,缺少對于兩業融合的內在機理探討。第二,多關注靜態的產業間融合,而忽視產業融合的動態演進和變化。產業融合并不是一個狀態,而是一個持續的過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關系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呈現動態的發展變化。尤其是當產業急劇發展時,測度融合的動態變化才更有價值。第三,主要采用個別地區的案例研究,并不能揭示一個國家產業融合的全貌。有時候,根據個別地區樣本的產業融合研究會出現系統性誤判。本文試圖彌補以上不足,首先分析兩業融合的內在機理,并使用我國29個省區市的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行業數據,從區域與細分行業測算我國兩業融合水平,分析其動態演化特征,總結目前兩業融合存在的問題,并在此基礎上,提出發展中國兩業融合的對策建議。
邁克爾·波特指出所有企業都包含了設計、生產、銷售等產品生產活動,這些企業的類型、生產的產品或所處的行業可能不同,但他們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關聯性,從而形成了價值創造的動態過程即價值鏈[1]M.E.Porter,Competitive Advantage,New York:The Free Press,1985.。價值鏈是一系列能夠創造價值的活動集合體,企業競爭優勢取決于整個價值鏈的綜合水平。由于價值鏈條中的每個環節創造的價值是不同的,因此必然會產生產品的差異化,這也是企業差異化競爭優勢的核心問題。先進制造業企業價值鏈中創造價值的主要核心戰略環節是加工制造,生產性服務業企業價值鏈創造價值的核心戰略環節是圍繞產品產出的輔助類活動。然而現階段制造業企業單純加工制造產出的產品同質化、低價值化,難以滿足市場競爭的需求。隨著市場競爭日益激烈,先進制造業企業為了占據競爭優勢制高點,必然加大各類生產性服務活動的投入,以增加產品附加值。由此,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融合也成為必然[2]H.Lightfoot,T.Baines,P.Smart,"The Servitization of Manufacturing: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of Interdependent Trend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Operations&Production Management,2013,33(11),pp.1408-1434.。借鑒Thompson對于企業組織研究的系統分層思想[3]J.D.Thompson,Organizations in Action,New York:McGraw-Hill,1967.,本文從資本配置效應、規模效應、研發創新效應3個層面,分析兩業融合的內在機理(圖1)。

圖1 兩業融合內在機理
1.資本配置效應加深價值鏈嵌入
生產要素是產業發展的基礎,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之間的要素流動與配置效率是促進兩業融合的關鍵[4]呂政、劉勇、王欽:《中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戰略選擇——基于產業互動的研究視角》,《中國工業經濟》2006年第8期。。從資本要素的流動來看,當先進制造業“外包”其生產性服務業環節的交易成本小于本身的生產成本時,先進制造業內部的服務性投入部門將從先進制造業中剝離[5]呂越、李小萌、呂云龍:《全球價值鏈中的制造業服務化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南開經濟研究》2017年第3期。,從而制造業企業生產成本降低。內部生產成本與外部交易成本的差額是資本要素流動的動力源泉。先進制造業企業將“節省”出的資本投入高技術研發環節以提升資本配置的效率[6]戴翔、金碚:《產品內分工、制度質量與出口技術復雜度》,《經濟研究》2014年第7期。。為了滿足先進制造業的服務需求,生產性服務業加大對設計研發、法律服務、金融等高端服務的資本投入。得益于其規模報酬遞增的特點[7]高覺民、李曉慧:《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互動機理:理論與實證》,《中國工業經濟》2011年第6期。,隨著市場規模的擴大,生產性服務業的服務成本也隨之下降,加深了資本要素投入在價值鏈中的嵌入。從勞動力要素的流動來看,勞動力的質量、數量對于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在價值鏈中嵌入的層次與分布有直接影響,知識的外溢效應會隨著勞動力水平的提升而不斷增大,在提升先進制造業高端化水平的同時也能促進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金融等生產性服務、科學研究與技術服務業等部門的發展,從而加深兩業融合從價值鏈的低技術環節向高技術環節的嵌入。
2.規模效應推動價值鏈交叉
馬克思指出,社會發展帶來了產業的分工,分工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提高效率,但長期從事單調的工作,會降低人們工作的新鮮感與積極性。因為生活精神是以活動本身的變化為休養和刺激的[8]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上海三聯書店2011年版,第237頁。,因此分工過程中收斂的力量也在不斷積蓄,最終出現融合。在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要素配置效應的影響下,兩業在價值鏈的深度嵌入推動了產業規模擴大和組織結構進化。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融合發展及競爭力的提升,不是各自產業內企業的競爭與發展,也不是價值鏈的某一個環節的競爭能力的發展,而是整條價值鏈綜合能力的提升。就生產性服務業本身的屬性來說,它主要是為價值鏈其他部門尤其是先進制造業生產的中間環節提供服務,生產性服務業的天然屬性決定了其必須要與其他產業和部門交叉融合。先進制造業在價值鏈上與生產性服務活動剝離,主要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基本型服務活動外部化,比如貨物運輸服務及相關輔助服務,搬運、快遞服務等的外部化;另一種是技術含量更高的支持型服務活動外部化,如研發與設計服務、知識產權及相關法律服務等的外部化。隨著外部化服務水平的提高,生產性服務業進一步交叉融入先進制造業企業價值鏈,在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時,企業資源配置效率得到提升,形成規模效應,先進制造業的競爭優勢隨之得到提升[1]劉明宇、芮明杰、姚凱:《生產性服務價值鏈嵌入與制造業升級的協同演進關系研究》,《中國工業經濟》2010年第8期。[2]芮明杰:《構建現代產業體系的戰略思路、目標與路徑》,《中國工業經濟》2018年第9期。。
3.研發創新效應加速價值鏈攀升
熊彼特提出“創新理論”,他強調了生產技術的革新與生產方法的變革在經濟發展中的決定性地位[3]J.A.Schumpeter,The Theor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Cambridge 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4.。通過引入新產品、運用新生產方法、開辟新市場、開發新供應來源,創建新的組織形式,可以實現產業融合與創新。生產性服務業通過提供高技術服務活動,如科技成果轉化服務、知識產權及相關法律服務等助力先進制造業研發創新。隨著生產性服務業在嵌入先進制造業價值鏈過程中技術、人力、知識資本投入的不斷增加,由此產生的創新溢出效應使得先進制造業的創新能力也在不斷提升。作為服務的需求方,先進制造業如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等領域的研發創新能力在技術要素投入的驅動下不斷提升。同時基于“微笑曲線”[4]J.E.Ettlie,S.R.Rosenthal,"Service Innovation in Manufacturing",Journal of Service Management,2012,23(3),pp.440-454.及發達國家的經驗,不難發現先進制造業全球價值鏈的高端攀升關鍵在于產業價值鏈兩端的附加值的增加[5]劉志彪:《〈全球價值鏈重構下的中國企業升級〉簡評》,《經濟學動態》2020年第10期。。于是技術要素會循環流入產業鏈兩端的產品研發、創意設計、金融服務、物流等生產性服務業環節,生產性服務業憑借技術、管理以及銷售渠道等優勢,再次嵌入先進制造業,充分發揮了生產性服務業在兩業價值鏈各環節的“黏合劑”作用,既提升了先進制造業的利潤空間,又增強了生產性服務業企業的競爭力,進而加速兩業在價值鏈的高端攀升。
既有文獻多運用投入產出法來測度兩業融合水平,但《中國投入產出表》的數據,每5年統計一次,最近統計年份為2017年,2018—2022年數據暫無,數據有較大的滯后性,不能全面體現兩業融合的動態變化。因此,為進一步分析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6]根據中國國家統計局分類標準及《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17》,選擇通用設備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儀器儀表及文化、辦公用機械制造業代表先進制造業;選擇房地產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金融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代表生產性服務業。的融合水平、分布動態及演化特征,本文先基于改進距離協同模型[7]李海東、王帥、劉陽:《基于灰色關聯理論和距離協同模型的區域協同發展評價方法及實證》,《系統工程理論與實踐》2014年第7期。,系統考慮產業綜合發展水平和互動水平,對兩業融合水平進行測度,再通過繪制核密度圖對兩業融合發展水平的分布、形態、延展及極化等進行深入探討。
1.融合水平測度方法
本文結合TOPSIS思想,引入最優向量規劃和最劣方案向量,并結合灰色關聯理論確定子系統間的拉動因子,度量子系統實際發展水平與理想發展水平間的距離,從而測算兩業融合水平。具體計算步驟如下:
在制造業與服務業融合系統中,存在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兩個子系統。αijt為子系統i第j個指標t時期的原始值,1≤i≤m,1≤j≤n,1≤t≤T,其中,m表示子系統數量,n表示某一子系統內指標數量,T表示最長時期。
(1)計算產業綜合發展水平
首先,基于TOPSIS思想,計算t時期子系統與其正、負理想點的距離:

其中,βijt是αijt經過極差歸一化處理后的值,分別為βijt的正、負理想點:

其次,根據與正、負理想點的距離計算子系統發展水平λit:

最后,利用全局熵值法確定子系統發展水平在融合系統中的權重wi,并基于各子系統的權重wi和發展水平λit計算出產業綜合發展水平λt:

(2)計算產業互動水平

其中,ηik為子系統i與k之間的拉動因子,通過灰色關聯度δik確定,滿足條件如下:

而后,結合子系統的實際發展水平λit與理想發展水平,計算子系統互動水平μit:

再根據各個子系統互動水平,得到融合系統的產業互動水平μt:

(3)計算產業融合水平
結合產業綜合發展水平λt與產業互動水平μt,計算產業融合水平Rt:

其中,Rt越大說明該時期產業融合程度越高。
2.地區與細分行業層面融合水平測度及演化分析
我國地區間經濟基礎、地理區位等存在較大差異,嚴重影響區域間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互動發展,因此對地區層面的兩業融合現狀與演變趨勢進行評價具有重要意義。同時,各服務業細分行業的性質與發展速度不同,與先進制造業的融合水平也有顯著差別。運營能力反映地區“兩業”發展水平的質,同時也反映“兩業”的資源配置水平、使用效率和生產要素運行效率;產業規模體現“兩業”發展水平的量;成長潛力反映“兩業”發展升級的潛在創新能力[1]龔雪、荊林波:《物流業與制造業耦合協同對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中國流通經濟》2022年第7期。。為此,基于兩業融合機理的三大效應,本文從運營能力、產業規模、成長潛力3個方面,構建地區層面與細分行業層面的兩業融合水平指標體系,分別探究地區及細分行業間兩業發展水平演化趨勢。
(1)地區與細分行業兩業融合水平指標體系的構建
①地區層面指標體系構建
本文參考梁紅艷的研究[2]梁紅艷:《中國制造業與物流業融合發展的演化特征、績效與提升路徑》,《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1年第10期。,結合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特點,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連續性與完整性,基于中國2005—2020年29個省區市(港澳臺、西藏和新疆等地區因數據缺失不包含在內),構建地區層面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融合水平指標體系(表1)。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中國基本單位統計年鑒》,以及國家統計局網站。

表1 地區層面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融合水平指標體系
②行業層面指標體系構建
為全面分析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的融合水平,本文選取2005—2020年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和先進制造業相關數據進行分析,基于數據可得性、連續性與完整性原則,構建行業層面制造業與服務業融合水平指標體系(表2)。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基本單位統計年鑒》,以及國家統計局網站。
(2)兩業融合水平演化分析
基于融合水平的測度方法和細分指標體系,本文計算出2005—2020年分地區和細分行業的兩業融合水平。根據測算結果[1]由于篇幅所限,2005—2020年29個省區市兩業融合度及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融合度結果省略。,通過繪制核密度圖分析兩業融合的演化趨勢和特征。從分布位置看,若核密度分布曲線偏右表明融合總體水平提升;從分布形態看,若峰值降低、寬度加大表明各省份差異程度變大;從延展狀態看,若右尾拉長,表明差異增加;從分布極化看,若多峰形態表明存在多極分化現象,若存在多峰向單峰過渡趨勢,則表明極化現象減弱。

表2 行業層面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融合水平指標體系
①地區層面演化分析
本文繪制核密度圖(圖2)分析地區層面的兩業融合演化特征。從分布位置看,分布曲線中心偏右移,表明省域間的兩業融合水平總體呈上升態勢。從分布形態看,主峰高度體現出“下降—上升—下降”的演變特征,高度總體仍呈下降態勢,且寬度從2012年起呈變寬態勢,表明中國省份間兩業融合水平絕對差異有擴大趨勢,即融合水平最高與最低的地區間差距變大。從延展狀態看,分布曲線存在右拖尾現象,且拖尾逐年變長,分布延展性呈拓寬態勢。表明個別省份在融合水平上具有絕對領先優勢,如江蘇和廣東融合水平名列前茅,其產業融合的優勢較為明顯,而青海與甘肅的融合水平排名末尾,雖然也在上升,但與頭部省份的空間差異有逐漸變大趨勢。

圖2 中國各省份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融合水平的分布動態
為進一步分析兩業融合地區差異,本文對2005—2020年各省區市兩業融合度取均值,將兩業融合水平分為以下5個層次:極低融合(0~0.3)、初步融合(0.31~0.4)、基本融合(0.41~0.5)、良好融合(0.51~0.6)、極高融合(0.61~1)[2]層次的分類方法:通過計算得出各省份兩業融合水平分布在(0.3~0.6)區間,將此區間三等分,(0~0.3)區間和(0.61~1)區間無數值分布,分別為極低融合、極高融合層次。(表3)。從表3可以看出僅有東部地區的上海、江蘇、廣東處于融合水平的第一梯隊,但也僅處在良好融合層次,并未實現高度融合。處在基本融合層次的有8個省區市,其中中部僅有河南省、西部僅有重慶與四川。絕大多數中西部省份處于初步融合層次,中西部地區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融合有待突破。各省區市均無極低或極高融合的極端現象,三大區域的兩業融合水平差異明顯,總體呈現“東—中—西”依次遞減的規律。

表3 中國東、中、西部地區各省份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融合水平層次劃分
②行業層面演化分析
全面分析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的融合水平及演化特征,繪制核密度圖(圖3)。從分布位置看,分布曲線中心整體右移,但在2009年和2016年出現左移,表明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間的融合水平總體呈上升態勢,融合水平從2005年的0.273提升到2008年的0.435,經歷2009年(0.384)和2016年(0.467)的短暫回落之后又平穩上升。2009年和2016年融合水平下降主要受到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沖擊和2015年國際大宗商品(如礦業、金屬等)價格暴跌等國際形勢的影響。從分布狀態來看,在2018年之前主峰高度經歷了“小幅上升—小幅下降—大幅上升—大幅下降”的“M”形波動趨勢,2018年之后進入平穩階段,總體呈小幅上升態勢。寬度變大,表明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間融合水平絕對差異有擴大趨勢。從延展狀態看,在2013年之前基本為左拖尾,2013年后為右拖尾,表明2013年之后存在個別服務業細分行業在融合水平上具有領先優勢,如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與先進制造業融合水平較高。從分布極化來看,2013年在主峰一左一右各出現一個側峰,之后側峰消失,說明具有領先優勢的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拉動了其他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先進制造業的融合。

圖3 2005—2020年中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融合水平
進一步分析兩業融合細分行業差異,對2005—2020年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先進制造業融合度取均值,將兩業融合水平分為以下5個層次:極低融合(0~0.40)、初步融合(0.41~0.45)、基本融合(0.46~0.50)、良好融合(0.51~0.55)、極高融合(0.56~1)[1]層次的分類方法:通過計算得出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的融合水平分布在(0.41-0.55)區間,將此區間三等分。(0~0.4)區間和(0.56~1)區間無數值分布,分別為極低融合、極高融合層次。(表4)。生產性服務業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等與先進制造業處于良好融合層次,而高技術生產性服務業如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融合處于基本融合階段,租賃和商務服務業處于初步融合階段。說明中國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高技術、高質量融合還需要繼續突破價值鏈低端鎖定的瓶頸。

表4 中國先進制造業與服務業細分行業融合水平層次劃分
基于兩業融合水平測度及演化特征分析,本文從整體、地區、行業3個層面總結中國當前兩業融合存在的問題及可能的原因。
1.兩業融合的整體水平不高
中國兩業融合的水平呈上升趨勢,但仍然處于低位,均未達到高度融合的等級。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先進制造業發展水平不高,導致制造業對研發、管理、融資、商務等高端服務活動需求較少,先進制造業部門服務活動的增值作用不大,兩業內在關聯程度不強。另一方面,生產性服務業對先進制造業缺乏推動力。發達國家服務業發展呈現“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70%左右和生產性服務業占服務業比重70%左右”的“兩個70%”規律,但從中國服務業內部結構看,2005—2020年兩者平均比重分別為53.6%、54.5%,均低于發達國家水平。
2.兩業融合的地區差異大,發展模式固化
中國東部地區的兩業融合水平明顯高于中、西部地區,且部分兩業融合水平具有絕對優勢的省份與排名末尾的省份差距仍在擴大。究其原因,一方面相關部門及各地方企業對于兩業融合的理解和認識存在差異,無法與上下游企業有效對接,不能獲得規模效益及專業化效益。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區的服務業細分行業中,以低端服務行業與制造業的融合為主。制造業生產所需的高技術支持大多是來自國外的研發和服務,生產慣性及路徑依賴使制造業企業對增加內部高技術服務投入積極性不高,缺乏自主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的動力,導致中西部的兩業低端融合模式逐漸固化。
3.兩業融合嵌入環節不合理
先進制造業的高技術生產環節多位于中間品生產環節,而中國的服務業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主要嵌入的是制造業價值鏈的上游環節。中國生產性服務業嵌入制造業上游的水平比美國、日本等國高[1]劉慧、彭榴靜、陳曉華:《生產性服務資源環節偏好與制造業出口品國內增加值率》,《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0年第3期。,這也說明生產性服務業對于需要高技術賦能的先進制造業的支撐作用不足,生產性服務業在制造業價值鏈中資源配置不合理。制造業的上游環節占用了過多本來就有限的生產性服務業資源,無形中增加了先進制造業中游環節對生產性服務業資源的使用壁壘,最終使得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呈現低端融合的狀態。近年一些西方發達國家對中國的先進制造業發展的一系列干擾也多集中在先進制造業的高技術中間環節。
本文梳理了兩業融合的思想起源及研究進展,分析兩業融合的內在機理,主要通過資本配置效應、規模效應、研發創新效應來實現兩業從價值鏈嵌入、交叉到攀升的融合。基于2005—2020年29個省區市數據,從地區與細分行業兩個層面計算兩業融合度,并通過繪制核密度圖分析兩業融合的動態演化。研究發現:①從地區來看,全國3個省份處于兩業良好融合層次、8個省份處于基本融合層次、18個省份處于初步融合層次。從行業來看,僅有兩個生產性服務細分行業處于良好融合層次,其余行業均處在基本融合與初步融合層次。說明無論是地區還是行業層面,兩業融合的水平雖有所提升,但總體水平不高。②從全國來看,僅東部地區有3個省份處于兩業良好融合層次,處于基本融合層次的省份東部5個、中部僅1個、西部2個,處于初步融合層次的省份東部3個、中部7個、西部8個。東部、中部、西部各省份融合水平依次遞減,且個別融合水平具有絕對優勢的省份與融合水平最低的省份間差距有擴大趨勢。③處于良好融合層次的兩個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房地產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均屬于傳統低端服務領域,而高技術服務領域的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等處在基本融合層次,表明高質量有效服務供給不足,高技術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融合水平較低,兩業價值鏈嵌入環節不合理。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1.優化國內外資源配置,提升兩業融合總體水平
首先,找準國內產業融合交匯點,優化兩業融合模式。在兩業價值鏈的上下游環節鼓勵和引導多種模式的社會分工,促進價值鏈深度嵌入、交叉和攀升,創造更多有利于產業融合的交匯點。其次,建立國際開放合作平臺,深度參與國際分工。搭建國際性、區域性、行業性的開放、協同、共建、共享的兩業融合國際合作平臺,找準兩業國際轉移的最佳時機,鼓勵重點企業將部分業務延伸至全球范圍,打造國際化制造服務網絡,將研發部門、生產基地、物流機構、營銷部門等在全球范圍內進行布局。
2.發揮融合規模與示范效應,縮小地區與行業差距
一方面,培育“鏈主”企業,發揮龍頭企業引領示范作用。發展處于“鏈主”地位的高技術中間品生產企業,可以擴大制造業高技術生產環節的可匹配范圍,提升融合效率,提高龍頭企業規模和品牌競爭力,產生規模和示范效應。發揮東部地區對中部、西部地區的輻射作用,以激發中部、西部地區產業發展潛力。另一方面,推進數字化轉型,發展數據驅動型融合模式。依托新一代信息技術推動重點行業生產模式、組織模式、商業模式、管理模式轉變。設立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創新中心,服務范圍涵蓋智能制造及工業互聯網發展等方面的診斷、輔導、推廣及應用等。此外政府應建立數據開放共享和交易機制,打破行業內及行業間的信息壁壘,減少資源浪費。
3.加速研發創新,提升兩業融合質量
首先,人才是技術創新的動力源泉。一方面,針對人才需求缺口,定制新業態人才培養方案。另一方面,積極融入世界市場,加快國內自貿區的發展,充分運用好人才引進政策,吸引國際高層次人才,形成人才集聚效應。其次,建立重點技術攻關團隊,多點發展兩業融合新業態。針對“卡脖子”重點技術攻關,加大資金投入,鼓勵高校、企業、研發機構成立研發轉化聯盟,通過合作研發、成果轉化、統一營銷等方式,實現兩業優勢互補,形成具備可持續發展能力的兩業融合新業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