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學術不端治理的多維審視與優化建議

□ 文/林成華 周紅坊 張維佳

近年來，中國學術論文偽造、論文代寫、數據篡改等學術不端事件頻發，特別是權威學者學術造假問題頻頻被曝光，挑戰并威脅著中國學術公信力，嚴重侵蝕了我國的學術聲譽和國家科技創新能力，造成了極壞的社會影響。2019 年，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處理了200 余個學術不端案件[1]。2021 年1 月，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網站發布《2020 年查處的不端行為案件處理決定（第二批次）》，涉及14 項學術不端事件。據“撤稿觀察數據庫（Retraction Watch Database）”顯示：我國在2019 年1 月1日至2021 年12 月31日期間因學術不端被撤回的文獻高達1,443 份。學術公信力是我國學術文化的根本，是推進創新型國家建設的基石。然而，不斷增長的學術不端事件，正從“黑天鵝”事件轉向“灰犀牛”事件①，學術腐化的風險倍增。同時，伴隨著國際科技競爭的加劇和我國“卡脖子”領域短板的突顯，我國亟須探索一條學術不端治理的中國路徑。本文試圖從多維視角系統審視我國大學學術不端現象并結合學術不端治理的國際經驗，提出我國大學學術不端多維治理策略與實施途徑，以期為新時代培植學術文化、推進學術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有益參考。

我國大學學術不端問題的多維審視

2019 年，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學術出版規范——期刊學術不端行為界定（CY/T 174-2019）》明確學術不端邊界和學術不端行為范圍，指出學術不端包括剽竊、偽造、篡改、不當署名、一稿多投、重復發表等12 種行為。近年來，我國學術不端事件頻發，其背后深層次原因涉及法律、執行、組織、監督、中介行業監管、學術共同體、理論以及技術等多個維度，須進一步審視和系統思考。

1.法律維度：學術不端立法面相對較窄

從法律維度來看，我國學術不端立法面較窄。第一，從立法文件方面來看，學術不端上位立法較少，且多以地方規章及規范性文件為主。在“北大法寶”數據庫上以“學術不端”“學術誠信”和“學術造假”為關鍵詞檢索可知，我國學術不端所涉及的法律文件類型主要以地方政府規章及規范性文件（781 份）、部門規章及規范性文件（204 份）以及行業標準規范（87份）為主。而且，與學術不端相關的法律及法律性文件（4 份）和行政法規及規范性文件（22 份）數量較少，其中，憲法及憲法性文件、司法解釋及司法性文件數量為零。第二，從已有的學術不端案件來看，學術不端的處理以民事處罰為主。在“北大法寶”法學期刊庫中，對“學術不端”進行檢索可知，學術不端案件中涉及民事的有100 件、涉及行政的有45 件、涉及刑事的有1 件。第三，從我國近五年出臺或修訂的相關法律法規來看，學術不端案件多涉及行政責任與民事責任，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中并未對學術欺詐進行詳細闡釋與說明，其所涉及的詐騙更多是關于金融、合同以及侵犯財產罪（詐騙罪）。總的來說，我國學術不端立法面較窄問題較為突出。雖然學術不端立法關聯法治與學治爭議，但面對屢治不止的學術不端事件，有必要站在保護整體科研環境和科研工作者利益的基礎之上深入思考如何通過法治釋放學治活力、實現學術善治。

2.執行維度：學術不端處置乏力

2015 年以來，我國教育部、科技部等部門雖密集出臺學術不端相關文件，但仍未從根本上扭轉學術不端現象。已有數據表明：我國學術不端處置存在著三“不”問題，即處置不積極、處置過程不透明以及處置結果不清楚[2]。在已有學術不端事件中，大學對存在學術不端行為的當事人多采取解聘、暫停行政職務或者停止其教學工作等懲罰措施。然而，這些懲罰措施并未從根本上杜絕學術不端事件。雖然，學術不端事件數量的增加與我國科研體量的增加有關。但究其根本，一方面，學術不端事件數量的增多根植于大學日益量化的科研評價文化與制度；另一方面，根植于大學教育與懲戒功能的不斷喪失和削弱。在學術倫理規范教育方面，大學對管理人員和師生的科研底線教育往往流于形式。在懲戒功能方面，當下大學對學術不端的懲罰非但沒有有效警示青年后輩，也未能有效訓誡當事人。尤其是在利益鏈輸送之下，學術權威人物學術造假行為暴露之后，其所在單位往往采取推諉扯皮、避重就輕、文過飾非的消極態度[3]，“放任”學術不端行為，沒有給學術不端行為人足夠的打擊震懾。大學學術不端是一個多歸因現象，但大學學術不端處置乏力不僅是大學處理學術不端事件的立場問題，更是大學未來能否立于時代發展前列，保持科研和育人活力的關鍵。

3.組織維度：大學“一體雙元”角色沖突

大學作為一個學術組織，雖然是學術不端治理的責任主體，但有時候也淪為學術不端的行為主體。一方面，大學是處理學術不端事件的主體，自身擔負著學術不端治理的責任。國家立法授權大學設立學術委員會或倫理委員會等機構處理學術不端事件。目前，大學學術委員會是學術不端處理的主要機構[4]，負責大學內部學術不端政策制定、學術誠信文化倡導以及學術不端事件處理。另一方面，在大學科研量化指標考核的指揮棒之下，一些大學為了追求科研績效而有意無意成為了助力學術不端的行為主體。在過去的十年里，以學術組織為單位的學術論文買賣與代寫事件也層出不窮[5]，尤其是在醫學、材料學和化學等領域。因此，大學在學術不端的處理之上，承擔著同性質事件的行為預防和處理的“一體雙元”角色，既是學術不端的“裁判員”又是“運動員”。“一體雙元”之下，大學對學術不端的處理則面臨著大學學術發展與學術治理的兩難困境。從學術發展角度看，科研的量化考核是高速且見效的捷徑；從學術治理角度看，大學則需要犧牲科研的快速增長來構建有別于當下較為浮躁的新的內涵式發展道路；從組織發展角度看，學術不端現象正是我國大學長期高質量內涵式發展與追求短期功利化發展矛盾的一個縮影。

4.監督維度：學術不端內外部監督缺位

從監督維度來看，大學組織內部監督體系并未很好建立，同時大學外部監督體系也并未有效發揮應有作用。第一，我國大學學術不端內部監督體系不健全。一是從近五年產生重大社會影響的學術不端案例來看，我國學術不端主要舉報方式為網絡質疑、實名舉報，主要調查機構是大學學術委員會。2018 年，中國社會科學院對64 起學術不端事件分析發現，網絡是學術不端曝光的主要方式，占46.9%[6]。二是從大學學術委員會學術不端處理責任主體來看，我國大學學術委員會并未主動監督學術不端行為。大學學術不端的揭發大多由國外學術打假機構，如施普林格旗下期刊、同行發表或者職業打假人揭露，而國內學術人員與機構主動揭露學術不端的案例較少，而且在面對打聽項目評審信息等學術不端行為時，大多學術委員會也選擇大事化了、小事化無[7]。第二，我國外部學術不端監督乏力。一是從政府監督角度來看，我國缺乏全國性的、統一的學術不端監督機構。二是從第三方監督機構角度來看，我國缺乏對第三方學術打假機構必要的培育和扶持。三是從媒體角度來看，其對學術不端事件的關注度和曝光度不夠，并未對學術不端整個事件進行跟蹤，尚未較好地發揮輿論監督作用。

5.行業維度：學術黑中介監管失靈

從行業維度來看，我國存在學術黑中介監管失靈問題。學術黑中介服務②已經不是一個單一的、小概率的學術不端現象。通過對587 篇撤稿期刊論文分析，孫惠昕、宋冰冰等（2019 年）研究發現撤稿論文中涉嫌代寫代投的論文占比為21.4%[8]。通過進一步對我國2020 年論文代寫代發網站及電商數量進行調研發現，截至2020 年12 月底，中國代寫代發相關內容檢索結果已達到數億條，并通過進一步篩選（刪除不相關鏈接以及重復店鋪）發現156 個真正的“高端代寫代發網站”和37 家淘寶店鋪，這些網站或店鋪代寫一篇SCI論文，價格高至5 萬元～10 萬元不等。經過初步估算，代寫代發網站的市場產值和代寫代發店鋪的市場產值高達30 億元。在我國學術黑中介服務已形成了穩定的產業鏈。學術黑中介服務的盛行既有市場需求的推動，也有學術中介服務監管失靈的責任。一方面，我國現有的崗位招聘、職稱晉升以及評獎評優都對高層次論文發表有要求。也正是這種需求為學術黑中介服務提供了生存空間，導致其“野蠻生長”。另一方面，學術黑中介服務存在監管“真空地帶”，尤其是在學術黑中介懲罰方面。雖然已證實直接買賣論文的學術研究人員會受到一定的懲處，但提供學術黑中介服務的機構以及促進學術黑中介服務實施的相關人員或者機構卻沒有受到應有的行政或民事處罰。

6.共同體維度：學術共同體集體漠視

從學術共同體維度來看，學術不端存在集體漠視與團隊作弊問題。第一，在集體漠視方面，一是長期以來，我國科學求真的學術氛圍薄弱，加之學術誠信體系的缺失使得質疑批判成為學術界的“空中樓閣”，學術共同體更是集體“失言”。二是學術不端舉報人的保護機制并未建立，一旦舉報事件發生，學術不端共同體集體對學術不端舉報人進行職業打壓、學術欺凌等。而為保護自身利益，潛在的學術不端舉報人往往回避學術不端事件。長期以往，漠視學術不端成為學術界的“司空見慣與理所當然”。三是在學術資本利益之下，為維護學術共同體的共同利益、集體名譽[9]，學術共同體選擇集體漠視。第二，在團隊作弊方面，為快速獲得學術地位、有效掌握科研資源，學術共同體結成利益小團體，目前主要有教師間學術不端、導師權威式學術不端以及混合式學術不端三種模式。教師間學術不端主要是指教師利益共同體之間的學術不端行為；導師權威式學術不端是指導師通過其行政職位與學術職位影響力濫用權力，威脅、誘導其學生進行學術不端行為；混合式學術不端是指兩種及以上學術共同體學術不端的混合。無論是哪種學術共同體利益模式，都是聚攏科研資源、獲得學術地位的高效方式，極易成為學術共同體學術不端的“溫床”。

7.理論維度：學術不端治理理論體系建構滯后

從理論維度來看，我國現有學術不端治理理論體系建構嚴重滯后于實踐。以“學術不端”為主題在“中國知網”檢索學術期刊，可得文獻共5,925 篇，篩除不相關文獻和英文文獻，可得文獻共1,852 篇。根據摘要與題目對文獻進一步分類可知，我國學術不端研究主要聚焦于概念辨析，現象、案例研究和對策研究，如防范策略、預防機制、行為問責等方面。具體來看，在研究內容方面，雖有部分研究借鑒國外學術不端治理經驗，但卻缺乏我國學術不端治理的本土化與系統性研究。在研究方法方面，已有文獻較為注重思辨與對比研究，而探索類以及驗證類研究較少，尤其是缺乏學術不端治理政策的實施成效或者績效評估和我國學術不端產生的深層次機理研究。在研究理論方面，雖有研究注重引用國外理論，對學術不端行為的治理進行探索，但是此類文獻相對較少。總的來講，基于我國實際、具有廣泛解釋力和指導意義的學術不端治理理論研究嚴重缺乏。

8.技術維度：學術不端治理的技術投入不足

從技術維度來看，我國學術不端檢測技術支撐系統建設存在投入嚴重不足[10]的問題。學術不端的相關檢測技術革新已迫在眉睫。隨著科研體量的爆發式增長、學術黑色產業鏈的野蠻生長，學術不端的形式更加隱蔽和多樣化，學術不端的檢測也日益復雜和困難。目前，我國學術不端檢測機構使用的主要檢測技術[11]有神經網絡方法、光學字符識別、動態語義跨領域識別、多級指紋對比檢測技術以及云檢測等。然而，這些技術首要核心是通過數據庫比對甄別文章抄襲部分，較為強調查重技術的更新而忽視學術不端檢測系統本身以及檢測技術的多樣化革新，如建立作者查重記錄登記庫、作者學術不端行為預測技術。學術不端檢測系統并未走在學術不端的前面，其本身的局限和建設滯后性也為誠信數據庫的建設、學術不端檢測標準的出臺帶來困難。我國并沒有一個全國性的數據庫對研究人員的學術不端數據進行跟蹤記錄，并且學術不端行為無法得到系統、即時記錄，而這并不利于學術不端行為的研判及治理。

深化大學學術不端多維治理的優化建議

學術不端問題是個世界性難題，學術不端不能僅作為偶發、獨立的問題現象看待，它與法制環境、倫理規范教育、學術不端問責處理機制、學術評價機制、學術不端檢測技術支撐系統等多個方面的要素相關，還應“由點及面”地排查分析科研領域中導致學術失范、誘發學術腐敗的深層次風險隱患，反思補足國內學術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建設方面存在的短板，塑造風清氣正的學術生態，切實保障我國科研事業的高質量發展。

1.推動針對學術不端行為的立法，重塑學術公信力

學術不端事件頻發和學術不端立法面較窄為國家立法介入學術不端處理提供窗口，也為重塑學術公信力提供契機。我國需要制定獨立的針對學術不端行為的立法以為涉及刑事、行政與民事責任的學術不端案件處理提供直接的法律參考，提高相關法律的適用性，重塑學術公信力。第一，明確針對學術不端行為的立法的適用范圍和行為處理程序。鼓勵科研院所遵守針對學術不端行為的立法并制定符合自身情況的學術不端處理政策。在處理程序中，完善救濟程序，為被舉報人提供正當的申述程序以及為其保留恢復名譽、職位的窗口。第二，注重學術造假行為認定“分級制度”，推進學術造假的“精準治理”。根據學術造假行為的表現、性質、惡劣程度和社會影響等指標對學術造假行為進行分級鑒定，對每一級學術造假行為予以清晰界定并制定有針對性的懲處措施。做到學術造假治理有章可循，在保護科研積極性的前提下既要避免過度打擊又要精準打擊。第三，立法建立全國聯網的學術誠信數據庫，實行學術誠信在職稱評審、項目申報和評獎評優中的一票否決制和終身追查制度。

2.成立國家學術誠信辦公室，統籌學術不端治理

在國際上，設立統一處理學術不端事宜的全國性機構已是重要趨勢，如美國的法律總顧問辦公室（OGC）、英國的高等教育獨立審判員辦公室（OIA）、法國的研究誠信辦公室（ORI)等。雖然我國科技部早已設立科研誠信建設辦公室，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成立了監督委員會，但是二者學術不端的監督和處理僅限于內部，并未面向全國學術不端事件[12]。當下，有必要將學術不端治理納入國家誠信建設體系的頂層設計框架，以科研誠信建設辦公室和監督委員會為依托成立“國家學術誠信辦公室”。國家學術誠信辦公室主要職責有：負責制定學術誠信的國家標準；負責統一受理學術誠信問題的舉報和調查，避免以往學術機構“自己人查自己人”的打假模式；負責監督大學學術不端，并為國家出臺學術誠信政策提供建議與咨詢服務；負責學術誠信檢測技術開發并搭建國家學術誠信培訓框架，提供學術誠信培訓服務；負責發布“中國學術誠信年度報告”等。除此之外，為推進學術誠信治理的專業化，建議國家學術誠信辦公室設立學術誠信專業審查委員會，建立審查專家庫并實行審查團回避制度和審查申訴制度。

3.深入貫徹落實科研評價制度改革，推動學術不端的源頭治理

長期以來，我國亟須打破科研評價的“五唯”制度慣性，深入貫徹落實“質量、績效、貢獻”導向的科研評價制度。基于論文造假行為發生規律，尤其是要改善臨床醫學、工程等領域的評價晉升方式，切實推進反“五唯”進程。第一，要完善“同行評議”和“社會評價”制度。加大科研成果轉化、專業能力、技術創新和實際應用價值在應用型學科人才評價標準中的權重，大力扶持第三方學術評價機構發展。第二，要切實破除SCI 論文和影響因子崇拜，在各種考評指標體系中適當降低SCI 論文和影響因子的權重，逐步降低或取消SCI 論文的政策性獎勵，鼓勵高質量論文投向中國期刊。第三，要實行長周期科研評價方式和科研試錯容錯機制，為科研人員營造更加寬松的評價環境，允許科研人員試錯，讓專業技術人才有更多時間和精力深耕專業、潛心研究，不斷提升原始創新能力。

4.培持第三方監督機構，完善學術誠信監督體系

內外部監督體系薄弱是我國學術不端治理乏力的原因之一。第一，在內部監督體系方面，一是大學需要建立健全學術公示制度，使學術造假受到同行和公眾的監督，加大學術造假行為的曝光率；二是大學需要建立學術誠信檔案制度，在尊重和解放科研生產力的前提上，設立科研工作者學術誠信負面行為清單。第二，在外部監督體系方面，國家需要加強培養并扶持第三方監督機構。同時，國家學術誠信辦公室須認可第三方監督機構所提供的學術誠信咨詢、培訓服務等，并給予資金扶持、學術誠信治理相關業務合作機會等，為發揮第三方組織的學術監督咨詢作用創造條件。除此之外，作為獨立組織處理學術不端，第三方監督機構自身須達成關于學術誠信的一致性意見，如學術不端處理認定標準的一致性，學術不端處理程序的公平性、正當性以及學術不端處理結果的透明度等。

5.打擊學術黑中介服務，優化學術服務行業監管體系

期刊出版業和第三方論文服務中介是學術造假的“溫床”，我國需要警惕以經濟暴利為目的、與第三方論文服務中介相互勾結的“掠奪性”期刊。建議持續推進國際掠奪性“水刊”黑名單制度建設，由“國家學術誠信辦公室”負責定期調查發布黑名單。在各類考核中對黑名單期刊上的發文不予認可，其版面費也不可在科研項目中報銷。同時，建議對國內“掠奪性”期刊開展調查和整治，建立學術造假的期刊責任追究制度。對參與或放任學術造假的期刊，根據情節嚴重程度給予通報、降級或取締，嚴厲懲處支持或參與學術造假的期刊工作人員。建議加強對第三方論文服務中介機構的監管與治理，嚴厲打擊論文買賣黑市和造假行為。開展論文服務中介機構經營范圍大審查，嚴厲處罰違規經營企業。開展論文服務中介機構專項整治工作，增加“黑中介”的曝光率，對一些不法中介予以嚴厲處罰或取締。

6.構建全生命周期學術誠信教育體系，提升學術共同體內部治理能力

學術治理需要回歸學術本真，即學術研究與發表的本真意義是讓真理得以傳播與應用。要建立貫穿中小學教育、大學教育直至科研人員職業教育全生命周期的學術規范養成體系。在中小學科普教育中重視科學精神塑造；在本碩博學生培養中加強學術倫理教育和學術規范訓練；在科技工作者中注重職業規范教育；特別是在權威學者中要著重推進學術道德水平和學術道德領導力建設。要堅決破除知名專家“亂領銜”“亂署名”“亂咨詢”的現狀，切實發揮權威學者在構建高質量學術治理體系和提升學術治理能力方面的引領表率作用。同時，不斷增強學術共同體的榮譽感與使命感，授予學術委員會等學術治理機構更加權威有力的學術造假調查處置權，推進學術共同體的學術倫理規范建設、學術自律，增強學術共同體自我凈化功能。

7.深化中國學術不端治理理論建設和國際協同，提升學術誠信國際形象

隨著時代的發展、技術的進步，學術不端的形式不斷演變，學術不端的甄別與預防難度也在不斷提升。學術不端治理理論研究不僅關乎國家基礎研究體系發展，更是關聯我國在學術誠信領域的國際形象。深化中國學術不端治理理論建設，提升學術誠信國際形象：第一，要加強學術誠信的理論和實踐研究，如設立學術誠信專項研究基金，促進本土化學術誠信理論發展以及學術不端的中國式治理方案探索；第二，要加強學術不端治理研究共同體建設，擴大學術誠信交流，通過舉辦學術誠信論壇匯聚學術誠信研究領域的學者、專家以及第三方監督機構代表，共同探討學術不端問題、交流學術不端治理經驗和學術誠信研究成果；第三，要加強學術不端治理的國際協同，與國際學術誠信組織和機構包括國外專業學術打假機構、NGO（非政府組織）等建立聯系、簽訂備忘錄，定期交流學術誠信數據，掌握全球學術不端概況，同時積極為全球學術不端治理提供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

8.加強技術創新，完善學術不端治理的技術支持體系

加強技術開發和數據庫建設，完善學術造假治理的技術支持體系。第一，考慮利用DOI（數字對象唯一標識符）、二維碼、身份碼等技術手段，對學術論文、科研成果、學術期刊、學術工作者等進行全過程的身份識別和問題追蹤，做到問題論文可以迅速識別和定位相關責任者。第二，建立全國聯網的學術誠信數據庫，動態更新學術不端信息，對典型的學術造假行為和責任人進行公布。第三，利用信息化和人工智能技術，加強學術不端檢測軟件開發以及學術不端發現方法的研究，建立全國統一的學術不端監督檢測專題網站，并明確其學術不端處理職能范圍，如學術不端舉報接收，學術不端預調查、正式調查，學術不端檢測以及學術不端處理結果發布等

本文系浙江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學術論文造假產業鏈的動力機制與協同治理模式研究”（項目編號：Y19G030111）階段性成果

注釋：

①“灰犀牛”是與“黑天鵝”相互補足的概念：“灰犀牛事件”是太過于常見以至于人們習以為常的風險；“黑天鵝事件”則是極其罕見的、出乎人們意料的風險.

②學術黑中介服務是指進行論文代寫、代投以及偽造論文審稿人郵箱、提供虛假審稿意見、提供虛假數據等以獲取不正當利益的學術中介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