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市營商環境優化的現狀和建議
——基于國家陶瓷文化傳承視角

熊丹陽 金周昱

（景德鎮陶瓷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院，江西 景德鎮 333403）

自2004年世界銀行首次發布營商環境報告以來，營商環境已經逐漸成為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發展和競爭力提升的重要影響因素，董志強等（2012）證明營商環境的優良程度和GDP之間存在正相關的關系。而我國也從2012年起正式推動營商環境的優化改革進程，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已經頗有成效。

營商環境和制度軟環境相類似，通常是指影響企業從創辦到退出整個經營過程的外部條件和因素，主要包含政務、法律、市場、國際貿易、人文、生態等（劉智勇等，2020）。其中人文和生態受城市本身的地理、歷史等客觀因素影響，較難改變，而市場則由各參與方共同影響，從地方政府機構角度也較難從單方面進行改善，因此結合世界銀行對營商環境的評價指標，會發現普遍對營商環境的測度和改進主要集中在政務和法律方面，比如各種證照的辦理、稅務、信貸記錄、合同糾紛、國際貿易相關的政策、對少數投資者的保護等。

2019年，我國出臺了《優化營商環境條例》，各地方政府陸續在此條例基礎上實施符合各地方特色的營商環境改進措施，并且有了顯著的成效，根據最新的世界銀行2020年營商環境報告，我國近一年營商環境排名從全球190個國家當中的46名上升到了31名，連續兩年都是改善幅度最大的十個經濟體之一。

然而世界銀行選取的樣本來自我國經濟發展水平前列城市——上海，這說明報告并不能代表我國整體的真實水平，大量的中小城市與中西部后進城市也是我國總體經濟環境和營商環境的主要構成部分，相比起繼續加大力度改善已經取得顯著成效的先進城市營商環境，提升后進城市營商環境的邊際效益會更高，而景德鎮就是這眾多后進城市的其中一個。并且，景德鎮擁有歷史悠久的陶瓷文化，以及濃郁的自主創業氛圍，文化與城市生活融合密切。提升營商環境的研究不僅可以為中小城市與中西部后進城市提供啟發，還可以為與景德鎮類似的依托文化發展經濟的人文城市提供一定的參考示范作用。且營商環境的提升不僅對我國整體國際競爭力有幫助，對城市本身，也能帶動當地經濟發展，為城市吸引更多的投資并擴大市場規模，形成一個營商環境和區域經濟互相促進的良性循環（黃澤萱，2019）。

誠然，改善營商環境對景德鎮的經濟發展和提升城市競爭力都具有意義，但隨著營商環境成為社會關注的問題之后，來自不同機構各種各樣的非官方營商環境測度指標與評分排名表層出不窮，導致許多地方政府與相關單位難以篩選合適的對自身所處城市的評價并在此基礎上作出改進，且存在盲目追求分數和排名如提升開辦企業、納稅等項目分數，而不注重企業后續發展及產業能力與產業集群的培養的現象，導致從長期角度并不能真正對地方經濟發展產生促進作用（顧陽，2021）。因此，本文選取權威度較高的世界銀行評價營商環境的指標，結合國家陶瓷文化傳承創新試驗區建設發展的目的，在此十項指標的基礎上具體分析景德鎮有哪些方面已經作出改善，并基于景德鎮特殊的歷史文化背景與地理環境因素，對世界銀行營商環境評價指標中沒有涵蓋到的制度軟環境中的人文和生態環境進行分析，對沒有出臺相關改進措施的指標和人文與生態環境提出優化建議。

世界銀行的指標評價體系把十個指標分成了五大塊，分別是啟動、選址、融資、運行和容錯處理，其中啟動包括了開辦企業，選址包括了辦理建筑許可證、獲得電力供應和登記財產，融資包括了獲得信貸和保護少數投資者，運行包括了納稅和跨境貿易，容錯處理包括了執行合同和辦理破產。

第一是啟動階段，開辦企業的測評指標包含了三個，分別是手續、時間和成本。在景德鎮開辦企業主要通過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辦理，并且開通了由江西省統一打造的線上“一網通辦”平臺，只需要通過這一個平臺填報一次信息，提交電子材料電子簽名，即可完成企業的設立登記和印章的刻制，辦證手續縮減且更便利，時間也縮短至1個工作日，成本方面也免除了刻章費。此外，還采用了電子證照系統，推行無紙化辦公，證照合一簡化數量，并將電子證照接入了江西省全省的在線政務服務平臺，使得電子證照可以實現省、市、縣三級共享，全面提高企業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辦理各項業務時的效率。

第二是選址階段，辦理建筑許可證主要由景德鎮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管理，獲得電力供應則通過國家電網景德鎮供電公司辦理，登記財產則是景德鎮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負責。其中辦理建筑許可證的手續已經優化縮減，可以全程網辦，只需前往行政服務中心，就有工作人員在自助區指導申請人通過機器進行網上申報的全部流程，資質核準縮減至平均6個工作日。后續的建筑設計文件可以自行從網絡上上傳系統，無須再跑一趟，水、氣的接通也全部縮減成3個流程5個工作日，并在庫房全部建完投入使用前采取統一的聯合驗收，驗收時間縮減至10個工作日。但在獲得電力方面，供電公司僅在2021年5月公布了關于供電服務的“十項承諾”，這十項承諾中并沒有專門針對企業辦電的優化，此外再無營商環境相關訊息。除了供電公司，營商環境的優化主要由國家能源局進行，景德鎮屬于國家能源局華中監管局江西業務辦，而重慶、湖北、西藏三個?。▍^、市）皆有提到諸如“營商環境”“證照分離”“放管服”等優化信息，唯獨江西省目前還沒有改進消息。而在登記財產方面，景德鎮則做的比較完善，針對手續、時間、成本、和土地管理質量指數四個二級指標分別提出了相應的改進措施。

第三是融資階段，包括獲得信貸和保護少數投資者兩個一級指標。獲得信貸的優化主要由景德鎮市工業與信息化局進行，自2020年起，工信局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比如清理拖欠的賬款、設立江西省第一批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增加合作銀行、增加擔保服務產品、增加在保余額、增加融資服務規模、減少擔保費率等，尤其是針對中小微企業拓寬了融資渠道，為景德鎮的經濟帶來了實際的發展。而保護少數投資者則是與法治相關的內容，法律是由國家統一制定的，景德鎮力所能及的則是在訴訟服務方面進行優化。

第四是企業運行階段，包含了納稅和跨境貿易兩個一級指標。景德鎮市稅務局為優化營商環境提出了五項目標，分別是“省事、省時、省錢、省力、省心”，精簡了納稅流程，涉稅業務辦理時長迅速程度位列全省第一，落實減稅降費，利用互聯網基本實現納稅退稅網上辦理。除辦理流程方面外，還在稅額上進行了減免，例如：對小規模納稅人施行月銷售額15萬元以下免征增值稅；對個體戶和小微企業每年應納稅所得額不足100萬元的減半征收所得稅。這些減稅政策符合景德鎮的市場環境，因為景德鎮的支柱行業為小規模的手工制瓷行業，市場參與者大多為小規模納稅人、個體戶和小微企業。而跨境貿易指標的優化則是由景德鎮海關負責，景德鎮海關隸屬于南昌海關，經調研顯示江西各市海關均有出臺優化營商環境的舉措，唯獨景德鎮市還沒有這樣的舉措。而景德鎮市依托于瓷都的歷史文化背景，無論是瓷器這類商品的跨境貿易，還是國際旅游這類服務的跨境貿易，相較于其他市具有一定的優勢和特色，據統計，截至2020年，景德鎮共擁有3萬名“景漂”，其中5000多名為“洋景漂”，因此急需在這跨境貿易方面進行補足和優化。

第五是容錯處理部分，包括合同執行和辦理破產。評價合同執行的指標主要涉及合同執行的時間、所需的成本以及司法程序的質量指數，因此想要提升合同執行指標需對司法全流程進行優化，而江西省早已建立“智慧法院”“12368”等互聯網訴訟平臺，2020年景德鎮市各級法院也提出深度應用這些已有的職能平臺提高執行合同效率的優化營商環境舉措。而在辦理破產方面，江西省僅在破產案件審判的流程上提出了簡化，也就是節省了辦理破產的時間，但對于債券清償回收率、成本、結果是繼續經營還是零散售賣以及破產框架力度指數的優化并未提及。

此外，從人文環境角度，景德鎮的陶瓷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典型代表之一，然而不同于其他諸如文學、建筑、戲劇等傳統文化，陶瓷文化既是“傳統的”，也是“現代的”，它同時具備了實用性和經濟性，小到每家每戶日常每天都在使用的碗碟、衛浴、瓷磚，大到高科技領域用于航空航天、核工業、納米材料等的陶瓷元件，無一不滲透進人們的生活與工作當中，并作為核心支柱產業，為這座城市的經濟發展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因此，從人文角度，景德鎮人的生活與文化密切的結合在了一起。在景德鎮，隨處可見陶瓷制作的路燈、雕塑，這都是政府將文化融入城市所做的建設。同時，政府支持與推廣陶瓷創意集市的興辦，落實并創建了一系列諸如“夜珠山”文化生活圈，整理修繕歷史文化遺址如御窯廠、宇宙瓷廠等，并將他們建設成免費對外開放的融合現代生活創意建筑的新概念博物館和文化娛樂餐飲聚集地，更加促進文化融入生活，打造具有典型景德鎮符號名片的獨特人文城市。

而從生態環境的角度，二三十年前的景德鎮曾經擁有灰蒙蒙的天空，霧霾嚴重，由于陶瓷產業是景德鎮的支柱產業，而陶瓷需經窯燒制而成，城市之中各種煙囪林立，每天不斷向外排放著燒窯產生的濃煙，政府為此作出了許多努力，比如將煙囪廢棄拆除，把陶瓷企業與生產廠房全部集中起來，在遠離城市中心生活區的地方設立高新區，支持科學研究開發新式無污染的現代化窯爐，逐漸將景德鎮打造成了現在這樣山青水秀，擁有瑤里、浮梁等生態環境優美村落的旅游城市。

因此，針對以上所提出的狀況與問題，本文結合景德鎮建設國家陶瓷文化傳承創新試驗區的目標，對景德鎮市營商環境的優化提出如下幾點具有景德鎮特色的建議。

第一，在啟動階段，不僅注重單純開辦企業指標數值的提升，還應該保證質量，助力企業后續發展，培養產業集群（劉英奎等，2020）?？紤]到景德鎮的支柱產業陶瓷業和相關的文化產業，而調查顯示景德鎮的陶瓷業產值僅占全國的1/10左右，與千年瓷都的名號與知名度不匹配，因此可以有針對性地對這類企業提供優惠政策，開通專屬辦理渠道，并安排專業人員提供企業后續發展的咨詢服務，定期對新開辦的企業進行回訪，起到提升制度軟環境中的市場環境的作用。良好的市場環境與產業集群也能不斷吸引外地企業與人才來景德鎮投資建設，從而形成良性循環。

第二，在選址階段，除了新廠房的建設，還可以針對陶瓷企業，將景德鎮遺留下來的老舊瓷廠加以利用改造，即節省了建筑用地，也節省了企業的建設成本，起到綠色發展的作用，不僅改善了世界銀行營商環境中的政務環境，還利用了景德鎮的人文環境。此外，還可強化自然資源支持，聯動自然資源主管部門，對景德鎮的國土空間進行規劃。以三寶瓷谷為例，將陶瓷文化相關企業建設在諸如高嶺村、進坑村、瑤里等風景秀麗的村落，在獲得電力的同時也能將電力覆蓋深入鄉村提升鄉鎮生活質量，還能帶動旅游業發展，并將制度軟環境中的自然環境也一并提升。

第三，在融資階段，推動稅務部門與信貸機構的互動，尤其針對陶瓷文化相關產業加大財稅支持，引進更多國內外銀行等金融機構，提供更廣泛的融資渠道。由于景德鎮復雜的手工制瓷工序，使得景德鎮的陶瓷企業90%以上為中小微企業，而信貸機構普遍對中小微企業存在不敢貸的問題，因此可以根據企業在政府各部門機構的登記、納稅、財務、社保、公積金、水電氣費用、不動產、知識產權等信息建立數據庫，與銀行等信貸機構共享，解決中小微企業在信貸機構貸款難的問題（蘇泠然等，2019）。同時也不能忽略大型企業，幫助本地的龍頭陶瓷企業和高科技企業上市，并為少數投資者提供專門的集體訴訟服務，結合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技術使中小投資者能夠快捷的利用智慧法院平臺進行維權。

第四，在運行階段，可以將納稅與跨境貿易相結合，針對進出口稅額進行減免，增強跨境貿易。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陶瓷生產與出口國，而景德鎮擁有完善的陶瓷產業鏈，自古以來便是陶瓷產業的聚集地，基于這特殊的背景可以大力推廣陶瓷及相關文化產業的出口，結合鐵路、陸路、港口等資源，打造完善的物流體系，提高陶瓷這類易碎品的運輸安全與效率，并推動國際陶瓷文化交流平臺的建設，幫助景德鎮陶瓷企業打造有影響力的國際知名品牌。同時也需將陶瓷與旅游相結合，發展文化旅游、產學研旅游等，開發陶瓷文化旅游線路，與“一帶一路”國際旅游市場結合，推進國際陶瓷博覽會與進出口博覽會的合作，把景德鎮打造成國際文化旅游名城，參考海南、深圳等省市設立國際旅游免稅購物區、陶瓷自由貿易試驗區等，增強國際旅游的吸引力，進而同時增加跨境貿易中商品貿易和旅游服務貿易的出口，助力企業發展。

第五，在容錯處理時，無論是合同執行還是破產審判，都可以利用智慧法庭平臺，不僅在訴訟服務階段通過互聯網進行辦理，還需深入應用現代化信息技術，24小時提供立案服務，通過網絡云端進行審理，相關工作人員即時在線應答，實現網上進行法院審判全流程。同時，還應對破產辦理的企業提供重組咨詢服務，使有能力破產重組的企業盡可能實現“債轉股”，對不能重組的企業可以搭建線上破產財產網絡公開拍賣平臺，運用大數據采集整合破產案件信息，減少司法拍賣的中間環節，幫助他們盡快將破產財產變現，全面提高債權清償回收率。

此外，在人文環境和生態環境方面，可以進一步加強景德鎮的人文城市建設與生態優化，人文即是人民生活與文化的有機結合，讓文化成為當地人的一種生活方式，因此可以讓陶瓷不僅僅是作為傳統文化的載體，還可以將瓷器與其他文化融合在一起，比如茶文化和餐飲文化。景德鎮作為長江中下游地區的城市，其下轄的浮梁縣就是著名的產茶地，早在古時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就有記錄“前月浮梁買茶去”，將陶瓷文化與茶文化結合，可以同時推動陶瓷產業和茶產業的發展，并且在人們的生活中喝茶離不開茶具，在此過程中也能順道品評這些陶瓷器具，讓文化融入生活而不自知。而餐飲文化方面，則可在景德鎮的官方宣傳視頻中用特色的青花碗碟來裝載當地小吃，在無形中將青花圖案與餐飲食品綁定，使得人們一提到景德鎮的特色小吃，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就有青花碗碟。并在此基礎上優化生態環境，將村落從文化的角度綠色環保的與營商相結合，比如在2021年舉辦的“藝術在浮梁”就是不錯的形式，在成片的茶山上開辦生態與文化相結合的藝術展覽，一方面熏陶了當地居民的文化素養，另一方面也帶動了旅游與當地茶產業的發展，并且沒有因經濟發展而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起到了宣傳美化的作用，當地政府可以將這種形式持續下去，并擴大推廣到景德鎮的其他村落。

綜上，營商環境的優化不僅僅是為了提高評價指標的分數與排名而采取千篇一律大同小異的措施，更應該結合省市各自的特點，走出自己的特色，以培養產業集群、提高市場環境為根本目標，真正起到增強全市競爭力、提高經濟發展狀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