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藝術為何令人著迷

社長訪談

采訪者：周偉/人民美術出版社社長

受訪者：眭龍俊/中國宜興陶瓷博物館正高級工藝美術師

策劃：人民美術出版社品牌中心、期刊采編中心

一、藝術家的成長之路

周偉：我們今年的“發現優秀藝術家”欄目總共要采訪十位藝術家，其中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書法、篆刻、油畫領域各一位，陶瓷領域三位，而紫砂領域就您一位。在選擇紫砂藝術家的時候，我們看了很多遍宜興市陶瓷行業協會的藝術家名單，從省大師到省名人再到國大師，尤其是對一些國大師的工藝特色都進行了深入了解，也對國大師以下的大師和名人創作做了專門的分析。我們之所以選擇采訪您，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是您的年齡。我們在選擇優秀藝術家時，有一個很重要的標準，即年齡一般不會超過60歲，當然也不會太年輕，基本上是50多歲。為什么會以這個年齡段為標準呢？主要是因為無論是藝術還是技藝都需要不斷積累。據有人統計，一項技能如果沒有1萬個小時的積累，很難練就得純熟。50多歲的藝術家要想有1萬個小時的技能積累，就需要平均每天花費3個小時搞實踐。所以，藝術家沒有經過一定時間的磨練，是很難稱得上優秀的。

第二是您的經歷。通過反復研究，我們發現您的經歷比較豐富，光煉泥就做了7 年。這么多年來，您始終在陶瓷、紫砂的藝術圈里不斷地探索和創作。這些豐富的人生經歷必定對您的藝術創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第三是您對紫砂制作技藝的把握相對比較全面。有的人會專門制作紫砂壺，有的人專門做雕刻，還有的人專門做設計，從大學畢業就做設計的人比較多，而像您這樣將設計、制作和雕刻技藝集于一身的藝術家并不多。

第四是您的創新。您能夠通過把傳統工藝與社會熱點結合起來，做出新的東西，所以您具有創新的意識和能力。這是我們非常關注的一點。

眭龍俊：很榮幸能夠得到您的認可！其實我在做紫砂壺之前還有很多豐富的經歷。我父親1957年被招進江蘇省宜興市丁蜀鎮正新陶瓷工廠，主要負責燒古龍窯。那時候我經常跟他去工廠玩，所以從小就接受了陶瓷藝術的熏陶。1980年初中畢業后，我到父親所在的陶瓷工廠燒了6 年鍋爐，后調至陶瓷廠下屬的興陶飯店繼續燒鍋爐。那時候白天時間多，不干活的時候我就去做廣告，主要做大街上廣泛張貼的那種橫幅廣告。當時電腦還沒普及，橫幅上的字需要自己在畫素描的鉛畫紙上手寫出來，寫好之后還要雕刻。這項工作很講究技巧和方法，我學習了好長時間。丁蜀鎮正新陶瓷工廠在2002年倒閉了，于是我就去幫別人加工陶瓷。這項工作我做了7年。這期間，有很多人帶著泥料來找我加工紫砂壺。由于他們每個人所帶的泥料都不一樣，所以我在制作的過程中也慢慢熟悉了各種不同泥料的質地、色澤、性能以及適宜燒制的溫度等。這為我后來做紫砂壺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之后，我跟著陶瓷藝術大師王亞平學習陶刻，到現在已經30多年了。做了一段時間的陶刻之后，我發現只做陶刻難以維持生計，因為陶刻創作者要到做壺的人那里接活，但很難直接接觸到有做壺需求的人。我想到我讀大學的時候接受過專業訓練，實踐起來一定不比做壺人差，所以認為自己肯定也能做壺，于是就暫時放下陶刻去做紫砂壺了。那時，我已經43歲了。當時是跟著一位朋友學習做壺的，本來說好跟他學習半年，后來因為種種原因只跟他學習了兩個月，但我在學習的過程中多看多問、勤學苦練，因此也收獲頗豐。在學習做壺的時候，我白天仔細觀察、研究那位朋友的制壺過程，晚上回家就自己學著做。有一次，我發現那位朋友制作的朱泥壺一個能賣400塊錢，而他一天賣了三個。那時我的工資一個月才400塊，這無疑激勵了我做壺的信心。當時我因為丁蜀鎮正新陶瓷工廠倒閉而下崗，也想通過做壺賺錢維持生計，所以我就更加努力地學習做壺。經過長時間的鉆研與練習，慢慢地我制作的壺一個也能賣到100塊錢，不多久就能賣到三四百塊。當時的我很是欣慰。2006年，我參加了助理工藝美術師考試并通過；幾年后，我考下了工藝美術師和高級工藝美術師證書；再后來，我又評了正高級工藝美術師的職稱。經過不懈的努力，我現在擁有三個“正高”職稱，分別是正高級工藝美術師、國家高級技師和正高級鄉村振興技藝師。

二、紫砂藝術如何創新

周偉：您做了許多體育系列的紫砂壺，而這也涉及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就是紫砂藝術如何創新。我們了解到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您給國際奧委會名譽主席胡安·安東尼奧·薩馬蘭奇（Juan Antonio Samaranch）等人都贈送了《奧運紀念壺》；2022年北京冬奧會期間，您設計制作了北京冬奧會的特許產品；2022年，您又制作了卡塔爾世界杯的特許產品。所以接下來想請您談一談，您是怎么想到將紫砂這一藝術形式與體育賽事結合進行創作的？也就是，您的紫砂藝術創作到底是怎么創新的？

眭龍俊：我的微信簽名是“讓紫砂走向世界”。寫下這條簽名時，我覺得肩上多了一份責任，那就是作為紫砂藝術家，要不斷地開闊眼界、拓寬思路，謹防自我設限，要努力讓中國優秀且內涵豐富的紫砂藝術和文化真正走出去，走向世界。而要實現這一目標，就需要藝術家們在堅守傳統文化的基礎上不斷地開拓創新，與時代元素相結合。我2008年創作的《奧運紀念壺》的裝飾圖案摹自藝術家韓美林的“福娃”形象，采用疊彩的方式加以裝飾。后來，中國奧委會主席、國際奧委會副主席何振梁先生高度評價并收藏此壺，同時他又把我的另一把《奧運紀念壺》轉贈給了薩馬蘭奇先生。薩馬蘭奇先生稱贊此壺為“東方明珠似的禮物”。我之所以能夠一直做體育題材的紫砂壺，一方面得益于與時代熱點結合這一創新意識的推動，另一方面也在于種種機緣下與體育界人士的往來。2021年春，我按照冰壺的款式設計了《奧運冰壺》。這把紫砂壺是三人合作的成果，由中國陶瓷藝術大師鮑志強題詞，題詞內容為“雪域冰魂”，篆刻藝術家于光亞負責陶刻，而我則負責制作，被冬奧會官方指定為特許產品。2022年，我接到為卡塔爾世界杯設計紫砂壺的通知。于是我按照足球的造型對其進行設計，同時將和平鴿等元素融入其中。在壺紐的設計上，我先用兩手相握的小雕塑做壺紐，后按照中東人的喜好和文化，又將壺紐改成“飛”的形狀，使其與壺把和壺嘴統一起來。因此，做壺的時候，我通常會在充分運用和融合主題元素的同時，盡量去考慮接受者的喜好以及文化習俗，也就是要貼近群眾、貼近接受者，到他們中間，到現實生活中去尋求創作的靈感，而這就是我尋求創新的一種主要方式。

周偉：您參與的這三次體育賽事與紫砂藝術相結合的創作項目，已經算紫砂創新方面很重要的項目了。接下來想請您針對紫砂創新這一問題，具體介紹一下宜興紫砂工藝師們是如何探索的，在宜興又有哪些具有代表性的紫砂壺的創新項目，或者有哪些具有代表性的創新作品。

眭龍俊：創新對創作者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覺得創新首先要以傳統為基礎，再緊貼時代的脈搏，創作新穎的作品。如今宜興致力于創新的陶瓷藝術家也有不少，比如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宜興十佳青年陶藝家之一的王瀟笠（原名王曉麗）。她在紫砂藝術創作中注重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西方寫實精神融合，將傳統元素和現代元素融合，以此尋求一種新的藝術創作路徑。總體來說，我們宜興紫砂界藝術家們的創作各有各的風格，其中我認為比較獨特的一種創新，就是用絞泥工藝制作紫砂壺。

周偉：說起絞泥，我想起近年來有很多人采用絞泥工藝做壺，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不被人們所認可的，因為壺上呈現的繁復花紋會使人覺得過于花哨，所以只有被社會認可的創新才真正算得上創新。

眭龍俊：您說得非常對！絞泥這種工藝比較復雜，不同的人采用此工藝做出的壺的效果通常會很不一樣。這種工藝就像書法一樣，即每一筆的含水量、速度和用力皆不一樣，因而每一筆呈現的藝術效果也都不一樣。當然，這種工藝屬于泥料方面的創新。除此之外，紫砂的創新還體現在器形、色彩和思想內涵等方面的創新上。我認為思想內涵方面的創新尤為重要，因為融入了豐富的思想內涵的紫砂壺就不僅僅是具有實用功能的壺，而是具有深厚文化底蘊的優秀藝術品。那么什么是思想內涵方面的創新呢？我認為紫砂藝術家能夠在融入優秀傳統文化藝術內涵，并傳達內在情感和藝術理念的基礎上，還能不斷地融入新時代的新思想以及新的文化內容，便稱得上是真正的、意義重大的創新。而只有當紫砂藝術家建立起這樣的創新意識，才能促使紫砂藝術不斷發展下去。

周偉：您說得挺好！作為一名優秀的藝術家，就需要有這樣的創新精神。我發現您除體育題材的紫砂壺創作外，還有許多主題創作，比如您為中國民主同盟歷任主席創作的陶刻盤子。這又涉及另一種創新形式，即陶刻藝術與紫砂藝術的結合。您的陶刻肖像做得很好，而您之所以能做好陶刻肖像，我覺得與您自年輕時期積累的美術功底有很大關系。我也發現，目前宜興地區除您外就沒有其他人在做陶刻肖像，您在這方面可以說是第一人。請您介紹一下您的陶刻肖像作品主要有什么特點，主要有哪些表達方式。

眭龍俊：做陶刻肖像的藝術家在我們紫砂圈很少見。在紫砂盤子上刻肖像，對藝術家的技藝、造型等方面能力的要求都是比較高的，因為每一刀刻下去都是修改不了的。陶刻藝術與中國傳統木刻藝術的韻味相近，同時也相對直觀清晰，是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但要做好陶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藝術家需要具備扎實的美術功底和掌握各種工藝技能。我做陶刻喜歡用木刻的表達方式，起初先按照照片準確刻畫出形象輪廓，再進行精細的刻畫。因此，我的陶刻肖像只有創作完成的時候，才能看出明暗、層次和高光點。在刻肖像時只有掌握好線條和造型，才能呈現出好的效果，而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覺得刻肖像的關鍵就是要刻好人物的眼神，要使人物的眼睛能夠傳神，別人才會覺得像，創作才是成功的。

三、紫砂藝術的文化內涵與審美意味

周偉：以上我們探討了關于紫砂藝術創新的問題，您談到紫砂有豐富的文化內涵。針對這一點，我最近也總結了一下，發現紫砂的發展有幾個重要的階段和代表性作品及人物：

第一個階段是北宋時期，代表人物是蘇東坡。他的“東坡提梁壺”雖然沒有實物，但后來好多人都根據當時的記載制作了此壺。蘇東坡曾去過宜興4次，并且在宜興買了房子和地。宜興現在還有東坡書院。他在詩中也講：“松風竹爐，提壺相呼。”這說明當時應該是有紫砂壺的。所以，我認為蘇東坡和東坡提梁壺是北宋時期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和作品。和蘇東坡同時期的梅堯臣的詩里也提到了“紫泥”二字：“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華。”梅堯臣和蘇東坡都是同一個時期的人，距今大概有一千多年。這也進一步證實一千多年前即有了紫泥和紫砂壺。

第二個階段具有代表性的紫砂作品出現在明代，就是在南京中華門附近的吳經墓中發現的提梁壺——吳經提梁壺。吳經是一名司禮太監，大概是明朝中期的人。很多人認為從此墓葬中發現的這件提梁壺應該不是吳經制作的，而應該是他收藏的或用過的，因為司禮太監擁有很多看到和收藏此類高檔物品的機會。和吳經提梁壺幾乎同時期出現的是供春的樹癭壺。樹癭壺現藏在中國國家博物館。最開始這把樹癭壺由儲南強買到，后來幾易名人之手，比如吳大激、黃賓虹等人都對此壺進行了研究。黃賓虹當時還提出此壺的蓋子配錯了，后來又配了一個蓋子。這兩把壺是中國紫砂歷史上具有代表性的實物作品。

第三個階段在清乾隆中后期。此階段最著名的作品是陳鴻壽設計的“曼生十八式”。其既有史料記載，又有實物存世，是紫砂歷史上非常完整的代表性作品。“曼生十八式”經久不衰，對后世影響極深。現在很多人都還在模仿這十八種紫砂壺的款式造型，因為其器形十分經典，讓人看著也很舒服，當然這也是體現其文化內涵的重要方面之一。

第四個階段是民國到現代。這期間的代表性人物是顧景舟。他的紫砂壺在“曼生十八式”的基礎上又有所發展。而現在紫砂壺的創作呈現出百花齊放的新態勢。關于當代紫砂的創作現狀，宜興曾經的一位貨車師傅說：1990年前后他經常拉紫砂壺去北京參加展覽。那時候他拉的一車紫砂壺的價格一般在200萬左右。到2000年，他拉的一車壺的價格就達到了2000萬，2008至2012年期間一車壺的價格甚至能達到2億。2012年以后，紫砂的展覽越來越少了，壺的價格似乎也沒有那么高了。從1990至2012年間宜興紫砂壺價格的變化可以看出，當代因百花齊放、大師輩出，紫砂藝術市場的形勢也非常好，當然您也經歷了這個階段。我之所以要梳理從北宋到現在的紫砂壺的發展歷史，主要是想就紫砂藝術豐富的傳統文化內涵這個方面，請您談一談紫砂壺為什么令人著迷。

眭龍俊：我認為人們之所以喜歡和迷戀紫砂壺，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喜歡紫砂壺的泥料。養護過的好的紫砂壺的表面，摸上去的感覺就像小孩子的肌膚一般，有很滑潤的感覺，很多人就喜歡紫砂泥料的這種質感。第二，喜歡紫砂壺的造型、工藝等方面的美。一件好的紫砂壺通常是集壺泥、壺色、壺形、壺款、壺印、題銘以及繪畫、書法、雕塑、篆刻藝術于一體的藝術品，其外在形式有很多耐人尋味的東西，值得被細細探索和賞玩。第三，紫砂壺雖是藝術品，但其更多地扮演著實用器皿的角色，與人們的日常生活密切關聯。飲茶之人或愛壺之人對紫砂壺通常都有獨特且深厚的情感，而紫砂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這些人士的“親密伙伴”，所以我覺得這是人們迷戀紫砂壺的一個重要原因。第四，我認為紫砂壺最迷人的還是其文化內涵。自古以來，凡有閑情用壺品茶的大多為文人墨客或達官貴人。喜歡紫砂壺的文人除蘇東坡外，還有鄭板橋、李笠翁、董其昌、張之洞、于右任等人。長期以來，通過文人們的收藏、把玩和描述，紫砂壺逐漸被賦予了豐厚的精神文化內涵，而其內在的藝術和文化氣韻與文人的某些性情、品格往往能夠相契合。文人通過賞壺、玩壺，也能使其品性和氣度得以升華。所以，我認為人們喜愛紫砂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中國傳統文人情懷的追逐和迷戀。

周偉：您說得非常好！我們小結一下，紫砂藝術深長悠遠的文化意味至少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即“形、色、意、神”：形是器形。為什么“曼生十八式”能夠流傳久遠？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其器形已經成為人們心中的經典，足以打動人心。色即顏色。紫砂的顏色是很獨特的，也是獨有的，不管是朱泥還是其他顏色的泥，最經典的顏色還是這種紫紅色。紫砂的顏色和瓷器是完全不一樣的，它更加內斂，泛著微光，給人一種安靜內斂的感受。意就是“意味”“意趣”“意義”的“意”。紫砂壺的“意”也是它能夠打動人的重要一面。那這個“意”應該怎么表現出來呢？我認為除能通過剛才講到的器形和顏色來表現外，還能通過裝飾，也就是陶刻表現出來。現在有些人喜歡素雅的“光壺”，但也有些人喜歡裝飾意味濃重的“花壺”。紫砂壺上一些適當的裝飾與器形和顏色搭配起來，也能給人帶來不同的感覺，但裝飾要恰到好處才可以呈現出好的意象。神就是靈魂。任何一件藝術作品，如果不能出神就是失敗的，就是沒有靈魂的。所以怎樣的創作才能被稱為“神品”呢？我認為它應該是能夠給人帶來最高的美的享受的作品。總之，我覺得紫砂壺之所以迷人，至少體現在上述四個方面。此外，紫砂壺之所以越來越迷人，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就在于它與文人的結合。元代至明代后期文人畫之所以特別盛行，也是中國畫與文人結合的結果。一些工藝技巧、技能如果不和文人、文化結合，它就很難擁有深刻的內涵，也就是“一攤爛泥”。所以，紫砂藝術要不斷地發揚光大，最重要的就是要不斷賦予其新的文化內涵。

眭龍俊：我認同您的觀點。經典的紫砂壺會因為造型、顏色等形式上的創新而引人注目，更會因為其內在意蘊而令人著迷。關于您講到的紫砂的顏色，我認為它之所以經典，是因為其顏色不管放多久都不會產生變化，即便讓其在空氣中自然放置，其表面也會產生包漿，這也是它的迷人之處。關于紫砂壺的裝飾，現在也是琳瑯滿目，比如有描金、嵌金絲與銀絲、疊彩、彩繪、堆雕等手法。但是有些紫砂壺將很多裝飾手法融合在一起，就顯得有些“畫蛇添足”，還有一些壺本身屬于傳統器形，在上面裝飾很

多現代元素就顯得不倫不類。關于紫砂的文化內涵以及與文人的結合，比如顧景舟和吳湖帆的合作就是這樣的例子。當代宜興紫砂圈里也有很多人與文人合作，一起搞創作。

周偉：您說得對！宜興很多做紫砂壺的藝術家在紫砂藝術市場的繁榮期和北京文化界著名藝術家合作的愿望非常強烈。但是，我覺得在當時那種情景下，紫砂藝術家與文人之間的非常強烈的合作愿望主要源自逐利，而不是一種內在的融合。這種情況基本上是不能持久的。現在想要恢復到2000至2012年那種合作的狀況，已經不可能了，因為整個藝術市場的內在規律就是文化發展的規律。工藝品的文化內涵如果不能發展到一定程度，它的市場價值就永遠得不到較大的提升，即使有了一段時間的上升也只是資本介入的結果。這就像現代的房地產一樣，屬于一種“泡沫”經濟。所以結合您剛才談到的，歸根結底還是文化與技藝的結合，才是紫砂藝術發展的關鍵。

眭龍俊：針對紫砂藝術的傳承，我再簡單補充兩點：一方面要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不斷探索和創新，另一方面還要積極培養紫砂工藝的傳承人。作為紫砂工藝的傳承人，以上兩點都是我應該負有的責任和應該具備的意識。因此，以后我也想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時，把自己的徒弟和兒子都帶出來，讓他們將紫砂工藝繼續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