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勇強,章萬杰,朱勝婷
(1.安徽商貿職業技術學院 電子商務學院; 2.安徽師范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近年來,隨著創新驅動戰略持續深入推進,我國企業研發經費投入不斷攀升。據《2020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顯示,2020年我國研發經費投入為24 393.1億元,其中企業研發經費投入達到18 673.8億元,較上年增長10.4%,對全國研發經費增長的貢獻達77.9%,企業已然成為創新活動的主體且引領作用愈發明顯。另一方面,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數據顯示,雖然2020年中國專利申請數居世界第一,達到了149.7萬件,但對于能反映創新質量的發明專利授權數,在全部專利授權數中占比僅為28.8%,低于一些發達國家水平??傮w上看,我國企業的研發水平仍然處在“量大而質低”的狀態,如何優化企業創新產出,提高企業創新效率,是當前學術界亟需考慮的重要問題。
供應商,尤其是主要供應商,作為企業的關鍵利益相關者,與企業所形成的“供應商/企業”關系是影響企業創新的重要力量[1]??v觀相關已有文獻,關于供應商關系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主要存在抑制論和促進論兩種觀點,抑制論認為企業與供應商間的緊密關系不利于企業創新。企業與供應商的目標不一致,關系的加強會促使供應商獲得相較于企業更高的議價能力[2],加劇了企業融資約束程度,提高了企業的經營風險,進而抑制企業創新。促進論認為企業與供應商間的關系越緊密,供應商便有足夠的動機、能力參與企業治理,幫助企業整合供應鏈資源,甚至會提供與技術創新相關的前期基礎,而這對于企業成功創新非常重要。綜上,現有關于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的研究主要聚焦企業的創新績效,僅從創新投入或創新產出的視角考慮,忽略了投入與產出的整體性。為此,本文將能反映企業創新投入與產出的企業創新效率納入研究框架,以求能夠從新的視角得到一些有價值的結論。另外考慮到企業自身特征對供應商集中度與創新效率關系獨特作用,將企業規模也納入本文的研究范圍,探索在企業規模處于不同區間時,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
供應商作為企業重要利益相關者,一直被視為企業生產經營的源泉和生存基石,是企業創新效率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創新活動是一項資金投入大,周期較長的高風險投資活動。企業將大量資金投入技術創新,如果成功,供應商并不會享受到創新活動產生的收益,反之,供應商則需承擔因企業創新失敗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在這種情況下,供應商會限制企業進行如創新活動等高風險活動以保證自身收益的穩定性。
基于產業組織議價能力視角,供應商與企業在市場競爭中是此消彼長的博弈關系[3]。供應商議價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與企業關系型交易的比例,比例越高,供應商議價能力越強。供應商會利用自身較強的議價能力,通過提高原材料價格、延長送貨時間等方式對議價能力較弱的企業施加不利影響,采用先付款后發貨的方式要求企業提供更多的商業信用或要求現金支付增大企業資金壓力和要求承擔倉儲、運輸等費用提高企業采購成本。這些都會迫使企業持有更多的現金,減少研發資金的投入,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鄭登攀等[4]通過對2009-2012年我國134家上市公司數據的研究,證實了當供應商議價能力較高時,供應商不愿配合企業進行技術創新。
基于市場結構視角,供應商關系型交易比例的提高會增強企業對供應商的路徑依賴,較強的路徑依賴往往會減弱企業的創新動機[5]。另外,從鞏固企業與供應商關系角度看,企業為維護與供應商的關系,維持供應商原材料的穩定供應,需要經常進行關系專有投資。一方面,較高的關系專有投資通常會帶來較高的財務成本,企業必須通過限制債務使用或持有更多流動資產以應對較高財務成本所引發的潛在風險,較高的流動資產需求也會弱化企業在技術創新上投入更多資金的動機[6]。另一方面,關系專有資產具有的專門性意味著一旦供應商發生變化,企業先前的努力將付諸東流,也會影響企業技術創新動機,不利于創新效率的提升。另外,供應商集中度越高,風險的傳導效應越強[7],如經濟不景氣時要求企業加大采購量,主要供應商發生破產倒閉時,增大了企業斷供風險。而且,異質性資源作為企業進行創新的重要因素[8],是提高創新效率的重要源泉,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也會縮小企業獲取異質性資源的范圍。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1:其他條件相同情況下,供應商集中度越高,企業創新效率越低。
熊彼特認為,企業規模是研究創新活動中必不可少的因素,規模經濟會影響創新活動的投入。在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效率關系中,企業規模的門檻作用主要表現在3個方面:第一,企業融資能力受企業規模影響,規模大的企業相對于規模小的企業來說,面臨的融資約束程度會更低,能開拓出更多的創新資源;第二,企業規模會顯著影響企業創新風險的承擔能力,創新具有不確定性和風險性,大型企業不僅組織架構和經營管理更為完善、成熟,而且還擁有更多的資源和社會網絡,更有能力避免創新失敗帶來的風險,甚至是承擔失敗所帶來的損失,另外,也能更好地削弱客戶或供應商的傳導風險;第三,企業規模也會對企業技術創新資源產生影響。首先,規模越大的企業,對資源的獲取與利用能力相對于規模小的企業來說更強;其次,大企業的議價能力強于小企業,在談判中有助于削弱客戶的議價能力、減少商業信用占用。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2: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企業規模對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效率的關系存在門檻效應。企業規模越大,高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不利影響越小或不顯著。
制造業作為我國產業基礎的發展與核心,實施創新發展戰略對其健康發展、轉型升級具有重要推動作用。本文以2018-2020年滬深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在剔除了財務狀況異常、關鍵變量缺失和年報信息披露不全的樣本企業后,共得到1 141家企業3 423個平衡面板觀測值,其中研發投入數據來自WIND數據庫,專利申請量數據來自CNRDS數據庫,其他數據均來自于CSMAR數據庫。
(1)企業創新效率(CIE)。借鑒權小峰等[9]的研究,利用專利申請數與研發投入加1的自然對數之比表示企業創新效率。
(2)供應商集中度(SC)。供應商集中度反映了企業與主要供應商的親疏情況,借鑒鄒美鳳等[2]的做法,以前五大供應商采購比例表示。
(3)門檻變量:企業規模(Size)。以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表示。
(4)控制變量(Control Variables):在參考已有研究的基礎上,選取如下控制變量:資產負債率(Lev,年末總負債/年末總資產),總資產凈利潤率(Roa,凈利潤/總資產平均余額),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營業收入本期增加額/上年營業收入),獨立董事比例(Indep,獨立董事人數/董事會人數),托賓Q值(TobinQ,(流通股市值+非流通股股份數×每股凈資產+負債賬面值)/總資產),企業年齡(Age,企業成立時間的自然對數),政府支持(Sub,政府補助金額/營業收入),產權性質(Soe,國有控股企業為1,其余為0)。另外,本文對年度效應(Year)和行業效應(Indus)也進行了控制。
根據研究假設,為檢驗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建立模型(1):
CIEi,t=α1+α2SCi,t+α3-9ControlVariablesi,t+Year+Indus+ε
(1)
借鑒Hansen[10]門檻回歸基本模型,構建模型(2),探究企業規模是否存在門檻值,使得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效率的關系發生結構性變化。模型建立如下:
CIEi,t=μi,t+α1SCi,t?I(Sizei,t≤γ)+α2SCi,t?I(Sizei,t〉γ)+θCVi,t+εi,t
(2)
其中,i表示企業,t表示年份。CIEi,t代表了企業創新效率,SCi,t表示企業供應商集中度,Sizei,t表示企業規模,CVi,t表示控制變量,γ表示特定的門檻值,I(?)表示指示函數,μi,t為表示不可觀測的效應系數,ε表示隨機誤差,α1、α2和θ表示回歸系數。
為消除極端值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連續性變量進行上下1%的Winsorize處理。由表1可以看出,我國制造業企業創新效率的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22.797,標準差為3.131,表明不同制造業企業在創新效率上存在較為顯著的差異。從供應商角度看,供應商集中度的均值為0.326,最大值為0.876,最小值為0.074,部分制造業企業供應商集中程度的偏高拉高了整體水平,反映了供應商集中在我國制造業企業中確實存在。
通過對主要變量進行Pearson相關性分析(篇幅所限,資料備索),發現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效率存在負相關,在1%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另外,主要變量間的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小于0.3,VIF值最大為1.40,均值為1.15,表明模型基本不存在共線性問題。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首先,采用Hansen提出的門檻估計方法進行檢驗,結果見表2。企業規模的雙重門檻和三重門檻都不顯著,僅單一門檻顯著。因此,可以根據單一門檻值將制造業企業分為大規模企業(Size>24.792)和小規模企業(Size<24.792)。
其次,分析處于不同企業規模階段的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總體上看,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回歸系數為-0.025,在1%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表明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會顯著抑制企業創新效率的提升,H1得到驗證。模型(2)和模型(3)的回歸結果表明,當企業規模小于24.792時,供應商集中度的回歸系數為-0.019,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當企業規模較小時,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提升具有顯著制約作用;當企業規模大于24.792時,供應商及中的回歸系數為-0.037,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當企業規模較大時,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不會產生影響,H2成立。
表2 門檻效果自抽樣檢驗
表3 回歸結果分析
通過改變核心變量的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首先,改變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以第一大供應商采購占比表示供應商集中度,此時,供應商集中度的回歸系數為-0.029,t值為-6.09,在1%水平上顯著。其次,改變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參考白俊紅[11]研究成果,將發明、實用新型和外觀專利按照3∶2∶1的權重,計算綜合得分,將綜合得分與研發投入加1的自然對數之比表示企業創新效率。結果顯示,供應商集中度的回歸系數為-0.008,t值為-7.04,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上文保持一致,說明了研究結論具有可靠性。
基于企業規模的門檻視角,利用2018-2020年滬深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對處于不同企業規模的企業,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高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提升具有顯著不利影響;企業規模在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不利影響中具有單一門檻效應,當企業規模大于門檻值時,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效率的負向影響不再顯著。
本文在理論上拓寬了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創新關系的研究范式,也拓展了供應鏈的研究視野。在實踐啟示上,當企業規模較小時,企業應積極尋找優質供應商,與具有不同商業背景的供應商合作以防止供應商集中度過高給企業創新帶來的不利影響;當企業規模較大時,企業應與個別值得信賴的供應商進行長期穩定合作,以降低交易過程中產生的交易成本、降低信息不對稱性,獲取更多的創新資源,提高企業創新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