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創新載體建設路徑優化研究

鮑旦穎，黃志雄

(1.浙江經濟職業技術學院；2.浙江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1 問題的提出

我國正經歷深刻的發展理念變革，將創新驅動作為重大發展戰略，在科技創新領域部署實施了一系列重大改革舉措。而創新載體是實現科技創新的重要支撐。但是，從具體實施路徑與效果來看，我國的創新載體建設依舊沒有消除不利于創新創業發展的各種制度束縛和桎梏。創新質量不高、創業意愿不足，都是困擾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根據對雙創活動本質特征的研判，建設雙創示范基地與眾創空間等創新載體是我國經濟發展必不可少的環節。尤其是考慮到雙創活動的高風險、高失敗率，一個適宜的外在環境與恰當干預至關重要[1]。提供必要的空間、行政服務、管理支持、資金來源，以及有利于小企業合作與增長的環境，將大幅度提高雙創活動的整體成功率。長期以來的地區自發聚集和復制借鑒還沒有形成真正適合我國環境的創新載體建設機制，創新載體建設始終缺乏系統性規劃與研究。地方科技園區、開發區成為招商引資的產業聚集地，并沒有形成可持續發展的創新載體，導致中國創新創業整體水平滯后，與經濟發展速度并不相匹配。本文試圖從國外創新載體的構成關鍵要素、運行機制以及運營案例出發，探尋適合我國經濟環境的創新載體建設路徑。

2 內部角色與功能導向：創新載體的構成要素

創新載體的發展與演進已經被證明是一項重要的區域經濟發展路徑。但是，創建一個可持續發展的創新載體需要哪些基本要素，是學術研究與實務界長期以來致力解決的問題。

2.1 創新載體運營機構

創新載體是一個有體系、有組織的開放式信息集成和交換管理平臺，致力于向所有個體與組織提供有關創新創業的專業化服務。毫無疑問，創新載體和平臺不可能自發形成，并持續不斷向初創和中小企業提供專業服務。一個穩定且高效率的運營機構是整個創新載體的核心。美國國家商業孵化協會在2009年出臺行業規范時，對創新創業載體的定義就著重強調了管理者和管理團隊的作用。因為他們通常需要直接或間接地向被孵化企業提供專業性服務[2]，還要組織參與孵化項目的許多重要階段和過程，策劃安排整個創新載體的發展方向[3]，以上眾多因素都促使管理人員成為創新載體經營成功的必要條件。具體包括：

(1)運營創新載體所需要的能力。創新載體的管理層重要性如此之高，那么運營好一個創新平臺需要什么樣的能力與資質呢？最新的研究以西班牙和荷蘭等歐洲地區孵化項目為研究對象，發現創新載體管理者在企業和創業領域中的經驗越豐富，就越重視創新載體中的個人和商業援助，以及社交活動的推廣[4]。而缺乏企業家精神的管理者則會削弱對其他商業網絡的溝通，在商業培訓中效率也會降低。上述經驗證據表明對于創新載體而言，市場化的管理者能夠更好地幫助被孵化企業與市場對接，參與競爭。但是僅僅具有豐富的商業經驗就足夠了嗎？Cumming[5]在研究創新載體管理層與被孵化企業的合作與協同時，發現不同特質的管理層有著其固有的慣性思維，往往與很多初創企業的年輕創始人在溝通、分享和遠景認同上有較大的差異。這一方面是因為管理層往往以被孵化企業現實需求為導向，且服務對象受眾較廣導致其很難考慮到個體差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創業者大多剛從大學畢業甚至還在讀書，其經營企業的邏輯還停留在學術層面。所以當管理層有學術邏輯時，他們能夠與被孵化企業分享共同的價值觀和語言，就能理解彼此。換句話說，運營機構管理層需要在這兩個領域都有經驗，才能向眾多創新創業者提供更好的異質性服務。

(2)提供專業化服務。雙創示范基地、眾創空間等創新載體需要向被孵化企業提供專業化服務，以幫助其成長與發展。因此作為創新載體的運營管理層，提供多元化專業服務就是其最基本、核心的商業維持模式。根據已有文獻中對創新載體管理層所提供專業化服務類型的總結，大致涵蓋了以下兩個方面：首先，基礎共性服務。作為被孵化企業的創新載體，必須提供行政辦公等物理空間。同時考慮到為了保持企業經營的低成本，創新載體不僅提供了低成本的租賃空間，還向轄區內企業提供整合后的共享信息與培訓服務，組織貿易展覽，以及分發和傳播有關其孵化企業的信息，從而達到節約成本的目的。其次，增值服務。創新載體不僅通過提供物理空間和基礎服務來促進創業，還需要通過商業和技術層面進行增值服務[6]。商業類專業增值服務包括業務規劃、稅務協助、人員招聘、市場營銷、管理、會計、法律專業知識以及獲取金融資本和商業伙伴信息[7]。技術類專業增值服務則包括獲得大學、實驗室和科研機構的技術支持、技術轉讓和供應平臺[8]，以及知識產權保護[9]等。

2.2 中介服務機構

創新載體雖然提供了一系列旨在為客戶提供配套和支持的多元化服務，但是載體管理者并不可能涉及到轄區企業所需專業服務供給側層面的方方面面。因此引入體系完整的社會中介服務機構來充實創新載體功能，拓展其與外界的交流與協作，就成為創新載體中的另一關鍵業務單元。

(1)非金融中介服務。現有研究普遍將創新載體中的中介服務機構嵌入到創新創業網絡機制中進行研究[10]，認為中介服務機構的存在減輕了創新載體管理層的日常繁瑣職責，能夠有效提供創新載體所不具備的市場化個性增值服務，是促進知識和技術轉讓、加速創新過程的催化劑[11]。而且Li等[12]還將中介服務機構的體系完整性、交易的活躍性評價創新載體的發達程度，認為中介服務體系是整個創新載體的核心價值鏈。通過中介服務機構的串聯與互動，幫助獲取不被組織所擁有的知識和資源，進而影響初創企業的發展，建立更加穩健的利益關系。

(2)金融服務。相對于傳統非金融中介服務而言，金融中介服務的豐富與穩定渠道在當今時代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其不僅是創新主體選擇創新載體的重要因素，同時很大程度決定了創新載體與被孵化企業的成功與否。現實中股權資本市場(IPO)、債券市場、銀行等固定公開的渠道并不是大多創新主體的第一選擇，或者說是能夠接觸到的融資渠道。這一方面由于上述金融渠道受到更加嚴格監管，創新載體中企業的高風險特征并未達到融資的基礎門檻與條件。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雙方地位的不對等，資本的逐利性與風險偏好，導致傳統融資渠道往往會有更多硬性要求。所以在創新載體中最活躍、最受歡迎的融資渠道就是私人股權投資。其中，風險資本(VC)和天使投資作為私人股權投資的兩種形式，具有相對靈活的籌資過程，免去了繁瑣的審核流程和創新載體中初創企業早期能夠獲得的最主要融資渠道。

2.3 地方政府

硅谷的巨大成功已經證明創新載體是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助推器。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除了管理層的運營能力和中介服務體系外，創新載體的實質性發展還離不開地方政府的扶持。從創新載體的全球化過程可以發現，各個國家與地區在引進創新載體時都給予了眾多政策支撐和幫扶。具體包括：

(1)財政撥款與政策扶持。作為培育出最成功、數量最多創新載體的美國，其超過90%的創新載體都是非盈利性的，依靠地方政府財政撥款賴以生存。這些非盈利性組織大多是專注于創造就業、發展工業化或振興當地經濟為使命的政府組織，需要地方政府公共預算撥款以補貼維持其運營所帶來的赤字[13]。而且，地方政府還在確定支持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方案和具體措施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14]。例如創新載體中高科技行業的支持導向、政府采購和政府項目的傾斜，干預銀行等金融機構在資金貸款上的優惠政策等。此外，解決阻礙技術擴散和市場資源調配系統失靈問題也是地方政府的職責。初創企業新技術研發與推廣往往會有一個過程，投資者等市場利益相關主體可能會暫停合作，導致很多初創型企業無法度過瓶頸期。而政府出臺的行業促進發展和中小企業幫扶政策則能夠填補這一空白，幫助初創企業度過危險期。

(2)立法保護。除了財政撥款和政策扶持兩個途徑外，立法層面的保護也是保障創新載體穩健發展的重要機制。最新的研究在馬來西亞創新載體的調查中發現，在眾多創新手段中，立法層面的專利保護是企業與創新載體普遍認同且最有效果的方法[15]。而且完善的專利知識成果立法保護還能夠促進技術的透明與傳播。因此，對高科技企業聚集地創新載體而言，立法保護知識成果是其提升核心競爭力不可或缺的。而且擁有強大專利保護框架的國家和地區，會在研發上投入更多的資金與精力。此外，從立法層面“寬容”和“慷慨”地對待失敗的創業者，解決創業失敗后的后顧之憂。因此，激發社會創新創業的環境需要有容錯機制，在宏觀層面允許失敗的企業家可以迅速恢復，并重啟新的創業活動。已有研究對1990-2003年期間奧地利、比利時、加拿大、丹麥等多國的破產立法保護進行了研究，發現法律環境對風險資本的供應和需求至關重要[16]。有利的財政和法律環境有助于刺激創業創新精神，增加對風險投資的需求與供應。

2.4 科研機構與大學

科研機構與大學是創新載體中的重要部分，并被認為是創造和處理知識的關鍵，承擔了整個創新載體重要驅動力與知識來源地的角色。現有文獻對科研機構與大學的作用有以下3個共識：科技知識輸出、創業者供給，以及設備資源共享。

(1)科技知識輸出。相對于創新載體其他重要構成單元而言，科研機構和大學最突出的異質性特征在于其完整的科研教學體系，以及致力于前端科學技術的探索研究。這就注定了科研機構和大學擁有最高質量和最多數量的潛在商業化知識成果。這些輸出的知識將在市場上被開發和商業化，并通過技術轉移的“第三使命”，培育創業精神和商業化尖端科技研究成果。硅谷在2021年被授予專利34 660項，是美國專利的第一名，占世界上所有專利的12.5%。而加州大學則是整個硅谷貢獻創新的領導者，2021年加州大學的研究創造了1 581項新發明。

(2)創業者供給。此外，科研機構與大學另一高輸出產品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潛在創業者。Fung[7]以硅谷的創新載體作為研究對象，發現許多創新型初創企業是由教授、研究生和研究人員創建的，且一半以上的人都在40歲以下。大學不僅提供了創業者龐大群體，而且還促進了創業者之間的校友紐帶與聯系，同一背景的創業者們往往擁有類似的創業文化與學術觀點。

(3)設備資源共享。硅谷有71家于2013年新成立的創業企業是由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成員組建[7]。而且因為上述初創企業的核心技術是在UCLA提供的設備和資源下研發或者支持下誕生的，因此這些初創企業每年要向UCLA支付1.06億美元的技術和特許權使用費。從中可以發現，科研機構和大學通過共享其先進的設備和資源，不僅彌補了高科技行業創業者早期對基礎設施的需求，而且能夠通過共享其科研設施實現技術進步和現實收益的雙重目標。

3 從服務供應商到生態圈：創新載體的運行機制

如果將創新載體比作為一個完整的企業，那么僅僅簡單地通過引進、組建內部構成要素不足以維持整個創新載體運行。創新載體需要形成有序的運行機制，將各個業務單元串聯起來，發揮互動合作的協同效應。否則將導致各個單元要素被孤立，無法發揮創新載體的資源協同作用。

3.1 提供基礎設施和基本服務

創新載體最初的運行機制相對簡單，專注于基礎設施、行政服務和經營管理咨詢的供給，以提供廉價物理空間、辦公場所、設備和培訓為主要使命，且上述基礎服務大多由創新載體運營機構直接提供。根據Jason[15]對美國創新載體的歷史回顧論述，起初創新載體并不提供任何有關咨詢、教育和培訓服務，而是由1953年成立的美國小企業管理機構所供給。在1957年之前，每年有4 000名企業主參加由該機構舉辦的培訓課程，且這個數字在1959年上升到16 000人。隨著創業者對援助與培訓的需求，以及創新載體數量的快速擴張，這一職責開始被轉移到了創新載體。企業創新載體增加了咨詢、教育和培訓服務，幫助中小企業的商業實踐，以改善經濟狀況。因此，由于早期的創新載體只與提供空間有關，Cumming[5]將這一階段創新載體運營模式與“酒店”相等同。

3.2 增值服務供應商

隨著創新載體開始培育出一些優秀的企業，向社會提供了許多就業崗位，創業和創新成為國家、地區和政府經濟振興的重要手段。孵化器和科技園區等創新載體受到了越來越多的政府支持與社會關注，促使創新載體思考如何能夠培育出足夠優秀的企業，認識到價值驅動和滿足客戶需求的重要性。因此，開始有意識地培養企業家精神、創新能力。從這個角度來看，創新載體從最初的專注于設施和行政服務，到強調重視商業支持這個過程，已然向增值服務供應商轉變。

具體而言，這些增值服務被分為兩大類：業務援助和技術援助。其中，業務援助包括業務規劃、稅務協助、人員招聘、市場營銷、管理、會計、一般法律專業知識、獲取金融資本和業務接洽等。最近的研究以54個美國創新載體經理為訪問調查對象，進行了開放式訪談。被調查的經理們表示，他們為客戶提供的直接服務，例如網絡活動、建立伙伴關系、尋找資源、管理和搜索與外部各方的戰略關系、確定經濟伙伴、促進與潛在顧問、投資者和導師的會議等，被認為是對初創企業非常重要的增值服務；技術援助則包括進入大學實驗室和企業生產設施、專利轉讓和技術供應渠道，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等。

3.3 創新價值鏈網絡與生態圈

創新載體增值服務供應商的定位使其在新時期陷入了體系繁雜的增值服務供給之中。尤其隨著科技的進步，越來越多的創業者開始涌入創新載體，個性化服務需求不斷增強，傳統的運行機制已經不足以滿足創新主體日益增加的訴求。因此，創新載體開始變革運作思路，通過建造創新載體內部價值鏈網絡，實現生態圈循環。

創新載體構建的創新價值鏈網絡促使創新載體成為“創新中介”或“創新掮客”，將其從復雜且具體的增值服務任務中解放出來。它打破了傳統創新載體商業模式中的簡單增量價值供給關系，將每一個構成要素聯系起來，依托循環經濟體的平臺良性經營，實現自身價值再利用的幫扶關系，為每一個參與其中的群體和個人創造更多價值。在創新價值鏈網絡與生態圈中，每個創新要素都是相互鏈接的，創新要素、技術與服務能夠自由流動。因此，價值鏈網絡被認定為當代創新載體運行設計的關鍵，通過架構創新主體企業和服務中介、科研、以及外部利益相關者之間的聯系，進一步促使創新載體演變為增進知識和技術轉讓、加速創新過程的催化劑。

4 研究總結

從世界范圍內來看，創新載體已經從實踐與理論上被證明是能夠發揮雙創激勵潛力的平臺。可是，由于現實中并不存在一個普適的模板，創新載體需要緊跟時代步伐同步變革。因此，本文梳理了創新載體的構成要素與機制變革，為雙創示范基地與眾創空間等創新載體的規劃、建設與運營提供指引。研究發現：①創新載體構成關鍵要素呈現多元化、專業化發展趨勢。首先，運營管理層需要具備創業經驗與學術邏輯，以便更好地開展創新載體戰略規劃、日常運營活動。通過對內溝通創業者需求，對外拓展資源與渠道，提供更加豐富的多元化專業服務；其次，中介服務機構開始形成多層次、多渠道完善的服務體系，減輕了創新載體管理層日常的繁瑣職責；再次，地方政府在創新載體的建設和發展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通過財政撥款、政策扶持和立法保護等多種途徑，改善創新載體的競爭生存環；此外，科研機構與大學作為創新載體組織系統中的重要一部分，承擔了整個創新載體重要驅動力與知識來源地的角色。②創新載體運行機制越發包容和外向。從早期的提供單一基礎設施和基本服務，過渡到增值服務供應商，再轉變為創新價值鏈網絡與生態圈模式。創新載體開始著重強調網絡增值服務以及與外部參與者之間協同競爭。

據此，本文結合研究發現進一步提出以下幾方面未來可能的研究方向：①管委會體制改革。中國需要什么樣的創新平臺，很大程度上涉及到管委會(運營機構)職責分配、商事制度改革、專業性服務供給等內容；②科技金融創新。全球產業政策制定者提出的一個重要問題是：如何復制硅谷的創業精神和風險資本融資的成功？雖然硅谷的故事無疑是多方面的，但一個關鍵的因素似乎是使用風險資本與金融創新的結合。中國作為當今“移動支付”“互聯網+”的領先者，如何將科技金融應用于中國創新平臺，為創新主體提供必要的金融服務支持是新時期賦予的使命；③大學和科研機構體制改革。中國長期以來的高校行政管理、科研成果利益分配等都對發揮大學和科研機構的創新活力起到了一定阻礙作用。④創新載體價值鏈與生態圈模式。新時期創新載體需要結合區域經濟來發展，一成不變的同質性創新載體是不可靠的。雙創示范基地與眾創空間等創新載體建設必須探索出適宜自身地理、經濟、文化、習俗的運行模式，為中國特色創新載體起到示范帶頭作用。⑤退出和容錯機制。以現在我國雙創示范基地和眾創空間等創新載體推進速度而言，無論從政策力度，還是資源供給角度來分析都是難以持續的。創新載體必然有一次轉型，淘汰掉一批基地。這一判斷的意義在于，與其繼續用政策與財政補助雙創載體，不如主動通過構建退出機制來保證創新載體的活力，有進有出，遵循市場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