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好水阿爾先

作者簡介：魏學光，1970年9月出生，男，漢族，籍貫湖南省永州市，大學學歷，現主持新疆吐魯番市大數據中心工作。

世界自然遺產——天山，從帕米爾山結開始向東綿延2500千米，融入亞洲腹地吐哈盆地的瀚海闌干。它攔截來自北冰洋的水汽，沿北坡蜿蜒形成眾多山澗河流，孕育了亞歐大陸片片神奇綠洲，人與自然在天山南北天人合一，生生不息。

天山眾多山澗河流中，阿爾先最神、最奇，蒙古先民稱之為“神水”。巉巖峭壁、鬼斧神工是阿爾先，山花爛漫、姹紫嫣紅是阿爾先，橫空出世、波光映雪是阿爾先，空蒙靈動、禪機無限還是阿爾先。阿爾先如少女出落在仙境鞏乃斯。仰望藏登烏魯山，晨曦中的阿爾先如緋紅的輕云，幽渺逶迤;抵近平視藏登烏魯山，阿爾先澄澈幽深，空蒙靈動;自藏登烏魯山俯瞰，阿爾先晶瑩剔透，山高水長。

一、阿爾先是一條溝

阿爾先溝位于新疆和靜縣鞏乃斯鄉天山腹地。東歸英雄渥巴錫部選址建設家園時，清廷派官員攜英國籍地理學家、探險家希拉登一同前往踏勘。隊伍在天山腹地迷路，如麋鹿一般闖進“野鹿不聞弓弦聲，卻來溪邊聽牧歌”的世外桃源：這里如同春闈輕揭，峰巒云間的中山帶草地綠油油、亮汪汪、清爽爽，鋪天蓋地，無涯無際。人們在淺綠、油綠、碧綠、翠綠、橄欖綠、豆青綠、鵝黃綠、祖母綠、深綠、墨綠的綠海徜徉，極盡想象;透過塔松、云杉罅隙的絲縷陽光，如斑斕經線，柔軟的心田驟然閃出一道道綺麗的緯線，編織出倚山而列、蜿蜒無盡的綠色帷幕，掛在山間，掛在人寰。紅鬃烈馬、乳白羊群似天山的云影在草甸緩緩飄逸。亮白的蒙古氈房佇立著，一叢叢，一樹樹。在裊裊炊煙中，在犬吠中，在振翅翱翔的鷹的長鳴中，在繁花似錦的花海里，人們忘了來時的路，忘了前行的路，希拉登被眼前的山、水、林、草和牛羊馬群驚得目瞪口呆。“太美了！太美了！”希拉登

喟嘆。

希拉登的隊伍最終被當地牧民引導走出了天山，但希拉登至死也忘不了這條溝，這片山，這條水。他記錄下牧人的每一句話，記錄下每一處景。從此，鞏乃斯及阿爾先溝走出了天山，走向了世界。

胡叢鬧爾增達坂下的阿爾先，綠的云杉青翠欲滴，白的白樺峭然聳立，紅的花椒小巧玲瓏，“日落林梢生碧煙，日出冰山照紫煙”，此情此景，別有洞天，別有情趣。這里是金蓮花、紅雪蓮、藍雪蓮、野菊花、丁香花的故土，這里是柴胡、當歸、貝母等200多種中藥材的天堂，這里更是馬鹿、羚羊、獐子、巖羊、盤羊、兀鷲、雄鷹、紅嘴鴉、鞏乃斯馬的樂園。

阿爾先溝，山與水如交響樂，組合成萬千氣象;陽光和種子撒滿大地，阿爾先溝創造了生命，創造了夢想，是土爾扈特人終生的家園。

二、阿爾先是一條河

阿爾先是一條河，一條蜿蜒的河。

終年積雪的艾肯達坂孕育了30米高聳入云的飛瀑，匯成山泉，孕育了涓涓細流，孕育了阿爾先河，最終匯入鞏乃斯河。鞏乃斯河在喀德明山與特克斯河匯合，后與喀什河匯合，流入伊犁河，直奔巴爾喀什湖，全長258千米。它執拗而縈紆，背對著“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方向，一路向西。它波光瀲滟，浩渺幽深，隨四季交替出現月藍、天藍、海藍、湛藍、深藍、淺藍的顏色，如同藍色的眼睛，綻放生命的迷人色彩。

夕陽追隨鞏乃斯河的方向西融入蒼茫夜色。

《傍晚的鞏乃斯河》歌聲抑揚、舒緩，從草原深處傳來，如《二泉映月》中的阿炳拉動二胡的琴弦，抒發著滿腹的惆悵和淡淡的憂傷。

琴聲悠揚，悲愴、凄涼的歌把我的思緒帶到了秦時明月，漢唐塞外。唐代高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記敘：“寶主之鄉，無禮義，重財賄，短制左衽，斷發長髭，有城廓之居，務殖貨之利。”寶主即指天山南北兩麓及中亞撒馬爾罕等綠洲區域。來自中亞撒馬爾罕的九胡昭武的粟特商隊，在一片片綠洲間行進，用亞歐各文明區域最好的物流貿易，滋潤著綠洲，積累了財富，繁榮了絲路。粟特部落正循河而來，一路向東，有的甚至再也沒有離開中原、離開中國，成為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成員。

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山中有月，水中有月。山泉飛瀑匯聚的阿爾先河大美無言。它時而靜若碧玉，波瀾不驚;時而動如山洪，驚濤駭浪;時而流水潺潺;時而如歲寒隆冬雪地，岑寂靜謐。阿爾先河流速湍急，即便在數九寒天，也無法結冰。它是中國最北的不凍河，它從不寂寞，從不孤單，氣勢洶洶，流向中亞哈薩克斯坦國，流向遠方。

三、阿爾先是一汪泉

打馬從阿爾先溝口北行25千米，到達溝的中段，雪山飛瀑匯集的涓流浸入地殼板塊裂隙，經地心加熱后溢出。由于水流程和裂隙深淺不同，水在流程中溶入各類礦物質、氣體，各區段水溫各不相同。溝谷由外及里分布12處溫泉，四周群山疊翠，秀水環繞，索橋橫渡，波光映雪，儼如仙境。

漫山遍野的綠色溫柔地鋪開一個五彩斑斕的畫卷。我們在阿爾先突發奇想，向蔚藍色的天空伸出一雙雙好奇的手，在觸手可及的天空下，裁下一條條潔白、蔚藍色的哈達，獻給被當地先民虔誠地稱為“神水”的溫泉，祈求長生天護佑人民消除憂患，擺脫病魔。

我們懷著恭敬忐忑的心情，下到一個個泉池。每一口溫泉清澈見底，溫暖如春，柔軟似綢似緞。進入溫泉，輕松、愜意、熨帖的舒適感覺溫柔地浸入每一寸肌膚，浸潤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一直暖徹心靈，暖徹骨髓，使我們渾身酥軟、舒坦。

這里的溫泉根據水溫可分為冷泉、熱泉、溫泉三大類別。水溫最低的在10℃左右，最高的可達78℃。這些泉眼布局奇特，形態各異，有的如神匠魯班從酷似刀削斧砍的峭壁上精心雕琢，飛流直下;有的從崢嶸嶙峋的亂石中噴灑而出;有的從繁密的草叢中汩汩噴涌……

在泉眼背靠的一塊塊巖石上，畫滿了神奇、迷霧般的巖畫。有的形如兇神惡煞的魔怪，有的形如叱咤風云的將軍，有的形如身手矯健的勇士，有的手舞大刀縱馬馳騁，有的威風凜凜，有的慈眉

善目……

阿爾先溫泉為何能治病呢？阿爾先溫泉流經的地熱及溶入的各類礦物質，含有大量硫酸鹽、碳酸鹽、硫化氫和硫化鉀、鈉、鈣、鎂等各類元素，它們通過人的體溫、壓力、浮力和藥物的化學作用共同達到治病效果。

四、阿爾先是人與自然最崇高的相遇

阿爾先是人間秘境，是我終身尋找的地方。她雖遠在異鄉，卻如同故鄉一般寧靜、溫馨，如同故鄉情一般真真切切，如同故鄉美一般自然大方。

阿爾先胸襟博大包容，千百年來，無數漂泊的心靈在此棲居停留。每年農歷十月二十五日是傳統點燈節（降生節），男女老少齊聚一堂。入夜后，點亮酥油燈放在燈盤上，每盤佛燈分33、77、99等不同數字，包含不同寓意，祈愿蒼天眾生平安吉祥。在阿爾先溝，昂嘉恩寺至今屹立于阿爾先溝中部的開闊地，每當梵音響起，余音裊裊。

阿爾先溝兩旁的懸崖峭壁是先民神秘的作坊。那些想象奇詭的古老巖畫被精心繪制在褐色的巨石上，或以狩獵為主圍堵獵物，或張弓搭箭射向群狼豺豹，或歡呼雀躍，或神態怡然，不一而足。

人們把最崇拜的神刻在石壁上。很久以前，一群蛇妖興風作浪，覬覦這塊牛壯羊肥的牧場。為保護這片金色牧場，尕勒登巴打馬迎敵，與青面獠牙的蛇殊死決斗，最終斬盡妖魔鬼怪。為絕后患，尕勒登巴使出全身力氣，揮刀劈開一塊巨石以震懾妖逆。此后，阿爾先羊肥牛壯，風調雨順。

片片祥云在藍天上飛翔。倏地，透過林梢的云翳停在了我的身上，云在天上，云也在我心上，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我曾夢想找一個僻靜的角落，選一個安靜的角度，觀察自然，諦聽自然，親近自然，融入大自然的懷抱。是這九仞懸崖上的玄妙巖畫嗎？是九仞懸崖之上雪葬臺見證的生生死死，見證的悲愴蒼涼嗎？是這藍天白云映襯下氣勢恢宏的天山飛瀑嗎？是這清澈流暢，百折不回，一路向西的河流嗎？是這綠底銀邊、燦若云霞的花海嗎？

我愛這山岡丘巒層次分明、多姿多彩的顏色，我愛這雪峰傲然的形象、深沉的氣韻、優美的輪廓，我愛這高天之上牛肥馬壯的空中牧場，我愛這空蒙靈動、禪機無限的時空和氣場……

此刻，在神山天山，在神水阿爾先，每朵云、每滴水、每棵樹、每簇花、每塊石都是神圣而有靈性的。在這片群山疊翠、谷幽林深的美地，我濯過、飲過阿爾先12口泉眼的泉水，渾身清澈透明，神清氣爽，心底淡然如水，我不能再有污濁的念頭;我要去做內心真正想做的事情，不再言不由衷，矯揉造作。

我從澄澈空蒙的山林回到寧靜的住處，過著平靜的生活。我一次又一次清理零亂的過往、紛繁的思緒，我要告別喧囂的世界，去追尋和創造山無塵、水無塵、心無塵、思無塵、愛無塵的清新世界。我親吻黎明的朝霞，迎接鳥兒的啼鳴，傾聽風兒的聲音，在靜謐的夕陽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