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及影響因素研究

摘 要：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水平是促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的關鍵任務，更是推動城鄉協調發展、促進共同富裕的重要舉措。基于社會融合理論，從經濟、文化、行為和心理四個維度考察了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現狀，實證分析了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三方面因素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研究發現：樣本地區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水平不高，存在性別和流入地的差異；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要加強職業教育和培訓，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發揮社區引導作用，激勵新生代農民工參與社區活動；消除制度障礙，加大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政策保障力度。

關鍵詞：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制度保障

中圖分類號：C915"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1-4225（2022）12-0042-12

一、問題的提出

我國城鎮化進程正處于快速發展期，大規模農村剩余勞動力持續流入城鎮已成為常態。截至2021年，農民工數量已達29251萬人，其中外出務工的農民工達到17172萬人，40歲以下的農民工占比為48.2%[1]。作為農村剩余轉移人口的主力軍，新生代農民工呈現與第一代農民工不一樣的特征：他們“離土又離鄉”，很少有務農經歷，對鄉村社會的歸屬感不高；大多數上完初中甚至有更高的學歷，從事的非農工作更加多樣化；缺乏城市生活經驗和社會閱歷，面臨社會地位低、工資收入少和物質生活期望高的矛盾，遭受著“被邊緣化”和“主動邊緣化”的雙重困境[2-3]。黨和政府一直高度重視農民工的社會融入問題，國家發改委印發的《2022年新型城鎮化和城鄉融合發展重點任務》指出，堅持把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作為新型城鎮化的首要任務，提高農業轉移人口城市融入水平。盡管城鄉戶籍制度改革穩步推進、公共服務均等化體系建設成效顯著、農民工同工同酬權益受到法律保障，但是農民工的社會融合遠未完成[4]。對于新生代農民工而言，他們融入城市的意愿高于第一代農民工，但是受人力資本和政策環境的制約難以被城市接納和認可，處于“回不去農村，融不進城市”的兩難境地。在此背景下，促進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不僅是實現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的現實需要，更是加快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舉措。

當前學界主要從三個方面對農民工社會融合問題展開討論。在社會融合現狀方面，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不佳主要表現在經濟融合層次低、政治融合不深入、社會支持網絡小、心理歸屬感不強[2][5]。在社會融合的影響因素方面，非農就業收入以及最低工資標準是影響農民工社會融合最基本的因素[6]。人力資本中的受教育程度和職業培訓會顯著影響農民工的社會融合[7-8]。社會關系網絡、保障性住房、公共服務設施等也是影響社會融合的主要因素[9-10]。在促進社會融合的對策建議方面，社會政策對進城務工農民的阻隔作用正在逐漸弱化[11]，完善農民工福利制度才是實現社會融合的本源性措施[12]。

現有研究主要從宏觀層面考察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現狀、制約因素和解決舉措，缺乏針對農民工社會融合問題的深入探討，以至于所提出的結論和對策缺乏針對性和實用性。特別是關于影響因素的探討，未能對比人力資本、公共政策等因素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不同方面的影響，較少利用計量模型實證分析影響效應大小。鑒于此，本文基于社會融合理論，使用來自湖北的實地調查數據考察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現狀和面臨的困境，實證分析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三方面因素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中經濟、文化、行為和心理四個維度的影響，在此基礎上為促進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提出對策建議。

二、分析框架與研究假設

（一）理論分析

社會融合起源于歐美國家對移民社會融合與社會整合問題的研究，主要涉及三種理論：同化論、多元文化論和區隔融合論。同化論由Park[13]提出，他強調社會融合是個體或群體通過經濟競爭、政治沖突、社會調節和文化融合直至實現彼此情感交流、文化滲透的過程。Gordon[14]在同化論的基礎上指出結構方面的融合是基礎性的，文化融合才是持續不斷的過程，社會融合是移民逐漸接納吸收流入地文化的過程。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同化論在20世紀60年代后遭受到抨擊。Portes等[15]認為社會融合使文化更具有包容性，移民在加入流入地社會和經濟秩序的過程中可以保持原有的文化價值，也可以重塑其身份和價值觀。區隔融合論在解決多元文化論對同化論過于“直線式”的責難時，也部分彌補了多元文化論自身的缺陷，是對傳統融合理論的發展。Portes和Zhou[16]認為移民的教育程度、技能水平等會影響其在流入地的待遇水平和融合模式，公共政策也會影響移民的融合程度，如果公共政策不太友好，移民很難進行社會融合。Zhou[17]發現移民很有可能與不同的區位融合，主要包括融合于主流社會、融合于城市貧困文化和選擇性融合三種模式，而不是全面地融合。區隔融合論考慮到民族、自身素質、關系網絡以及流入地社會經濟背景對社會融合的影響，強調公共政策對流動人口社會融合的重要影響，這一理論主張對于我國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問題具有一定指導意義。國內學者關于社會融合的概念主要是借鑒西方學者，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有再社會說、融合互動說和融合遞進說。田凱[18]認為社會融合包含經濟、社會、心理、文化這四個方面的再社會化，實現社會融合必須有相對穩定的職業、較好的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張文宏和雷開春[19]強調社會融合包含多個層面，各個層面是逐漸遞進關系，經濟融合和文化融合程度低，行為融合和身份融合程度高。楊菊華[20]指出社會融合在中國的情境下更是一種社會融入，是流動人口對流入地的經濟整合、文化接納、行為適應和身份認同。

在社會融合的維度劃分方面，Gordon[14]首次提出了二維度模型，即社會融合由結構性融合和文化性融合兩個維度構成，結構性融合表現為移民對當地社會組織和活動的參與程度，文化性融合則是移民價值取向和社會認同的變化程度。Junger-Tas[21]提出了三維度模型，認為社會融合包括結構性融合、社會文化性融合以及政治性融合，其中，政治性融合是指移民應該和本地公民享有同樣的政治權利。Entzinger[22]將二維模型說、三維模型說進行整合并加以補充提出了四維度模型，即社會經濟融合、文化融合、政治融合以及本地人的接納程度。國內學者對社會融合的維度劃分也沒有統一的標準，李樹茁[23]主要從情感融合和行為融合兩個維度測量社會融合。悅中山等[7]將社會融合分為文化、經濟和心理三個維度。杜海峰[24]采用社會距離量表這一單一維度來衡量社會融合程度。在四維度的劃分中，不同學者有不同的指標選取，如周皓[25]從經濟、文化、社會適應和身份認同四個維度測量社會融合，吳玉鋒等[26]選擇經濟、文化、心理和身份四個維度測量社會融合。由此可知，社會融合包含經濟、行為、文化或心理等多個維度，其中經濟融合、行為融合更多涉及客觀指標，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主要是主觀指標。在測量的過程中要先明確社會融合的定義和劃分的維度，再進行測量指標的選取。

根據以上理論分析，本文以新生代農民工為研究對象，將其社會融合定義為新生代農民工進城進行經濟融合，經過文化交流、行為適應最后達到身份認同的過程①。楊菊華[20]在考察流動人口的社會融合時，將其分為經濟整合、社會適應、文化交融和心理認同四個維度，本文借鑒其做法，從經濟融合、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四個方面考察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情況。其中，經濟融合是新生代農民工在就業、收入等方面的融合情況，就業收入是農民工進城務工的主要動力，是立足于城市的基礎，因此經濟融合是社會融合的首要問題。文化融合是新生代農民工對流入地文化氛圍、風俗習慣和生活方式的遵循程度。行為適應是指新生代農民工不僅理念上認同，而且行為上能夠按照流入地認可的規矩和習俗辦事，實踐著流入地認可的行為規范，在行為辦事上向當地人看齊。心理融合是新生代農民工對自身經濟和生活狀況的感知程度，是對城市生活幸福感和生活滿意度的評價，這是社會融合的最高階段。經濟融合和文化融合是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外在基礎條件，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是新生代農民工的內在心理認同，這四個維度是遞進的關系，代表著社會融合的程度越來越高。

（二）研究假設

美國經濟學家貝克爾[27]指出人力資本主要包括知識、技能、才干、健康等，且人力資本對個體未來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Chiswick和Miller[28]指出流動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和技能水平對其社會融合程度影響較大，隨著勞動技能的積累、語言能力的提高，原有的人力資本將得到改善，收入的回報率也相應提高。國內學者發現人力資本是顯著影響農民工經濟融合的因素。李樹茁等[23]認為人力資本積累越多，越可能得到更加公平的待遇，獲得與能力相匹配的工作崗位和報酬。人力資本對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不僅局限在經濟融合方面，對行為適應、心理融合等也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李培林和田豐[5]發現人力資本較高的農民工在工作中有較多的機會接觸本地居民，能夠加快城市融合的速度和程度。楊菊華等[29]認為不同層次的教育水平既是獲取更好職業的基礎，也是擴展社會網絡的有效手段，能夠增強流動人口參與社區活動的積極性。對于不同類型人力資本的回報率，研究發現培訓和專業技能對于農民工收入的回報率要顯著高于受教育程度。專業證書的持有和技能培訓讓就業者在工作中具有顯著優勢，使其成為工作場域中的核心人群，享有更高的城市化水準的工作，讓他們無論在收入水平還是在心理感受方面都具有優越性[30]。對于新生代農民工而言，他們大多獲得了初中及以上的教育，對工作薪酬和生活方式有更高的要求，人力資本不僅是他們增加收入的重要因素，還是提高其社會適應能力的有效措施。

假設一：人力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其中專業技能對社會融合的促進作用要高于受教育程度。

社區參與是基于個人和社區利益訴求，社區相關利益者自愿參與社區公共事務與公共活動的過程。農民工在流入地不僅受到工作單位的影響，還會與所在社區發生千絲萬縷的聯系，社區參與將深刻影響其社會融合。已有研究證實社區活動參與在促進個人交往、拓展社會網絡和提升社會資本方面具有重要意義，能顯著提高個人健康水平和生活幸福感，強化集體規范和認同感[31]。一個社區如果能充分發揮其連接和橋梁作用，努力營造和諧共處、共生共榮的社區環境，將會促進流動人口參與公共事務，顯著提升其社會融合水平[20]。社區參與和融合程度具有顯著聯系，流動人口參與社區活動交流感情，建立互惠關系，提升幸福感和滿足感，將進一步增強其心理融合水平[32]。流動人口參與社區活動能滿足其身份認同，雖然離參與社區治理有一定差距，但顯著提升了其社區歸屬感[33]。對于新生代農民工而言，社區參與涉及經濟、政治、公共服務等多個方面的內容，不同領域的參與程度將對其社會融合產生影響。比如，社區文化娛樂和體育活動將有利于新生代農民工逐漸接受城市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習俗，增進其文化融合和行為融合；社區民主管理和公共事務的參與將激發新生代農民工的“主人翁”意識，增強其心理融合和身份認同。

假設二：社區參與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特別是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融合具有顯著促進作用。

社會融合也會受到社會結構和公共政策的影響，其中制度性障礙是關鍵因素。在對待移民的社會融合問題上，Musterd和Andersson[34]發現社會資源差異導致的居住分離將進一步拉大移民與本地居民的社會距離，特別是弱勢群體的聚居將加深社會排斥與沖突。西方國家采取住房保障、醫療保健等社會福利政策來提升移民的社會融合，如美國的公共住宅項目免稅政策、德國的福利住房和新加坡祖屋制度。我國長期存在的城鄉二元體制結構，對流動人口的社會福利和身份認同產生不利影響。近年來政府在戶籍制度改革方面做出了很多嘗試，新型城鎮化規劃和居住證制度有力推進了公共服務常住人口的均等化。但是城鄉統一的戶籍制度改革并不能完全解決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問題，職工醫療保險、城鄉養老保險、教育培訓等制度保障的差別，加重了新生代農民工的“外來”身份感知[35]。新生代農民工相比于父輩有著更強的城市定居意愿和權益保障訴求，更希望在融入城市的過程中獲得均等的公共服務，希望生活中面臨的困難得到切實解決。石智雷和朱明寶[36]發現參與養老保險和企業職工醫療保險能顯著提升農民工的城市定居意愿和身份認同。由此可以發現，制度保障是解決新生代農民工頻繁跳槽、“候鳥式”遷移的重要舉措，特別是就業支持和社會保險參與更是農民工就業穩定性的保障，有利于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

假設三：制度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特別是就業支持和社會保險參與能顯著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水平。

根據以上分析可知，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不僅與人力資本息息相關，還受到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的影響，這三類因素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不同維度的影響效應有多大值得進一步探究。本文的分析框架圖如圖1所示。

三、數據來源、變量選取與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使用的數據來源于華中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開展的“湖北省農民工市民化”項目，調查對象為湖北省6個城市（武漢、宜昌、襄陽、黃岡、十堰、恩施）的農民工。調查主要采取問卷調查和集體座談的方式，實際發放問卷2700份，回收2601份，有效問卷2566份，有效回收率為95%。鑒于本文的研究對象為新生代農民工，根據學界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定義來進行樣本選擇：出生于20世紀80年代以后，年齡在16歲以上，在異地以非農就業為主的農業戶籍人口。通過對相關變量的篩選并剔除缺失值和異常值，最后保留了1237個新生代農民工有效樣本。

（二）變量選取

1. 因變量。因變量為社會融合，包括經濟、文化、行為和心理融合四個維度。經濟融合的指標為職業收入，以新生代農民工月平均收入來測量，并進行取對數處理。

文化融合主要指新生代農民工對流入地現代性和流出地文化的不同融合程度。現代性主要采用英克爾斯[37]的現代性量表來進行測量。本研究根據現代性量表選取5個題項來測量新生代農民工的現代性。第一個問題是“您經常從報紙或互聯網上獲得新聞和信息，符合您的真實情況嗎？”，選項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別賦值為1至5分。第二個問題是“有人說，與女孩相比，應該讓男孩多讀一些書，您對此有何看法？”，選項為完全符合到完全不符合，分別賦值為1至5分。第三個問題是“根據您自身的體會，您認為一個人的成功主要靠什么”，選項為“1＝主要靠運氣，2＝三分努力七分運氣，3＝一半努力一半運氣，4＝三分運氣七分努力，5＝主要靠努力”。第四個問題是“假如您和朋友約好中午見面，他卻沒按時赴約，您認為讓您等多長時間算遲到？”，選項為“1＝半小時以上，2＝十分鐘到半小時，3＝五分鐘以上到十分鐘，4＝一分鐘到五分鐘，5＝一分鐘以內”。第五個問題是“您關心國際國內大事嗎？”，選項為完全不關心到完全關心，分別賦值為1至5分。由于現代性的五個問題都是1至5分的維度，將這五個問題加總得到現代性總得分，范圍是5至25分，分值越高表示現代性越強。關于新生代農民工對家鄉的文化態度，采取“家鄉的風俗習慣（比如婚喪嫁娶等習俗）對您來說是否重要？”這一問題測量，選項為非常不重要到非常重要，分別賦值為1至5分。現代性和家鄉風俗態度最后都劃分為二分類變量，高于均值劃分為“是”，低于均值劃分為“否”，文化融合根據這兩個核心指標可劃分為三類：邊緣融合（否，否），賦值為1；過渡融合（否，是；是，否），賦值為2；完全融合（是，是）賦值為3。最后，新生代農民工文化融合的分值范圍是1至3分，分值越高表示文化融合的程度越深。

行為融合的指標為新生代農民工與城市居民的交往狀況，采用“您在城市結交的朋友中城里人越來越多，這符合您的真實情況嗎？”這一題項來度量。選項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別賦值為1至5分，分值越高表示行為融合程度越深。

心理融合主要通過社會距離量表來進行測量[38]，一共有五個題項：①與城里人共同居住在一個社區；②城里人做我的同事；③城里人做我的隔壁鄰居；④城里人做我的好朋友；⑤與城里人或城里人的子女結婚。上述5個問題的選項為“1＝愿意；0＝不愿意”，將這五個題項進行加總，范圍是0至5分，分值越高表示新生代農民工與市民社會距離越小，心理融合程度越深。

在進行社會融合的分維度考察后，本研究還將四個維度的指標進行整合，考察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整體情況。社會融合的測量指標較多，且指標量綱各異，難以測量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整體水平。熵值法可以通過消除指標量綱差異、對各指標進行客觀賦權等方式解決該問題，因此本研究利用熵值法對社會融合的四個維度進行處理，最后獲得社會融合總指數。

2. 自變量。自變量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人力資本包含三個變量：受教育程度（0＝未讀書；6＝小學；9＝初中；12＝高中/中專/高專；15＝大專；16＝本科及以上），證書持有（1＝有；0＝沒有）和技能培訓。采用“你是否經常參加各種職業技能培訓”來衡量新生代農民工的培訓情況，選項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分別賦值為1至5分。社區參與包含四個變量：參加社區文娛活動、體育活動、民主管理情況，參與社團或組織情況，這四個問題的選項都是非常少到非常多，分別賦值為1至5分，分值越大代表頻率越高。制度保障包含四個變量，分別采用“當地政府是否經常為您解決生活中的困難”“社區是否經常為您提供工作信息”“您是否租過政府的廉租房或者保障性住房”“您在務工城市是否參加了各種社會保險”，選項為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分別賦值為1至5分，分值越高表示獲得的制度保障越強。

3. 控制變量。控制變量包括性別（1＝男性；0＝女性）、年齡、婚姻狀況（1＝已婚；0＝未婚）、現有戶籍性質（1＝非農戶口；0＝農業戶口）和流動情況。新生代農民工的流動情況分為三類：市內流動、省內流動、省外流動，以“市內流動”為參照項，生成兩個虛擬變量。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三）研究方法

1. 熵值法。本研究先對社會融合四個維度進行熵值法賦權處理，通過加權平均得到社會融合總指數。該方法的具體步驟如下。

構建原始數據矩陣X＝（xij）n×m，xij表示第i個新生代農民工的第j個指標的觀測值，i＝1，2，？噎，n；j＝1，2，？噎，m。為消除指標量綱對結果的影響，對原始數據矩陣進行均值標準化處理，得到標準化的矩陣x′ij：

對標準化的矩陣進行列向量歸一化，得到比重矩陣P＝（pij）：

pij＝x′ij/∑n" " i＝1x′ij（2）

確定第j個指標的信息熵值ej與信息效用價值dj，常數k＝1/ ln（n）：

ej＝－k∑n" " i＝1pij ln（pij），dj＝1－ej（3）

計算第j個指標的權重ωj和綜合評價值si：

ωj＝dj /∑m" " j＝1dj，si＝∑m" " j＝1ωj pij（4）

2. 模型設定。在分析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因素時，由于社會融合的四個維度和總指數都是連續型數值變量，因此采用多元線性回歸（OLS）模型來進行實證檢驗。

y＝α＋β1 x1＋β2 x2＋？噎＋βi xi＋ε（5）

其中，α是模型的截距項，β1，β2，？噎βi表示影響系數，ε是隨機擾動項。

四、實證檢驗及結果分析

（一）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基本情況分析

表2顯示了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及四個維度的整體情況（以均值表示），并進一步考察不同性別和流入地類型的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情況。總體而言，樣本地區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情況一般，社會融合指數的范圍是0.027至0.991，整體平均得分為0.615；男性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指數（0.604）比女性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指數（0.626）低；在省外務工的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最高，省外（0.652）＞省內（0.636）＞本市（0.607）。具體而言，男性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合程度要高于女性新生代農民工，而男性新生代農民工的行為融合、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程度均低于女性新生代農民工，且男性新生代農民工在這三個維度上的得分均低于整體平均水平。省外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合、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程度均高于省內新生代農民工和本市新生代農民工；在行為融合維度上，省外新生代農民工得分低于省內新生代農民工。在本市務工的新生代農民工在社會融合各個維度和社會融合指數方面得分最低，且低于整體平均水平。

（二）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因素分析

表3為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因素實證分析結果，模型1到模型5分別檢驗了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等因素對新生代農民工經濟融合、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心理融合和社會融合總指數的影響，均采用多元線性回歸方法，F統計值分別為13.83、7.72、17.86、12.57和10.42，并高度顯著。R-squared值分別為0.15、0.08、0.19、0.14、0.12，均通過檢驗，說明模型具有較好的解釋力和有效性。

1. 人力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從模型1到模型4可以發現：人力資本是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重要因素，受教育程度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這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受教育程度越高，其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心理融合的程度越深。證書持有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合、文化融合、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相比于沒有職業證書的新生代農民工，有職業證書的新生代農民工具有更高的經濟融合、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技能培訓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這表明參加培訓能夠顯著提高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合和心理融合。模型5顯示受教育程度和證書持有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證書持有對社會融合指數的正向影響要大于受教育程度，這表明是否擁有職業資格證書是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關鍵因素之一。

2. 社區參與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模型1到模型4顯示社區參與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影響，對于經濟融合的影響不顯著，對行為融合的影響作用不大。具體來看，新生代農民工參與文化娛樂活動只對其心理融合產生顯著負向影響，參與頻率越高，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融合程度越低。這可能的原因是，農村的文化生活對于新生代農民工具有較深的印記，新生代農民工對城市文化娛樂活動具有一個接受過程。新生代農民工參與體育活動對其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這表明參與體育活動的頻率越高，新生代農民工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的程度越深。新生代農民工參與社區民主管理只對文化融合具有顯著影響，參與頻率越高，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程度越深。參與社團組織對新生代農民工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參與頻率越高，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的程度越深。模型5顯示，社區參與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除參與文化娛樂活動外，其余三項指標均對社會融合指數產生顯著正向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參與民主管理對社會融合指數的影響作用最大，這表明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參與城市中的民主管理生活、激發其主人翁意識是促進其社會融合的重要因素。

3. 制度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的影響。從模型1到模型4可以發現：制度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影響，對經濟融合的影響不顯著。具體而言，當地政府對新生代農民工困難問題的解決情況對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解決困難的程度越高，新生代農民工的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程度越深。社區提供的就業信息對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提供的就業信息越多、頻率越高，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程度就越高。但是社區提供的就業信息對經濟融合的影響不顯著，這可能的原因是決定新生代農民工經濟融合的根本因素在于人力資本，就業信息對其經濟促進作用并不大。住房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文化融合和行為融合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這可能的原因是新生代農民工租住政府的廉租房或保障性住房并不能讓其感覺在城市“落地生根”，只有在城市里擁有自己的住房才能讓新生代農民工更加心安。另一方面，新生代農民工租住在政府提供的廉租房或保障性住房里，和本地人的聯系較少，主要是同質性交往，從而造成租房和保障性住房對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起到負向影響。社會保險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合、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新生代農民工參與各類社會保險，將大大提高其抵御社會風險的能力，其社會融合的程度也會更高。模型5中，除住房保障外，困難解決、就業支持和社會保險對社會融合指數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困難解決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的影響最大，這表明政府應該對新生代農民工予以更多的生活支持，積極解決新生代農民工進城后遇到的各種困難。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社會融合理論，將社會融合劃分為經濟、文化、行為和心理四個維度，利用來自湖北的實地調查數據實證考察了人力資本、社區參與和制度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影響，得出以下四點結論：（1）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整體處于中等水平，男性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指數大于女性農民工，省外農民工的社會融合指數大于省內農民工，在本市務工的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最低。（2）人力資本是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經濟融合、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的重要因素，其中專業證書對社會融合指數的正向影響要大于受教育程度。（3）社區參與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主要對文化融合和心理融合兩個維度產生促進作用，對經濟融合和行為融合的影響效應不顯著。（4）制度保障對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指數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主要對文化融合、行為融合和心理融合三個維度產生顯著作用。

基于以上四點結論，本文提出三點對策建議，以期促進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融合水平的進一步提升。

1. 加強新生代農民工職業教育和培訓，提升其人力資本。人力資本在就業市場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存量越高，其市場競爭力越強。就業指導部門應該成為新生代農民工技能培訓的主要力量，建立“以政府為主導、以企業為主體”的培訓合作機制；根據用人單位和農民工的實際需求，開展針對性和持續性的職業技能培訓，加大對用人單位職業培訓的扶持和補貼力度；聯合用人單位聘請專家對新生代農民工進行專業技能指導，開展在崗學習、專題培訓等多樣化培訓方式。從長遠來看，要加大職業教育的扶持力度，提高農村青年的職業技能。有關部門要加大對農村地區和中西部地區職業教育的資金支持力度，加強職業學校實訓基地建設，推行工學結合、校企合作的培養模式，切實提升學生的職業技能。

2. 充分發揮社區作用，激勵新生代農民工參與社區活動。新生代農民工融入城市需要突破原有的血緣、地緣和業緣，建立新的社會關系網絡，而社區參與在培育新型社會資本、凝聚社區“主人翁”意識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社區各類組織要積極策劃和開展喜聞樂見的文體活動，提高文體活動的趣味性，吸引新生代農民工走出家門、走向社區，拉進彼此的心理距離。民主管理是實現民主權利的有效機制，還能夠提升人們的公共情懷和社會認同感。社區黨組織和居委會要完善管理，培育新生代農民工的責任意識，積極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參與社區民主管理，切實保障其知情權、參與權和監督權。城市居民也應該給予新生代農民工尊重，理解他們的日常行為和心理狀態，在日常交往中與其和睦相處，積極營造互幫互助的社區氛圍。

3. 消除制度障礙，加大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政策保障力度。加快戶籍制度改革，不僅要取消農業戶口、加快城鄉統籌，還要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在社會保障和政治權利方面的平等，實現公共服務的均等化。建立完整聯動的社會保障體系，完善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的轉移銜接管理辦法，實現新生代農民工社會保險關系全接續；督促用人單位嚴格落實繳納社會保險的法律責任，依法追究拒不為農民工繳納社會保險費的違法行為；大力宣傳社會保障的作用，積極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參加社會保險，提高其參保率。完善住房保障政策，分類解決新生代農民工的住房問題。對于愿意且有能力在城市購房的農民工，應對其進行政策支持，取消戶籍地域的限制；對于意愿強但能力弱的農民工，應將其納入城市公租房保障體系；對于意愿和能力都弱的農民工，要求用人單位提供集體宿舍或住房補貼來解決居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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