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上……

高 鐵 上

我看見，高鐵站像一個巨大的磁鐵

吸引、匯合、集納不同方向的腳步

又在同一個時針指引下

集體出發

動車在馳騁

漸漸飛翔起來

我的前面，小女孩在小桌板上畫畫

我的旁邊，姑娘正手機連線男友

我閉上眼，試圖讓自己

在黑暗中飛一會兒

螺絲蘇醒，鋼軌滾燙

蒙眬中，我看見兩扇透明的翅膀

穿越山川、丘陵和戈壁

穿越心中的無邊曠野

似乎靜止的動車上

小女孩的畫完成了一半

姑娘手機中的男友

還在帥氣地笑著

我的心，如動車

正在滑翔中試著讓自己

漸漸平靜下來

高鐵，綿與棉

你不知道深藍色鐵路服

下面是花棉布

你不知道花棉布的里面

是棉，厚厚的棉，暖暖的棉

像透過車窗的暖陽

足以讓人沉溺的那種暖

多少年了，故鄉

車窗里的山村越來越遠

現在，棉卻這樣近，這樣貼身

棉布包裹的棉，知道

月光下的棉田在坦陳心事

今天回老家

高鐵上，古老與現代，慢與快

在記憶的車廂重逢

棉，無隙吸附身心

繃緊圓潤，輕到幸福地窒息

棉，在局限中

體味沉溺的幸福

步幅在輕微縮小

厚棉，驚詫的目光猜度

海綿對棉說

“妹子，請坐吧”

高鐵座椅，綿遇見棉

加厚的棉墊上，一種柔軟

邂逅另一種柔軟

這溫柔的接觸，充滿了

從試探到理解的款款意味

禁不住羞澀地

撫摸被陽光曬暖的自己

高鐵座椅上，我和棉

在緩慢沉淪

彼此深深陷入其中

并暗自交換著什么

窗外，樹急著涌過來看

云和天空撲下身子來看

列車到站，棉和綿

仿佛抽不回自己的身體

我亦沉溺其中，努力想下車

卻怎么也無力

從座位上起身

坐在動車里

凌亂，疲憊，匆忙

被動車一一收納

身體被收納

悲喜被收納

陽光正好

花開正好

被我的眼睛一一收納

無風，無雨

旅人，站臺上的陰影透亮

天空和大雁透亮

跨出車門

被收納的一切迅速交還

回望動車

猶如在回望一段

塵世外的旅程

一杯咖啡的旅行

一杯咖啡第一次坐上動車

它看見桃花沒有插在花瓶

杏花沒有開在相框

柳枝的家不是白玉瓶

炊煙是一小串飄舞的云

它看見離開畫布的小河歌聲動聽

星空在地下車站鋪開璀璨

啊，大地和天空一樣遼闊

動車飛馳帶走了什么

前方的陽光啊

請不要那么刺眼

我羞愧的心，已經回不到

前世那片桃樹林

靜坐黃河邊

春日，黃河邊

柳綠，桃紅，杏花白

山巒靜坐，大地安睡

我在身體中淘洗舊事物

我把雙手伸進水中

一條小魚心領神會

觸碰指尖

微微的酥麻傳遍全身

像手機輕輕振動

一列高鐵飛馳而過

使勁把大地一再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