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形態投影媒介的體驗設計

本文通過對經典案例的分析，分別從敘事、創意、體驗以及商業應用等角度全方位探討投影藝術的特點。總體來講，投影藝術運用數字化手段將建筑、室內環境以及一切物體作為投影媒介，通過影像內容和對象結構的匹配，為觀眾營造出夢幻般的虛擬場景。投影藝術具有一定的商業娛樂功能，對展現城市景觀或社會精神文明的文化具有促進作用。無論是建筑投影、室內的空間投影，還是球幕投影，投影藝術的尺度都超過人的正常感知，這種巨大的尺寸時常會給觀眾帶來沉浸式感受，虛擬與現實的融合也常常給人以超現實的視覺享受和精神體驗。

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21 世紀當代藝術和文化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計算機技術為藝術家創造創新性作品提供了有效的工具以及創作手段。藝術與科學的融合發展勢必成為現當代藝術不可阻擋的必然趨勢。這勢必會創造許多不同以往的精神文明財富以及物質文化財富。在現代的社會生活中我們可以發現， 空間結構與數字影像相結合，漸漸發展成一種新型的公共藝術形式，在環境與人之間建立起了新的溝通橋梁。數字技術發展至今，在豐富了新媒體藝術家表現手段的同時，不僅使藝術形式變得更加多元，而且使人們的藝術體驗變得越來越豐富多彩。

一、關于投影藝術

最早使用光影進行藝術表達可以追溯到19 世紀 40 年代，當時藝術家們通過強大的弧燈照明在巴黎的公共紀念碑上試圖創造出一種神圣的美感。現在的投影藝術概念在學術界目前尚沒有明確定義，仍然處在一個蓬勃發展的階段，并融合了多門的學科內容。在充滿變化的時代，新的科技建造手段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各式各樣的生活體驗空間，并承載了各個國家的文化屬性與文化內涵，讓人們無需跨出國門就能了解其他國家的文化。

“藝術進步歸咎成是技術的進步，而技術的進步是通過模仿獲得，這種對現實世界的模仿就是古代藝術形成的基礎。”可見，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模仿都被藝術工作者所推崇。在技術領域同樣如此，人類從農耕文明進入工業文明，又從工業文明慢慢來到了信息技術創造的新秩序階段，科技的進步發展起到了關鍵性的決定作用。現在，信息技術越來越成為社會進步的主導力量，影響到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藝術學、傳播學和信息學多種學科的綜合影響下，各種藝術形式也得到了飛速發展，藝術創作的語言形式變得豐富多樣，包括計算機語言、圖像符號、文字、計算機編碼等都成了藝術創作的形式表現手段，豐富了觀眾的多元審美體驗。敏感的藝術家和設計師們捕捉到這種技術進步所帶來的創作手段的變化，紛紛改變了傳統的創作方法，將裝置藝術、行為藝術與新媒體融合，形成了新的藝術表現形式，大大增加了藝術表現媒介的多元化與豐富性。當然這種轉變不是立刻發生的，而是亦步亦趨、相互學

習、相互影響所帶來的結果。

投影媒介（載體）和影像內容是構成投影藝術的兩個重要組成部分，兩者之間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當然這兩者也要緊緊圍繞創作的主題。在商業領域，投影媒介往往是商家確定好的固定位置或載體，設計師依據被投載體的形體來進行部分內容的創作。投影藝術按照投影媒介的不同一般分為建筑投影、室內空間投影、汽車投影、球面投影、多面體投影以及其他各種不同形式的投影。投影藝術常常將獨特的空間形態與充滿想象的表現方式結合起來。由于投影藝術是將現實的空間形體和虛擬的影像結合進行再創造，其藝術表現常常利用實體的結構或進行重構，并結合大尺度的特效變化，在對影像內容進行弱化和強化的過程中，使得整個投影作品形成不同程度的空間張力。

投影載體的結構常常比較復雜，這也導致投影藝術產生了不同的維度。例如建筑投影的3 維建筑投影和 2.5 維建筑投影。3 維建筑投影是由具有不同空間感的立面以及互成角度的立面所構成的投影對象。而 2.5 維投影是以建筑的單獨一面及其邊緣為對象。維度越高，所帶來的空間沉浸感越強，給觀眾帶來的體驗感就越強。同樣，在其他多面體的投影中，多維度媒介的內容表現會給創作者帶來更多的靈感和想象力，使創作變得更加豐富，空間中的夸張與反邏輯效果會變得更加強烈。

投影藝術中的視覺效果和音效的綜合作用給觀眾帶來的視聽沖擊力是非常震撼的。其中， 視覺特效的表現是投影藝術的主要組成部分， 在強大的視覺沖擊下，在完美的視覺沉浸中， 觀眾可以直觀感受到影像內容所傳遞出的神秘吸引力。20 世紀 60 年代，伊凡·薩瑟蘭曾描述了虛擬現實的概念：“通過這個窗口，一個虛擬的世界展現在人們的視野范圍內，如何使那個虛擬的世界看上去更加真實可信，則是一個艱難的工作，在其中行動真實，聽起來真實，感覺就像真實世界一樣。”

以繪畫為載體的投影藝術也是藝術家經常使用的一種藝術表現方式。它將平面性靜止的繪畫與動態的投影內容結合起來。動態影像賦予靜止畫面以新的生機與活力。單純觀看繪畫并不能產生我們所熟悉的寫實繪畫感受，往往是由線條構成的幾何形圖案。在結合動態影像之后，陌生的幾何圖形似乎產生了新的意義， 同時也為觀眾帶來了豐富的情感體驗。“各種形象是憑借并按照這個抽象的示意圖才成為可能的，但這些形象不能永遠只借助于它們所標明的圖形才和概念連接起來。”這也就是說， 抽象圖形的所指是無法單獨成立的，需要借助其他圖形或概念才能夠讓人明確其所要表達的含義。所以觀眾通過靜止的畫面并不知道創作者的創作意圖，一旦結合動態的影像，這種意圖就漸漸顯露出來，觀眾也會漸漸明白作者所要表達的思想內涵。例如在國外就有一個藝術家在墻上用線條畫了一幅抽象的畫，很難看出其所畫的到底是什么，后來，投影的內容漸漸浮現，這原本抽象的圖形一會兒成了蜜蜂的身體，一會兒又變成了貓的側臉，更沒想到一個華麗的轉換，一個飛速轉動的車輪特寫映入眼簾，一開始不知所措的觀眾突然有了想象力。投影載體的選擇是多種多樣的，比如有的投影到人的身體，許多只眼睛長在了人的身體上， 看著讓人非常不適；一會兒又涌現出許多變幻莫測的色彩在人的身體上流動，新奇與驚異之感油然而生。

由于影像自身的特殊性，映射在現實中的任何物體之上都會改變人們對平常事物的正常認知。比如有位日本藝術家在夜晚將佛像投在了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上，影像附著在茂密的樹葉所形成的肌理上面使佛像呈現出一種另類的質感，觀眾在感受樹的同時還交織著影像帶來的體驗，這是以前所不曾有過的。另外還有在沙堆上投影，甚至在建筑廢墟上投影等，傳達給觀眾的感官體驗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虛擬的內容投射到現實的物體表面，突破了人們對實物的感知，常常給人一種魔幻之感。

二、敘事之于投影藝術

投影藝術的敘事往往打破一成不變的固有觀念，采用幽默、夸張、荒誕、神秘等手法， 創造出使觀眾驚異，又充滿樂趣的藝術表現內容。超現實主義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安德烈·布萊東在探討超現實主義的幽默時曾談道：“自浪漫主義時代，有兩種控制藝術領域的力量， 即‘把注意力放在外部世界的偶然事件上的力量’和‘將關注放在個性的離奇想法上的力量’，幽默就是對這兩股力量的辯證解答。”

在投影裝置作品《找回你的能量》中，幽默手法是這一投影藝術作品的重要特征，創作者將影像投射在豐田混合動力汽車的車身上。其內容的幽默性與強大的視覺沖擊讓來往的觀眾不由自主地駐足于前。雖說影像內容只有短短的 90 秒鐘，藍色的“能量團”所形成的視覺特效在車體上翻滾流淌著，這些“能量團” 與隧道中的路燈的顏色交織融合，進行著“能量的交換”，最后又慢慢地回到汽車車身上， 整個動作十分流暢自然，影像內容隨著音樂的變化而變化，非常富有韻律感和節奏感，整體情節生動、活潑且富有寓意。

有這樣一件作品：在一個密閉的半昏暗的房間中，墻上貼著一張紙，紙上畫了一只大猴子，紙的上沿站著一只小猴子，但其實兩只猴子都是投影上去的。只見小猴子沿著繩索悠蕩著下來挑釁大猴子，大猴子被惹惱之后，一場不可開交的追逐戰開始了。只見小猴子跳到另一幅畫面當中的飛機上，飛機載著小猴子滿屋子滑翔；大猴子不甘示弱，雖然沒有可用的飛機用來追逐，但是聰明的大猴子沿著畫布的邊緣攀爬，跳躍，一路緊追不舍。雖然小猴子又開飛機又開汽車，但是最后還是被大猴子消滅了。看完之后仿佛看了一部小電影，讓人回味無窮。猴子在運動過程中與室內的繪畫作品產生互動，十分有趣。

電影中蒙太奇的敘事手法對于現在的人們來說并不陌生，它是現在電影中慣用的一種敘事手段。在觀眾習慣并能夠做出預判的條件下， 電影通過鏡頭的交叉剪輯與藝術性銜接將故事情節合理地講述出來。即使是多條線索同時進行，觀眾依然能夠在腦海中重新將人物與劇情按照正確的生活邏輯組織起來。而投影藝術中，雖然受到時間限制，其故事往往是單一線索的順序演繹，故事敘事也很少見（往往是一種概念與情感的表達），但因為載體形制的多變性，投影藝術的敘事方式也衍生了多種可能。投影作品《生命之樹在迪士尼動物王國蘇醒》（Tree of Life Awakens in Disney Animal Kingdom） 描述的是一只小鹿在叢林中不停地奔跑，追逐著一只像鳳凰一樣的烈鳥；在整個追逐的過程中，近景、遠景、長鏡頭以及跟鏡的不停變換使整個短片的播放流暢自然。同時，背景音樂也隨著小鹿的追逐發生著起承轉合的各種變化，給人以強烈的震撼。整個投影的內容是在一棵巨大無比的樹干下完成的，亮麗的色彩模糊了樹干的凹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熒幕，部分特效內容沿著樹枝的方向進行演繹和變化， 就像是一棵大樹煥發出了新的生命活力。等到影片結束之后，你發現原來影像中鹿和鳥是樹旁邊的一個雕塑幻化出來的，不禁讓人感到驚喜又神奇。

三、激活空間中的體驗

與建筑投影相比，室內空間投影多是以室內的六面墻體為主；依據不同要求，選擇其中的五面或者四面來進行投影也是有可能的。室內多面墻壁的投影往往會給觀眾帶來沉浸式感受。“在虛擬空間中，所謂幻覺會在兩個層面發生作用：第一，有趣的、自覺服從的幻覺功能，能夠帶來幻覺般的審美感受。第二，通過加強潛在的影響效果和穿越表象，可以暫時湮沒影像空間和現實的距離。”為了能夠讓室內空間充滿活力，藝術家常常借助植物的生長、幾何形態的結構以及變形等圖像填滿整個的空間，或通過一些明亮的線條來突出建筑的結構， 令其夸張、變形、解構，再重組結合起來，創造出意想不到的神秘景象。投影藝術經常通過具有想象力的抽象或者具象的內容來填滿整個空間，伴隨著音樂節奏經常以非常快速的形式傳遞信息，往往會在一剎那間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投影藝術的出現也為表演增添了新的裝飾元素。在 2013 年格萊美獎頒獎典禮上， 最令世人矚目的一件事是安德伍德的裙子，影像隨著她動人的歌聲在裙子上流動，不停地發生變化，時而綻放出美麗的花朵，時而發出耀眼的光芒，時而有千萬只蝴蝶飛過。整個演出充滿了無限生機，給觀眾以夢幻的神奇觀感。這既是對商業價值的肯定，也是對藝術價值的肯定。再比如現在非常流行的光影餐廳，依托投影與智能交互技術打造的新型感官餐廳，將傳統餐廳的單一體驗升級成集觸覺、視覺、聽覺、味覺于一體的感官體驗，讓顧客在享受美食的同時還能沉浸在各種各樣的“主題”之中。還可以進行多種智能的互動，讓人們享受高科技帶來的與眾不同的用餐體驗。另外全球最大的 Teamlab 數字藝術館——無相藝術空間在北京舉辦展覽，展廳內，藝術家采用各種藝術手段來豐富展廳的每一個角落，有堆積重疊、排列、對稱、重構等等，又用非常絢麗的色彩填滿了整個空間，使觀眾來到展館后感覺自己到了另一個魔幻空間。整個展覽將互動與體驗做到了極致，科技與藝術的力量直擊人的感官。

球面投影又稱為球幕投影，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投影載體。由于球幕投影整體就像罩在我們頭頂的一片天空，所以最初是應用于科學和天文學展館，展現令人嘆為觀止的科學內容。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實時交互與應用以及零延遲技術漸漸融入各種活動、節日和商業模式當中。720 度投影給受眾帶來強烈的美學體驗。在上海世博會展出的動態版《清明上河圖》，科技手段讓靜態畫面動起來，帶來嶄新體驗，由于繪畫本身就已經真實還原了當時人們的生活景象，再結合嘈雜的聲音、真實的人物動作、復古的顏色，更容易讓人感覺置身于宋代人的生活之中。

一件由 Nuformer 工作室創作的墻體投影，投影載體是一面有著八扇玻璃窗的墻面。藝術家將窗戶用反光較好的紙擋住外面的陽光，留下來的拱形恰好成了藝術家創作的靈感來源， 營造出了內外不同的空間體驗，觀后讓人不禁為之震撼。

四、結語

投影藝術中的虛擬影像是永恒不變的主題，人在這種虛擬影像的環境包圍下，沉浸的感官完成了創作者最后的表達。情節、節奏、音樂、符號、燈光諸多要素的相互作用與協調統一為觀眾展現出了豐富的視覺盛宴，同時也給藝術家們帶來了更多的創作激情和靈感來源，為藝術形式的多樣化展示提供了更多可能。在這個物質流通過剩、消費疲軟的時代，投影藝術在為人們提供豐富的物質文化的同時也對人們在文化藝術方面的高級文化消費起到了促進作用。

[ 作者簡介] 楊瑞，漢族，遼寧鞍山人，中央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設計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