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和高質量新發展階段迫切要求廣東制造業實施更深層次的數字化轉型。本文通過實地調研廣東多家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實踐,發現“三來一補”“騰籠換鳥”等舉措帶來的問題仍根深蒂固,阻礙廣東制造業實現高質量發展。通過運用布爾迪厄實踐理論和羅盤思維解剖,從動力機制層剖析問題出現的原因,提出“凸形智造”和“四輪驅動”數字化轉型的實踐路徑,為廣東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從而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思路和建議。
[關鍵詞]高質量發展;數字化轉型;廣東制造業;布爾迪厄
doi:10.3969/j.issn.1673-0194.2023.01.019
[中圖分類號]F27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194(2023)01-0070-05
0" " "引 言
以信息技術為核心的第四次經濟革命使得全球經濟進入數字化轉型時期,帶動我國經濟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廣東是全國重要的制造業基地,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對廣東實體經濟發展具有重大意義。然而,廣東制造業在創新能力、產品質量和品牌、產業結構等方面與世界先進水平仍有較大差距。如何快速推動以高端化、服務化、智能化和綠色化為核心目標的廣東制造業高質量發展,這一問題亟待從理論層面和實踐層面進行研究與探討。
筆者基于對數十家廣東制造企業的實地調研,發現在“廣東制造”向“廣東智造”等高質量發展目標大步邁進時,企業借鑒傳統微笑曲線強調設計和研發、營銷環節的發展卻未能取得預期效果。因而,微笑曲線應適應國內區域現狀進行改進,制造業應沿著“凸”形微笑曲線進行轉型升級,即深耕制造,通過實現制造業高質量發展來提供制造業的價值空間[1]。立足于廣東制造企業在數字化轉型實踐存在的問題,本文突破傳統二元論思想的禁錮,采用關系性思維看待廣東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現狀和困境,基于布爾迪厄實踐理論提出符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和經濟資本“四輪”驅動廣東制造業數字化轉型,這對于廣東加快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升級,抓緊數字經濟時代重要發展機遇期,發揮粵港澳大灣區核心先行示范作用,建設成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基地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 " "問題——廣東制造企業高質量發展 “微笑曲線”失靈
傳統“微笑曲線”理論被許多學者和企業作為制造業產業轉型升級的指導綱領。一般認為,“微笑曲線”將產業鏈劃分為3個區間,拋物線左右兩端高的部分為產業鏈中高附加值的研究開發創新環節和營銷服務環節,中間下凹部分為低附加值的制造裝配環節。
改革開放以來,珠三角地區大力發展“三來一補”(來料加工、來件裝配、來樣加工、補充貿易)模式,帶動珠三角地區高速發展。隨著國際形勢及國內發展階段的變化,“三來一補”企業面臨國際資本對中國市場投資戰略變化的挑戰,勞動力成本上升、金融危機的沖擊、貿易摩擦升級使“三來一補”企業迫切需要通過數字化轉型升級來尋求更高的利潤空間[2]。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廣東政府依據“微笑曲線”理論,號召制造業“騰籠換鳥”,即珠三角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東西兩翼、粵北山區轉移;而東西兩翼、粵北山區的勞動力,一方面向當地第二、第三產業轉移,另一方面其中的一些較高素質勞動力,向發達的珠三角地區轉移[3]。盡管這些決策讓珠三角企業向附加值更高的研發和營銷轉型,緩解了當地的環境污染壓力,卻導致制造業失去原有生命力,大批制造企業集體撤出廣東。面對高質量發展新階段、國內國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制造業是實體經濟發展的根基所在,盲目趨向研發、營銷將導致逐步失去制造的優勢。
在數字經濟的時代背景下,企業迎來數字化轉型的契機,通過數字化轉型來實現高質量發展,挖掘生產制造環節的利潤空間,深耕制造以形成區域優勢和區域特色。然而,由于“三來一補”企業對原有模式的認知根深蒂固,“騰籠換鳥”政策致使產業核心環節撤出廣東,廣東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尚處在認知不清、定位不明的狀態。若繼續追尋“微笑曲線”的發展路徑,廣東制造業可能會錯失全球數字化轉型的契機,進一步在全球制造業價值鏈中失去優勢。因而,根據國內的階段性發展需要以及廣東的區域經濟特征,廣東制造業應沿著“凸形”微笑曲線的路徑,深耕制造業,深挖生產制造的利潤空間,利用數字化轉型實現生產制造環節的高質量發展,由低端制造業向高端制造業轉變,推動制造業全產業實現高質量發展。
應厘清廣東數字化轉型的深層動力機制。為探討更廣泛社會背景下的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實踐動力機制,本文借鑒布爾迪厄實踐理論,系統地剖析了廣東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實踐邏輯,發現資本匱乏是企業數字化轉型結構層動力不足的載體結構層原因,大多數傳統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動力局限于經濟資本,而忽視了轉型場域中隱藏的社會資本、文化資本和符號資本,也忽視了資本間的轉化。
2" " "分析——布爾迪厄社會實踐理論和高質量發展實踐邏輯
2.1" "布爾迪厄社會實踐理論的起源與發展
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
提出基于關系性思維的實踐理論,以期打破元科學研究領域結構主義決定論和現象學個人主義的二元對立,在結構和實踐中找到可以互通的中介,探索所社會實踐背后的深層動力機制。布爾迪厄用習性、資本、場域3個關鍵概念來闡釋其實踐理論,并用“實踐=(習性×資本)+場域”公式來說明三者之間的關系。聚焦到高質量發展領域,可以認為在企業轉型場域中,客觀的場域結構、企業的轉型習性以及轉型資本之間的互動構成了企業轉型場域的高質量發展實踐邏輯。
具體來說,習性是一種可轉換的、持久的傾向系統,這種傾向是以某種方式進行感知、感覺、行動和思考的傾向,個體由于其生存的客觀條件和社會經歷而通常以無意識的方式內化并納入自身。在高質量發展實踐中,從企業角度來說,企業的轉型習性塑造了企業未來的行動方向,是企業轉型決策行為等實際表現背后的總根源。
資本是用以解釋復雜社會關系的結構與運作的概念,布爾迪厄劃分了四種資本概念。第一,經濟資本指可以立即轉換成金錢,以財產權的形式被制度化的資本。在高質量發展中,經濟資本可以衡量企業生產活動的利潤轉化水平。第二,社會資本可以理解為與擁有一個或多或少制度化的相互認識和承認的持久關系網絡有關的實際或潛在的資源集合。企業轉型社會資本取決于企業在產業集群生態網絡中有效調動的相關關系網絡規模,也依賴于企業合作伙伴所擁有的相關資本規模。第三,文化資本指借助教育行動傳遞的文化物體,包括身體化、客觀化和制度化三種形式[4]。身體化形式是指附著在個體身上,存在于其精神和身體的持久性情中的文化,例如,企業員工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教育水平;客觀化形式是指與企業轉型和高質量發展相關的文化物品,如企業轉型和高質量發展宣貫手冊、書籍等工具;制度化形式是指制度性的轉型規定或規則,具備集體的代表性和權威性。第四,符號資本指建立在知識和認可實踐邏輯基礎上的聲譽、特權、威信等的積累程度[5]。與高質量發展和企業轉型相關的符號資本可以理解為一種受到社會認可、以符號化形成存在的象征性轉型資源,能夠增強轉型信譽和可信度的影響力,例如,企業獲得的企業數字化轉型相關頭銜、企業引入的國際知名數字化轉型信息系統等。
場域是指由各立場之間的客觀歷史關系所構建的社會空間[4]。根據布爾迪厄的定義,與高質量發展相關的企業數字化轉型場域可以定義為一種具備相對自主空間、與高質量發展法則相關的小世界,是企業數字化轉型資本的特殊形式構成的地方。
2.2" "布爾迪厄社會實踐理論關于高質量發展的生產與再生產分析
布爾迪厄社會實踐理論解釋了高質量發展可以通過社會化生產與再生產。在企業轉型場域中,企業運營、生產、營銷活動是更深層次的轉型習性的一種表達。企業轉型習性通過一種不言而喻、無意識的協議,形成企業有關數字化轉型的風格、文化及行為傾向。例如,企業使用數字化工具如企業社交媒體、企業資源計劃系統等行為不會因為外界即時的政策變化而發生根本性改變,只有當企業具備數字化轉型習性時,才會在企業日常實踐中具備數字化特質。至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習性的形成與培育,背后充滿著場域中的激烈資本競爭,包括與高質量發展相關的政治、經濟和組織社會地位方面的約束與較量,即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選擇受到物質資源和規范性規則的限制[6]。企業的能動性與物質、環境等結構因素相互作用,以不同的方式共同塑造、限制和約束了企業轉型的選擇。因此,數字化轉型行為的產生,也是再生產過程的主要內容。厘清數字化轉型視域下的高質量發展場域的再生產邏輯,認識當前場域的結構位置如何被不同行動者占有的資本所決定,以及反過來通過企業習性限制并構建企業的轉型行為,是撬動企業轉型實踐轉向的有利機會。
布爾迪厄實踐理論從宏觀的視角闡釋了高質量發展的實踐邏輯,是企業轉型的機制層動力來源,使信息流、物流、資金流、利益流和責任流在企業中“流動”,也構成了企業數字化轉型日常微觀實踐的邏輯。高質量發展實踐實際上是微觀實踐邏輯與宏觀動力機制的“糾纏”,宏觀動力機制與微觀實踐邏輯共同形成了高質量發展實踐結果。具體關系見圖1。
3" " "對策——“四輪”驅動的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實踐
3.1" "深耕制造,“凸形”智造
本文調研后發現,企業的轉型不是沿微笑曲線升級,而是某種程度上顯示出來失靈的微笑曲線。目前廣東傳統制造企業規模以中小型企業為主,故應認清其場域中空間位置,不應將數字化轉型重點放在OEM和ODM,還是需要繼續從微笑曲線底端制造OEM環節突破,深耕制造環節,這樣可以縮短數字化轉型周期,降低數字化轉型風險,不給企業更加沉重的負擔和復雜的目標[7]。廣東傳統制造企業需要學習富士康公司的轉型升級路徑,精益生產,沿著“凸形”微笑曲線進行數字化轉型(圖2)。借助數字化技術進一步降低生產成本,推動制造企業的自動化、智能化發展,最終實現生產環節的高端化、智能化和綠色化的高質量目標從而轉型成功,獲得效益。
3.2" "“四輪”驅動,加速轉型
在布爾迪厄大資本概念的啟發下,本文提出“四輪”驅動下的廣東傳統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策略,即突破僅將單一經濟資本作為數字化轉型動力的局限性,將企業數字化轉型映射到整個廣東乃至整個社會的轉型,從而尋求各種類型資本的注入,包括符號資本、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
首先,符號資本:規劃頂層設計,打造數字化轉型 “新名片”。相較于金融、互聯網等行業,制造業符號資本缺失。符號資本的積累是社會制造成為未來智能生產企業的必由之路。對于一個企業的評價并不僅僅是對企業產品質量的評估,也包括一個企業的聲譽、歷史、文化和精神等符號資本,經由符號資本積累的路徑,廣東才能打造高端制造業產業生態,實現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廣東傳統制造企業可以將自身幾十年來積累的制造優勢和聲譽價值運用數字化手段進行傳播,用數字化手段將企業產品同廣東深厚的歷史、文化、精神等符號價值結合起來,深度挖掘運用符號資本進行驅動。
其次,經濟資本:通過數字化手段降本增效,創造超額利潤。過去制造業傾向于以產定銷,按照事先制訂的生產計劃購進原材料,提供產品和服務,客戶運用擁有的貨幣資本去兌換產品和服務,滿足自身功能性的需要,這時交易僅僅側重于經濟資本的交換和增值。根據布爾迪厄的資本轉換理論,經濟資本的積累受社會資本、文化資本、符號資本的規模約束和促進。在數字化手段下,企業通過精益生產與價值鏈上下游企業協商,加強企業內部協作,通過數字化工具實現與不同行動者的直接“糾纏”,提升生產效率,發揮精益生產價值,從而降低成本,獲取超額利潤。
再次,社會資本:構建產業集群,聚集生態力量。企業擁有的社會資本,一方面與行動者關系網絡的權威性和規模有關,另一方面與行動者控制的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符號資本有關。在高質量發展場域中,制造企業能夠穿透企業與企業之間、企業與自然人之間的邊界,與供應商、顧客以及其他組織形成合作關系,搭建溝通合作的互動平臺,即時共享資源,互惠互利。社會資本的建立不僅需要制造企業之間建立聯系,共享數據資源,還需要同金融行業、互聯網行業和交通旅游行業等建立連接,打破企業邊界,共享智慧城市,共同營造廣東開放、協同、融合的數字化生態體系。
最后,文化資本:挖掘文化底蘊,培養數字化人才。文化資本有三個渠道可以挖掘。第一,要打造適應數字化轉型戰略的企業文化,促進企業內部文化資本溢出;第二,要將廣東悠久深厚的文化融入到企業數字化轉型中,一個地區城市的文化可以為企業帶來更加持久和深沉的力量;第三,注重數字化人才的引進和培養,如可以同廣東省乃至全國高校開展校企合作,聯合培養數字化人才,盡快建立起以數字化為核心的組織架構體系。
以廣州為例,自倡導可持續發展以來,廣州市嚴格控制企業污染物排放量,使得一部分制造業只能將產業重心外遷或轉向傳統微笑曲線的兩端,即研發和營銷環節發展,致使廣州逐漸失去制造業產業優勢。從布爾迪厄四大資本層面剖析廣州制造業的發展,發現各區的資本存量和結構各不相同。越秀區具備文化制造及創意的文化資本,天河區注重發展軟件開發和設計等,蘿崗區則側重于傳統制造升級,荔灣區擁有傳統貿易和旅游的符號資本。因而,在規劃數字化轉型發展路徑時,應根據各區的資本存量和資本結構,透視各區的數字化轉型實踐邏輯,構建符合該區資本特征的數字化轉型路徑,引領實現全區推廣至全市的高質量發展。以荔灣區為例,一方面荔灣區具備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本,形成了其特有的旅游符號資本,制造業在進行轉型升級時可考慮與文旅產業相結合,以此來挖掘更大的利潤空間;另一方面,荔灣區作為傳統貿易老區,還具有外貿沉淀下來的符號資本,制造業可借此來打造貿易老區新名片,吸引外部合作者。
4" " "結 語
本文運用關系性思維,幫助企業打破邊界,突破轉型思維局限,啟發企業在更大的社會轉型背景下尋求資本的注入。“四輪”驅動下的廣東數字化轉型實踐將全方位助力廣東傳統制造企業成功進行數字化轉型,最終實現以高端化、服務化、智能化和綠色化為核心目標的廣東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目標。
在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廣東傳統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是企業在特定社會場域進行的新實踐,涉及場域空間位置的選擇變遷和原有企業習性的蛻變。通過深耕制造、“凸形”智造和“四輪”驅動、加速轉型實現廣東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廣東需要重視制造業,挖掘生產制造環節利潤價值,率先以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帶動社會數字化轉型,以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帶動社會的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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