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銀喜 杜夢真
社區是社會治理系統的基礎單元,是國家治理體系的微觀細胞[1]。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基層社會作為直面和處理百姓紛繁復雜、層出不窮矛盾問題的第一道防線,如何積極建立綜合平衡群眾需求、切實維護百姓利益的治理機制,努力提升及時發現基層矛盾、有效化解基層糾紛的治理能力,已成為當今基層社會自治空間里亟須思考的問題和方向。當下,隨著國家治理的推進和城鄉社會的轉型,基層社會治理既需適應城鄉一體化的客觀需要,又要突破“低組織化”“碎片化”“懸浮化”“內卷化”等困境[2]。針對上述問題,已有觀點認為群眾在制度化參與社區治理過程中存在“權”“能”“位”先天不足的問題[3]。然而,社區自治如果僅單方面提升社區居民的自治能力和水平,又將陷入把城市社區看作是一個自給自足相對閉環的管理系統的新誤區[4],其原因在于強調了自治空間里的自治而忽視了共治。如何有效實現自治空間里的共治,推動實現社區治理預期目標,需要從理論層面厘清自治與共治的關系,需要從實踐層面探尋自治空間里實現共治的路徑和方式。針對社區老齡化嚴重、城鄉生活差異大、居民訴求多等問題,2021年天津市D區在推動社區自治實踐中摸索實行“約吧”模式,通過建立“四個一”機制、推行“五約”工作法、堅持“四力”融合,以平等、自由、開放的交流溝通理念,以集中、綜合、高效的民主協商機制,推動國家力量和社會力量在社區自治空間下形成共治張力,為有效實現自治空間共治提供了思路和樣板。
中國改革不僅是一個制度轉型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創造多元社會主體和復興社會主體性的過程[5]。梳理近十年中央政府圍繞社會治理、基層自治、多主體參與等內容的政策文件發現,社會治理的制度發展經歷了鼓勵多元主體參與——下移社會治理重心——完善基層自治建設——加強社會治理共治四個階段。對于社會治理過程中的政府職能,2012年、2013年、2015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分別提出“強化政府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職能”“改進政府提供公共服務方式”以及“發展專業社會工作、志愿服務和慈善事業”,對于社會治理中社會組織和基層黨組織建設,2012年、2014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發揮社會組織在社會管理中的積極作用”“發揮社會組織在公共服務和社會治理中的作用”,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發揮基層黨組織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中的戰斗堡壘作用”,十八屆五中全會補充為“強化基層黨組織整體功能”。由此可見,社會治理參與主體的數量在逐漸增加,由單一行政主體參與向政治、行政、社會多個治理主體參與轉變,同時各主體間職責邊界逐漸清晰,政府職能更多轉向服務監管和規范指導,社會組織和團體則承擔具體服務功能,基層公共服務的供給日趨專業化、精細化。對于下移社會治理重心、完善基層自治建設,2013年政府工作報告指出“保證人民群眾依法直接行使民主權利”、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強調“健全基層群眾自治制度”、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推動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以及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分別創造性地提出和使用“社會治理格局”和“社會治理共同體”等重要概念,從“構建全民共建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社會治理格局”到“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社會治理主體日益層次化、治理單元日益具體化、治理機制日益靈活化,制度的修改反映出社會治理的重心逐漸下移、資源和權限逐漸下放至基層,基層社會事務更多地歸屬于基層自治空間內部事務,自由裁量權也在逐漸擴大。此外,自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對社會管理的主體有了新的認識后,黨的十八屆四中、五中全會,2016年、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分別對社會治理主體和社會治理機制建設進行了補充完善,提出“推進基層治理法治化”“強化基層黨組織整體功能”“促進基層民主協商”以及“促進社會組織、專業社會工作、志愿服務健康發展”,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更加明確全面地總結為“完善黨委領導、政府負責、民主協商、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科技支撐的社會治理體系”。由此可見,下移社會治理重心使社區自治得到保障,鼓勵多元主體參與使社區共治成為趨勢。
對于自治空間里共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探究是新時代研究社會治理轉型的重要問題,因此也得到學界極大關注。既有研究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展開,一是關于社區自治空間里實行共治的生成邏輯;二是關于社區自治空間里實行共治的制度優勢。對于生成邏輯的研究,劉燕妮[6]從我國社會治理多元主體壯大、全面深化改革、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主要矛盾轉變四個方面進行了整體闡述;何植民、毛勝根[7],馬海韻[8]從市域治理現代化擴大和深化公眾參與對社區共治進行了具體闡述;劉培功[9]指出社區共治與全過程人民民主理論邏輯的辯證統一;李建偉、王偉進[10],張誠[11]均提出共治是新時代推進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途徑;王佃利、孫妍[12],徐勇[13],林曉蘭、葉淑靜[14]從社區共治與物理空間的互塑關系出發,強調城市社會治理結構的轉變使治理主體關系和價值判斷發生了變化,需要社區共治解決集體行動困境;朱健剛、王瀚[15],潘澤泉、辛星[16]指出多元參與理論的不足在于沒有凸顯黨建在社區治理的重要作用,提出社區共治下的“黨領共治”模式和“政黨整合社會”實踐;劉瓊蓮[17],蔡寶剛[18],姬赟璐、王東[19],周俊[20]等分別從復雜且不確定社會風險、社會治理涵攝的內在要求、治理責任共同體、治理劇場等不同研究視角對社區共治的生成邏輯進行分析。對于制度優勢的討論,魏娜、陳俊杰、王煥[21]從主體重塑、過程重造、目標重置三個方面的治理轉變進行制度優勢的整體概述;楊宏山、李悟[22],方堃、明珠[23]指出社區共治秩序更具包容性,各個主體能夠基于共同價值進行協商互動以達成共同行動;韓升、張瑜[24]認為社會共治可以實現多元治理主體之間利益整合的整體性調適;包大為、楊曉彤[25]突出社區共治對于精準把握社會治理的公共性價值訴求的重要價值,強調通過社區共治實現了工具與價值的統一;劉燕妮[6]從話語權的角度指出社區共治解構了西方治理理論,超越了國家——社會的二元劃分,凸顯了社會治理領域的中國智慧和制度優勢;劉瓊蓮[26]明確指出社區共治能夠促成秩序與活力的融合平衡,實現政府、市場、社會交匯點上各個主體的共生共在;楊發祥、郭科[27]從“全域治理”的角度總結社區共治治理機制的四大優勢特點,即開放靈活性、系統全面性、關系多元性和協同合作性?;谏鲜鲅芯砍晒梢钥闯?,自治空間里實行共治能夠超越國家社會二元劃分、破解社區集體行動困境、實行治理系統協調,對于培育多元治理主體、發展特色民主政治、全面深化治理改革等具有重要意義。
社會治理的根本目標在于“讓社會運轉起來”,是自上而下的政府力量與自下而上的社會力量有效對接貫通、良性互動的過程[28]。從現行基層社會矛盾糾紛化解機制的成效來看,基層矛盾糾紛的化解機制還存在不足。一是基層矛盾糾紛化解機制自身存在缺陷,即人民調解的中立性和公信力受到懷疑、訴訟調處成本高、行政調處缺乏嚴格程序等[29]。二是多種基層矛盾糾紛化解機制的協同存在問題,多元化力量介入基層社會矛盾糾紛化解會增加各主體間的協調難度,稍有不慎可能會引發矛盾糾紛主體之間的次生矛盾糾紛。這就需要社區共治模式的理念和機制更好地發揮其自身公開性、聯結性、延展性和長效性的顯著優勢,通過強化基層黨組織對矛盾糾紛化解的引領作用,探索構建矛盾糾紛預防、排查、防控和公共服務需求、提供、評估的新機制,通過搭建基層百姓實現利益表達的平臺,組建常態化“下訪”網格治理隊伍和多元主體參與的服務體系,實現社區資源整合和高效利用、服務精準和群眾滿意。此外,由于服務需求和供給信息的不對稱性,以及基層社會公共服務資源的碎片性,往往導致基層公共服務“需求增長型碎片化”的發生。同時,由于政市合作、政社合作中政府角色功能存在錯配現象,公共服務中也時常存在以行政主導的“政績工程”,使得“行政下沉型碎片化”長期存在于基層公共服務領域。而“需求增長型碎片化”和“行政下沉型碎片化”進一步加劇了我國城市基層公共服務供給過程中出現的由于溝通、協調、合作等集體行動缺乏而造成的隔離、斷裂、沖突和失衡的狀態[30]。這也進一步需要依托共治模式鼓勵社會組織積極發揮社區治理的協同作用,大力發展民主討論、辯論、協商新風氣,發揮基層自治理念、機制、制度優勢,通過搭建百姓表達民生訴求的平臺,發展提供公共服務的社區社會組織和保障高效參與的自治教育體系,實現社會力量動員和主體銜接、自治有力和效能提升。由此可見,新時期自治空間里需要共治模式以其自身特有的核心理念、運行機制、保障制度和社會環境優勢來進一步提升基層社會自治空間各主體的認知水平和治理能力,以實踐創新培育基層民主協商、多元共治的新風氣,實現社區公共服務供需合理匹配,進而避免“轟轟烈烈”的“內卷化”。
天津市D區“約吧”模式,孕育在基層社會自治空間,發展于基層社會共治實踐,以良好的治理效能進一步豐富和發展了自治空間共治理論的內涵和要義?!凹s吧”模式以矛盾糾紛及時“約”、社情民意提前“約”、干群關系定期“約”、公共服務精準“約”和文明風尚廣泛“約”五條主線,串聯自治空間里共治理念、運作機制和保障制度,編織出一張新型基層社會共治網絡。
隨著自治空間里公共需求的日益復雜多樣和公民意識的不斷增強,主體利益的分化、交叉和聚合顯得更為復雜。天津市D區基層黨組織以“約吧”為基層自治空間里的活動載體和工作機制,為不同需求的百姓搭建利益表達的平臺、拓寬利益表達的渠道,以期通過民主協商、溝通對話,實現基層社會的求同存異。同時,D區注重對相關配套機制的修改完善,特別是對利益補償機制的填充?!凹s吧”模式增加精神補償作為傳統利益補償機制的第三模式,以期通過“共情——理解——包容”的心理傳導去調和對立。正視和保護弱勢群體的利益訴求,充分考慮弱勢群體的自身發展狀況,以及利益讓渡的可承受能力,在最大范圍內、最大程度上實現基層社會的公平公正?!凹s吧”在增進各利益主體之間包容互信理念的過程中,注重把矛盾糾紛、利益沖突化解在萌芽階段,化解在社區內部。一是通過樹立未雨綢繆的責任意識和治理理念,探索矛盾糾紛預防、排查和防控的新機制;二是發揮社區社會組織在鄰里矛盾化解、弱勢權益保護、司法仲裁服務、群體信訪接待等領域的協同作用,努力為社區社會組織化解基層矛盾糾紛提供活動的空間和必要的幫助;三是發揮社區精英在基層社會擁有較大個人權威和較強動員能力的主心骨作用,通過社區精英組織群眾民主協商參與社區建設、充分討論解決矛盾糾紛。
立足集民意、惠民生的治理目標,天津市D區探索實行“約吧”服務機制,貫徹落實“四級書記抓治理”責任軸心的體制機制,將支部副書記、網格員、樓棟長、志愿者和社區民警都納入組織架構之中,為更好服務群眾提供堅強組織保障。同時,開通“約吧熱線”等,以“接訴即辦、巡辦分離”的快速高效處理機制,依托智慧社區信息平臺,形成“匯報——答疑——征詢——落實”環環相扣的工作閉環。此外,以“群眾的滿意度”作為“約吧”活動成效的一項重要指標和作為評判治理成效的唯一標準,使基層自治空間里的治理工作從解決基層群眾最急、最憂、最盼的問題出發,發現問題、直面問題并解決問題。以“約吧”為抓手,聯動發展基層群眾這一重要力量,以更加開放、多元的方式應對自治空間里出現的各種復雜問題,采用“組團式、零距離”的工作模式,在社區內建立起較為完善的“信息收集——問題受理——結果處置——評價反饋”工作鏈條。D區借助“約吧”之力,實現由社區“端菜”到群眾“點菜”的轉變,使黨員干部和基層民眾共同參與基層社會治理事務。同時,基層工作者改變“等上門、等問題、做主解決”的工作方法,轉變為“入基層、找問題、協商解決”的新方法,及時啟動“吹哨”機制,把與民意民生相關的職能部門約到“約吧”,搭建與群眾面對面協商解決民生難題的長效機制。行政力量與群眾力量的互動,實現了基層矛盾糾紛“小事不出門、大事不出社區”的治理格局。
進入新時代,群眾路線的工作內涵不斷豐富充實,工作方法不斷創新優化,重塑了黨員干部與基層群眾在基層自治空間里的角色定位。為扎實推進群眾路線工作,天津市D區將“約吧”作為抓手,設立黨群干群情感搭建赴約日、建立聯系服務群眾工作責任制,使黨員干部把黨的方針、路線政策“翻譯”成群眾能聽得懂的語言,進一步傾聽民眾意見、了解群眾需求,以便更好組織社會組織和行政部門赴“約”協商。同時,基層黨組織與基層群眾協同互動,將共治實踐中的“群眾智慧”總結歸納、提煉分析,將經過實踐檢驗且行之有效的工作方式和方法固定下來,形成基層特色社會治理制度常抓不懈。此外,建立健全黨員干部教育激勵機制和約束監督機制,督促引導黨員干部心中裝有群眾、眼里放有實事。精確工作方向、改進工作方法、優化工作路徑,通過采用群眾路線及時了解群眾所想所需,再以滿足群眾所想所需優化群眾路線。面對自治空間里居民需求與資源短缺存在的突出矛盾、資源短缺和資源閑置存在的雙重矛盾,天津市D區加強社區“一核多元”共治體系建設,一方面,充分開發社區內生資源,在“約吧”模式下建立社區資源鏈接機制和主體互惠機制,最大程度釋放各個社區要素參與社區建設的空間與活力以實現“共贏”;另一方面,依托“約吧”撬動政府公共資源和社區轄區以外各社會主體的社會資源,增強社區組織整合的能力,構成對社區內生資源的積極補充。
“國家主導的社會治理”是對當代中國社會治理發展形態和發展階段的描述和概括,其治理形態表現為國家能夠較好地回應社會訴求,允許并引導社會力量發揮更大作用[28]。天津市D區以“約吧”為平臺,充分發揮黨建引領作用,積極發揮社區內外社會組織的力量,把駐區共建黨組織、其他社會組織等社會力量約到“約吧”,就相關合作項目開展協商討論。在基層社會治理服務事項上,切實發揮以公眾需求為主體的服務供給模式,使基層工作人員與社區居民共建社區公共服務發展目標,建立社區資源多元化、服務精細化供給模式。采取社會項目入社區的形式,確保公共服務提供的數量和質量,以項目實現資源的鏈接、統籌和運用,保障自治空間發展所需人、財、物等資源的供給。同時,注重項目組織對社區社會組織的扶持和幫助,以服務項目的規范性和標準性,引導社區公共服務機制的科學性和準確性,以服務項目的多元性和專業性,培育社區社會組織的多樣性和正規性。以項目帶動社區社會組織發展的環境變化,增強社區社會組織人員力量,規范健全社區社會組織運行機制,實現社區社會組織治理目標價值。此外,為進一步完善社區服務體系,D區設定科學合理、完備可行、節約高效、精細多元的服務評價指標,定期評價社區服務,為現行社區公共服務工作的評估樹立標準和依據,為未來社區公共服務工作的改進指明方向和目標。
天津市D區依托“約吧”,以黨建引領發展社區教育,一方面,加強黨組織自身建設和黨員干部作風建設,教育引導黨員干部發揮先鋒示范作用;另一方面,增強社區自治組織自我服務、自我教育、自我管理的功能職責,充分發揮社區“約吧”作為教育宣傳、文明引導陣地的作用。通過開展文明禮儀、市民教育等宣傳活動,弘揚社區文化精神;通過定期在社區舉辦“社區鄰里文化節”,逐漸形成自治空間里特有的“家”文化;通過提供多樣化教育服務的教育形態,積極構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社區教育體系。為實現基層善治,天津市D區堅持以“人民為主體”的基層治理理念,在基層自治空間里堅持自治理念、創新自治機制、規范自治制度、弘揚自治文化,并在新模式的帶動下不斷進行實踐創新。以“約吧”為平臺,積極聽取民眾意見和利益表達,通過主體協商自治、平等互動對話,化解矛盾糾紛、解決民生難題;通過收集民意關切、汲取群眾智慧,增進包容互信,把握未來方向。以“約吧”為載體,構建黨建引領和多元協同機制,通過責任制度保障、動員機制激勵,掌握網格信息,了解民眾需求;通過鏈接內外資源、構建評估體系,提供社區服務,提升群眾滿意度。以“約吧”為依托,引進多元社區項目和社會組織,通過多元主體參與、社會組織引導,增強自治力量,規范基層治理;通過加強社區教育、弘揚自治文化,提高民眾素質,提升自治能力。
實踐是認識的來源,也是認識發展的動力?!凹s吧”共治通過搭建各個利益主體充分表達、平等交流的共治平臺,構建多元主體協商討論、參與治理的共治機制,使得多元主體廣泛而真實地參與基層社會治理的全過程。同時,“約吧”共治強調平等自由,主張互動參與,通過黨建引領鏈接資源、規范制度、下放治理權限,使基層社會自治空間能夠調動活躍基層社會的各個細胞,以解決基層民生問題和回應現實關切。此外,“約吧”共治模式通過項目購買引進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通過環境營造培育社區志愿組織和功能組織,使社會力量有足夠的自由活動空間,進一步提升治理主體參與治理的能力和水平?!凹s吧”共治以人民需求為基本遵循,以人民融入為關鍵指標,以人民滿意為唯一標準,使人民的地位得到切實肯定,人民的權益得到具體保障。通過總結分析“約吧”共治模式的治理理念、運行邏輯和基本原則,可以為進一步優化社區自治空間的多元共治提供新思路(見表 1)。
表1 “約吧”共治模式及路徑分析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多層次多領域依法治理,提升社會治理法治化水平”“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社區治理作為社會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意味著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更需要依靠全社會的力量,發揮全體民眾的智慧,從公開問題到解決問題,治理機制要照顧到各方面的利益,治理能力要能夠滿足人民群眾更高層次的需求[31]。民眾與社會公共事務息息相關,對于社區治理工作的需求和不足具有敏銳而深刻的感知,對于社區治理改進的方式和方法擁有直接而有效的實踐。因此,社區治理社會化在一定程度上需要發揮群眾的首創精神,匯民眾之智、集民眾之力,以社會力量的充分參與、有效互動創新治理實踐。同時,公共事務的性質直接決定著社區治理始終要圍繞各個群體的利益和需求展開,如何了解、平衡不同群體的利益,發現、處理不同群體的矛盾,把握、提供不同群體的服務需求,是社區治理的關鍵一環,其最好的解決方式仍然是持續推進社區治理社會化。此外,社區治理社會化的實現,使得社會力量能夠參與共治的全過程,通過供給與需求的信息匹配、服務與評價的主體銜接,能夠滿足人們多樣化、個性化、精細化的物質和文化需求,實現治理過程提質增效。在天津D區的“約吧”共治模式中,社區黨組織以社區居民的需求為出發點、以社區居民的滿意為落腳點;上級黨組織支持鼓勵社會組織發展,社區黨組織吸引對接社會組織,以項目形式參與社區治理。社區黨組織與社區共建黨組織聯動,鏈接基層社會治理所需的行政、政治等資源和服務;積極營造社區組織孕育發展、社區居民民主協商的外部環境,為更好地實現社區共治、提升居民自治提供了組織保障和制度保障(見圖1)。
圖1 社區治理社會化模式的組織架構和運行機制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切實強化制度意識,維護制度權威,做制度執行的表率,帶動全黨全社會自覺尊崇制度、嚴格執行制度、堅決維護制度”。由此可見,制度化意味著治理過程的規范化、常態化、合法化,制度化建設對于改善治理組織結構,提高社區治理制度化具有重大意義。因此,現代化建設發展需要從制度抓起,統籌頂層制度設計與微觀制度制定、系統制度制定與整體制度執行,使制度建設貫穿于治理始終。各級行政治理主體作為特殊的組織,必須設計出完全符合制度要求的結構,最大程度地使自身合法化,同時能夠增加自身的資源,提高自身的生存能力,而松散結合的實體被視為大部分組織系統內的重要結構特征和操作特征[32]。換句話說,治理組織結構設計需要張弛有度,既要保證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對基層社會擁有絕對的領導和調動能力,又要實現基層自主,對內部事務擁有靈活變通的治理資源和裁量權力。然而,組織結構的適當設計需要以完備的制度為基礎,通過制度使行政力量與社會力量的關系更加規范清晰、合法有效。具體來說,治理權責的分配,應通過制度設計解決基層社會治理“職責同構”的問題,通過制度“確權”的方式確認政府職責和社區自治在社區治理中的角色[33]。依托制度建設,使政府與社區治理力量能夠依據各自角色定位和職能配置,協調配合解決公共事務。同時,規范各個治理主體間的權力與責任,避免行政責任層層加碼、責任轉嫁基層。以“約吧”共治模式為例,一方面,通過制度努力實現各級黨委、政府、社區各司其職,打破“一放就亂、一管就死”的治理僵局,保證各個治理主體事務處理過程中的完整性、系統性;另一方面,通過制度約束既努力確保上級黨委、政府擁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也要保證社區內部擁有通過及時變革適應外部環境變化、處理復雜多變公共事務的能力,避免過度行政化。
真正的力量來自組織化,但由于國家當然會組織化,因此這里所說的組織化主要是社會的組織化。組織化了的各種行動者之間在制度平臺上的互動,必將提升整個國家的理性化程度,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其中一個顯著標志就是國家治理的理性化水平,而提升社會組織化水平是實現國家治理理性化的必由之路[34]?!凹s吧”共治模式,既為社會組織建構的過程,亦為社區內各個群體找尋協商機會、搭建平衡載體、構建對話場域、形成穩定機制的過程,是提升社區組織化程度和社區治理效能的重要抓手。就民主協商而言,組織能夠聚合社區內各成員以構成協商民主的多元主體,匯集社區內外資源以保障協商民主的機制落實,整合社區公共信息以提高協商民主的理性程度,因此,組織的建立是民主協商展開的基礎條件。從利益平衡的角度來看,社會組織能夠聯結社會網絡中不同利益主體,使之充分表達闡述主體的需求;能夠制定組織內部中正式制度章程,使之公正調節平衡主體的利益;能夠形成群體組織的較高權威,使之高效處理解決主體的問題。同時,社會組織的多元性和差異性,是治理過程中各主體充分溝通的前提;其組織影響力和集體話語權,則是治理過程中各主體平等對話的基礎;具有公共管理判斷力和公共服務的創造力,更是治理過程中各主體形成張力的載體。此外,在社會組織化的過程中強調多元互動和效能提升、制度建設和集體約束、機制規范和常態運行相輔相成,使得社會治理過程更“富有節奏”。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國家的人民是現代人,國民從心理和行為上都轉變為現代的人格,現代政治、經濟和文化管理機構中的工作人員都獲得了某種與現代化發展相適應的現代性[35]。因此,實現治理現代化需要推動社區治理的發展,需要提升社區治理人本化的水平。一方面,社區治理過程需要為多元主體的參與提供機會和渠道,為主體間的充分協商搭建平臺,為主體間的平等對話提供場域?!凹s吧”共治模式要求社區治理必須更新理念,堅持以人為本、人民至上。“約吧”共治模式變“為民做主”為“民眾做主”,用新機制、新制度、新效能增強多元主體參與社區治理的主動性和責任感。另一方面,社區治理的過程中需要提升多元主體參與治理的能力,通過法制建設為多元主體參與治理釋放自由空間,通過社會組織為多元主體理性參與公共事務提供保障。治理現代化需要完備的制度保障和堅實的組織支撐同時發力,通過落實憲法賦予人的權利,在組織制度框架下賦予社區和居民相應的權利與義務,使之“自由的自覺的活動”。同時,“約吧”模式支持社會組織的發展壯大,賦予各社會組織合法性自由,在社區治理過程中形成張力,進而避免社區治理過程形成慣性,走向僵化。具體來說,社區治理過程中應加強社會動員體系建設,提高社區居民參與公共事務的活力與能力;創新社會治理機制,使人民至上理念貫穿社會治理始終。同時,進一步關注社會組織、社區組織在公共事務領域的參與問題。通過加強制度建設,釋放社會力量參與的活動空間以保障社會力量參與社區治理的自主性,規范社區自治力量的參與行動以確保社會力量參與社區治理的合法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