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冰,胡 俊
(1.山東交通學院 經濟與管理學院,山東 濟南 250357;2.南京大學 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3.南京財經大學 江蘇產業發展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23)
人力資本是創新的核心主體,是衡量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重要指標。近年來,黨和國家一直把人才工作擺在經濟發展的突出位置,體現了人力資本在建設以創新為引領的現代化經濟體系中的重要作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到,深入實施人才強國戰略,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由此,加快推進人力資本投資、提升人力資本水平成為當前及未來中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大戰略任務。
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金融這一新生業態正在快速發展,并不斷向社會各領域、各環節滲透,構成了重塑經濟發展動能、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與傳統金融不同,數字金融依托數字技術不僅有效加大了金融服務的廣度、深度,也對人力資本產生了深遠影響。那么,數字金融是如何影響人力資本的?通過何種渠道對人力資本提升產生作用?通過研究這一問題,對于推進數字經濟強國建設,貫徹落實人才強國戰略,加快優化人力資本結構,充分釋放人才紅利,助推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關于數字金融發展的經濟效應研究,已有文獻已經從如下角度進行了探討:一是數字金融的經濟發展效應。滕磊、馬德功(2020)在構建高質量發展評價體系的基礎上,實證檢驗了數字金融對高質量發展的積極影響[1]。Kapoor(2014)研究認為,數字金融通過緩解融資約束對經濟增長產生了積極影響[2]。崔耕瑞(2021)研究得出,數字金融在提升中國經濟的韌性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3];二是數字金融的創新與生產率提升效應。聶秀華等(2021)采用兩步系統GMM和動態門限面板回歸模型實證研究發現,數字金融通過緩解融資約束、優化產業結構促進了區域技術創新[4]。李春濤等(2020)基于新三板上市公司數據實證檢驗了金融科技發展對企業創新的顯著促進作用[5]。江紅莉、蔣鵬程(2021)采用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數據,分析得出數字金融能夠提升全要素生產率[6];三是數字金融的勞動力就業效應。孫焱林等(2021)認為,數字金融對勞動力錯配改善存在明顯的促進效應[7]。徐章星等(2020)研究發現,數字金融可通過減少企業信貸錯配程度促進勞動力就業[8]。郭晴等(2022)基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數據,分析得出數字金融對勞動力的工作自主性以及小時工資率有顯著的提升作用[9];四是數字金融的減貧與社會保障效應。梁雙陸、劉培培(2018)考察了數字普惠金融對降低城鄉收入差距的積極作用[10]。Mushtaq&Bruneau(2019)認為ICT技術與金融業的融合能夠增強數字金融的包容性,有利于促進減貧和經濟增長[11]。但也有學者認為,數字金融加劇了金融體系中的不平等,進一步降低了窮人的福利(Ozili,2020)[12]。汪亞楠等(2020)驗證了數字普惠金融對社會保障水平的促進作用[13]。
綜上,已有研究取得了一些有價值的成果,但針對數字金融與人力資本關系的研究相對匱乏。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影響效應日益凸顯,探討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影響的內在機制,不僅有利于完善數字金融的經濟效應研究,也有利于探尋提升人力資本的有效路徑,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文章的邊際貢獻在于:一是將數字金融納入人力資本提升的分析框架,系統闡明了數字金融發展與人力資本提升的關系,豐富了金融與人力資本的現有研究;二是理論揭示了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提升的影響機制,重點從收入增長效應、產業升級效應、數字素養提升效應三個方面系統論述了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提升的作用路徑;三是基于中國284個地級市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影響效應,開展穩健性檢驗,并進一步驗證了作用機制。
廣義的人力資本是指附著于人體上的具有經濟價值的知識、素質和能力等質量因素的綜合,包括生產技能、組織技能、心理素質和健康水準等。從財富管理的角度看,人力資本可被定義為個人在生命周期里獲得的包含所有預期收益的現值。無論是從人力資本的廣義概念還是狹義概念上看,金融都與人力資本密切相關。金融能夠通過合理配置資金來增加投資收益,其中也包括人力資本的投資收益。進入數字化時代,數字金融的衍生和發展進一步加強了金融對人力資本的提升作用,依托數字技術,數字金融不僅能夠緩解融資約束與傳統金融的信息不對稱,還能有效擴大金融服務的半徑、增強空間溢出效應,從規模、速度和準度上提高資金使用及配置效率,對人力資本提升的驅動作用更加明顯。具體體現在:一是數字金融發展有利于擴大教育投資并放大“干中學”的作用效果。基于新古典經濟學框架,教育與“干中學”是人力資本提升的兩種方式(Robert&Lucas,1988)[14],數字金融能夠為教育投資提供高效的金融支持,數字化技術可以對“干中學”的整體過程進行賦能,從而提高人力資本積累的速度與效率;二是數字金融發展會增加企業人力資本積累。根據“資本—技能互補”假說理論(Griliches,1969)[15],數字金融引致企業資金配置效率的提升,會推動企業優化生產能力與生產流程,大大增加對技能勞動力的需求,同時企業也會加強對自身員工的職業培訓,推動企業整體人力資本的積累;三是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具有“輻射效應”。數字金融在促進資金創造者與使用者對自身進行人力資本投資的同時,也十分注重其周圍家人、伙伴、員工以及財富管理專業人士等一些相關利益者的人力資本升級,人力資本投資由此呈現以個人為中心向周邊外圍擴散的“輻射效應”。
(1)數字金融通過收入增長效應促進人力資本提升
受時空界限的約束,傳統金融典型的“層級化”特征無法實現金融“普惠性”的目的。從區域層面看,時空距離對傳統金融的資源配置產生一定的阻礙作用,使其無法全面覆蓋到人口密度相對較低且地理位置較為偏遠的地區;從企業層面看,大多數小微企業以及新興企業(具有豐厚的現金流、利潤率等輕資產企業)由于規模小、缺少抵押資產等,難以達到傳統金融的準入門檻;從個人層面看,傳統金融對低收入群體并沒有明顯的幫扶效應,這些群體通常又無法負擔一些較高層次的家庭支出,如教育、醫療等。基于以上三個層面,傳統金融很難帶來規模效益與“普惠性”的資金收入增長。人力資本投資作為一項投資活動,它取決于收入水平,僅僅依賴企業、家庭自有資金是無法達到人力資本最優投資的。因此,傳統金融資源配置的低效率對人力資本提升存在一定的阻礙效應。數字金融能夠有效化解這一困境。數字金融所具有的扁平化、平臺型特征,使其具備“均衡調節”功能,突破了地理空間約束和對物理網點的依賴,有效降低了金融準入門檻,將部分金融資源引入偏遠地區或是受到資金約束的群體,提高了社會福利并兼顧社會公平(Kapoor,2014)[2]。數字金融的“資金放大器”的功能、“低成本、高精度、高時效、廣覆蓋”的優勢特征以及依托的數字技術、數字化服務平臺,不僅能夠豐富資金來源和融資渠道,緩解融資約束,還能有效甄別客戶信息及企業經營狀況,拓展金融服務的內容與邊界,從而助力實現地區、企業、家庭或個人的資金收入增長。數字金融也由此成為扶貧減貧和提高收入水平的重要手段之一(張勛等,2019)[16]。收入水平提高與財富增長是促進人力資本提升的重要保障,因此文章認為,數字金融發展為人力資本升級帶來了契機,它可通過促進收入增長進而提升人力資本水平。特別是針對那些愿意提升自身技能卻受到資金約束的群體,通過借助數字金融享受到普惠的金融服務,在收入不斷增加的同時,不斷進行教育、職業技能培訓等方面的投資,最終實現人力資本提升。
(2)數字金融通過產業升級效應促進人力資本提升
數字金融是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多種數字化技術的重要載體,是蘊含技能偏向型技術進步特性的新型金融業態。因此,數字金融及其相關產業的發展也就要求有相當技能水平的人力資本與之匹配。如果某一地區的人力資本水平較低,不僅意味著數字金融活動的參與主體素質不高,也會限制數字金融正效應的發揮(聶秀華等,2021)[4]。因此,提高人力資本水平、增加高技能人才占比是數字金融發展及其帶來的產業轉型升級的必然要求,也可稱之為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提升的“倒逼效應”。主要表現為:一是從供給層面看,傳統金融機構從業人員的整體知識結構無法完全適應數字金融行業轉型升級的新要求,他們在面臨金融領域數字化轉型時,無法發揮其金融專長。迫于“經濟壓力”與“社會壓力”,并且為了滿足數字金融應用下的工作崗位技能要求,會通過人力資本投資提升自身技能。例如自動取款機的應用驅動銀行柜員的工作性質由低技能的現金結算轉換為高技能的銷售和理財等任務(Bessen,2015)[17]。二是從需求層面看,數字金融發展會催生更多的新業態與非常規型工作崗位,例如金融大數據分析、系統架構師、算法解釋分析師等(見表1)。相比傳統崗位,這些新崗位的工作任務是提供專業化、體驗化和差異化的增值服務,因此也就需要更高水平的人力資本才能勝任,從而倒逼金融行業從業人員通過再教育、職業培訓等方式積極提升自身技能,以滿足數字化環境中的新工作崗位的需要。所以,文章認為,數字金融發展推動了金融及其關聯產業的轉型升級,衍生出了眾多新的數字化、智能化等技術密集、復雜性的工作崗位,這些工作崗位更傾向于對高技能、高教育水平的人力資本的需求,進而促進人力資本水平的整體提升。

表1 數字金融領域的工作崗位
(3)數字金融通過數字素養提升效應促進人力資本提升
區別于工業經濟時代,數字經濟時代下的數字技術迅猛發展與普遍應用,為整個經濟社會構筑了一個廣闊的數字信息空間,這個空間中的數據、信息、知識等核心元素對人力資本提出了更高要求,具體而言,即產生了對數字技能的需求。這就要求勞動力要適應數字化的生產與生活方式,加快自身知識技能升級,培養自身的數字素養。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印發的《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中將數字素養界定為“數字社會公民學習工作生活應具備的數字獲取、制作、使用、評價、交互、分享、創新等一系列素養和能力的集合”。根據數字素養的基本概念可以看出,數字素養已經成為數字技術廣泛應用背景下勞動力逐漸形成和必備的新技能,也是實現人力資本提升的必要前提,如果數字素養缺失,就會阻礙人力資本提升和發展。在美國教育部發布的《21世紀技能框架》中,數字素養被列為一項重點技能。中國出臺的《關于發展數字經濟穩定并擴大就業的指導意見》中也提到,到2025年,中國國民的數字素養不低于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因此,數字素養已經發展成為數字化社會公民生產生活必備的生存技能,也是中國提升國民素質、促進人類全面發展的戰略任務。
新一輪科技革命爆發以來,中國互聯網產業高速發展,互聯網普及范圍持續增大,用戶規模大幅上升,體現了整個經濟社會的數字化轉型。圖1顯示了2016年以來中國互聯網普及率以及網民數量的持續增長趨勢。2016年12月,中國互聯網普及率為53.2%,網民數量為7.31億人;截止到2020年12月,中國互聯網普及率達到70.4%,增長了17.2%,網民數量高達9.89億人,增長了35.3%。在金融領域,(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與大數據等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也推動了傳統金融加速向數字金融業態轉變,數字銀行、供應鏈金融、消費金融、第三方支付、智能投顧等新型金融服務不斷衍生并發展成為金融新常態,金融服務的優勢也在不斷增加和擴大,如服務覆蓋范圍不斷拓寬,服務深度不斷提升,數字化應用程度不斷增強。數字金融領域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出現,不僅為經濟社會發展注入了強大的新動能,還培育了龐大、多元的“數字族群”。圖2顯示的是截至2020年12月中國網民的年齡結構,可以看出,在網民年齡結構中,未成年與老年群體規模明顯擴大,網民結構呈現多元化發展趨勢。互聯網普及的程度加深以及數字金融應用引致的“數字族群”規模的不斷擴大,會潛移默化地推動整體國民數字素養的提升,從而進一步促進了人力資本升級。

圖1 網民規模與互聯網普及率

圖2 網民年齡結構
綜上可知,數字素養已成為數字社會人力資本所必備的技能,數字素養的提升會加快人力資本升級,數字素養一旦缺失則會對人力資本提升產生阻礙作用。以數字金融領域為例,數字素養的缺乏可能導致勞動者難以有效獲取數字金融資源,進而導致金融資源配置效率低下(梁雙陸、劉培培,2018)[10],由此也就無法實現人力資本最優投資。也可以說,數字金融的發展為普及培育勞動力數字素養提供了一種契機,推動了勞動力加快數字技能提升以適應新時期發展的需要。
基于此,文章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H1:數字金融發展存在人力資本提升效應。
假設H2:收入增長效應、產業升級效應、數字素養提升效應是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提升的有效路徑。
基于前文的理論分析,文章構建計量經濟模型,考察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的影響。

其中,i和t分別代表地區和年份。Huit為被解釋變量,代表人力資本;Dfinit為核心解釋變量,代表數字金融;Xit是可能影響人力資本的其他控制變量,μi和λt表示城市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εit是隨機誤差項。
(1)被解釋變量:人力資本(Hu)
關于對人力資本衡量的指標選取上,文章借鑒已有研究成果并考慮城市層面數據的可獲得性,選擇了兩個指標分別衡量人力資本水平。一是以普通高校在校生數為衡量指標。文章認為大學生具備相對較高的知識技能層級、良好的健康水準等人力資本的核心特征,因此可作為衡量人力資本的變量之一。二是借鑒鄧仲良(2021)[18]的研究,考慮到人力資本與創新之間存在較高的相關性,選擇專利授權數量(當年該地區獲得的發明數量、實用新型數量與外觀設計數量三者之和)作為衡量人力資本的變量。以上兩個指標均取自然對數處理。
(2)核心解釋變量:數字金融(Dfin)
文章采用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聯合螞蟻科技集團共同編制的《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衡量數字金融發展水平。該指數基于傳統金融與互聯網技術融合發展的新趨勢以及數字技術對金融發展的助力作用,從多個維度衡量了中國數字金融發展水平(郭峰等,2020)[19]。為消除數據量綱的影響,對數字金融取自然對數處理。
(3)機制變量
對應前文理論分析,文章選擇三個機制變量:一是職工平均工資(Income),以職工平均工資作為檢驗收入增長機制的變量,對該變量取自然對數處理。二是產業結構升級系數(Stru),參照徐敏、姜勇(2015)[20]的研究,采用產業結構升級系數度量城市產業升級,計算公式為:代表第i產業的產值比重。將產業結構升級系數作為檢驗產業升級機制的變量,對該變量取自然對數處理。三是互聯網用戶數量(Inter)。以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量作為檢驗數字素養提升機制的變量,對該變量取自然對數處理。
(4)控制變量
包括選擇經濟發展水平(Pgdp),用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的自然對數來衡量;外資依存度(Fdi),以實際使用外資金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度量(胡晟明等,2021)[21],外商直接投資對擴大人力資本需求有積極的促進作用;研發投入強度(Rd),以科學技術支出與公共財政支出之比衡量,研發投入強度越大,研發活動就越頻繁,對人力資本需求也就越高,有助于促進人力資本提升。
文章的城市樣本數據來源于2012—2021年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市的統計年鑒,鑒于某些城市的行政區劃發生變化以及相關指標數據存在缺失,文章確定以284個地級市及以上城市作為研究樣本。個別缺失值由作者利用插值法計算得到。專利授權數量來自中國創新專利研究數據庫(CIRD),數字金融指數數據由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2011—2020)給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給出了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列(1)和列(3)分別單獨考察了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影響。結果顯示,無論是以普通高校在校生數還是以專利授權數量來衡量人力資本,數字金融(Dfin)的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提升有明顯的促進作用。進一步,在列(1)和列(3)的基礎上加入控制變量,包括經濟發展水平、外資依存度與研發投入強度,得到列(2)和列(4)的回歸結果。根據結果,在加入一系列控制變量之后,數字金融仍然對人力資本有顯著的提升效應,從而驗證了假設H1。

表3 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基準回歸結果
(1)內生性分析
由于數字金融與隨機誤差項之間的相關性以及數字金融發展與人力資本提升之間的逆向因果關系可能會導致模型中存在內生性問題。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文章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回歸分析。文章嘗試構建一個外生變量,即數字金融的滯后項(L.Dfin)作為數字金融的工具變量,能夠保證該工具變量與數字金融高度相關,但與隨機誤差項不相關,并利用2SLS法進行估計,具體回歸結果見表4。第一階段顯示,工具變量L.Dfin對數字金融的影響為正,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再根據第二階段的結果,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也具有非常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與表3中的基準回歸結果相一致。接下來,文章繼續對選擇的工具變量進行檢驗,考察弱工具變量問題是否存在。檢驗弱工具變量的方法有多種,其中一種方法是當只有一個內生解釋變量時,在第一階段回歸中,只要F統計量大于10,就可拒絕“存在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在文章的檢驗中,F統計量是遠遠大于10的,從而驗證了弱工具變量這一問題是不存在的。基于以上結果,文章認為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的促進作用并不受內生性問題的干擾。

表4 工具變量回歸結果
(2)替換核心解釋變量
由于數字金融是一個多維度概念,文章借鑒聶秀華等(2021)[4]的方法,進一步從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三個層面考察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的效應。分別選擇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指數(Cover)、數字金融使用深度指數(Use)以及數字化程度指數(Dig)來替換核心解釋變量Dfin。以上三種指數同樣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各分指數的含義如下:Cover用來衡量金融服務的普及范圍與程度,Use用來表征互聯網金融服務的實際使用狀況,Dig主要反映金融服務的數字化水平。表5列(1)、(2)、(4)、(5)的結果表明,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的系數均顯著為正,使用深度系數只有在使用專利授權數量衡量人力資本時顯著為正,而使用普通高校在校生數衡量人力資本時系數為正卻不顯著,說明數字金融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普惠”作用,不僅使金融服務的內涵和范圍進一步得到拓展,還提升了金融服務的精度與可得性,對人力資本提升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列(3)、(6)的結果顯示,數字化程度的系數顯著為負,即數字化程度并沒有促進人力資本提升。主要原因可能是,地區數字化程度取決于當地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當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尚未達到一定水平時,無法滿足金融數字化服務的需求,從而造成一定程度的“數字鴻溝”,阻礙了金融資源優化配置(江紅莉、蔣鵬程,2021)[6],不利于促進人力資本提升。

表5 替換核心解釋變量
(3)剔除特殊樣本
為了避免特殊樣本存在而對結果造成的干擾,文章使用剔除特殊樣本的方法對所得結論進行穩健性檢驗。考慮到行政級別、經濟體量、文化積累等因素會對人力資本遷移及集聚造成影響,進而影響到地區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文章剔除了北京、天津、上海與重慶4個直轄市,以保證研究結論的穩健性。表6的結果與表2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即在考察期內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依然有明顯的促進作用,從而支持了前文的結論。

表6 剔除特殊樣本
為了深入分析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的影響效應,文章進一步從地理區域和城市規模兩個層面進行異質性檢驗。首先,在地理區域上,將樣本城市劃分為東部、東北、中部和西部地區城市四個子樣本,分別對不同的區域進行檢驗;其次,基于2014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調整城市規模劃分標準的通知》以及各地市市轄區人口規模,將樣本城市劃分為大城市(市轄區人口在100萬人以上)、中等城市(市轄區人口在50~100萬人以內)和小城市(市轄區人口在50萬人以下)三個子樣本,探究數字金融發展對不同規模城市人力資本影響的異質性。表7和表8分別報告了區域異質性和城市規模異質性的回歸結果。
(1)區域異質性
根據表7,東部地區數字金融(Dfin)的系數均顯著為正,東北地區的系數均不顯著,中部和西部地區在使用專利授權數量衡量人力資本的時候更為顯著,且系數均小于東部地區,表明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促進作用在東部地區更為明顯。原因可能是:首先,東部地區具有相對優越的數字基礎設施、金融資本等要素資源條件,使數字金融功能得以充分的發揮;其次,東部地區數字金融的高質量發展加強了東部地區的“虹吸效應”,致使其他地區的優質金融資源、人力資本流失加劇;三是相對于東部地區,其他地區存在較為明顯的“數字鴻溝”現象,致使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影響表現為區域的不均衡性。

表7 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區域異質性
(2)城市規模異質性
表8給出了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城市規模異質性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大城市,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影響效應最大,中等城市位列其次,小城市影響效應最小且以普通高校在校生數衡量人力資本時,Dfin系數為負,說明城市發展規模也是導致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影響效應異質性存在的一個重要因素。伴隨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優質資源要素的不斷集聚,會逐漸強化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的正效應。

表8 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城市規模異質性
為了檢驗數字金融發展影響人力資本水平的收入增長、產業升級、數字素養提升這三種作用機制,文章參考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22]的做法。基于模型(1)進一步設定中介效應模型,具體如下:

其中,Zit表示中介變量,用來衡量收入增長、產業升級與數字素養提升效應。
表9報告了以職工平均工資為中介變量的收入增長效應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由列(1)可知,數字金融Dfin的系數估計值顯著為正,說明數字金融的發展有利于促進職工收入的增加。列(2)和列(3)的結果也顯示,收入的增加對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存在促進作用,盡管在以普通高校在校生數衡量人力資本時,Income系數不顯著,但仍具有正向影響。由此可以說,數字金融發展可以通過促進收入增長進而提升人力資本水平,即收入增長效應是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重要作用機制。

表9 機制檢驗:收入增長效應
表10顯示了產業升級效應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根據列(1),數字金融Dfin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數字金融發展顯著推動了產業升級。再由列(2)~(3)可得,產業升級有利于促進人力資本提升。從而進一步證實了,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提升的促進作用可通過推動產業升級間接傳遞,即產業升級效應是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重要作用機制。

表10 機制檢驗:產業升級效應
表11提供了數字素養提升效應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根據列(1),數字金融Dfin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數字金融發展加大了數字化應用的普及率,顯著推動了數字素養的提升。由列(2)~(3)可得,數字素養提升對人力資本積累的增加會產生積極的促進作用。表10的檢驗同樣驗證了數字金融發展可以通過推動數字素養的形成與發展,提高個人的數字化應用與創新能力,弱化“數字鴻溝”,來進一步促進人力資本提升,即數字素養提升效應是數字金融影響人力資本的重要作用機制。

表11 機制檢驗:數字素養提升效應
在金融科技時代,數字金融作為一種全新業態,在對經濟社會發展以及人類的生產生活產生深刻影響的同時,也為人力資本提升創造了新的動能。在這個背景下,考察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的影響,對于優化人力資本結構、推進人才強國建設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與實踐意義。文章采用2011—2020年中國284個地級市及以上城市面板數據,在揭示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的影響機理基礎上,實證檢驗了數字金融的人力資本提升效應。研究發現:數字金融發展顯著促進了人力資本提升,經過內生性分析、替換核心解釋變量與剔除特殊樣本的穩健性檢驗之后,該結論仍然成立;數字金融發展對人力資本的影響存在明顯的異質性,在東部地區以及大城市,數字金融對人力資本提升的促進作用更大;數字金融可通過收入增長效應、產業升級效應與數字素養提升效應三種作用機制促進人力資本提升。
根據研究結論,文章政策建議如下:
第一,加快數字金融基礎設施建設。加快建設和完善數字金融基礎設施,實施差異化推進戰略,更加注重東北、中西部地區和中小城市數字化發展。利用大數據技術提升公共數據運用的深度和廣度,為數字金融產業生態發展提供良好的支撐。聚焦數據治理、監管環境、規則創新等多領域,推進監管科技建設,提高監管能力和監管效率。重點關注數字金融領域相關數據、信息、網絡及系統安全能力建設,助力數字金融健康發展。
第二,加強制度建設與政策保障。推動現代金融市場體制機制改革,不斷提升金融服務的普惠性與普適性,助推數字金融充分發揮對人力資本提升的作用。完善促進數字金融領域行業企業做優做強的制度安排,持續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合理配置金融資源。積極營造有利于促進中長期投融資的政策環境,充分釋放數字金融企業的創新活力。
第三,創新教育培養體系。在擴大教育投入、提高教育質量的同時,圍繞數字素養提升構建創新型的數字教育格局,加快推進全域范圍內的數字素養能力的培育與提升。相關政府部門要將數字素養提升作為重點任務;高校要加快調整優化學科專業結構,積極對接地方數字化升級;行業協會要深入開展數字領域專業知識普及和風險教育;企業定期開展數字化轉型職業技能培訓;勞動者要更加注重數字素養的自我提升,保持在數字時代持續學習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