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何啃咬筆頭和指甲
——小學生因家庭教育不當引發焦慮情緒的個案輔導

曾新元（廣東省廣州市黃埔區香雪小學，廣州 510530）

一、個案概況

俊俊（化名），男孩，九歲，小學三年級學生，本地人，活潑好動，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起居住，有一個四歲多的弟弟。

作為俊俊的班主任和數學老師，一次課堂練習中，我在巡視查看學生的作業情況時，偶然發現俊俊做完一道練習題后在咬筆頭。我當時沒有放在心上，覺得雖然咬筆頭不衛生，不是好行為，但偶爾一次也并非大問題，所以沒有特意指出來。之后一段時間，我開始留意俊俊是否還有咬筆頭的行為，通過持續一個星期的觀察，我發現俊俊每天都咬筆頭，不光是數學課，上其他課的時候也經常不自覺地咬筆頭。筆盒里的中性簽字筆筆頭留下了他或深或淺的牙印，一支鉛筆更是被咬破了皮，還缺了一塊。另外，我看到他的手指甲被咬得光禿禿的，特別是大拇指和食指。看來，俊俊不但咬筆頭，還咬手指甲。我跟俊俊媽媽聯系，向她反映了以上情況。俊俊媽媽表示，俊俊在家里的時候也同樣如此，不是咬筆頭，就是咬指甲。做作業時咬，看電視時也咬，甚至閑暇時也咬，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大概兩個月。

二、個案分析

俊俊咬筆頭、咬指甲的行為不是偶爾一次為之，而是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行為比較頻繁。考慮到這一行為對他身體健康及口腔發育方面的不良影響，我決定深入了解俊俊的家庭情況，分析原因，并及時干預。

咬筆頭、咬指甲是兒童成長中常見的現象，一般來說，輕微地啃咬指甲，指甲甲床沒有變短或者指甲沒有被咬破流血，同時家長沒有對這一表現給予特殊關注及負面強化的話，隨著兒童年齡的增長，在小學或者更大一點的年齡段，這一行為就會逐漸減少甚至消失。如果兒童啃咬指甲或筆頭頻繁或嚴重，致使指甲甲床變短，或者指甲被咬破流血，或者造成口腔問題，那么教師和家長就要深入分析該現象背后的原因。

在排除學校和家庭中突發的與俊俊有關的重大變故之后，我多次跟俊俊的父母交談，最終找到了俊俊這一行為背后的原因。

俊俊的父母都是小學教師，非常重視對俊俊的教育，平時對俊俊的陪伴也不少，但是夫妻倆在教育觀念上大相徑庭：媽媽崇尚愛和自由，平時會較多地站在孩子的立場看待問題，盡量滿足孩子的各種需求。爸爸也非常愛孩子，非常關心孩子，但更多的是物質方面，比如吃沒吃飽、穿沒穿暖；爸爸崇尚嚴厲教育，教育孩子的方法簡單粗暴，認為自己是為孩子好，孩子必須聽自己的話，否則就會大聲訓斥孩子，美其名曰 “愛之深責之切”。例如，在吃飯問題上，每次吃飯前爸爸都會給俊俊夾各種各樣的菜，叫俊俊多吃這個多吃那個，俊俊說不喜歡吃或者吃不了那么多，爸爸就會說這哪算多啊，一定要吃完，要不然不準離開餐桌，俊俊就硬著頭皮吃下去，卻食之無味，久而久之出現了厭食的情況。一旁的媽媽看到此情此景就開始替俊俊難受，站出來替俊俊辯護：“孩子吃飽了不想吃就算了，等他餓了自然就會吃了，這樣逼孩子吃，會破壞孩子對吃飯的感受，他會更加厭食。”

俊俊父母之間的感情也不太融洽，雖然沒有當著俊俊的面吵架，但整個家庭的氣氛不是那么好，再加上還有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二老也會對俊俊的教育發表意見，大家各自堅持自己的教育觀點，對俊俊的要求不一，導致俊俊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俊俊上了三年級以后，學習成績落后，與同學之間逐漸拉開了差距；除了在學習上不夠積極主動，其他方面也不盡如人意，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整個人顯得不自信；不愿參加各類比賽或者興趣班，怕吃苦，沒有上進心；愛玩電子游戲，房間雜亂不堪也不愿整理，還經常把弟弟逗哭。

在上小學之前，俊俊開朗活潑，喜歡閱讀，在幼兒園深得小朋友和老師的喜愛。家長唯一不滿意的是俊俊的吃飯情況。小學一、二年級時，知識比較簡單，俊俊成績也還過得去。到了三年級，同學之間的學習成績差距越來越大，父母發現俊俊學習成績不理想，開始著急起來，但是他們的教育觀念還是沒有統一，兩個人開始了“拉鋸戰”：一邊是媽媽覺得應該給俊俊自由，尊重俊俊的意愿，不強求，看到爸爸命令俊俊必須這個必須那個的時候替俊俊委屈；另一邊是爸爸專制霸道，俊俊不樂意按他的要求做或者完成不好，就會被訓斥。俊俊在父母的夾縫中求生存。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俊俊注定會出現問題。

三、輔導過程

（一）輔導目標

近期目標：與俊俊、俊俊家長和科任教師溝通，讓俊俊逐漸改掉啃咬筆頭、咬指甲的不良習慣。

長期目標：與俊俊家長溝通，敦促家長的教育觀念要盡量達成一致，給俊俊營造寬松和諧的家庭氛圍；培養俊俊的自主能力，提升俊俊的自信心。

（二）輔導過程

1.建立信任關系，尋找替代行為

某天午飯后，我叫上俊俊一起在校園里散步，一邊走一邊和他聊天。我告訴他其實小學生咬筆頭、咬指甲的現象很常見，不要不好意思，老師也不會因此而責備他。俊俊聽后逐漸放松下來，以下是我們談話的片段。

“你知道咬指甲、咬筆頭有什么不好嗎？”

“嗯……指甲會變得不好看……”

“對，咬指甲、咬筆頭的壞處有不少呢。指甲縫里和筆頭上有細菌和病毒，吃進身體后人會生病；指甲咬得太厲害了，以后會長不出新的指甲來，撓癢癢都撓不了。”

俊俊做出驚訝的表情，拼命點頭。

“老師愿意幫你一起改掉這個習慣，我的方法很簡單，每次當你想咬指甲、咬筆頭時，你就換一個動作，用手捏鼻子20 次，時間長了，你就會忘記咬指甲、咬筆頭這件事了。

“好。”

“老師想跟你做知心朋友，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嗎？”

“愿意。”

“以后如果你遇到了困難或煩心事，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家里，都可以找我幫忙。你可以直接找我聊天，也可以把你的心事寫下來，拿給我看。”

俊俊點了點頭。

之后的一個月內，我每周都會抽時間找俊俊聊天，了解他的思想動態及他家里發生的一些大事小事。俊俊也主動找過我一次。那天早上我一到辦公室，就看到辦公桌上放著一張便利貼，原來是俊俊給我的留言，大意是：老師，我昨天晚上大哭了一場，爸爸罵我小氣，可我真的不想把積木借給弟弟。

午飯后，我和俊俊一起去學校的暗香園散步，我一邊走一邊詢問他具體情況。原來，昨天俊俊放學回家，發現弟弟在他房間玩積木，還把他原本拼好的“樹屋”作品拆掉了，零件散落一地，拼不回去了，他當場崩潰地大哭。爸爸知道后，說了弟弟幾句，然后就回過頭來批評俊俊小氣。我帶著同理心對俊俊說：“如果換作我，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被破壞了，我也會很傷心痛苦，弟弟沒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就動了你的玩具，你難過是可以理解的，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聽到我這么說，俊俊點了點頭。

俊俊回教室后，我馬上跟他爸爸溝通了這件事，告訴他 “樹屋”是俊俊最心愛的玩具，是其他玩具無法替代的，弟弟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拆掉了，放學回來看到那個情景，突然崩潰是可以理解的，不能給孩子貼標簽說他小氣。后來，爸爸向俊俊道了歉，還承諾給他買一個同款的新玩具。第二天俊俊來上學的時候，顯得很開心。

2.家校協作，強化正向行為

我向家長分析了俊俊啃咬筆頭和指甲這一行為背后的原因，家長表示認同，同時表示愿意配合學校一起幫助俊俊改掉壞習慣。我們就如下幾個方面達成了一致意見。

（1）告知俊俊咬筆頭和指甲可能出現的后果，在俊俊想咬的時候適當提醒一下他用捏鼻子替代。不要一看到俊俊咬筆頭和指甲就批評，甚至打罵，這會給他帶來壓力，他一緊張就更抑制不住去啃咬。對于俊俊來說，家長的過度關注、家長對于啃咬筆頭和指甲這件事情的否定，都會使得這件事情被強化，因此要避免這種情況。同時，不要嘗試以下這幾種無效或效果不大卻有可能傷害俊俊的方法：在筆頭和指甲上抹辣椒、黃連水；給俊俊戴上護指手套或手指夾板，佩戴這些“護具”可能會引起同學、朋友的關注，讓俊俊更有壓力；出示一些因為啃咬筆頭和指甲而導致可怕后果的圖片或視頻給俊俊看，嚇唬、恐嚇他。

（2）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點。俊俊父母要改善夫妻關系，營造寬松和諧的家庭氛圍。家庭成員之間的教育觀點要統一，否則會使俊俊無所適從，很為難，不知道到底怎樣做才是對的。要了解俊俊的壓力，關注俊俊的內在感受，并允許他自由地表達出來，而不是壓抑在心里。告訴俊俊，如果爸爸媽媽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可以說出來，或者告訴老師，讓老師跟爸爸媽媽溝通。

（3）多用正面鼓勵的方法。如果哪天俊俊學會了用捏鼻子來替代咬筆頭和指甲，要及時表揚他；如果俊俊從咬五根手指變成咬四根手指，抑或是左手的指甲比右手的指甲保護得好一點等，只要有一點點進步，就要及時鼓勵與肯定。總之，多一些耐心和陪伴，少一些苛責和批評。

3.攜手科任教師，給予包容與關愛

我把俊俊咬筆頭和指甲的事情、俊俊的家庭情況以及我與他家長的溝通情況都知會了各科任教師，爭取大家的支持和幫助，以便在發現俊俊再次做出這一行為時，能采取更溫和的方式處理，給予他包容與關愛。那之后老師們在課堂教學中盡量多提問俊俊，鼓勵他多發言，同時避免其他學生過度關注俊俊咬筆頭和指甲的行為，如發現有學生說嘲笑的話時及時制止并進行疏導。

4.繪本閱讀

利用放學時間，我和俊俊一起閱讀了與咬指甲咬手有關的兩本繪本。一本是《愛啃指甲的小山羊》，講的是小山羊因為咬指甲，導致肚子劇痛的故事；另一本是《我不再吃手了》，講的是一個一年級的小女孩通過嘗試不同的方法，最終成功改掉吃手這個壞習慣的故事。通過繪本閱讀，俊俊更直觀地了解了咬指甲的危害，增強了改掉不良習慣的信心。

四、效果評估與輔導反思

俊俊啃咬筆頭和指甲的問題由于發現得早、輔導方法得當，一周后，他咬筆頭、咬指甲的頻次開始減少，半年后很少再咬了，在集體活動、寫作業時都不咬了，偶爾一個人獨處無所事事的時候會咬一下。俊俊父母也調整了教育方式，現在主要由父親負責俊俊的學習輔導，母親要是有看不慣的地方能做到事后與父親溝通，在俊俊面前保持絕對的一致態度。父親也改變了自己的行事方式，對待家人的態度逐漸變得溫和起來。一段時間之后，俊俊在學習和行為習慣方面都有了較大的改善。他在一次聊天中告訴我，他感覺爸爸和媽媽都更愛自己了，家里的快樂越來越多了。

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鏡子，孩子出現問題，家長要多從自身尋找原因，家校協同，幫助孩子渡過難關。俊俊啃咬筆頭和指甲的行為因發現及時，尚沒有對他造成嚴重影響。俊俊的父母及時反思并摒棄了自己的錯誤觀念，使孩子在家庭中感受到了愛和溫暖，不良行為不治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