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貨幣助推人民幣國際化的新觀察

馬廣奇 師續陽

(陜西科技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陜西西安 710021)

2008年中本聰發表了一篇名為《比特幣：一種點對點式的電子現金系統》的論文后，數字貨幣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比特幣使用哈希函數、去中心化及數字簽名等技術很好地保證了其安全性與穩定性，由此衍生了幣安(Binance)、狗狗幣(Dogecoin)和以太坊(Etherium)多種數字加密貨幣，但這些數字加密貨幣仍屬于投機性虛擬資產，其自身也面臨許多缺陷及監管挑戰。Facebook發布的Libra白皮書直截了當地說到：“Libra的使命是建立一個簡單的全球貨幣和金融基礎設施，并為數十億人服務”，使得全球各主要央行加緊了對CBDC發行和應用的探索。

為了順應數字時代的發展，中國人民銀行于2014年便建立了相關專業團隊對數字貨幣進行研究；2016年成立數字貨幣研究所；2019年末推動數字人民幣在各地進行相繼試點。2020年12月，中國香港金融管理局宣布正在與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研究使用數字人民幣進行跨境支付的技術測試。從國內多地數字人民幣試點地區來看，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數字貨幣不但能滿足廣大消費者和商家日常零售與支付的需要，降低全社會零售與支付成本，還能提高支付效率，也可能發揮跨境支付作用，利用自身先進的功能促進現代國際支付體系的升級發展，助推人民幣國際化。

1 數字人民幣的貨幣特征與技術先進性

貨幣形態的演變經歷了實物貨幣、金屬貨幣、紙幣及如今出現的數字貨幣，科學技術的演進對貨幣固有形態的進化有重要推力。數字貨幣中以比特幣為首的私人加密貨幣開創了數字貨幣的新紀元，以互聯網為平臺，依托分布式賬本、共識機制和P2P，實現了去中心化、去信任化、不可篡改性和加密安全性，但這些特性不足以讓其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貨幣。首先，對比特幣等加密貨幣來講，沒有國家信用的支持，所以無法作為法定貨幣進行商品交換媒介職能。其次，比特幣發行量受限易導致其價格不穩定，使其貨幣屬性降低而投機屬性增強。最后，比特幣缺少中央調節機制，難以滿足貨幣政策的要求，無法適應現代貨幣體系穩定的需要。另外，從比特幣的技術上來看，首先，為維持比特幣的生產和流通，需要消耗大量能源，其工作量證明(POW，Proof Of Work)機制對計算機算力要求極高，所以會對一些資源尤其是電力資源和硬件資源產生嚴重浪費。其次，比特幣交易過程較慢，無法像本位幣一樣為民眾提供日常的零售支付。再次，比特幣系統會對其每一筆交易通過廣播進行全網公開，黑客會提取其中的個人交易信息，極易造成用戶隱私泄露。最后，比特幣的設計旨在繞開任何現行組織或機構的監管，易造成幣值劇烈波動及偷稅漏稅和洗錢等違法犯罪行為。

數字人民幣與比特幣等私人加密貨幣相比，既利用了其底層區塊鏈數字技術的先進性，又彌補了其私人虛擬貨幣在貨幣功能上的局限性，優勢更加顯著。

1.1 數字人民幣的貨幣特征分析

數字人民幣是通過數字方式存儲呈現的法定貨幣，將廣義賬戶體系作為基礎，通過專門的營運機構運營，并與實物人民幣等價交換，作為法定貨幣具有無限法償性，并接受銀行賬戶松耦合。以下通過三點分析數字人民幣的貨幣特征。

(1)價值尺度。作為價值尺度，數字人民幣可以表現其他一切商品是否具有價值和衡量其價值量大小。數字人民幣等同于實物人民幣，兩者之間轉換無交易成本，所以不會出現同一商品有兩個價格、兩個計量單位。作為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數字人民幣具有法償性，任何網絡情境下的支付都必須為數字人民幣開辟支付渠道。雖然目前使用支付寶與微信支付的用戶群體廣大，但是其提取現金需要手續費，且沒有網絡的情況下無法支付，使得數字人民幣的應用空間無限放大。

(2)交易媒介。數字人民幣發行、流通管理機制與實物人民幣一致，社會接受無需菜單成本。數字人民幣本身就是交易媒介，無需轉換成其他資產就可以直接用于購買活動。數字人民幣的主要定位是通貨(M0)，且有國家信用支持，能更好地履行本位幣商品交易媒介的職能。目前，數字人民幣雖然是一種零售型央行數字貨幣，但對跨境支付來說，數字人民幣是一個新的突破點，與傳統跨境支付方式相比，數字人民幣能有效降低跨境支付成本，提高跨境支付效率，其自身含有的智能合約能極大地提高跨境支付的透明性和可預見性。與非法定數字貨幣支付相比，數字人民幣與實物人民幣一致，幣值不會出現大規模劇烈波動，且能很好地避免偷稅漏稅及洗錢等違法犯罪行為。

(3)價值儲藏。數字貨幣本身沒有價值，僅依靠信用支撐，如果數字貨幣的購買力下降，則其僅是一段沒有價值的加密代碼。實物人民幣與數字人民幣等價交換，因此數字人民幣不會對實物人民幣產生擠壓，實物貨幣儲藏價值、信用貨幣儲藏購買力，數字貨幣一樣也是儲藏購買力。

1.2 數字人民幣的技術先進性分析

技術先進性是數字人民幣的亮點，與非法定虛擬貨幣相比，無論是在技術手段、安全穩定還是監管措施方面，都是最高的。

(1)雙層運營體系。數字人民幣的發行使用雙層運營體系，即中國人民銀行間接對公眾發行和兌換數字人民幣。第一，通過指定的商業銀行或商業機構兌換數字人民幣。第二，由這些經營機構兌換給民眾。經營機構需要向人民銀行繳納100%的準備金，這就是1∶1的兌換過程。該運營體系與紙幣發行大體相仿，所以對金融體系、實體經濟及金融穩定并不會產生較大的影響。

(2)以廣義賬戶體系為基礎。基于存儲紙幣的銀行賬戶的設立需要非常嚴格的流程，一般的開設需要很多的個人信息及相關文件，而在央行數字貨幣體系下，所有能夠證明個人身份的東西都可以作為賬戶來使用。例如，每個人的車牌號就可以成為本人數字人民幣的一個子錢包來支持本人在公路上進行相關支付，這就是廣義賬戶體系。

(3)支持銀行賬戶松耦合。與一般的移動支付需要綁定本人的銀行賬戶不同，銀行賬戶松耦合是指無需銀行賬戶即可使用數字人民幣，這對于一些不能或不便持有銀行賬戶的，例如金融基礎設施薄弱、偏遠地區或境外來華旅客等，也可以獲得數字人民幣提供的便捷數字貨幣服務，從而實現普惠金融。

(4)可控匿名。數字人民幣的交易與使用遵照“小額匿名、大額依法可溯”的原則，對當下用戶在電子支付中的個人隱私要求有充分的考慮，滿足用戶日常小額匿名支付服務需求。

(5)安全性。數字人民幣作為法定貨幣，其安全性由基礎安全技術、數據安全技術與交易安全技術保障，對數字貨幣自身幣值生成、信息存儲、數據傳輸、數據加密、防偽加密及身份認證等技術采用了成熟穩重的方法并兼顧了創新。

(6)可編程性。目前發行的數字人民幣可編程性體現在智能合約方面，在安全合規的前提下，可運用智能合約實現條件支付、擔保支付等復雜的支付條件，從而提高支付效率。

(7)雙離線支付。“雙離線支付”指數字貨幣交易的收付雙方在交易期間均無法直接或間接連網，但只要雙方手機有電，就能進行支付。雙離線支付場景是聯網交易場景之外的補充。

截至2022年9月，已經在2022年北京冬奧會及在國內15個省(市)開展數字人民幣試點，試點門店超過560萬個，累計交易3.6億次，交易金額1000.4億元，這極大地證明了數字人民幣在技術層面及應用層面的可靠性。

2 人民幣國際化目前面臨的挑戰

人民幣于2016年10月1日正式納入SDR，人民幣從此正式成為國際儲備貨幣。目前，人民幣在SDR中的權重為10.92%，位列世界第三。根據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之前公布的報告，人民幣國際支付份額由2021年11月的2.14%上升至12月的2.70%，人民幣在12月的國際支付份額超越日元占比，升至第四。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近日發布的“官方外匯儲備貨幣構成(COFER)”數據顯示，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占比升至2.45%，位居世界第五，這些數據都反映出人民幣在世界貿易和金融系統中的重要性和地位的提高。然而，人民幣距離美元和歐元的支付、結算和外匯儲備來說，占比仍然很少，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也面臨很多挑戰。

2.1 新冠疫情沖擊全球經濟帶來的挑戰

聯合國于2022年初就對全球通脹壓力上升、經濟增速下降發出了警告。2020年以來新冠疫情影響下的全球債務水平升至歷史最高、勞動生產率增速遲緩、多邊貿易體系WTO上訴機構停擺且改革談判達成共識困難重重、金融監管持久性存在漏洞、經濟民族主義特別是資源民族主義抬頭一系列問題暴露。從國內來看，新冠疫情對經濟運行的影響還將存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給人民幣國際化帶來了很大的沖擊與挑戰，也必然會影響人民幣跨境流通、境外離岸市場建設、匯率穩定等，減慢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

2.2 人民幣自身問題帶來的挑戰

一種貨幣若想成為國際貨幣需要具備三個條件：首先，該國的國際經濟實力強大，使得其在國際貨幣體系中占有重要地位。其次，該國金融基礎設施完善、金融工具豐富且流動性強及可以自由兌換成其他國際儲備資產。最后，該國自身經濟發展勢頭強勁，使得各國中央銀行對其貨幣在國際市場購買力的穩定性具有信心。中國2001年加入WTO以來，經濟發展迅速騰飛，截至2021年，中國GDP總量為17.73萬億美元，位居全球第二。但迄今為止，人民幣在國際支付份額與國外官方外匯儲備中的占比依然很低，分別為2.70%和2.45%，這種狀況的改善還面臨一系列的問題。首先，近年來中國人口結構發生改變，老齡化人口顯著，造成勞動力成本升高，使得原先依靠低廉勞動力成本迅速發展的進出口貿易失去優勢，經濟發展亟待轉型。其次，依靠原先貿易優勢的經常項目順差積累趨緩，加之跨境資本流向的逆轉，使得人民幣匯率頻繁波動。再次，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人民幣尚未實現可自由兌換，主要是某些資本項目還未完全實現可自由兌換，外國人無法輕易獲取人民幣資產，阻礙了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最后，中國在岸金融市場的開放程度有待提高，人民幣回流缺乏暢通的渠道。如何在實際中解決這些問題，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重中之重。

2.3 外部排擠帶來的挑戰

布雷頓森林體系成立以來，由美國主導的國際經濟體系便已形成，但布雷頓森林體系的瓦解并未使美元霸權時代結束，美元霸權仍然是當今國際金融體系的基本特征。資源方面，以美元結算的石油使得美元得以向全球輸出，并以此增強了自身購買力，穩固了美元的國際信譽，隨著石油與美元的綁定，加固了美元的霸權地位。技術方面，美國主導和控制的“美元—CHIPS—SWIFT”國際支付系統可以對全球的資金流動進行監控，進而實施各種監管與制裁。若要實現人民幣國際化，就要通過SWIFT提供支持，從而推動國際貨幣體系的多元化，但SWIFT是美國為維護美元霸權的重要技術手段，因此困難重重。

3 數字人民幣助推人民幣國際化

2008年以來，中國先后與“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及周邊多個國家簽署了雙邊本幣結算協議和雙邊本幣互換協議。截至2019年，有38個國家和地區與我國簽署雙邊本幣互換協議，共計人民幣3.41萬億元。更多的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行投資和貿易，沿線城市的基礎設施產生大量人民幣的投融資需求，這種帶動將快速推動人民幣區域化不斷擴大，打造“一帶一路”經濟圈，人民幣將會成為“一帶一路”沿線的“絲路貨幣”。隨著沿線各國經濟的不斷發展，對我國經濟交互度和依存度的不斷增加，人民幣的需求將會進一步擴大，從而為人民幣由“外圍貨幣”走向“中心貨幣”，最終成為“世界貨幣”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此情況下，數字人民幣的應用將為人民幣國際化帶來更多優勢。

3.1 構建數字人民幣結算系統

當前，國際上常用的是SWIFT國際結算系統，但SWIFT在很多方面都已過時，不但交易費用昂貴，而且交易一般需要幾天才能完成，雖然目前有交易時間更短的技術，但數字人民幣(DCEP)可以提供比SWIFT更快、更便宜的替代方案。數字人民幣具有基于場景的可編程性，其自帶的智能合約功能能夠完成交易的結算。中國作為世界出口額第一，進口額第二的國家，對于本國企業，數字人民幣能夠簡化跨境訂單結算方法，有效降低企業的交易成本，提高支付效率，消除美元作為中間貨幣的需要，減少貨幣兌換的成本與風險，擺脫美國主導的“美元—CHIPS—SWIFT”國際支付系統的制約。對于“一帶一路”沿線及與中國有貿易往來的國家來說，數字人民幣的應用空間無限，甚至在一些金融基礎設施不完善或貨幣幣值不穩定的國家，數字人民幣可以直接成為當地貨幣的替代品，從而達到鞏固地緣政治、維護區域經濟穩定的目的，成為名副其實的“絲路貨幣”。

3.2 制定全球數字貨幣標準

數字人民幣的應用無疑是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新引擎和重要一步，當數字歐元與數字美元的計劃尚在襁褓中時，數字人民幣的率先推出與應用，能夠迅速收集關于數字貨幣的一系列問題與建議，在實踐中不斷完善，制定與推出全球數字貨幣標準，為現有的全球支付系統提供一個完整且高效的替代方案，滿足世界各國利用數字貨幣結算國際金融交易和擁有數字資產的需求。同時，數字人民幣能夠迅速提高中國主權貨幣在世界上的地位，增加全球對數字人民幣的結算使用，從而有效反制美元霸權。

3.3 強化跨境支付監管

中國作為世界進出口大國，與全世界各個國家都有緊密的經濟貿易往來，有些企業在跨境貿易中為賺取高額利潤瞞報收入，而這種行為無論對哪個國家都會造成稅收的負面影響。同時，在監管缺失的情況下會出現非法資本外逃和洗錢行為，將嚴重損害一國的金融穩定與經濟平穩發展。相對信用貨幣來講，數字人民幣能夠有效防止偷稅漏稅和洗錢等違法犯罪行為，通過“小額匿名，大額監管”的措施，實時對非法資金轉移進行監控，實現國家金融的穩定與安全。

3.4 維護世界金融穩定

美國自2008年次貸危機以后，債務逐年攀升，尤其是新冠疫情爆發后，聯邦政府為緩解失業壓力、緩沖危機和增強市場流動性，采取了規模龐大的財政、貨幣激勵政策，大量增發美元和國債，依靠美元霸權將其危機轉移到世界其他國家。然而中國不同，1998年東南亞金融危機時，中國就承諾人民幣不貶值，時至今日，人民幣依然不具備持續貶值的基礎，中國用實際行動承擔起大國金融擔當。數字人民幣的廣泛應用，能夠逐步瓦解美元霸權，使美國無法再向全球收割優質資產，進而維護世界金融穩定，促進世界經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