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在緩解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疏離中的實踐

洪小雙

（南安市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指導中心，福建 南安 362300）

一、研究概述

1994 年，上官子木發表在《觀點》雜志上的文章首次提出“留守兒童”概念［1］。2016 年《關于加強農村留守兒童關愛保護工作的意見》，將農村留守兒童定義為：父母雙方外出務工或一方在外務工另一方無監護能力，無法與父母正常共同生活的16 周歲以下未成年人［2］。隨著我國經濟體制的變化，留守兒童的數量逐年增長。全國婦聯在2021 年5 月發布了《中國農村留守兒童、城鄉流動兒童狀況研究報告》，報告顯示，根據《中國2021 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資料》的樣本數據推測，中國的農村留守兒童數量為6102.55 萬。相比于2019 年全國1%抽樣調查估算數據，中國的農村留守兒童數量在五年間上漲242 萬人［3］。農村留守兒童的數量仍有擴大趨勢。

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是美國著名心理學家維吉尼亞·薩提亞創立的改善家庭系統溝通方式從而達到個人成長目的治療方法。它是一種心靈體驗的過程，最大特點是提高人的自尊，改善溝通及幫助個體更加“人性化”以實現個人潛能的發揮。

留守兒童多由祖輩照看，父母監護角色缺失易對其造成負面的心理影響。內心封閉、情感冷漠、自卑懦弱、行為孤僻、缺乏愛心、缺少交流主動性是留守兒童常見的特點。違反紀律、漠視長輩、打架斗毆等偏差行為在留守兒童群體中也是十分常見的。相比與非留守兒童，留守兒童在學習、生活及人際交往方面都更容易出現認知偏差問題和行為不當問題。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關注家庭系統的溝通，可有效緩解留守兒童家庭內成員角色缺失的影響，因此使用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介入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疏離有重要的研究意義。

二、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疏離問題成因

（一）兒童階段的成長特性

兒童處于社會化初期階段，在此階段兒童對安全感有強烈的需求，渴望被關懷、被照顧，但由于長期與父母分離，缺少父母的鼓勵，留守兒童常出現低自尊現象，其抗逆力水平普遍偏低，當遇到困難或危機事件時，難以進行很好的自我調適。面對外界的否定，內心極為脆弱敏感，他們極易產生自我保護機制，形成對抗心理。父母角色缺失常會使留守兒童遭受不公正對待，而留守兒童易將憤怒情緒轉嫁到父母身上，從而對父母表現出不理解、埋怨和憤怒的情緒，造成親子關系疏離。

（二）父母缺少陪伴

由于時間和空間限制，留守兒童父母經常錯過子女成長的重要階段，他們無法洞察子女的變化，從而造成家庭成員之間互動不良的情況。留守兒童父母難以關注發生在其子女身上的具體事件，無法設身處地地為子女著想，難以深入探尋其行為背后的意義，因此在處理事情上，容易產生矛盾和分歧。產生矛盾時，又因為距離的阻礙，無法及時有效地處理和解決矛盾。留守兒童經常感覺父母不夠理解自己，留守兒童父母又經常感覺孩子不夠懂事，雙方的認知差異會造成雙方溝通更加不暢。因此，缺少父母陪伴是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疏離的重要原因。

（三）父母教育方式粗放

農村留守兒童父母大多文化程度較低。他們缺少科學有效的符合兒童發展階段的教育知識，對待兒童問題常表現為過度指責，經常無法將留守兒童出現的各種問題看作兒童成長階段的正?，F象。面對留守兒童出現的問題往往采取簡單粗暴的打罵管教方式，甚至向子女抱怨外出務工的不易，試圖讓留守兒童感受壓力從而規范行為。但事實上，這種方式難以達到預期效果，更可能會造成親子關系緊張，兒童對父母的抵觸情緒愈發嚴重。

（四）隔代教育與父母教育的觀念沖突

留守兒童多由祖父輩進行看管，老年人在進行教育時，往往過于溺愛和縱容兒童，許多留守兒童形成以自我為中心的觀念。過分保護扼制了留守兒童的獨立能力，增加了其依賴性。而留守兒童父母一般不會過度寵愛子女，兩種教育觀念和方式相互矛盾，當共同作用于留守兒童身上時，他們往往很難做出調試，對于父母的嚴格要求難以理解，易產生激烈的反抗情緒，從而造成親子關系疏離。

三、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的特征和應用

（一）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的特征

維吉尼亞·薩提亞創立了一套不同于傳統心理治療的家庭治療模式，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又叫作聯合家庭治療。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最大的特點就是將個體發展代入家庭背景之中，注重家庭成員的溝通方式和有效性，幫助家庭成員提升個體自尊可以改善溝通，從而促進個體成長和自我完善。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并不強調癥狀消除而是強調家庭和諧與幸福和如何幫助人活得更加“人性化”。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發展出了很多特別的技巧，如家庭雕塑、自我曼陀羅、影響輪、天氣報告。

（二）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介入留守兒童親子關系應用

1.接觸期

本階段是介入的初始階段，主要目標是為家庭傳播希望，了解家庭成員內在需求，從而改變不良的溝通方式。首先，社工應當在家庭會談中與家庭成員建立相互信任的關系，在會談過程中細致觀察家庭成員間的互動情況，在此過程中，社工應當注意對留守兒童及父母給予肯定和鼓勵，為其樹立改善親子關系的希望和信心。其次，社工可以通過了解家庭中的沖突事件，對家庭系統進行診斷，判斷留守兒童的家庭類型，探尋家庭成員的內心想法和溝通方式。社工可以采取冰山模型對家庭成員進行分析。

如圖1 所示，冰山代表一整個“自我”，而其外在表現僅僅是冰山的一部分，而多數內在感受和觀點是看不見的，這些深層次的因素是影響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疏離的主要原因。因此，社工需要分層次挖掘案主及家庭成員的感受、觀念、期待、渴望和自我觀念。

圖1

留守兒童往往渴望父母能夠陪伴身邊，存在以自我為中心的非理性認知，但同時通過長輩的教導，對于父母被迫外出務工養家糊口又存在理性認知，這導致他們渴望父母關懷的“本我”與理解體諒父母的“超我”之間難以平衡，從而表現出各種疏離親子關系的行為。而父母難以透徹認知這些行為的背后意義，社工可以通過幫助家庭成員全方位了解家庭成員的內心想法，使成員間感受人本關懷，讓家庭成員更善于表達出內心的真實想法，從而消除家庭成員間的隔閡。

2.介入期

進入第二階段后，社工應聚焦于家庭關系的改善，轉變成員間的不良溝通。發掘潛在家庭規則是本階段干預的重點。這一階段，留守兒童的家庭環境將為案主改變提供強大的動力和支持，家庭成員的自尊感會得到提升，從而改善親子關系疏離問題。具體操作過程如下：

（1）回溯及標注特殊事件

回溯家庭歷程可以使留守兒童及父母意識到原生家庭系統對家庭成員的影響，覺察系統內部的隱藏規則，尋找親子關系疏離的根源和改變契機。社工可通過繪制案主家譜圖幫助家庭成員回溯家庭歷程。通過案主的家譜圖，可以獲得的信息有：案主與家庭成員關系的緊密程度、案主的家庭溝通方式、案主家庭系統內的資源、案主及家庭成員的性格特點等。這些信息是介入工作開展的重要基礎。通過回溯，社工可進行特殊事件標注，了解特殊事件對留守兒童產生的心理影響，引發父母對特殊事件的關注，為訓練父母在處理親子關系時換位思考的能力，減少親子間的矛盾打下基礎。

（2）雕塑及關系重構

家庭雕塑是讓案主對以往負面消極的成長經歷進行回顧，由他人進行角色扮演，實現情景再現。案主及父母進行觀看過程中，可以分析討論每個角色在參與家庭生活中的問題。社工幫助留守兒童回憶成長過程中對其造成心理陰影的事件，通過角色扮演和情景再現讓留守兒童及父母更加直觀地認識家庭不良溝通方式。

在進行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緊張問題的介入時，需要引導案主及家庭釋放壓抑的感受，克服來自過去的負面影響，重現建構過去的經驗。這部分應當與家庭雕塑結合，詢問服務對象對所雕塑的不良姿態的感受，引導家庭成員重新審視創傷情景，直觀面對其在創傷事件下的種種反應。家庭成員的內心將在此過程中受到重大沖擊，它可以使家庭成員進行無遮掩的心與心的交流。

社工需要引導留守兒童及父母接受自身的溝通局限。讓父母意識到在相處過程中對于子女的教導有時并不合適，甚至會激發留守兒童的逆反情緒，這些都是正常現象，是許多家庭都可能存在的現象。父母要做的不是對子女的偏差行為進行否定，而是不斷地理解兒童，不斷調整溝通方式。同時社工需要引導兒童接受父母也是普通人，有時難以平衡生活壓力和個人情緒，對待父母因為外出打工而導致的角色缺失應當給予更多包容，主動承擔緩解親子關系緊張的責任。

（3）探尋未來道路

社工可與案主的家庭進行討論，幫助家庭成員更加積極地表達自我，參與家庭互動，共同探索未來家庭新的溝通與互動模式，為家庭灌注希望與動力，鼓勵家庭成員使用積極的姿態投入家庭生活。同時，社工可以幫助家庭成員做出互動的具體約定。例如，父母每周至少與留守兒童通話或視頻幾次，面對矛盾和沖突時家庭成員如何發出“休戰”信號等。

3.鞏固期

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離不開效果強化和鞏固，本階段社工需要通過不斷訓練強化鞏固治療已經取得的改變和成效，進一步促進家庭成員間的良好互動。本階段的具體目標是持續提升家庭成員的溝通體驗感和自我價值感。社工需要對新的家庭規則和溝通模式進行澄清，使留守兒童家庭適應新的家庭模式。同時對留守兒童家庭進行持續的跟蹤回訪，維持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的改善效果。

四、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緩解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緊張問題的局限

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源起于西方，經過70 多年的發展和完善，已經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理論成果。但是其在中國的發展時間較為短暫，本土化水平較低。當前中國社會工作多為行政性社會工作，在專業領域發展仍有不足，缺少專業的社會工作人才隊伍。許多社會工作者的專業水平還有待提升。再加上中國社會對社會工作專業學科認知度較低，更多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介入留守兒童親子關系緊張的實務還有待開展，相關理論知識也需要專業的社會工作者不斷完善。

親子關系疏離問題是留守兒童家庭常見的問題，問題形成與兒童個體發展失衡、父母角色缺失及隔代教育缺陷密不可分。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摒棄對個體行為的指責，關注家庭成員的溝通及互動方式，其特有的方法和技巧可以使家庭成員開放自己的內心，形成良性的家庭互動規則，可以應用于改善留守兒童家庭親子關系緊張問題。但由于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的本土化程度較低，專業的實務還有待開展，相關理論知識有待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