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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競合與強大自身
——英美權力轉移的百年博弈及啟示

2023-02-11 06:45:50謝劍南
東方論壇 2023年1期
關鍵詞:英國

謝劍南

青島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英美先后成為國際體系的霸權國家,國際體系相應地由英國治下的和平(Pax-Britannica)向美國治下的和平(Pax-Americanna)權力轉移。期間,兩國沒有陷入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而發生戰爭,而是實現了權力和平轉移。從歷史維度來看,盡管二戰是英美權力轉移的關鍵轉折點,英國霸權在1945年甚至在1939年就沒有霸權可言了,但英美權力轉移是一個長期的持續過程,以1865年美國內戰結束并開始全面崛起為起點標志,一直到1967年英軍完全撤出蘇伊士運河以東防務為結束標志,這場持續了百余年的權力轉移才得以最后完成。

一、文獻論要

對于英美霸權歷經百年博弈后和平轉移,既有內部原因也有外部原因,既有歷史原因,也有現實原因,總體上看大致有五類觀點。

(一)英美權力和平轉移的五類主要觀點

1.實力逆轉論。持此觀點的學者,主要基于實力決定論。在十九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英國是歐洲的“離岸平衡手”,也是當之無愧的世界霸主。然而,在十九世紀中后期,英國實力達到頂峰之后,逐步顯示出相對衰落之勢。馬克思指出,“工業以至于整個財富領域對政治領域的關系,是現代主要問題之一。”這一論斷,契合了英美權力轉移過程中實力因素的關鍵性作用。一些中外學者從英美硬實力層面進行了比較研究。英國在1860年占世界工業生產總值份額的19.9%,是名符其實的世界第一工業強國。①[美]保羅·肯尼迪:《大國的興衰:1500—2000年的經濟變遷與軍事沖突》,陳景彪等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6年,第186 頁。然而,美國內戰后,統一了國內市場,大力發展工業和國際經濟貿易,很快就超過了英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大國。在1870年至1900年間,美國國民生產總值增長三倍多。②楊生茂、陸鏡生:《美國史新編》,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年,第229 頁。“到19世紀末已占世界工業生產總值近1/4,超過英國而居世界首位。”③宋效峰、黃家亮:《國際金融視角下的英美權力轉移及其啟示》,《江南社會學院學報》2018年第2 期。在這種情況下,英國明智地認可了由英強美弱轉向英弱美強的客觀現實,逐步接受了美國崛起,最終在沒有發生兩相爭霸戰爭的情況下,實現了英美權力和平轉移。

2.戰略克制論。有許多學者相信,英美權力和平轉移的主因在于美國在崛起進程中,始終注意戰略克制,尤其是軍事克制。美國學者克里斯托弗·萊恩(Christopher Layne)認為,“作為后起大國的美國,以經濟開放和公平貿易為突破口,尋求一條在當時國際權力格局下符合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成長路徑。”④[美]克里斯托弗·萊恩:《和平的幻想:1940年以來的美國大戰略》,孫建中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8 頁。美國在漫長的崛起過程中,實行了非直接挑戰英國霸權的漸進性戰略,采取“搭便車”與推卸責任的策略,在各領域輔以“蠶食性”途徑,逐步獲得重要權力和相應地位,最終實現英美之間世界霸權的和平轉移:一是美國在建國后,主要專注于周邊領域擴張,并且通過提出“門羅主義”拒止英國和歐洲列強染指美洲大陸;二是美國不僅有優越的地緣條件,而且憑借強大經濟實力,通過“門戶開放”作為楔子,擠入英國及歐洲列強在全球的殖民地和勢力范圍,以戰略上“搭便車”和策略上“強自身”的復合方式,在與霸權國英國的競合中穩步實現了強大自身的發展目標。

在英美權力轉移過程中,美國采取低調迂回的“緩稱王”戰略,在不同戰線和領域中,以“零敲牛皮糖”的方式,通過外圍進入核心的“外圍—次核心—核心”方式,以地域性擴展和領域性擴張的方式,逐步發展并鞏固自己的實力范圍,與英國展開戰略競逐。美國以這種非激進的機會主義方式,在英國主導的國際體系中,注重發揮經濟與商貿等軟性優勢,明智地成為追求有限目標而非無限目標的修正主義國家(Revisionist),保持了戰略克制,更容易被英國所容忍和接受,最終通過二戰的絕佳機會,一舉登上霸主寶座。

3.德國掣肘論。有部分學者認為,英美權力轉移過程中,德國作為重要的第三方因素,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十九世紀后期和二十世紀初期,英國霸權受到了德、美、法、俄、日等國的挑戰。英國霸權有三大支柱,分別是近代工業、海軍和殖民地,其中霸權受沖擊最深的是殖民地的非殖民化,同時工業和海軍優勢逐步被德、法、日、美等其他國家趕上,英國霸權搖搖欲墜。當然,“任何既有霸權的國家都不會自愿向其他國家轉讓霸權或世界領導權。”⑤梁軍、章博:《試論大國霸權的和平轉移——以英美互動為個案》,《社會主義研究》2008年第4 期。除非兩大因素同時出現,一是霸權國與興起國的實力非對稱對比發生明顯變化,二是出現了第三方重大共同威脅。十九世紀后半期,盡管美國實力發展迅速并很快在經濟上超越了英國,但面對近在咫尺且咄咄逼人的德國巨大威脅,阿隆·弗雷德伯格(Aaron Friedberg)指出,“在英國人眼中,德國的崛起對英國構成了更為緊迫的威脅。”①Aaron Friedberg, The Weary Titan: Britain and the Experience of Relative Decline,1895-1905,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8,p.168.肯貝爾·查爾斯·蘇特(Campbell Charles Sontter)認為,“德國作為灰色恐怖的突然出現……使驚恐不己的英國投入了美國的懷抱。”②Campbell Charles Sontter, Anglo-American Understanding,1898-1903.The Johns Hopkins Press,1957,p.21.由此,英國調整了對美政策的對抗力度,轉而采取借助和聯合美國對抗德國的策略,由此美國坐收漁翁之利。

兩次世界大戰幾乎耗盡了英國家底,極大地削弱了英國霸權。二戰后,英國實力一落千丈,同時蘇聯又成為英國與歐洲的巨大威脅,美國成為蘇聯陣營之外的霸主,英國面臨生存困境,不得不爭取與美國的友誼,與美國發展“特殊關系”,成為美國忠實的“小伙伴”,美國也因此最終順利地接過了英國的霸權之鞭。這表明,英美權力和平轉移,既有來自雙方謀求合作共贏的內在需求,也有來自國際體系的結構性壓力。

4.同根同源論。英美兩國有共同的民主和自由的政治文化,在語言、文明、制度、價值觀、信仰等方面具有高度同質性,本質上有天然的親近感。社會學認為,類群同質性行為體之間發生沖突的等級與烈度,一般要少于類群異質性的行為體。這也契合了西方推崇的“民主和平論”觀點,即英美同文同制,更容易產生集體認同,相互之間不會或者難以發生戰爭,從而更有可能順利實現權力和平轉移。如在1895年爆發的委內瑞拉邊界危機中,英美相互給予了支持和配合。在1898年美西戰爭爆發后,“歐洲各國輿論,除了英國之外,都指責美國而同情西班牙。”③王繩祖:《國際關系史》第三卷,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年,第276 頁。此時的英國,“在英西友誼和英美友誼中,更看重后者。”④Lester.B.Shippee,"Germany and the Spanish-American War".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1924-1925,Vol.30,pp.754-777.當美國艦隊封鎖馬尼拉灣時,“比美國艦隊更為強大”⑤[蘇]斯遼茲金:《1898年的美西戰爭》,北京:三聯書店,1958年,第92 頁。的德國艦隊就停泊在此,德美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但德國艦隊鑒于英國態度而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在1899年10月至1902年5月的英布戰爭中,美國投桃報李,美國也向英國展現出了一個盟國才有的戰略合作態度,暗中偏袒英國,進行了密切合作,向英國出口了20 萬頭騾子、驢子和成千上萬的戰靴,“緩解了英國的后勤問題”⑥Bradford Perkins,The Great Rapprochement: English and the United States,1895-1914.Atheneum,1968,p.94.,獲得了英國朝野好感。十九世紀后期到二十世紀初期,英國國內這種廣泛存在的觀念,主觀上為英美權力和平轉移提供了厚實的思想基礎。

兩次世界大戰,美國都站在了英國一邊,美英兩國都把利益分歧限制在最小范圍,本能性地緊密聯合在一起,彼此都把對方當成獨特合作對象,進行了廣泛深入合作。在英美權力轉移過程種,盡管存在不情愿之處,但英國更傾向于把英美權力轉移視為權力延伸而非霸權更迭。“丘吉爾深信,美利堅帝國是其前身大英帝國的自然進化結果,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其延續。”⑦[美]愛德華多·坎帕內拉:《英國百年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角色》,參考消息網,2019年11月3日。http://www.cankaoxiaoxi.com/world/20191103/2394482_2.shtml。盡管這種觀念有點差強人意,但對英國來說,面對霸權衰微和“權落誰家”現實窘況,由美國而不是德國或蘇聯來接過霸權則是最好的結果了。

5.國際機制論。有學者從國際規范視角出發,認為國際機制在英美權力轉移中產生了重要作用。羅伯特·基歐漢(Robert 0.Keohane)認為,國家間的相互依賴,有利于降低戰爭風險和加強合作。①[美]羅伯特·基歐漢:《新現實主義及其批判》,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3 頁。英美權力轉移過程中,正值世界格局和國際體系深刻嬗變的重大歷史轉折時期,先后出現了以國際聯盟和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組織,國際規范和國際制度逐步完善,形成了相對穩定的國際組織和集體安全機制的全球治理新模式。英美雙方在新的國際格局和集體安全機制中,在共同應對風險挑戰時加強了互信合作,降低了兩國作為友好國家的戰爭風險,而且雙方利益關系也得到了較好的機制性安排。

無論是在凡爾賽-華盛頓體系還是雅爾塔體系的策劃及實行中,英美雙方都沒有盡全力打壓對方,而是有合作也有防備,既讓對方較大空間地享受公共產品,也在面對共同威脅和挑戰時進行合作應對。查爾斯·杜蘭(Charles Doran)考察權力轉移導致沖突的原因時,注意到了新霸主為了避免與舊霸主之間的沖突而加以厚待,他認為,“新霸主為了維持新的國際秩序,(對待舊霸主的)合理的做法就是使其擁有合乎其實力與歷史相當的角色。”②Charles F.Doran, The politics of Assimilation, Hegemony and It's Aftermath, Baltimore, John Hopkins Press,1971;Charles Doran,“The Power Cycle and Peaceful Change: Assimilation, Equilibrium and Conflict Resolution”, in John A.Vasquez et al.Eds., Beyond Confrontation.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5,pp.190-199.美國作為二戰后的新霸主,通過國際組織和集體安全機制,在大國利益分配中較為體面地顧及了英國利益,這種“合理做法”大大緩解英國作為守成國在失去霸權時的恐懼與擔心,這就使英國在權力轉移過程中,相對順其自然地把霸權過繼給了美國,并且繼續享受著一定的傳統大國地位。

(二)文獻評析

上述觀點各有側重,但仍有不足之處,并沒有全畫幅地展示英美權力轉移全過程。在體系變革過程中,作為和平的關鍵條件與重要法則,體系本身應當保持實力變化與體系結構的動態平衡,包括實力與意圖、扮演角色和自身利益的平衡。實際上,英美在權力轉移的漫長博弈中,既競爭又合作,既沖突又相惜,既對沖又借重。也許正是由于美國長期采取戰略克制,集中精力發展經濟和商貿,使英國放松了對美國的戒備,并且認為美國是一個值得互利合作的重要對象,從而使英國集中精力對付挑釁性更強、威脅性更大的德國,而間接默認了美國崛起,并且英美最終也順利實現了權力和平轉移。

歷史并沒有掩蓋另一個真相,即在體系變革與格局轉型中,戰爭是最常見的變革方式,權力轉移往往面臨嚴峻的“和平變革的困境”,英美權力轉移中,這一方面的研究還不夠全面和充分。在國際政治發展中,“和平變革的困境”通常歸因于守成國。羅伯特·吉爾平(Robert Gilpin)精辟指出,“如果前景要么是衰落,要么是與一個崛起國家對抗,政治家大多選擇打仗。”③Robert Gilpin,War and Change in World Politics, Peking University Press, 2005,p.191.在崛起國試圖謀求與其實力相對應的利益與地位時,守成國對崛起國的意圖及方式十分敏感甚至是恐懼,守成國根植于對霸權的留戀而產生的強力反應和采取的激進措施,往往會由此滑入“修昔底德陷阱”。

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認為,“現實中國際政治從來就是一項殘酷而危險的教義,而且可能永遠如此……大國的最終目標是成為霸權,即體系中的唯一大國。”①[美]約翰·米爾斯海默:《大國政治的悲劇》,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3年,序言第11 頁。事實上,“英美之間的權力和平轉移,并不意味著美國實現了和平崛起,相反,美國在成為國際秩序主導國的過程中,始終伴隨著戰爭。”②韓召穎、袁偉華:《權力轉移進程中的國家意志制衡——以1895年英美解決委內瑞拉危機為例》,《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9 期。英美權力轉移過程中,由于德國等國挑起了兩次世界大戰,引開了英美權力轉移時的可能沖突,并且促進了英美戰略協同和密切合作,因而間接超越了“和平變革的困境”。③Jacek Kugler and A.F.Organski, "The Power Transition,A Retrospective and Prospective Evaluation", in Handbook of War Studies I.Unwin Hyman,1989,p.173.對于美國來說,經歷了多次局部戰爭和兩次世界大戰的洗禮才接過霸權之鞭。換言之,美國是在戰爭洗禮中,最終登上霸權寶座的。

然而,歷史格局從來都不是單一要素促成的,而是多方面因素同時發揮了重要作用,共同促進了格局的轉換。恩格斯曾深刻指出,“這樣就有無數互相交錯的力量,有無數個力的平行四邊形,由此就產生出一個合力。”④《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05 頁。“許多按不同方向活動的愿望及其對外部世界的各種各樣作用的合力,就是歷史。”⑤《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02 頁。從客觀原因來看,美國崛起后所擁有的超強實力是其中的根本因素,“在國際體系中,國家實力的變化引起國際權力結構改變,最終導致權力發生轉移。”⑥韓召穎、袁偉華:《權力轉移進程中的國家意志制衡——以1895年英美解決委內瑞拉危機為例》,《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9 期。斯蒂芬·史本德(Stephen Spender)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形象比喻,“英美雖分享著共同的語言、傳統、和文學作品……但兩者之間的距離就好像從月亮到地球那么遠。”⑦Stephen Spender, Love-Hate Relations,A Study of Anglo-Amercan Sensibilities.Hamish Hmilton Ltd,1974,p.x.因此,學界普遍認為,實力變化主要是英美權力轉移的原因而非結果。顯然,無論權力轉移的方式與過程如何,對于有強大實力又有謀取霸權意圖的美國,英美之間的權力轉移終將成為必然結果。

二、美國迅速崛起與英國實力下降

美國獨立后,領土和人口迅速擴展,尤其在內戰之后,經濟迅速發展并全方位崛起,而英國霸權相對衰落,客觀上形成了英美相互戰略競爭。

(一)美國快速發展實現和平崛起

美國作為一個現代國家,基本沒有歷史包袱,在立國之后,通過擴疆拓土、吸引移民、整飭內政、發展農業、工業革命等一系列舉措迅速發展強大。美國的領土面積,從立國時的80 萬平方公里,到十九世紀中葉,增長了12 倍之多,成為超大型領土大國。美國人口在十九世紀初只有700 萬人左右,到十九世紀后半葉,來到美國的移民就多達2700 萬人。伴隨著史詩般的“西進運動”,美國迅速發展成農業大國,并通過工業革命迅速成為全世界經濟實力最強大國家。

不過,一直到19世紀后期,美國軍事實力仍比較弱小。在1890年,美國現役部隊人數排名世界第14 位,只有25000 人,排在保加利亞之后,美國海軍更是十分弱小,甚至歐洲最弱的意大利海軍的人數都是美國海軍的8 倍,但美國工業實力卻是意大利的13 倍。①Paul Kennedy,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 Economic Change and Military Conflict from 1500 to 2000.Random House,1988,p.202-203.

表1 19世紀后期英美軍事實力比較

美國在美西戰爭前后,依托經濟實力迅速發展強大軍事實力。后來經過一戰和二戰的良機,通過戰時成為“民主國家兵工廠”,打造了世界一流軍隊,發展了眾多盟友,在全球建立了數百個軍事基地,徹底補齊了原來欠缺的軍事力量及投放的短板,成為美國崛起后贏得霸權的重要支柱。

美國作為一個以歐洲(英國)殖民地基礎建立起來的國家,其崛起不是偶然的。總體來看,美國崛起并取代英國成為新霸權國有五大步:第一步是完成領土擴張與大量引入勞動力,第二步是強化科技并大力發展經濟,第三步是以經濟優勢融入英國主導的國際體系,第四步是逐步建構自己主導的國際機制,第五步是參與世界大戰并借機稱雄。期間,美國以地域優勢采取“拒止戰略(門羅主義)”,以高額關稅扶持“幼稚產業”,以商業優勢構建“太平洋商業帝國(門戶開放)”,以軍事優勢樹立“霸權支柱”,以西方國家“領頭羊”優勢最終確立為國際體系“霸主”。

(二)英國總體實力持續相對衰落

英國是個老牌帝國主義大國。在1860年前后,英國權力達到相對鼎盛時期,英國人口占歐洲的10%、占世界2%,但其工業生產能力相當于歐洲工業生產潛力的55%—60%,相當于世界工業生產潛力的40%—50%,其中,英國的生鐵產量占全球53%,消費的原棉占全球產量50%,煤和褐煤的產量占全球50%。②Paul Kennedy,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 Economic Change and Military Conflict from 1500 to 2000.Random House,1988,p.151.同時,英國作為國際體系的霸權國,擁有全球最多、最廣、最大的殖民地,成為“日不落帝國”,強大的政治和軍事影響力遍及全球各地。

但在十九世紀后期起,英國逐漸落后于美、德、日等新興強國。19世紀80年代,美國的國民生產總值年均增長率為4.1%,而同期英國只有2.2%;19世紀90年代,英國提高到3.4%,但仍不如美國3.8%。③錢乘旦、許潔明:《英國通史》,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年,第270 頁。在1873—1913年的40年間,美國經濟年均增長率為5.0%,而英國同期僅為1.6%。1885年和1886年,美國先后取代英國成為世界制造業份額和世界鋼鐵生產最大的國家。④Paul M.Kennedy,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 Economic Change and Military Conflict from 1500 to 2000.Random House,1988,p.201.1894年,美國GDP 超過了英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大國。

而作為英國霸權重要支柱的殖民地,由于民族運動蓬勃開展,英帝國內部發生了三次非殖民化運動,最終使殖民體系漸次土崩瓦解,使英國喪失了重要財富來源和強大戰略依托,嚴重削弱了英帝國整體實力,從根本上動搖了英國霸權的根基。維系英國霸權的海軍,經過一戰和二戰后,其優勢幾乎喪失殆盡,淪落為二流軍事強國,衰落之勢已無力護持霸權。

三、一戰之前的英美戰略競合

美國在內戰后迅速發展并進一步成為英國的區域競爭對手和全球競爭對手,雙方都最大程度地爭取、維護、鞏固、拓展自身權益、地緣權益和國際權益,在各個方面都存在戰略競爭與彼此打壓對手的情況。

(一)英國對美國的戰略打壓及調整

英國的國際政治戰略戰術,歷來具有兩大顯著特點:一是各個擊破的分而治之戰略,二是見風使舵的離岸均勢戰略。英國應對美國崛起和國際格局之變,便是這一戰略戰術的具體寫照。

美國作為英國的殖民地實現獨立,刺痛了英國的神經,也動搖了英國的殖民統治基礎。英國利用優勢不斷打壓新獨立的美國,英美矛盾不斷升級,在1812—1815年,兩國發生了第二次戰爭,英國在戰爭中受挫后,于1814年12月24日與美國簽訂《根特和約》,英國再次確認美國的獨立地位。因此,英美二次戰爭也稱美國第二次獨立戰爭。

第二次英美戰爭后,英美之間的敵對狀態仍很明顯。雙方在美加邊界大修堡壘,相互持續對峙,英國先后在魁北克、哈利法克斯、安大略等與美國北方接壤地帶修建了代價不菲的軍事據點,美國為了防止英國入侵,也投入了相當大的精力和財力予以應對。在1861—1865年美國內戰期間,英國積極支持美國南方政權對抗美國北方聯邦政府打內戰,不僅“出售”軍艦“阿拉巴馬號”等給南方政權,還俘獲和擊毀150 多艘北方商船等船舶,給美國造成損失約21.25 億美元。在1872年9月的仲裁中,英國給美國1550 萬美元的賠償金①Milestones in the History of U.S.Foreign Relations,office of the history,Milestones 1866-1898.https://history.state.gov/milestones/1866-1898.,才結束了兩國在這一事情上長達七年的吵鬧和爭執。

1871年5月,英美通過《友好解決兩國分歧的條約》,把有爭議的圣胡安島劃歸美國,解決了歷史遺留的所有領土爭議問題,兩國各自從邊界撤軍,加強了戰略信任度和軍事透明度,有效消除了安全困境和合作障礙,“產生了一種互不使用武力的軍事預期”②Emanuel Adler and Michael Barnett, Security Community.New University York,Cambridge Press, 1998,p.208.,為之后兩國解決利益分歧和相互密切合作奠定了重要基礎。

在兩國關系發展過程中,英國逐漸默認了美國在美洲的支配權,美國也逐漸承認了英國在美洲之外的勢力范圍。標志性事件是發生于1895—1899年的委內瑞拉“尚伯克線”的邊界糾紛,面對美國總統克里夫蘭威脅要“動用一切手段”和自身陷入布爾戰爭之中的英國,不得不把戰略重心放在歐洲而對美國作出一定讓步。1899年10月,在美國國會作出了有利于英國的邊界仲裁的同時,英國也報以大禮,決定撤出在西半球的英國海軍力量。③U.S.Department of State,"Venezuela Boundary Disbute,1895-1899", http://history.state.gov/milestones/1866-1898.英國的這一舉動,在事實上等于承認了美國的美洲勢力范圍,英國希望以此換取美國在英國外交和歐洲事務上的善意中立,并且默認英國在美洲之外的霸權地位。不過,英國在這一事件的妥協與合作,并沒有使美國止步于美洲霸權,美國不再遮遮掩掩覬覦世界霸權寶座,這一事件與1898年4月發生的美西戰爭,一同構成了美國擺脫孤立主義、拉開海外擴張與爭奪世界霸權大幕的重要標志。

十九世紀后期至二十世紀初期,由于德國統一并迅速崛起引起歐洲局勢劇變。與德國崛起后直接挑戰英國霸權所不同的是,遠在美洲大陸的美國,在政治上采取“孤立主義”政策而沒有直接挑戰英國霸權。面對愈發咄咄逼人的德國及美國的相對“示弱”,英國不得不集中精力對付德國,最終選擇了與美國部分和解。①Fareed Zakariah, From Wealth to Power:The Unusual Origins of America's World Role.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8,p.178.英國逐步調整了對美戰略,轉而采取“平衡漿”的傳統均勢戰略。一方面,英國積極團結并安撫盟友,先后分別與法、日、俄簽署了英法條約(1898年)、英日條約(1902年)、英俄條約(1905年),以形成聯盟優勢,強化英國的戰略地位。另一方面,英國由十九世紀前期的對美敵對、打壓與遏制戰略,在十九世紀后期以后,逐步轉向戰略防范與競爭合作的戰略,以既打又拉的方式,試圖把美國拉入自己陣營,以此維持英國的國家利益和霸權地位。

二十世紀初,英國越來越深陷歐洲局勢泥潭,不得不全力應對以德國等國引起的歐洲秩序之變。遠在歐洲之外的美國,作為新崛起的世界經濟第一大國,成為影響歐洲局勢的關鍵國家。由此,英國調整了對美政策,由原來的戰略防范逐漸轉變為戰略借重,一方面,英國不斷委曲求全地呼應美國日益增多的國際利益訴求,另一方面,英國仍利用自身優勢,在某些領域仍對美國保持一定的打壓態勢,從而竭力維護英國搖搖欲墜的霸權地位。歷史證明,英國對美國的認知轉變與政策調整,符合英國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當然,這顯然不是英國自愿地主動地與美國和解,而是一種需要仰仗美國“輸血”和“保護”的被動的“痛苦選擇”②Aaron Friedberg, The Weary Titan: Britain and the Experience of Relative Decline,1895-1905,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8,p.188.,但這在客觀上為英美相互合作與權力和平轉移作了厚實鋪墊。

(二)美國對英國的戰略應對

縱觀美國立國后的對外戰略,主要有三大特征:一是間接利用他國“打頭陣”來分食利益,二是直接與他國“掰手腕”來爭搶利益,三是強硬出手“打出頭鳥”來控制利益。這三大特征,始終貫穿于英美權力轉移的整個過程中,并且一直延伸到了美國成為霸權國之后的系列對外戰略與外交行動中。

1.以“門羅主義”逐步把英國排擠出美洲。為了拒止和打壓英國在美洲的勢力范圍,把英國和歐洲列強勢力擠出美洲,強化美國在美洲的政治經濟根基及勢力范圍,1823年12月,美國提出了“門羅主義”,這是美國在局部范圍與英國戰略競爭及打壓英國海外擴張的一個初始嘗試。1836年3月,得克薩斯經過戰爭后從墨西哥獨立出來,成立共和國,隨后不久舉行公民投票,同意并入美國。為了阻止得克薩斯并入美國,牽制美國領土的急劇擴展,英國迅速接近得克薩斯,希望與之結盟。美國為了反制英國與得克薩斯結盟,于1836年首次實際行使了“門羅主義”政策,并最終把德克薩斯并入美國版圖。此后,1852年,美國以“門羅主義”為借口,將西班牙人強行逐出古巴;1895年,美國又以“門羅主義”為由,迫使英國讓步以解決委內瑞拉邊界危機;1898年,美國又在“門羅主義”的幌子下,通過美西戰爭,奪取了古巴、波多黎各、關島和菲律賓以及夏威夷群島,拉開了地理上的全球擴張大幕,使得美國勢力從美洲擴大到了亞洲及其他地區。自此,最初的“門羅主義”演變成美國擴張與霸權的工具,其涵義經歷了“不要來做什么”→“不要干涉我做什么”→“承認我做了什么”→“認可我是什么”的升級演變。

2.以商業優勢提出“太平洋商業帝國”構想。十九世紀中期,美國基本完成了北美大陸的擴張,英國在美洲還控制著加拿大,但對美國已難以構成威脅。美國根據自身實力及與歐洲列強關系,開始把自己當成一個大國參與國際事務,有了更多的獨立性政策和主張。然而,此時英國經濟仍高度繁榮,是不折不扣的商業強國和海上霸主,因此,美國在戰略上采取了半追隨英國的策略,借助英國的霸權與影響力,以相對克制的方式,與英國展開全球合作與競爭。在19世紀50年代未,美國國會參議員、輝格黨領袖威廉·亨利·西沃德(后來任職林肯政府國務卿)提出了較為完整的“太平洋商業帝國”構想。西沃德認識到,美國與歐洲尤其是英國的競爭不可避免,但他同時認為,“美國并不懼怕英國,它將依靠工業發展和技術創新與英國決一雌雄,獲取未來世界商業霸權。”①王靜:《威廉·亨利·西沃德“太平洋商業帝國”思想評析》,《歷史教學》2013年第22 期。西沃德主張以商業貿易而非征服戰爭來進行擴張,他認為,“政治優勢的獲得是在商業優勢確立之后。”②Ernest N.Paolino,The foundations of the American Empire:William Henry Seward and U.S.Foreign Policy,Cornel University,1973,pp.26-39.在此基礎上,針對遠東對華問題,美國于1861年提出了“合作政策”,主張“貿易自由”和“保全中國”,以合作性態度謀求全球范圍利益。這表明英國霸權影響力甚大,而美國還羽翼未豐,但美國已在戰略上表現出了一定的獨立性。這些都為后來美國推出“門戶開放”政策奠定了基礎。

3.以“門戶開放”方式蠶食英國霸權利益。1899年,針對自己在中國和遠東地區的利益發展,美國提出了“門戶開放”政策,這是繼“門羅主義”之后,美國提出的又一影響深遠的重要政策。英國為了獲得其他列強在中國勢力范圍的利益,除了把九龍排除在“門戶開放”之外,原則上同意了美國的“門戶開放”要求。此后,美國很快將“門戶開放”原則拓展到拉美市場、歐洲和英帝國實力范圍,并通過歐洲列強緊張的軍事對峙進行軍火貿易而使貿易盈余大增。“到一戰前夕,美國的黃金儲備就已經超過了英格蘭銀行,控制了世界官方黃金儲備的三分之一。”③Marcello De Cecco, The International Gold Standard:Money and Empire,St.Martin's Press,1984,p.121.在一戰后,美國進一步推進“門戶開放”原則國際化,對英、法、比等國軟硬兼施,在近東和非洲的委任統治區域貫徹“門戶開放”原則,在1922-1923年的洛桑會議上,美國又取得與歐洲列強同等進入黑海并獲得土耳其資源的權利,通過《九國公約》拓展在遠東門戶開放的利益,還以戰債談判問題相要挾的方式,逼迫英國等國在東歐同意實行門戶開放。④王立新:《超越凡爾賽:美國共和黨政府的國際秩序思想及其對歐洲穩定與安全的追求(1921—1929)》,《世界歷史》2015年第1 期。作為后起大國的美國,以“機會均等”為旗幟,“以經濟開放和公平貿易為突破口,尋求一條在當時國際權力格局下符合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成長路徑。”⑤[美]克里斯托弗·萊恩:《和平的幻想:1940年以來的美國大戰略》,孫建中譯,第48 頁。從后續發展看,美國的“門戶開放”政策,是美國處于崛起過程中對外戰略的“總方針”,既有利于美國謀取全球商業利益,又避免了與英國霸權及歐洲列強直接對沖,是美國崛起與謀取霸權過程中的預備性全球性“大戰略”。

四、一戰二戰之間:英美戰略競合與相互打壓

一戰與二戰,是英美霸權轉換的關鍵時期。兩次世界大戰,英國元氣大傷,美國順勢崛起,兩國在國際體系中權力角色迅速完成了關鍵性轉換。

(一)一戰期間英美戰略競合

1914年7月,一戰爆發。美國最初并沒參戰,但英美兩國圍繞海上政策展開了一番較量。在一戰前的1909年2月,各有關國家制定了海戰規則的《倫敦宣言》,但英國認為過于維護中立國利益并有利于同盟國,卻不利于英國發揮海上強國優勢,因此早在1911年英國議會就拒絕批準。一戰爆發后,美國的友誼和后勤供應都具有很大軍事價值,英國不得不根據美國意見三次修改《倫敦宣言》,表面上接受美國提出的“海洋自由”提議,但實際上并沒有作出讓步,仍然利用自己的優勢進行了海上封鎖,兩國爭論最后“以美國的妥協告終”。①鄭雪飛:《第一次世界大戰初期的英美倫敦宣言之爭》,《史學月刊》2001年第4 期。但美國始終對英國的海上封鎖耿耿于懷,此后兩年間,英美關系圍繞海上封鎖問題不時呈現緊張狀態,1916年10月21日,美國在給英國的一份照會中,抨擊封鎖是“無效的、非法的和無防御力的”②Stephen Gwynn,ed.,The Letters and Friendships of Sir Cecil Spring Rice: a record.Constable,1929,2V,Vol.2,p.308.,不過兩國關系始終沒有破裂,兩國貿易也基本沒有受到影響。

隨著戰局發展,1917年4月,美國加入英國一邊參戰,在歐洲先后投入了200 萬軍隊和大量戰備物資。然而,美國不是以“協約國”身份參戰,而是以“共同作戰國”參戰,因而很大程度保留了獨立的政治立場和行動自由。美國參戰的理由,一方面是德國的無限制潛水艇戰不斷多次擊沉美國商船,另一方面主要是得知了德國外交大臣齊默爾門發給駐墨西哥大使的密電,柏林提議:如果美國宣戰,墨西哥就加入德國一方,其回報是得克薩斯、新墨西哥和亞利桑那。這一密電危及到美國重大核心利益,重重地刺激了美國的神經,不久后美國宣布參戰,英美兩國克服了眾多分歧,進行了較好的戰時合作,最后于1918年11月擊敗了德國及同盟國。一戰中,美國給英國的支持力度相對最大,戰時英國所欠美國債務高達200 多億美元,這一情況,一方面反映了英國霸權衰微與實力不濟,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美國已擁有強大實力。

(二)一戰后的英美戰略競合

一戰后,美國從昔日無足輕重的國家,一舉成為影響歐洲命運的重要因素。隨著德國被擊敗,對全球利益和世界霸權的爭奪,使英美矛盾又顯露出來,美國為了爭奪權力并確立霸權合法性,嘗試利用自己經濟優勢和地緣優勢,以非軍事非領土的方式出手削弱英國霸權,并以規范化、一體化和組織化來確立自己的霸權。在1919年的巴黎和會上,美國提出公開外交、航海自由、裁減軍備、民族自決、貿易平等和建立國聯等“十四點計劃”,對英國尤為不利,英國利用自身尚存優勢并聯合法國等國,對美國提出的主張進行打壓,使美國在巴黎和會上幾乎一無所獲。

然而,美國為了維護國家利益仍然與英國展開相互打壓的周旋。除了對于戰后秩序安排和利益分割的爭斗外,美國還把目光瞄準了英日同盟。1902年形成的英日同盟,最初以共同反俄為目標,在后來的發展中,英日相互為依托,轉變為制俄、反德和部分反美,從而引起了美國的不快和不安。1921年12月,在美國的積極運作下,美、英、法、日簽署《四國條約》,美國以體面的方式埋葬了英國倚重的英日同盟。

美國還積極瞄準海軍這一英國霸權關鍵。在1922年的華盛頓會議上,美國通過《五國海軍軍備條約》,確定五國海軍主力艦噸位比例為5:5:3:1.75:1.75①王繩祖主編:《國際關系史(17世紀中葉—1945年)》,北京:法律出版社,1986年,第340 頁。,美國終于成功終結英國海上霸權,取得了與英國同等的海上地位。與此同時,英美也在某些問題上進行戰略合作。1923年1月,在法國出兵十萬占領德國魯爾區后,為了掌握德國賠款問題的主動權,英美兩國聯手推出“道威斯計劃”進行干預。為了平衡法國在歐洲獨大,美國支持了英國讓德國加入國聯的提議;在1930年的五國海軍會議上,英美又聯手打壓日本海軍擴軍意圖,確定英美日的重型巡洋艦比例為18:15:12 艘,對日本海軍發展形成了一定牽制。

后來,隨著英國經濟實力的恢復,英國又欲謀求對美國海軍的輔助艦只優勢,使惱火的美國軍方一度將英國視為“危險的敵人”和“我們最可能的敵手”,甚至擬定了“赤-橙色”戰爭計劃。②[美]馬克·施托勒:《盟友和對手——解讀美國大戰略》,王振西主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年,第10 頁。此舉引發了英國的危機感,招致英國激烈反應,當時的外交大臣奧斯丁·張伯倫(Austen Chamberlain)表示,“如果英國還想強行保有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海上)權利,那么英美敵對不僅是可以想象的,而且也是很有可能的。”③Alan P.Dobson,Anglo-American Relation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Of Friendship,Conflict and the Rise and Decline of Superpowers, Routledge,1995,p.61.后來經過反復協商,1930年1月在倫敦召開的裁減海軍軍備會議上,美國達到了與英國海軍總體實力大體平等的目標,基本實現了美英海上共治的局面。

總體上來看,此時美國國內仍然有很強的孤立主義思想,加上美國在經濟上有強大的自給自足能力,對世界的依賴程度相對較低,美國尚未做好取代英國成為世界新霸主的準備。美國在構想世界秩序的同時,主要是著力維護自身國家利益,并沒有對英國霸權進行取而代之的對抗行動。在一戰與二戰之間,實力削弱的英國無力再主導全球事務,而全球實力最強的美國卻不愿意承擔全球領導責任,導致出現“金德爾伯格陷阱”,引發席卷全球的經濟“大蕭條”,“最終導致了三十年代后期和平的終結”④Armin Rappaort,A History of American Diplomacy, Macmillan Publishing House,1975,p.298.,加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到來。

五、二戰及二戰后:美國彈壓英國并持續鞏固霸權

二戰是英美權力轉移的轉折點,也是美國站上世界霸權之巔的轉折點,英美兩國戰略競合的方式也徹底發生了逆轉,美國主導英美關系發展格局從此形成。

(一)二戰期間美國對英國的戰略擠壓與英國的反彈

二戰爆發后,英國除了聯合法、蘇等國奮起對抗德意日法西斯之外,再次把求助的目光轉向了大洋彼岸的強大美國。此前一直奉行孤立主義的美國,面對德國可能稱霸歐洲的形勢,也不得不加強與英國合作。1941年3月,美國實施了《租借法案》,開始大量援助英國戰備物資以抗擊德國侵略,初步確立“大西洋第一”的戰略,隨著局勢發展,美英加強了合作并形成戰時同盟共同抗擊德國。1941年8月,英美兩國發表《大西洋憲章》,“終結了戰前英美互相承認各自勢力范圍的機制”⑤潘興明:《英美霸權轉移的歷史考察》,《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 期。,明確了合作擊敗法西斯的決心,美國從此擺脫了孤立主義,全方位參與世界事務,由此也成為英美權力和平交接的標志。1942年1月,美英蘇中等26 國在華盛頓共同發表《聯合國家宣言》,正式形成世界反法西斯的正義大聯盟。總體來說,英美兩國盡管有意見分歧,但在整個二戰中配合密切,不僅形成了強有力聯合力量,兩國特殊關系也得到提升。

然而,面對強大的美國,衰落的英國常常處于戰略競爭的下風。美國利用英國迫切需要美國參戰心態,在目標上不只是要擊垮德意日法西斯,而且不擇手段地逐步刨去英國霸權根基,加速從孱弱的英國手中接過霸主地位。1941年8月英美簽署的《大西洋憲章》,其中有一條重要條款,“尊重所有人民選擇在其管轄下生活的政府形式的權利”①"The Atlantic Charter", August 14,1941, https://www.nato.int/cps/en/natolive/official_texts_16912.ntm.,實際上就是威爾遜總統曾在凡爾賽會議上提出的“十四點計劃”之一的“民族自決”原則,這既使美國站在了國際道義的高度,又從根本上動搖了大英帝國的根基。

不僅如此,戰時的美國已經開始做出稱霸世界的戰略安排了,在醞釀建立聯合國之外,美國國務院和外交關系委員會還秘密制定了“宏大地區”(The Grand Area)戰略,囊括了西歐、西半球、遠東、中東,這其中把英國及英帝國包括在內,甚至提出,“在可能的情況下,包括整個世界”,在功能劃分上,第三世界將成為“原料產地和市場”,工業化國家則作為“偉大的工場”。②潘興明:《英美霸權的歷史考察》,《北京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 期。顯然,“宏大地區”就是美國決心成為新霸主的戰略藍圖。

為了盡力保持英帝國及殖民地利益的丘吉爾首相,在1943年德黑蘭會議間隙發牢騷聲稱,“英國雖不想要到任何新的領土或基地,但打算保持他們原來所有的一切,不通過戰爭,就不能從英國奪取任何東西。”③王繩祖主編: 《國際關系史》第六卷,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年,第289、290 頁。在反法西斯戰爭中,在迂回作戰還是正面作戰的問題上,由于英國在非洲有巨大的殖民利益,因而在戰爭初期力主開辟了北非戰場,而美國因為源源不斷地投入巨大的軍力、物力和財力,很快牢牢掌握了盟軍指揮權和決策權,因而在戰爭的中后期力主直接在西歐登陸展開正面決戰,并且借機派遣軍事使團直接插手中東的伊朗和埃及等英國傳統勢力范圍的防務和管理,在遠東和中國,美國也對英國進行了大力排擠。

尤其是關于戰后國際秩序的安排問題,美國已經把自己置于主導位置來創建并主導戰后的國際秩序,而英國試圖力保原有的帝國利益。英國不愿霸權落入驕橫蠻爭的德國,也不愿落入意識形態不同的強大蘇聯,寧愿霸權落入友好得多的盟友美國,并且英國仍力爭保留一定的地位和影響力。美國則希望在戰后美國主導的國際新秩序中,英國成為跟班和鐵桿盟友,確保西方陣營團結對抗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與此同時,英國則希望在戰后建立西半球、亞太地區和歐洲不同區域的國際組織,一度還幻想以西歐盟主身份整合西歐成為獨立于美蘇之外的第三極力量,以此對沖美蘇和新的聯合國,最大化地維護英聯邦和殖民地利益,繼續盡可能多地發揮自己的傳統影響力。

二戰是英美權力轉移的關鍵轉折點。二戰的爆發,實際上主要是大國爭霸的產物,在戰爭期間,美蘇英中等國發起反法西斯的正義大聯盟,對世界和平與穩定做出了重大貢獻。然而,美國參戰的動機卻是多方面的,美國著名國際關系學者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曾指出,“美國并非為了世界和平而參戰,它是為了阻止一個危險的敵人獲得地區霸權而戰,和平只是這些努力受歡迎的副產品。”①[美]約翰·米爾斯海默:《大國政治的悲劇》,王義桅、唐小松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3年,第368 頁。在二戰期間,英美兩國成為戰時盟國,兩國除在共同反法西斯的戰略目標一致之外,在其他領域仍存在利益分歧,仍然為了各自國家利益而展開戰略競逐。在兩國的聯盟戰略決策中,美國大多數政府和軍中精英人士對英國的戰略心存疑慮,認為英國背后的目標是想保存大英帝國,而英國人則認為美國的方案不值一提,堅持竭力固守自己的戰略目標。②Steve Weiss, Allies in Conflict Anglo-American Strategic Negotiaotions,1938-1944 ,Macmillan Press Ltd,1996,p.49.

(二)二戰后英國維護自身利益與美國鞏固霸權的多維較量

二戰硝煙剛散去,英國首相艾德禮就致信美國總統杜魯門,表示兩國合作應該堅持下去,并且顯示出了欲與美國共同合作主導世界的意圖,“世界和平最終取決于英美廣泛合作”。③Ritchie Ovendale, British defence policy since 1945,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4,p.19.此時英國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借助美國實力、地位與影響力,共同維護西方世界的主導地位,防止自身實力與影響力的持續下滑,并且通過分擔遏制蘇聯等國際義務,繼續“證明其作為世界大國的標志。”④Ronald Hyam,The labor government and the end of Empire,1945-1951(Vol.I),HMSO,1992,p.xxiii.在英國的配合下,美國成為新霸主,成為對抗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的領頭羊;而在美國的默許甚至支持下,英帝國轉換為英聯邦,避免了徹底覆滅的命運,并且打出了“三環外交”的旗幟。英國劍橋大學著名史學教授戴維·雷諾茲(David Reynolds)認為,“在維護兩國作為公認大國的合作框架內,英美都在設法奪取優勢和有利地位,這的確是一種競爭性的合作關系。”⑤David Reynolds,The Creation of the Anglo-American Alliance,1937-1941,Europa Publications,1981,p.294.英美在二戰時發展起來的特殊關系,使英國在戰后繼續成為重要盟友,但也是長期被美國全球戰略綁架的盟友。

二戰后,英國社會千瘡百孔,經濟嚴重削弱。隨著美國停止了租借法案,英國失去了“輸血”來源,旋即處于財政危機之中,“英鎊收支差額是英國黃金加美元總儲備的七倍。”⑥P J Cain,A G Hopkins.British imperialism: crisis and deconstruction 1914-1990.London and Longman,1993,p.270.美國利用自己在經貿和金融方面的巨大優勢,使美元完全地代替了英鎊的國際結算主導地位,“美國成為資本主義世界的中央銀行”。⑦王繩祖主編: 《國際關系史》第七卷,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年,第29 頁。世界金融中心從倫敦無可逆轉地轉向了紐約。

由于英美實力的巨大差異,即使在個別領域的利益問題上,英國也無力與美國爭鋒。面對英國無可挽回的頹勢,英國著名經濟學家凱恩斯明確認為,“我們不能以自己的財力管理半個世界。”⑧W R Louis,The dissolution of the British Empire, J M Brown, W R Louis,The Oxford history of the British Empire(Vol.IV),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p.331.“美國在世界事務及其生活的各個方面開始了一項帝國主義事業……英國充其量只是一個地位較低的合作伙伴,而美國的經濟資源和陸海軍力量則位于中心。”⑨王曉德:《美國文化與外交》,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0年,第300 頁。斯蒂文·斯賓達(Stephen Spender)認為,“英美雖分享著共同的語言、傳統和文學作品……但兩者之間的距離就好像從月亮到地球那么遠。”⑩Stephen Spender,Love-Hate Relations,A Study of Anglo-American Sensibilities(Hamish Hmilton Ltd,1974)p.x.隨著美蘇兩極對抗的明朗化,英國只能依賴美國來有限分享國際權力,丘吉爾本人也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美國人身上”?[美]威廉·哈代·麥克尼爾:《國際事務概覽:1939—1946年,美國、英國和俄國——它們的合作與沖突,1941—1946年》上卷,葉佐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年,第501 頁。,美國利用對英國帶有政治附加條件的援助,不斷地從英國霸權身上“擼羊毛”,大力擠壓英國的國際權力和利益,以致丘吉爾的私人秘書卡爾維利也認為英國是在“有條件的投降”。①B.J.C.Mckercher,Transition of Power:Britain's Loss of Global Pre-eminence to the United States,1930-1945,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p.301.

(三)英國主動“撂擔子”并提出“三環外交”

羅伯特·吉爾平(Robert Gilpin)認為,原有的霸權國在面對崛起強挑戰時,通常有三種基本策略:第一,發動預防性戰爭,“消滅或削弱新興的挑戰者”;第二,通過進一步擴張來尋求減少保持其地位的成本;第三,減少或放棄所承擔的國際義務,“與威脅性較小的國家結盟或尋求和睦關系”,或者讓新興大國“分擔維持現狀的好處,換取其分擔維持現狀的成本”。②Robert Gilpin,War and Change in World Politic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 pp.191-193.在二戰后,英國薄弱的經濟、羸弱的軍力、孱弱的政治,無力維持占領德國所需的經濟和軍力支援,以及維持在地中海、中東勢力范圍,為了阻止希臘共產黨獲勝而在歐洲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并且為了“從美國那里獲得比其他各國更多的援助”③John Baylis,Anglo-American Relations since 1939:the Enduring Alliance,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7, p.47.,英國不得不把希臘和土耳其的“擔子”移交給美國,“這也是英國接近美國的最好途徑”④Robert Frazier,Anglo-American Relations with Greece,the Coming of the Cold War,1942-1947, Macmillan Press,1991, p.120.。英國在應對德國的兩次挑戰后,再也無力通過第二種方式來維持霸權,只有通過第三種方式來最大限度地維護英國的國家利益了。

英國作為老牌帝國主義國家,盡管其國際威望和國際地位已經風光不再,但仍然多方面極力挽救和維護英國利益。1948年10月,丘吉爾提出著名的“三環外交”:第一環是英聯邦和英帝國及其所包括的一切,第二環是英、美、加等英語世界,第三環是聯合起來的歐洲,英國在這環環相扣的三環中都居于核心角色。與此同時,英國不僅極力想保留遍布全球的殖民地,還想法設法盡可能地留存在世界各地的軍事基地,一方面最大限度地挽留英國作為大國的地位和榮耀,另一方面也臆想,“在任何英美協商中可用來進行討價還價的重要籌碼”⑤John Baylis,Anglo-American Relations since 1939:the Enduring Alliance,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7, p.47.。“三環外交”作為戰后英國秉持的全球戰略,為英國促進本國利益、發揮大國作用、維護西方價值體系,提供了一種現實途徑。

(四)美國對英國霸權的最后一擊

二戰后,英國在中東仍有大量駐軍并竭力維護這個英國全球霸權的最后一塊堡壘。早在1882年,英國炮轟亞歷山大港口之后,英國勢力就進入埃及和伊朗,一戰后,英國勢力遍布埃及、伊期、蘇丹、約旦、伊拉克、利比亞、塞浦路斯,二戰期間英國又把勢力范圍拓展到敘利亞和黎巴嫩,戰后初期,英國在中東經常性地派駐了二十多萬軍隊。二戰后,風起云涌的民族解放運動和反殖民主義運動,不僅使英國在中東一再敗退,同時,美國一方面利用英國進入中東,另一方面不斷利用當地反英運動對英國落井下石,極力排擠、削弱、打壓英國在中東的勢力。

英國為了繼續保持在中東的主導地位,維護英國大國地位,把埃及和蘇伊士運河作為中東防務的核心,認為蘇伊士運河“對英帝國而言生死攸關”⑥John Kent, Egypt and the defence of the Middle East (Vol.I),The Stationery Office,1998,p.7.,不僅有利于繼續控制中東,還具有在戰時遏制蘇聯的軍事價值,“以中東為基地直接攻擊蘇聯烏克蘭工業帶與高加索石油。”⑦John Darwin,Britain and the decolonization: the retreat from empire in the post-war world,St.Martin's Press,1988,p.112.

美國在二戰后初期沒有很重視中東,而是把戰略重點放在復興歐洲和遏制蘇聯上,所以支持以英國為主繼續控制中東。在英國撮合下,伊拉克、土耳其在巴格達簽訂了防務條約。然而,隨著全世界和中東的民族運動高漲,加上英國在中東的排他性政策引起美國的不滿,美國逐漸改變了把西方抽象性利益擺在首位的態度,調整了中東防務戰略,建立了以巴基斯坦、伊朗、伊拉克、土耳其為核心的防務體系,卻把英國高度重視的埃及撂在一邊。①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1952-54,Vol.IX,Part.I),Washington D.C.,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86,p.384.英國繼續在中東推行冒險政策,當埃及宣布對蘇伊士運河國有化時,1956年7月,英國決定孤注一擲,繞過美國迅速控制了蘇伊士運河。美國反應十分激烈,艾森豪威爾迅速給艾登打電話,“安東尼,你是不是瘋了?你欺騙我。”②Elizabeth Monroe,Britain's moment in the Middle East,1914-1971,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1, p.209.顯然,美國不會為了英國而失去整個阿拉伯世界。③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1955-1957,Vol.XVI),Washington D.C.,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90,p.910.當軍事行動導致石油供應問題重重,英鎊地位也搖搖欲墜時,美國沒有及時接濟英國,“拒絕為英國提供石油,也不肯解救英鎊危機。”④劉明周:《霸權轉移中的大國心態調整——以二戰后英美在中東的權力交接為例》,《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6 期。失去美國支持的英國,不得不無條件打退堂鼓。

1957年1月,美國提出了針對中東的“艾森豪威爾主義”,通過“經濟援助和軍事合作計劃”,“每年向該地區提供兩億美元援助,并在必要時使用美國軍隊”⑤American foreign policy:current documents 1957,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71,pp.784-790.,標志著美國明確劍指中東,正式謀求擠走英國并取代英國在中東的霸主地位。此后,英國這頭“衰老的獅子”不得不調整外交戰略與政策,承認美國戰略優先的地位,放棄在美蘇之外以英聯邦為核心建立第三極勢力的目標,成為美國霸權身后的小伙伴。1967年,英國最終完全從蘇伊士運河東岸撤軍,退出了主導中東的歷史舞臺,而美國全盤接管了中東主導權,完成了對英國霸權的最后一擊,英美權力轉移至此最終得以完成。

六、英美權力和平轉移的啟示

從歷史維度來看,英美兩國總體上經歷了英強美弱、實力相持、英弱美強的三個階段。在每一階段,英美在尋求互利合作的同時,兩國始終都存在戰略競爭與相互打壓對手。英美權力轉移的百年博弈過程表明,權力轉移既有各自國內經濟發展與政策調整的原因,也有時代發展和國際格局變革的原因,從歷史經驗來看,至少有四方面啟示。

(一)啟示之一:權力轉移有曲折性也有必然性

實力是權力格局變化的核心要素,由于實力累積和身份改變是漸進性的,崛起國通常需要數十年甚至更長時期,才能實現實力累積并強大自身,身份認同與身份改變則需要更長時間,除非突然爆發決定性戰爭。因此,守成國通常有較多時間來打壓崛起國,無論對手來自什么陣營,只要實力和條件允許,守成國會設法強大自身的同時尋求打壓對手。查爾斯·杜蘭(Charles Doran)認為,“那些實力處于上升階段的國家沒有理由去發動戰爭,相反,那些實力已經達到最高峰的國家,會擔心未來不屬于自己而發動預防性戰爭。”①Charles F.Doran, System in Crisi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1,p.80.守成國對崛起國的打壓是權力轉移曲折性的主要原因。

然而,由于崛起國比守成國通常擁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在“國力”和“國勢”上都比守成國有更明顯的發展潛力,因而權力轉移具有歷史必然性。只不過,由于守成國的自我調節與自我發展仍具有相當大的空間,權力轉移的過程可能會拉得更長。此外,國際格局變化影響權力轉移,國際格局失序會分散守成國對崛起國的警惕性關注與打壓,崛起國的戰略克制與隱忍發展,有助于“降低兩者間的競爭烈度”②A.F.K.Organski,World Politics,Alfred A.Knopf Inc,1968,p.123.,反之,來自守成國的反作用力愈大甚至打壓成功。

(二)啟示之二:打壓對手的相對性與強大自身的絕對性

對于打壓對手與強大自身兩個方面,可分為三個方面來認知:一是刻意打壓對手而疏于強大自身,二是刻意打壓對手并兼顧強大自身,三是不刻意打壓對手而注重強大自身。打壓對手需要同時具有三個條件:其一,能明確確定對手身份;其二,具有打壓對手意愿;其三,擁有打壓對手實力。英美在權力轉移過程中,守成國英國對崛起國美國的態度,首先是難以明確確定美國為對手,相反,更容易確定崛起國德國為對手;其次,隨著時局發展,英國越來越失去打壓美國的強烈意愿;再次,英國也愈發不具有打壓美國的絕對實力。

與此同時,強大自身也需要滿足三個條件:其一,具有良好的地緣資源、人口等基礎條件;二是國內條件和制度能支持經濟持續較快發展;三是地緣環境和國際秩序友好且能互聯互通。從英美對比來看,英國的地緣、領土、人口、資源方面都無法和美國相比,盡管都注重強大自身,但顯然不是一個量級上的強大自身,英國變成了中等強國,而美國則成為巨型大國。在大國競爭中,打壓對手與強大自身通常是相輔相成的,其中強大自身是謀求權力與利益的最根本途徑。打壓對手的目的是保持自身強大或保持優勢,但通常只能在某些領域或某個時候暫時性削弱對手,絕對性地強大自身才是保持持久優勢之道。

(三)啟示之三:大國間戰略競爭與互利合作同時存在

從國際政治常態來看,競爭是本質,合作是需要,競爭中兼有合作,合作中含有競爭,有共同利益不意味著合作,有合作也并不意味著和平。羅伯特·吉爾平認為,合作本質上是“相互的,但又不平等的依賴關系。”③[英]羅伯特·吉爾平:《國際關系政治經濟學》,楊宇光等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1年,第24 頁。相互合作是需求互補,能彌合短板,聚集能量,節約成本,擴大優勢,應對挑戰,達到共贏。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合作是對潛在沖突的管理。”④孫杰:《不對稱合作:理解國際關系的一個視角》,《世界經濟與政治》2015年第9 期。因此,打壓對手不意味著不會相互合作,相互合作不意味著消弭了戰略競爭,目標都是為了促進或保持自身強大。羅伯特·基歐漢(Robert O.Keohane)認為,“合作不應該被視為沒有沖突的狀態,而應該被視為對沖突或潛在沖突的反應。”⑤[美]羅伯特·基歐漢:《霸權之后:世界政治經濟中的合作與紛爭》,蘇長和、信強、何耀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53 頁。由于國家發展的不平衡,使國家間圍繞權力與利益進行合作與競爭,甚至可能不惜損害他國核心利益來謀求特定目標,以建構并維護對自身有利的國際秩序。

英美權力轉移的百年博弈歷史表明,無論是否定義為戰略競爭對手,守成國與崛起國之間的合作與競爭始終存在,對權益的追求是建構或解構彼此戰略意圖的關鍵要素。守成國與崛起國的關系特征,所體現的主要是建構效應而非因果效應,兩者相互依賴有助于權力和平轉移,并有助于機制性權益安排。“全球性權力的和平轉移,霸權國與新興大國之間不僅是權力競爭,也是認同競爭;不僅是權力的轉換,更是認同的轉換。”①封永平:《認同變遷:英美權力的和平轉移》,《國際政治科學》2005年第3 期。英美權力轉移過程中,雙邊關系的反轉十分明顯,即從最初的敵對到后來的對抗、競爭、合作,再到發展成“特殊關系”的親密盟友,兩國關系發展經歷了過山車一樣的變化。國際合作的收益并不均衡,為了謀求和平與共贏,必然促使非合作博弈向合作博弈轉向,從“零和博弈”向“正和博弈”轉向,并在進程中改變雙方的身份和關系結構,達到合作共贏的狀態與目的。

(四)啟示之四:不斷強大自身和勇于斗爭是反制打壓的雙重法寶

美國在崛起過程中,盡管保持了相對戰略克制,但在面對英國的“花式打壓”時,美國堅持了兩手策略,一方面是采取措施強化綜合實力以強大自身,以經貿優勢的全球主義對抗英國殖民優勢的大陸主義,另一方面是敢于斗爭善于斗爭,穩步推進升級自己以實現降級對方的策略。應該說,美國的“雙面策略”都收到了良好效果,迫使英國不得不逐漸調整對美遏制與打壓的政策,轉而實行以合作和競爭為主的政策。

馬克思曾指出,“在搏斗中,問題不在于敵人是否高尚,是否旗鼓相當,是否有趣,問題在于給敵人以打擊。”②馬克思:《〈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2 頁。當守成國越來越難以用軍事手段來推行霸權主義外交政策時,一方面會更加警惕性地強化軍事力量作為殺手锏手段來打壓對手,另一方面也會更加反思性地加強經濟實力來強大自身。然而,無論從歷史經驗還是從現實狀況來看,這兩者都有著明確邊界,前者的邊界在于毀滅對手也會毀滅自身,后者的邊界在于自身經濟實力是否被對手超越。英美權力轉移過程經驗表明,在前者上,英國不具有吊打美國的能力而美國則具有吊打英國的能力,在后者上,英國經濟實力和潛力從十九世紀末起就已無法比肩美國。馬克思曾指出,“當舊制度作為現存的世界制度同新生的世界進行斗爭的時候,舊制度犯的是世界歷史性的錯誤,而不是個人的錯誤。因而舊制度的滅亡也是悲劇性的。”③馬克思:《〈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3 頁。歷史經驗一再表明,大國間在進行戰略競爭的同時,甚至在激烈對抗之后,也通常呈現出良性的互利合作關系。

(五)啟示之五:互利合作可促進長遠權益持續共享

權益共享是互利合作的客觀特性,有利于保持和促進國家間的非對稱平衡,同時也約束了國家間的對抗與沖突,這也成為英美權力和平轉換的一個重要原因。英美之間的權益共享主要包含三個方面:一是各自產品權益共享。英國是老牌帝國主義,有發達的近現代工業和科教文化產業,也是威斯特伐里亞體系以來第一個具有全球意義的霸權國;美國是后起之秀,在經濟、金融、科技、軍事、政治與教育等領域都雄冠全球,位置又遠在歐洲之外。此外,英美兩國同宗、同源、同文、同種、同制,雙方都有可供對方共享的自身權益產品,彼此容易形成優勢互補關系。二是集體產品權益共享。這種集體產品主要是“朋友”互助式相互建構的。美國內戰后,兩國相互關系的身份認知由“敵人”逐步向“對手”“朋友”“盟友”轉變,直至二戰后建立起了“美英一致”的“特殊伙伴”關系,雙方不僅在戰略上相互配合,在經濟上相互融合,在對外政策與行動上也相互戰略借重,以達到單憑自身難以達到的目標。三是公共產品權益共享。英美同屬盎格魯-撒格遜體系,先后成為全球霸權國,兩國利用數百年來的全球影響力,成功將自身的優勢集體產品英語推動為全球通用語言,形成對自身極為有利的國際公共產品,同時還與其他西方國家一道,按照西方價值觀,建構起了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從而支配性地共享這種公共產品帶來的諸多權益。

英美歷經百余年戰略博弈,最后美國以漸進性戰略成功崛起并取代英國成為國際秩序的新主導國。英美權力和平轉移的背后原因,主要有實力決定論、戰略克制論、德國掣肘論、同根同源論和國際機制論,其中,英美實力逆轉是其根本原因,美國戰略克制是重要原因。英美兩國間權力和平轉移過程中,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既在互利合作中謀求強大自身,也在戰略競爭中伺機打壓對手,盡管兩國并沒有直接爆發爭霸戰爭,然而美國成為新霸權國卻沒有繞過戰爭,先后通過幾次局部戰爭和兩次世界大戰,在戰爭的洗禮中,才成功從英國手中接過了世界霸權之鞭。因此,從英美權力轉移的過程和結果來看,國際權力轉移要克服“和平變革困境”,至少要具備三方面要素:其一是崛起國的實力和潛力要比守成國的實力與潛力更強大;其二是崛起國與守成國彼此理性認知對方實力和意圖都同樣重要;其三是互利合作預期與國際體系機制要能夠相輔相成。概而言之,國家實力構成的基本要素,如領土面積、人口數量和質量、地緣條件、資源環境、制度體制、教育科技等,在國家興衰中具有決定性意義,個別中等強國可能在某個特定歷史條件下能夠階段性地成為區域性霸權國,但注定無法長期成為國際體系的霸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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