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哲學

熊盈盈

【摘要】《伊利亞特》作為“荷馬史詩”的兩部曲之一，代表著世界文學的輝煌成就，是西方文化藝術武庫和起源陣地，它在詩與哲學的世界里展現(xiàn)著文明與理性的光輝。本文從詩意想象，神話文明中的哲學及從神性到理性的轉(zhuǎn)換等角度探析《伊利亞特》文明理性的歸屬，以饗《伊利亞特》在古希臘文化精神中的文學之巔。

【關鍵詞】詩與哲學；《伊利亞特》；文明理性

【中圖分類號】I106.2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32-0025-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3.32.008

公元前12世紀到公元前8世紀，古希臘文學的發(fā)展階段被稱為荷馬時代或英雄時代，它是氏族公社到奴隸社會的過渡時期，此時文學的最高成就是神話和史詩?！兑晾麃喬亍肥恰昂神R史詩”的兩大史詩之一，相傳由一名叫荷馬的盲吟詩人所作，它代表著古希臘文學輝煌的代表，是世界上第一部寫戰(zhàn)爭題材的史詩作品，兩千年來一直被看作是歐洲敘事詩的典范。在《伊利亞特》中，“荷馬史詩”用神話方式表現(xiàn)了特定的社會歷史內(nèi)容，《伊利亞特》題名的原意是“伊利亞特”的故事，描述了一個古希臘歷史上希臘人圍攻特洛伊的戰(zhàn)爭故事，這場真真切切發(fā)生的戰(zhàn)爭稱為特洛伊戰(zhàn)爭，當時希臘人稱特洛伊為“伊利亞特”。故事以“阿喀琉斯”的憤怒為主題，講述英雄人物阿伽門農(nóng)、阿喀琉斯及赫克托耳的英雄業(yè)績和戰(zhàn)爭艱辛的故事。《伊利亞特》作為敘事詩的典范，在詩與哲學的世界里展現(xiàn)著文明與理性的光輝。

一、史詩的闡釋——戰(zhàn)爭之神話文明源起的詩話

史詩最早于古希臘文學的荷馬時代或英雄時代產(chǎn)生的一種文學體裁，它包括兩種概念闡釋：一是童年時期以詩文形式記載遠古神話與英雄故事的長篇敘事文學，這一類型的文學創(chuàng)作多以宏大的形式出現(xiàn)，具有豐富的想象與傳說性色彩。二是一部反映某一歷史階段全國各族群眾共同參加的重大歷史事件以及人們各方面的生活狀況的長篇敘事性著作，這類作品往往充滿了傳奇色彩[1]?！兑晾麃喬亍纷鳛椤昂神R史詩”中的一大史詩，全詩24卷，共15000多行，堪稱古希臘政治、經(jīng)濟、軍事及文化生活的百科全書，以特洛伊戰(zhàn)爭的史詩性講述表現(xiàn)了荷馬英雄時代特定的社會歷史內(nèi)容。關于這場戰(zhàn)爭的起源，充溢著神話文明因子，展現(xiàn)著史詩般的幻想和神幻色彩。

特洛伊之戰(zhàn)起因于一位希臘女人海倫的故事，即“不和的金蘋果之爭”的故事。傳說中，阿喀琉斯之父珀琉斯娶了海神忒提斯，除了不和女神厄里斯之外，俄林波斯圣山上的諸神都受到了他們的歡迎。厄里斯被激怒了，她故意制造了一場爭吵，并在結婚典禮上扔出了一枚“金蘋果”，上面寫著“獻給世上最美麗的女神”。當時在場的三位女神都要爭取這個“金蘋果”，最高主宰之神宙斯找到了當時在牧園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作為裁判。三位女神為爭取這個金蘋果分別允諾帕里斯王子一些東西。赫拉在三位女神之中身材最高挑，也是最令人驕傲的女神，她對帕里斯王子說：“我是赫拉，宙斯的姐妹和妻子。你如果把這個金蘋果判給我，那么你就可以統(tǒng)治地上最富有的國家。”智慧女神兼女戰(zhàn)神雅典娜說：“我是帕拉斯·雅典娜，智慧女神，假如你把金蘋果判給我，那么你將成為人類中最富有智慧的人，并聞名天下?！睈凵衩郎褚运匀说难劬兔利惖恼T惑力吸引著帕里斯王子，她說：“我愿把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送給你做妻子。我是阿佛洛狄忒，專司愛情的女神！”帕里斯終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把金蘋果判給了愛神美神阿佛洛狄忒，在古羅馬名為維納斯。這樣愛神美神就應該履行她的承諾，幫帕里斯王子找到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希臘的一個城邦斯巴達王后海倫做其妻子。荷馬在史詩中如此描繪海倫的美貌：

“很像森林深處爬在樹上的知了，

發(fā)出百合花似的悠揚高亢的歌聲，

特洛亞的長老們坐在望樓上，

他們望見了海倫來到了望樓上面，

便彼此說出有翼飛翔的話語：

‘特洛亞人和脛甲精美的阿開奧斯人，

為這樣一個婦女長期遭受苦難，

無可厚非，看起來她很像永生的女神。”[2]

這里體現(xiàn)了海倫美麗的驚人力量，讓世界為其遭受苦難，這也正如“不和的金蘋果”故事講到的一國的王子劫走了另一國的王后，這對希臘來說是奇恥大辱，由此爆發(fā)了長達十年的特洛伊戰(zhàn)爭。由此可見，特洛伊戰(zhàn)爭源起有著濃厚的神幻色彩，是神話文明的詩話模仿現(xiàn)實偉大的歷史。

二、詩意想象——文明之神性與人性

特洛伊戰(zhàn)爭雖有10年之久，但荷馬截取其中的51天進行史詩性描述，51天又挑10天進行重點描繪。戰(zhàn)爭雖為人間的戰(zhàn)爭，但俄林波斯圣山的眾神也參與其中，讓特洛伊的故事盡顯文明之神性與人性共生的色彩?！安缓偷慕鹛O果”故事中，帕里斯將金蘋果送給了維納斯女神，而天后赫拉和雅典娜則與帕里斯王子結下了死仇。在特洛伊戰(zhàn)爭中站在希臘這方，力置特洛伊國王子帕里斯為死地。戰(zhàn)爭在人間是發(fā)生在古希臘和特洛伊之間，阿喀琉斯的父親珀琉斯、阿伽門農(nóng)、阿喀琉斯、赫克托耳、帕里斯、安德珞馬刻等這些普通人，就是希臘文化中的人類本性的體現(xiàn)。俄林波斯圣山上的神靈，按照人類的思維方式行事，也有人類的情感欲望，也有人類的社會特征，也有人類的社交方式?？梢哉f神是不死的“凡人”，神與人同形同性，這仍是古希臘文明的人性所在。在特洛伊戰(zhàn)爭中眾神分為兩派，分別支持希臘和特洛伊，如此真切歷史中的戰(zhàn)爭有了神的參與，使得古希臘文明煥發(fā)神性色彩。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海倫是宙斯和勒達的女兒，是人神的結合體；阿喀琉斯是凡人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兒子，相傳海洋女神忒提斯為練就兒子阿喀琉斯金剛不入的身軀，在阿喀琉斯還小的時候女神就將其全身都浸入冥河之水中，使得阿喀琉斯武藝高超、英勇善戰(zhàn)，具有神性的特點；希臘方主將阿伽門農(nóng)因為捊走了太陽神阿波羅的祭司克魯納伊絲而得罪了太陽神阿波羅，這也是人性中的神性所在；在人間的特洛伊戰(zhàn)爭到了緊張蓄勢待發(fā)的時候，天上的最高主宰之神宙斯拿生死秤進行稱量，生死秤傾向于特洛伊那方勝利。天后赫拉和智慧女神不服這個結果，故意唆使希臘方的聰明軍師奧德修斯設計了木馬計，扭轉(zhuǎn)了宙斯設定的戰(zhàn)爭結局，使得希臘滅了特洛伊，戰(zhàn)爭由于神的參與使得結果朝相反的方向發(fā)展，這無疑是人性中的神性展現(xiàn)。

馬克思說：“神話就是通過人民的幻想用一種不自覺的方式加工過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神話的本質(zhì)是對自然形象的感性認識?！盵3]《伊利亞特》正是如此以史詩性的幻想來展現(xiàn)古希臘真切的歷史。荷馬在《伊利亞特》中以其詩意想象勾勒出人化的神和神化的人，這是其文明的神性和人性的共同展現(xiàn)。

三、神話文明中的哲學——古樸與超人

哲學源意為“智慧，愛智慧”，《伊利亞特》中無論是人還是神都擁有其智慧的顯現(xiàn)，神給予的哲學即為古樸哲學，英雄傳奇人物自己超然應對人世的智慧即為超人哲學。

正如荷馬所說，俄林波斯諸神是萬能的，他們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們有許多普通人渴望卻很難得到的東西，并且賜予那些心靈上和智慧上有限的可憐的人類有些神性的力量。如神靈賜給人類一種預言之術，特洛伊的一位國王普里阿摩斯的兒子就通曉此術法，可以預測他的后母赫卡柏會有一個男孩，這個男孩會摧毀特洛伊。由此可知，神明能左右人類的人生，并對人類的命運起著重大的作用。一個人若有過人的才智，必因神明賜他才智。一個人做了一件蠢事，那就是被神明剝奪了智慧。因此，在這個被神圣力量支配的世界上，沒有什么是無法理解的。雷聲和閃電來自宙斯，波賽東導來了地震，阿芙羅狄蒂帶給人們性行為。荷馬就是以這樣一種樸素的哲學為基礎，以富有詩情的意象來說明各種自然現(xiàn)象，闡釋了人類的錯綜復雜的思想，并對古老的人類精神進行了一次初步的展現(xiàn)。《伊利亞特》中的英雄人物阿喀琉斯正是因為其母海洋女神忒提斯賜予其神力，所以在希臘方迎戰(zhàn)特洛伊方時希臘因為有了阿喀琉斯這名主將而節(jié)節(jié)勝利；在高潮阿喀琉斯與托克托耳的對戰(zhàn)中，《伊利亞特》這樣描述：特洛伊國主將赫克托耳聽聞阿喀琉斯前來挑戰(zhàn)，害怕得準備倉皇而逃，但作為奴隸社會領袖及英雄人物代表的赫克托耳無法逃避這場決斗，只好在先告別了老王、弟弟帕里斯及其妻安德洛瑪刻后前去迎戰(zhàn)阿喀琉斯，最后悲慘地被阿喀琉斯刺穿了喉嚨而死，戰(zhàn)爭中我們可以看見阿喀琉斯的武藝高超和英勇善戰(zhàn)，這些表示一個凡人由于神的力量的賦予而具有神性的力量，這是荷馬古樸哲學觀點的體現(xiàn)。這在人類遙遠時代產(chǎn)生的觀點充分顯現(xiàn)了人民的幻想能力，讓讀者看到了超然的理想世界，但這不免有失真理現(xiàn)實性和文明理性。

相對而言，20世紀產(chǎn)生的尼采超人哲學更適于解釋《伊利亞特》的文明理性。尼采繼承了叔本華的生命意志論，把他的悲觀主義轉(zhuǎn)換成充滿悲劇意識的樂觀主義——權力意志論，他所宣稱的“超人”是用新的世界觀、人生觀構建新的價值體系的人。超人具有不同于傳統(tǒng)的和流行的道德的一種全新的道德，是最能體現(xiàn)生命意志的人，是最具有旺盛創(chuàng)造力的人，是生活中的強者，在超人哲學的理念下尼采試圖以男性氣概去獲得生命的超越和面對痛苦的勇氣[4]。《伊利亞特》以贊美抗擊外族的英雄勇士為主要題材，所有的英雄都是精力充沛的，他們迫切地想要在戰(zhàn)爭中贏得榮耀。比如希臘的阿喀琉斯，他是一個勇猛的戰(zhàn)士，也是一個悍不畏死的戰(zhàn)士。神諭告訴他，他的命運是兩個：他若能留在家里，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就能得到快樂和長久的生命。若是去打仗，雖然能獲得莫大的榮耀，但也注定了他的死期。勇敢的阿喀琉斯將榮耀視為自己的一切，所以他才會走上這條路。先知說，他死定了，他知道自己會死在特洛伊的城墻下，但是他還是站了起來。尤其是當他最好的朋友帕特羅克洛斯死于赫克托爾之手時，更是讓他痛苦不堪。他的母親海洋女神忒提斯告誡他：為你的好友報仇會讓你戰(zhàn)死沙場。阿喀琉斯發(fā)出一聲怒吼：“如果命運女神不讓我保護我被殺的摯友，我寧愿死去！”這正體現(xiàn)了阿喀琉斯以“超人”的眼光，對自己生命意志的自由追求，對自己英雄榮譽的執(zhí)著追求，哪怕是悲劇，哪怕是災難也在所不辭，這就是尼采筆下的以男性氣概去獲得生命的超越和面對痛苦的勇氣。阿喀琉斯如此的“超人哲學”是古希臘文明理性的寫照。

四、神性到理性的轉(zhuǎn)換——文明理性的升華

荷馬在《伊利亞特》整個敘事過程中，“人”與“神”的關系，是“人”與“神”相統(tǒng)一的具體表現(xiàn)。作品中所描繪的人物與神靈之間的聯(lián)系，也反映了這一時期古希臘的理智已初現(xiàn)端倪。從《伊利亞特》中，我們可以看到，神是為了填補人的缺陷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它既可以彌補人的缺陷，也可以表現(xiàn)出人的特點?！兑晾麃喬亍穼μ旌蠛绽拿枋鰹椋汉绽且晃粡姶蟮呐?，她的智慧和心計足以和宙斯抗衡。至于雅典娜，那可是比阿瑞斯還要強大得多的女戰(zhàn)神，她不但能征伐，還能展現(xiàn)出女人的聰慧。阿芙羅狄忒是愛情和美麗的化身。通過對這些女性形象的描繪，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個時代，希臘文明已經(jīng)有了女性意識。

荷馬在《伊利亞特》中描述的英雄主人公，被認為是第一個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英雄人物，他們是建立在俄林波斯眾神的基礎上的，深受那個神話時代的世界觀的影響。他所描繪的那些英雄人物，都帶有一種神圣的意味。而在《伊利亞特》中，我們卻也很容易看到一種更普遍的人類本性，與之相比，人類的本質(zhì)才是最完善的。此外，荷馬對阿喀琉斯的兩次憤怒表現(xiàn)出強烈的主觀意志，雖然荷馬對此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但是，我們也可以看出，《伊利亞特》中的主人公是一種追求自由和擺脫神明意志的象征，他們被給予了很高的社會地位和榮譽，他們的性格特點也更為鮮明。比如阿喀琉斯罷戰(zhàn)的行為在《伊利亞特》中是這樣描述的：

“女神啊，歌唱佩琉斯之子

阿喀琉斯致命的憤怒吧！

它給阿凱亞人帶來無窮痛苦，

把許多英雄的魂靈拋向哈得斯，

軀體留作狗和飛禽的獵物……”[3]

由此可見，阿喀琉斯認為阿加門儂褻瀆了他的個人尊嚴而罷戰(zhàn)，給希臘人民帶來無限痛苦，使得多少英雄魂靈慘死。為了一己之私而停戰(zhàn)，看似毫無理性，但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也有自己獨特的想法，那就是，他要在這一戰(zhàn)中，證明自己是必不可少的，這是他個體理性的體現(xiàn)。另外“阿喀琉斯的第二次憤怒”是由于其摯友帕特洛克洛斯被特洛伊王子赫克托耳殺死，他為其復仇而重新出戰(zhàn)，可見阿喀琉斯重友誼的一面，這也是一種非常理智的表現(xiàn)。因此，《伊利亞特》不僅刻畫了人與神之間的聯(lián)系，而且還著重于對人的個別生存和個人中心意識的重視，以及對人的自由和理性的追尋；這是對古代希臘文化理性的又一次提升。

五、結語

總的來說，《伊利亞特》描寫了真實存在于希臘的特洛伊之戰(zhàn)，但也從某種意義上反映出了希臘文化中存在的理性因素?！兑晾麃喬亍芬粫杏性S多預兆，有神諭，有諸神的干涉，有人與神之間的關系，有希臘時期的人與神的關系；人們以自身的主觀感受來理解這個世界，而不具有非理性，在那個時期，古希臘信仰著一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的理想世界，但也暴露出了人們對理性的追尋；人與人之間似乎存在一種貌似對立的人與神之間的關系中期待著的一個理性時代的來臨。本文以詩意的想象，古樸哲學與超人哲學，神性轉(zhuǎn)變理性的維度探析《伊利亞特》的文明理性，它反映了古代希臘民族“以人為中心”的人文價值觀，反映出古代希臘民族崇尚人生、確認與追尋人類生存的終極價值的人文精神，它反映出古希臘民族以及其他古代民族的一個顯著特點：尊重人的生命價值，尊重人的生命意志和強烈的個體取向。這樣的文化價值觀對西方的發(fā)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也給世界發(fā)展予以借鑒。對《伊利亞特》文明理性的深入剖析，是文明社會發(fā)展的人性光輝所在，見證世界神幻奇異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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