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學習視角下體育的遷移價值

楊川川 景志強

(中國藥科大學 江蘇南京 210009)

1926 年，我國著名體育教育家馬約翰先生在美國春田大學就讀碩士期間撰寫了論文TheTransfer Value of Atheletics，即《體育的遷移價值》。提出“人們在體育運動中獲得的身體、心理、性格、社會適應、道德等方面的發展不只局限于體育運動領域，對今后整個人生道路都會產生影響”的觀點［1］，并試圖以生理學和心理學為理論基礎進行論證，但近百年來心理學快速發展，學界對體育的遷移價值有了更加深刻和豐富的理解。

1 體育的遷移價值的產生及主要觀點

1.1 體育的遷移價值的產生

生于1882 年的體育教育學家馬約翰先生，曾目睹洋人欺壓中國人民并譏諷中國人是“東亞病夫”，他為之憤慨，產生了從事體育工作壯國威、雪國恥的志向。他認為，不能僅僅通過體育來追求身體健康和取得競賽勝利，還要通過體育進行思想品德和愛國主義教育，進行意志和毅力的培養［2］。因此，他將他的碩士畢業論文的題目定為《體育的遷移價值》，提出并論證了體育在培養人格方面的重要價值，開創了體育領域科學人文主義研究的先河［3］。

1.2 體育的遷移價值的主要觀點

馬約翰先生在《體育的遷移價值》中提出并論證了體育在人才培養方面的重要價值，可總結為體育的運動價值和教育價值、體育可以促進道德品質轉化、體育能影響人的模型的塑造等理論。

1.2.1 體育的運動價值和教育價值

馬約翰先生認為，體育的巨大教育價值在于對身體素質的訓練和對性格、道德、品質的培養。在身體層面，體育活動能夠提高力量、耐力、準確性、協調性以及感知覺等身體素質，而感知覺的豐富程度跟才智密切相關，說明智力的訓練和體力的活動是相互交織并行發展的［2］，體育活動是促進智力發育的重要途徑之一［4］。在性格層面，體育活動讓學生更具有主動性、合作意識、大局意識、機警性，能夠促使學生當機立斷和進行自我控制。體育活動在身體上和性格上具有雙重效果，能夠訓練學生敏銳地感觸周圍的一切，從智力和體力上對所有行動做好準備。

1.2.2 體育可以促進道德品質轉化

精神和身體有著無法割舍的聯系，二者的發展相互依賴、相互影響。體育不只是身體教育，也是性格教育，并且在體育活動中形成的品質會在所有行為中反映出來，在社會活動中發揮作用［5］，也就是體育價值的遷移。遷移意味著一個心理特征、思想觀念或心理態度改變的可能性，它是在對刺激的反應中形成的。運動是感覺最強、神經刺激程度最大的自主實踐，訓練和比賽可以使學生獲得不同的道德基礎，如健康、機敏、正直、勇敢等，經過長期的應用和沉淀，幫助學生形成穩定的道德品質，為學生快速適應未來社會職責做好準備。

1.2.3 體育能影響人的模型的塑造

培養一種美德和形成不良的品質，各自的原因和過程基本是相同的，都是在一定程度上受遷移的影響產生的［6］。學生在運動場上總會無意識地顯現出他們的自然本能和特性，運動為他們矯正不良習慣和培養正確的習慣提供了更多的機會［2］。同時，體育指導者是學生性格和道德的榜樣。良好的習慣、品性往往在潛移默化的示范教育作用下、各種因素的影響下慢慢形成。體育對學生人格的塑造，比其他任何學科都有更多的機會，應該為培養全面發展的人才作出更多的貢獻。

2 從觀察學習角度理解體育的遷移價值

班杜拉的社會認知理論是解釋人的思想和行為規律最主流的社會心理學理論。他將由示范作用引起的觀察學習與反映結果引起的親歷學習統一起來，解釋信念和行為的傳播過程［7］，并通過大量實證研究驗證了這一理論在各個領域的普遍適用性，特別是在教學界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8］。其中，觀察學習即人們通過觀察他人的行為，獲得示范行為的象征性表象，并引導學習者做出與之相對應的行為過程［9］。受注意過程、保持過程、生成過程和動機過程的制約，這四個過程相互協調、聯系并交叉地體現在完整的體育技能學習過程中［10］。運動是一種行為，是一種信念，更是帶有信念的行為，都是被他人觀察學習的對象。基于此，筆者試圖從觀察學習角度對體育的遷移價值的發生過程進行描述（見圖1）。

圖1 觀察學習子過程和體育的遷移價值子過程示意圖

2.1 注意過程

注意過程決定了從豐富的示范影響中選擇觀察什么，以及從正在發生的范例中提取哪些信息［11］。影響注意過程的因素既取決于被示范活動本身的特征，也取決于觀察者的特征。另外，合理的目標設置能夠引導注意力指向行為，激發他們努力和動員能量，為完成目標而主動執行和設計最合適的策略和手段［12］，因為目標本身具有激勵作用，能把人的需要轉化成動機，使行為朝向一個方向努力，將接受到的信息流進行選擇性注意，再進入不同的認知加工階段，將自己行為的結果與既定的目標相對照，并及時調整和修正，從而實現目標［13］。學校的教育目標和育人環境在對學生潛移默化的影響中完成了價值引導，從而使學生能夠確立自己在體育運動過程中追求的成就目標取向，這一有計劃的認知過程更有助于學生通過觀察、理解及解釋體育活動中的行為，建構自己的價值觀。

2.2 保持過程

保持過程是將觀察獲得的暫時的經驗轉換成符號方式表征在記憶中，這些觀念成為反應產生和反應糾錯標準的內部范型［11］。觀察學習主要依賴表象和語言兩大表征系統［14］。語言表征系統是以言語概念形式對被示范的事件進行編碼，而有關行為方式的信息大多數以表象編碼表征。體育活動中，就有大量傳遞著時空協調信息的復雜動作，這些信息比可用于描述它們的言語更微妙，所以會以非語言的方式保持。學生獲得的信息除了運動技術外，還有體育精神、社會品質。體育活動中的表征活動涉及兩個系統，并且很難分離表征方式。觀察者從反復接觸被示范的行為中抽取不同特征、概念或規則，并將其重組，形成行為模式的表象。在體育教學過程中，動作技能和教育者的理念所反映出來的對待事物的看法、思想、思維以及價值觀都會被學生接收并進行編碼存儲，即價值編碼，用于指導以后的行為。

2.3 生成過程

生成過程是把符號表象轉換成物理形式的外顯行為的過程［7］。通過觀察被示范的行為，人們在觀念上獲知各組成動作應該怎樣結合以及怎樣按時間順序形成新的行為模式。行為的生成主要是觀念匹配的過程，包括反應模式的認知組織、中樞指導的模仿、反應演練的調控和通過正確的行為調整實現動作與觀念的匹配。在協調性技能（如游泳）中，行為者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依賴于動覺反饋和旁觀者的言語報告。如果演練者對既定行為有清晰表征且能完全觀察到其動作反應，也能夠在反應結果信息缺乏的情況下，通過將行動與觀念相匹配來改進演練。如果動作只是部分可觀察，演練者則需從他們行為的明顯結果推測行為中的錯誤。如打籃球的人通過觀察籃球和籃球框的位置關系，判斷和糾正自己投球的錯誤。他們知道怎樣的錯誤動作會產生這樣的結果，這種知識來源于正確的示范和觀念，并以此為標準，準確地運用視覺反饋。這也同樣適用于道德品質和社會行為的形成，也就是價值形成。

2.4 動機過程

動機過程決定是否將觀察后獲得的能力付諸實踐［11］。在社會認知理論中，習得和行為表現是區分開來的，人們并不把他們習得的東西都表現在行為中。當出現積極的誘因時，先前未表現的但已保持的觀察學習便快速轉化為行為。這些誘因分為直接的、替代的和自我生成的3種。被示范的行為導致有價值的結果、對別人行為的有效性以及以按個人的行為標準選擇的滿意的行為，調控著人們從觀察中習得的活動。由此總結出，人類的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受行動的預期結果的調控，也就是控制機制主要在認知水平起作用。學生在體育活動中觀察并習得運動技巧、體育精神和社會品質，通過語言和表象表征這些思想和品質，并進行內化，即與自己原有的態度和觀念結合在一起，構成一個新的態度體系。這種態度是持久的，并且會成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在以后的體育活動中，這種態度會轉化為外在的行為，也就是價值表現，并且泛化到不同情境中，超越所處環境的約束，完成體育價值的遷移。

3 觀察學習理論視角下的體育的遷移價值對體育教育的現實意義

3.1 明確教育目標，重視學生全面發展

體育的遷移價值可以簡單地概括為：在體育運動中形成的性格、品質、思想、能力，也會在不同場景、其他行為中表現出來。因此，體育教育要改變只關注鍛煉身體的目標，回歸教育的本質，融入國民教育體系，成為立德樹人的重要途徑［15］。習近平總書記在2018年全國教育大會講話中所強調的“6 個下功夫”——堅定理想信念、厚植愛國主義情懷、加強品德修養、增長知識見識、培養奮斗精神、增強綜合素質，在各種體育教育活動中都能有所體現。明確學校體育教育的目的，完善學校的教育理念，改變管理者和教育者對體育的態度，為學生樹立更加健康的體育觀，引導學生在注意過程中對接受到的信息流進行正向選擇，將體育作為身體和精神上完善自我的重要方法。對清華大學校友撰寫的96 份《影響我人生的清華體育》筆談資料進行研究，均提到清華的體育教育對他們的能力、品德、性格、行為、身心健康等有重要影響，顯示了大學體育對學生全面發展的重要作用［16］，體育的遷移價值特別是價值觀培育功能賦予了體育教育精神形態價值，得到了更全面的認可。

3.2 確立教育理念，優化體育育人環境

教育者的理念來源于學校，學校的教育理念直接影響著教師的教育觀、校園文化環境和氛圍。而學生對體育活動的態度，更多地取決于體育參與發生的環境［17］。學校的教育理念是將體育融入育人目標，重視體育道德和精神的價值引領作用，是大學體育遷移價值形成的基礎［16］。美國大學體育課程在改革中發展出一種課程模式：概念體育課程（Conceptual Physical Education，CPE）是一類教授體育科學知識和健康知識的課程，它側重于教授學生健身相關的概念、原則、自我管理技能等知識［18］。研究發現，CPE 課程能夠幫助新生減緩體育活動量的下降，并且對女生的學習成績有更積極的影響［19］。通過與傳統體育技能課的對比研究發現，概念體育課程能夠進一步擴大學生接受體育和健康教育的機會［20］。這樣的課程模式雖然沒有教授運動技能，但將健康的理念、積極的心態和堅定的信念傳遞給學生，受其影響，學生在參與體育活動時會對觀察的內容進行選擇、編碼、記憶和鞏固，這種主動積極型的保持過程，更有助于產生正向的價值轉移。

3.3 加強師資建設，樹立榜樣示范作用

陶行知先生有一句名言：“學高為師，身正為范。”清華校長蔣南翔先生身體力行推動清華體育，他提出的“爭取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是新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將體育和愛國聯系起來的論述。教師是距離學生最近、最直接的榜樣示范者。他們的示范活動通過不斷地復述，促進學生在保持過程中進行代碼轉換，使被示范的模式得到記憶鞏固。而特定的榜樣行為又會產生有價值的結果，影響觀察者的生成過程，通過控制和加強觀察者對榜樣行動的注意而促進觀察學習。根據榜樣示范的信息，學生可以在不同情境中習得判斷標準、言語規則、質疑方式、信息加工技能和自我評價標準，抽象出支配特殊行為的規則，從而生成超越他們所見所聞的行為、判斷技能和可以概括化的規則，創造出思想和行為的生成規則。因此，對于師資的建設，不能只注重專業知識水平，而忽視道德品質。教師不僅要用道德品質來規范自己的行為，更要用道德品質來教育學生，教師職業的特殊性在于育人，不僅要用學識育人，更要以德育人，不僅要用語言傳授知識，更要用靈魂去塑造學生的靈魂。

3.4 抓牢教育管理，引導正向價值遷移

體育價值的遷移是多維度、多方向的。著名教育家烏申斯基曾說：“任何規章制度都不能代替教師的人格作用。”［16］另外，同學、朋友等同齡伙伴在社會角色、身心需要和價值利益等方面有眾多共同點，在體育運動中互相學習、傳遞能量、進行價值遷移。這種某一特性在不同個體間的遷移稱為橫向遷移，而自身特性在不同場景中的遷移稱為縱向遷移。在運動過程中養成一種美德或不良品質，其原因和過程基本是一樣的，而且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遷移的影響［3］，這跟管理密切相關。可見，體育的價值遷移可能是正向的，也可能是負向的。同時，在體育運動中產生的好的品質遷移到社會生活中，稱為“順向遷移”，在社會生活中已經具備的優秀品質和良好習慣，在體育運動中體現出來，稱為“逆向遷移”［21］。綜上所述，體育的價值遷移是多向性的，最終往哪個方向遷移，教育管理是關鍵。學校體育教育的管理應是科學且有效的，應把握住調控遷移方向的動機過程，幫助學生選擇把哪些行為表現出來，把哪些行為約束起來。

3.5 遵循學習規律，觀察與實踐相結合

運動技能的學習既包括認知層面的學習，又包括肌肉層面的學習［22］。學習者不但要有充足的觀察學習機會，以獲得有效的操作策略和規則［23］，而且要有充足的身體練習機會，將觀察獲得的運動策略和技巧加以應用，校準動作系統［24］。這種練習在社會認知論中被稱為“親歷學習”，即將觀察學習得來的信念和行為通過自身體驗進行精進和完善。當觀念匹配機制把知識轉化為成熟的行動，身體的演練充當了轉化的載體。技能發展的早期階段涉及雙向影響，觀念引導行動，反過來，從演練結果得到的信息反饋又修改并精進了觀念。這一結論在國內外研究觀察學習和親歷學習結合的學習效應時均得到證實，在大學階段，“50%觀察學習+50%親歷學習”的學習方案所獲得的運動技能學習效果是最佳的［25-26］。學校體育教育要遵循規律，完善教學設計，合理安排觀察學習和親歷學習的時間，讓學生能夠將觀察學習獲得的信息，結合實踐過程中篩選出的操作策略及技巧，調整自己的行為模式，最終實現內部觀念與行為表現的匹配。

4 結語

人的生命活動在體育運動中得到了完整體現，體育運動不僅體現了人的自然本能活動，而且也體現了人的精神思想活動［27］。通過觀察學習理論對體育的遷移價值的發生過程進行描述，是從心理學角度對體育的價值遷移理論的重新理解和認識，能夠幫助人們遵循認知發展規律，掌握每一個階段的特點，并進行有針對性的教學設計甚至是改革，充分發揮體育教育的育人功能，推動體育教育回歸教育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