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曉萌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傳播好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一個真實的中國、立體的中國、全面的中國。”[1]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就講好中國故事這一重大議題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論述,為新時期如何講好中國故事指明了方向。“講故事,是國際傳播的最佳方式。”[2]互聯網和新世紀帶來了故事紅利,故事的呈現形態之一便是網絡文學[3]。在當前時代背景和社會經濟發展推動下,中國網絡文學已經成為全民閱讀的重要內容,關注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海外影響力也日益增加,成為書寫和傳播中國故事的重要載體之一。講好中國故事是新時代賦予網絡文學的重大使命,在傳播中國形象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探索網絡文學故事內容生產和敘述方式的鏈條,尊重和把握網絡文學特性,重塑跨媒介敘事,完成網絡文學中敘事的嵌入與建構,為講好中國故事提供了豐富的理論基礎和實踐路徑。
中國敘事就是要講好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文化故事,講好中國共產黨百年實踐歷程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故事。中國敘事是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志,伴隨著時代發展和人民實踐不斷豐富其內涵。我們要將中國敘事融入網絡文學創作中,呈現中華民族的歷史文明積淀和精神追求。
故事是經由早期人類生產和實踐的基礎形成的,它是時代和社會的記憶和傳承,體現時代發展和社會整體風貌。故事是敘事研究的重要部分,是敘事的內容,題材豐富,具有吸引力,包含情感、審美、思想等,通過敘事方式來體現;敘事則是故事的意義,通過敘事方式實現故事講述的價值目標。20世紀90年代,中國故事就作為學術批評話題被提出,隨著中國文學逐漸得到世界文學的認可,以及習近平講好中國故事相關論述的提出,如何講好中國故事成了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
講好中國故事的核心在于展示故事背后的中國歷史和民族精神,向世界展現真實、形象、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軟實力。其中,文化軟實力是國家軟實力的核心,是國家創新力、生命力的深刻展現。所以,講好中國故事是加強民族凝聚力,提高民族文學自豪感、歸屬感,堅定四個自信的需要;能全方位呈現大國形象,增強中國在世界舞臺上的話語權;更是對世界在中國特色、中國理論、中國文化、中國歷史、中國思想和精神等關注上的回應,使世界能深刻理解和全方位認同中國。如何講好中國故事的著眼點應該是怎樣講述,只有好的故事內容才能吸引人,讓受眾能接受、愿意聽。只有這樣,中國故事才能真正走進世界視野,讓世界從故事中認同中國。
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中國網絡文學經過30多年的發展,已由新生的文學形態轉為較為成熟的文學形式。網絡文學的題材和類型眾多,玄幻類、仙俠類、現實生活類等都受到大眾的喜愛。2022年4月,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2021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研究報告》指出,中國網絡文學不斷蓬勃發展,社會價值獨特,具有繼往開來、氣象一新的風貌特色,成為大眾創作、全民閱讀的中國故事。隨著網絡文學的創作隊伍越來越龐大,形成了大眾創作的新風貌,推動題材內容多元化發展,有展現時代精神的現實題材,勾畫未來的科幻題材,兼具傳統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歷史、玄幻、仙俠題材等,各自呈現出不同的美學風格,吸引大眾閱讀。在當前中國縱深推進發展的時代環境下,網絡文學為對外講好中國故事帶來了機遇和挑戰。應該看到,在當代文化語境下,中國故事在文學層面的講述已不僅僅限于傳統文學,網絡文學正以其獨特的特質和屬性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力量。
敘事主題是探討講什么的問題,新時代講好中國故事要將宏大主題敘事與微觀敘事統一起來,既要講好中國歷史發展的宏觀進程,中國歷史文化傳統底蘊,又要關照個體,用微觀書寫個人故事,展現中國人的精神品質、思想和價值取向,讓受眾能夠在中國的發展歷史背景下,達到情感共鳴。榮格認為,文學作品的偉大,就在于“他把他正在尋求表達的思想從偶然和短暫提升到永恒的王國之中。他把個人的命運納入人類的命運,并在我們身上喚起那些時時激勵著人類擺脫危險、熬過漫漫長夜的親切的力量”[4]。網絡文學創作者,應該有意識地將中國傳統文化與民族精神融入各類題材的故事創作中。
講好中國故事,應書寫具有中國特色,并為人們所普遍關心的歷史文化和社會問題。“協助營造良好輿論氛圍,密切關注社情民意,及時開展解疑釋惑工作。”[5]對國際媒體報道片面甚至歪曲的問題進行回應和深刻剖析。《大江東去》以改革開放20年間的發展為時代背景,選取有代表性的個體的人生軌跡展現國家20年的發展變化,將個人命運和國家發展相結合,讓世界讀者深入了解中國道路,解答疑惑。當然,講述人物情感故事的作品,也可以將個人故事和家國情懷緊密結合。《嫡長女她又美又颯》《擇天記》等都將個人奮斗精神厚植在深厚的民族精神之下,將具有中華民族精神和傳統美德的人物揉入敘事中,書寫了中華民族的奮斗精神。《你和我的傾城時光》《寫給鼴鼠先生的情書》將個人情感、職業精神融入時代潮流中。《明月度關山》是以個人執教經歷呈現扶貧主題,極具時代標志意義。
從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層面看,集體經驗是同時代的個體對現實生活的總結和凝練,兼具個性和共性。同樣,網絡文學在關照現實時,從書寫個人精神到觀照時代精神,兼有個人情感的微觀敘事和民族情感的宏大敘事。以個體故事勾勒出整個群體形象和時代脈絡,反映社會發展的進程,兼具歷史縱向面和時代橫向面。每個國家都有“歷史故事的結晶”[6],中國有著豐富的故事體系,在網絡文學中能夠呈現傳統中國、現代中國、優秀文化、中國夢等,寫好個人、國家、民族、時代和社會故事。因此,在完成敘事內容的選擇和構建,實現意義賦予之后,使用有效的敘事方式,讓受眾更好地接受故事,成為生產與傳播鏈中的一環,是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舉措。
目前,網絡文學存在語言淺顯、創新性不足,故事類型化,審美定位偏差等問題,未能通過語言隱喻來訴說民族情感。因此,在文本層面需要探索中國故事在敘事情境、敘事話語、敘事符號和敘事視角上的講述方式,讓網絡文學真正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載體。
從目前網絡文學的傳播情況來看,玄幻、仙俠、武俠、歷史等題材的作品較為火爆,但是其中國特色、民族特點、傳統元素較為有限,很難讓受眾形成對中國文化的獨特想象。所以,中國故事講述應該基于優秀傳統文化,并以歷史文化為底蘊來展現中國故事。深入闡發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充分挖掘古典文學作品內容和傳統文化符號,為中國故事找到更牢固的基礎。中華傳統文化是民族歷史上文化思想、精神觀念的傳承,是文化軟實力、社會意識形態和民族思想的體現,是社會政治和經濟的基石。華夏文明源遠流長、博大精神,中國網絡文學蓬勃發展、潛力無限,探索如何將傳統文化融入網絡文學,是網絡文學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環節。
網絡文學中的個人成長、尋寶、才子佳人等敘事母題和想象多來自古典文學,故事中的歷史背景、文化意蘊等多來自中國傳統文化,從古代神話故事和古典文學作品中提煉元素,挖掘人物和故事的精神理想,通過融入、改編、借鑒等方式進行創新性寫作:《鎮妖博物館》在傳奇故事中融入中國古代神話傳說;《悟空傳》立足當下文化和精神,對《西游記》進行改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對青丘九尾狐、迷谷,《誅仙》對饕餮等神獸的描寫等都源自《山海經》;《雪中悍刀行》中的傳統元素和歷史典故不勝枚舉,從徐鳳年等人的名字,到大涼龍雀、木馬牛、王霸之辨等都富含傳統文化意蘊。徐鳳年入京時的場面,讓人聯想到“看殺衛玠”的典故,英雄形象盡顯魏晉風流;《斗破蒼穹》夾雜著中國文化的和平理念,體現了中國文化的現實想象;《慶余年》巧妙地將歷史文化和玄幻傳奇題材融合,將人物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媒介,彰顯中國詩詞曲賦的深厚意蘊,以歷史加科幻的創造性結合,將古代文明和現代文明合理碰撞,讓人物通過一系列行動詮釋現代文明和現代精神的價值內核。
講好中國故事要善用語言修辭的隱喻手段,以形動人。“被交流的是故事,它是敘事的表面內容要素;故事又是通過話語交流的,話語是敘事的形式表達要素。”[7]可見,故事和敘事話語是敘事建構的主要對象。語言是構成文學作品的基礎,是思維的外在表現,語言的呈現能表現文學作品的風格、時代發展的歷程。講好中國故事的實踐過程,是對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敘事解構和重組的過程,也是構建中國話語體系的過程。
隱喻作為語言的一種修辭手法,在文學的詩意表達中多有運用。一方面,通過話語隱喻可以增強中國故事的可傳播性。像經典古籍《山海經》里的昆侖山是有奇樹和獸鳥的帝下之都,到了《淮南子》就變成了神仙之地,許多古籍中都不乏昆侖山的描述。昆侖山作為網絡文學玄幻仙俠題材的常用元素,折射了人世間的美好,反映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曠古想象。《尋龍訣》以彼岸花、奈何橋為想象,添加中國傳統文化內容,構建了具有中國想象的冥界。另一方面,通過意象隱喻可以賦予故事思想力量。中國故事話語與傳播依然面臨著“有理說不出”和“說了難以被接受”[8]的問題,作為故事層面的隱喻,優化話語表達和闡釋,通過其修辭性,使抽象的內容變得具體生動,受眾不需要反復進行文化的解碼和編碼,增強中國故事的想象力、接受度,達到傳播效果。《瑯琊榜》闡釋了儒家學說和中華美德,將宏大敘事的話語形式轉為形象生動的言說形式,通過具體的語境和情境,展示我國意識形態,增強受眾對國家形象的認可度。
就講好中國故事來說,中國故事體系應具有獨特的語言概念、范式和表達。網絡文學通過隱喻可以間接傳遞中華民族的思想意識、精神實質、價值觀念、文化傳統意蘊,增強中國故事的說服力。
個人對國家形象的印象、認知、判斷和評價,不僅僅反映在物質層面、精神層面和制度層面,更應該由文學藝術作品建構出來。網絡文學作為文藝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敘事符號的建構是傳播國家形象的一個重要渠道。國家形象“由最具該國特色的文化符號、元素組成”[9],應通過原型敘事建立歷史敘事框架,展現最具國家特色的文化符號、元素。原型敘事包括經典神話形象、歷史人物等原型[10]。人類學家弗雷澤通過對儀式、神話、巫術等研究指出,人類思想最開始的儀式就是原型[10],原型能夠將個體經驗和集體經驗相結合,引起情感共鳴。榮格提出集體無意識的內容是“原型”[11]。他認為,原型主要來自于神話故事,同時又反復在文學作品中呈現。受集體無意識的支配,作家創作的作品不再僅是個人情感的表達,更是全體人類的共同情感和形象。神話故事是人類文明的源頭,是人類最早的文化符號,神話是構成國家民族性的首要元素,是中國故事被接受和認同的深層次基礎。
網絡文學在其符號編碼上多表現在對經典作品的解構,對傳統神話的顛覆。它以古代神話故事人物為原型,挖掘人物和故事的精神理想進行創新性寫作,但又缺乏對其精神實質和傳統價值的關照。如《搜神記》《悟空傳》《許仙志》對具有民族傳統性的神話、文學故事原型展開了豐富的文學想象,進行神話重寫;《山海傳奇》通過主人公神秘的時空之旅,將女媧補天、嫦娥奔月等神話故事一一展現;《搜神記》以炎黃神話為背景,重塑了神農氏、西王母、黃帝、刑天等經典神話形象。借助原型敘事的這種方式可以實現意識形態的自然輸出,讓受眾在文化消費的愉悅中接受國家形象,并在無意識狀態下認同其展現的價值觀。
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程,新中國從建立到快速發展的奇跡,中國夢的構想,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等,都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體現,也是受眾了解當代中國社會的切入點。網絡文學在深挖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的同時,也要充分挖掘中國當代歷史進程中創造的神話,巧妙植入當代中國歷史進程中中國精神的形象原型,筑牢美好的中國形象。
我們要“著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12]。網絡文學應該融合中國語境和國際視野,基于國際敘事視角,將本土化與世界化有機融合,在對話西方意識形態中,傳達中國特色的意識形態和價值取向,牢固掌握中國話語權,讓中國故事更深入人心。
積極與世界聯動,凝練融通中西話語、故事的新范式來言說中國故事。新范疇能貼合中國實際,具有中國特色,又能與西方話語、表達、文化、思想等相連接,實現話語互融。小說《間客》使用了俄狄浦斯式的敘事結構,人物陷入了俄狄浦斯式的悖論,個人不能選擇出身,在抗爭命運的同時,又被命運嘲弄,刻畫了現代人物精神和所要承擔的歷史使命。哈貝馬斯認為,個體情感的真實抒發有助于受眾相信敘事者所說的內容。可見,故事以國際視角切入,貼合受眾的興趣和關注點,能夠激發受眾認識敘事意圖,形成廣泛認同。
“全媒體時代的到來和視像文化的異軍突起,沖擊著傳統文藝理論的研究格局。”[13]中國網絡文學則是跨媒介敘事研究最有價值的中心文本。從形態生成上來說,所有的網絡文學作品都是跨媒介藝術,它們的生成和轉換都是以比特和數據的形式在媒介介質上生成。“倘若某一媒介對故事、話語、敘事使用產生了影響,那么該媒介就可被視作具有敘事關聯性。”[14]在傳統文本形式基礎上,網絡文學尋求多元化發展路徑,衍生出電影、電視劇、游戲等形態,凸顯文字、圖像、聲音等多模態特征。在敘事混雜時代,應該利用發展的技術重新構建敘事藝術。網絡文學的跨媒介敘事并不是單純的媒介技術轉換,還包括媒介技術相互作用產生的文本敘事策略和運作方式。從文本本身來看,網絡文學跨媒介敘事產生較大影響的文本形態已經開始受到學界關注,可以將網絡文學跨媒介敘事模式大致分為:交互性敘事、超媒介敘事、媒介轉換敘事、多模態敘事。超媒介敘事是作品內的跨媒介運行方式,交互性敘事、媒介轉換敘事、多模態敘事作為文學文本外的跨媒介性,是更隱性的跨媒介敘事模式。跨媒介敘事的理想狀態是每一個媒介都能發揮其特性和作用,探索其在故事表達、意義呈現等多層面的敘事范式,對文學故事作出獨特的貢獻。
基于數字技術和互聯網的發展,傳統媒介和新媒介逐漸融合,信息與媒介之間的單向關系消弭,轉為可以承載多種形式和多項關系的融合媒介。從文本角度來看,網絡文學創作對于故事、人物、情境的敘事和傳播可以交錯運用多種方式。從傳播交流來看,能體現傳播者和接受者的交流、互動、反饋、修改等特征,是特殊的交互性實踐。創作者可以利用能夠支配的媒介,來探索文本和媒介的交互性,提升中國故事的影響力。
傳統文學的故事生產與傳播是單向唯一的,以講述人為主導,受眾的反饋在時效、范圍、程度和作用上都有限。而網絡文學的交互性讓及時交流和參與變成現實。敘事就是基于人們彼此交流的結果,虛構的敘事方式與現實的互動呈現了更為直接的關系,實現了故事世界與文化現實的交互。一些翻譯小說網站有專門普及傳統文化知識的版塊和欄目,有助于國外讀者閱讀網絡文學作品。出于對中國文化和元素的喜愛,一些國外讀者自發參與《盤龍》等作品的創作和傳播。
交互性的中國故事敘事更能突顯互動、共動、共創,不同受眾之間可以共享共通互補互動敘事。這種圍繞同一故事展開的互動敘事,可以滿足接受者的體驗需求,像改編、組合、參照等都會產生即時的故事,構成更立體更多層次的故事世界,增強受眾的感受力。文本會喚起受眾的認知建構,構成豐富、廣闊的文化場域。以故事世界的構建來看待文學互動敘事,不同的文化場域由于有著不同的文化取向和審美取向,會吸引更多的受眾參與文化生產與實踐,形成群體性的審美活動。故事世界不再僅是傳統文學作者所書寫的世界,受眾生產內容和受眾的再傳播改變了文學藝術創作和格局,構建了參與式的文學敘事模式。它不僅包括受眾參與文學創作,也包括受眾基于共享經驗進行的文化選擇,以及受眾參與文學生產、接受和傳播的全過程。
網絡文學創作一直具有超媒介意識,對網絡文學的敘事方式產生了直接影響,呈現出游戲化、開放式的空間性、互文性敘事等特征,以游戲化的規則、虛擬性的體驗,把虛擬和現實來回切換,構建了網絡文學敘事的獨特文本想象。超媒介敘事是在不同的媒介中形成召喚結構,實現媒介間的溝通。對現實進行藝術加工與強化,將現代故事與歷史故事互文穿插,突顯文化的藝術表達,可以形成新的審美意象和意義。如在《尋龍訣》里呈現的眾多歷史元素,帶著神奇工具的摸金校尉、“文革”期間拿著紅寶書的知青,復活的侵華日軍,契丹奧古公主之墓等,不同的符號標志著不同歷史時期。
這種互文性敘事的沉浸體驗,讓受眾和傳播者的身份重合,在不斷增強對中國故事的認知下,從接受敘事變為敘事主題,傳遞中國理念,宣講中國精神。通過敘事內容的互相補充,受眾參與網絡文學敘事建構,參與傳播中國故事,有助于中國理念被認同,讓中國故事更具說服力和共情力量。
網絡文學在媒介轉換中具有極高的適配性,它可以向動漫、影視和游戲等領域延展。網絡文學改編為影視劇成為最熱門的影視跨媒介形式,這種通過影視藝術的形式呈現中國故事的方式具有極大的優勢。網絡文學改編劇在國內外的火爆,使其建構中國故事世界成為可能。美國正是通過《阿甘正傳》《美國隊長》等影視作品建構了美國形象,傳遞了美國文化。因此,要充分認識到建構中國故事的想象與媒介轉換敘事的重要性。
在網絡文學的媒介轉換中,許多作品沒達到原本的敘事目標,停留在形式表達層面。如植根中國神話故事和經典文化符號的《悟空傳》,雖然重塑了神話形象,展示了不服天命,勇于反抗的中國精神,但是在影像呈現上并沒有視覺化地傳達出中國故事世界形象。由于電影本身的特性,成功的商業電影要吸收外國電影在視覺技術上的經驗,還要把中國故事作為視覺呈現的亮點。縱觀中國電影,像《霸王別姬》《大紅燈籠高高掛》《活著》等,都從不同層面豐富了中國故事的呈現,兼具市場價值和藝術價值。網絡文學的影視轉換,要能在消費主義的語境下講好中國故事,發揮大眾文化和意識形態再生產多層功能。早期的《山楂樹之戀》,以“文化大革命”作為敘事情境,歌頌了人類共通的唯美純粹的愛情和人性,電影在畫面、人物形象等方面都有中國特性,給觀眾最直觀的印象,無疑是電影里對于中國歷史文化和傳統美學意蘊的視覺呈現,像毛主席頭像、革命標語、人物藍灰的衣服色調等時代的符號,強化了視覺沖擊。
當然,視聽語言能不能講好中國故事,還在于作品的整體表達。重建中國故事世界,不是停留在影像述說的表層,而是將內容核心與文化意蘊有機結合,與時代精神和特征構成了某種互文關系,彰顯時代韻味,展示國家想象。國家想象是文學和時代緊密聯系的特殊表現,當代影視的國家想象則指其對中國國家歷史元素和國家形象的有意識表現。電影《九層妖塔》《尋龍訣》作為奇幻類網絡文學改編的成功典型,對原作品內容進行了視聽呈現,生動地展現了歷史文化、傳統詩文等,營造出中國傳統經典文化的氛圍,無疑能夠引發觀眾的自豪感和情感共鳴。影像能夠將小說想象外化呈現,電視劇《慶余年》朝堂斗詩這一場,以陌生且新奇的影視化處理,詩意的畫面再現華夏風流,行書潑墨的詩文夾雜著眾人不同情緒的畫面交錯出現,達成了視覺與情感的升華,讓觀眾感受到了華夏文明的魅力。電視劇《雪中悍刀行》中蘆葦叢、竹林打斗的場面,選取的意象能夠烘托出中國美感,景物和場景融合,通過視聽手段隱喻傳達出中國傳統的俠客精神,讓觀眾感受到故事的中國式韻味。
一種媒介可以作為另一種媒介的內容,在互聯網思維和媒介技術的投射下,網絡文學正具備了這種融合特性。艾勒斯特羅姆認為:“媒介文本是由多模態組合的代碼形成的。”[15]從文本傳播的符號學角度來看,多模態是指將文學文本、聽覺、視覺、空間和語言等融合后的交流實踐。文化意義生產和傳播的各種符號資源,像圖像、版式、書寫、音樂、視頻、語言等都是生產與傳播的模態。多種模態一起構成媒介融合,整合了敘事和感知。敘事是文學呈現的重要手段,在音樂、繪畫、戲劇等藝術形式中也可以看到敘事性。敘事性成為不同媒介產品之間的相似點。
傳統小說中,語言符號是表現故事和傳播故事的唯一方法。數字技術和新媒介的出現和運用,再加上媒介理論等的推動,網絡文學文本具有了符號與非語言符號共同敘事探索的可能性。不同的符號資源融匯于同一媒介中,語言、圖像、音樂、動畫等各種敘事資源共同構建了數字時代的多模態敘事。網絡文學改變了傳統小說的敘事方式,可以通過沉浸式的開放空間,營造視覺和聽覺等多維度的感官體驗來敘事。可以實現從單一敘事向跨媒介敘事的轉換,網絡文學文本借助數字技術引入各種藝術表現形式,將中國元素融入其中,將中國故事詩意化呈現。多種媒介融合發展已成為當代文學藝術發展的趨向。不同的媒介可以呈現故事的不同特性,通過各種媒介符號來講述故事,構建一種借助多模態媒介展現多樣化敘事特征的故事世界,營造出傳統文學文本難以呈現的審美體驗。這種沉浸式審美體驗讓受眾能夠融入故事世界,獲得浸入式的觀感,從而激發深層感受,這也是創作者最期望在受眾與故事世界之間構建的關聯。
多模態敘事將全過程、多層面地建立目標受眾對中國故事世界的感知,深挖中國故事的多模態敘事模式,糅合多種符號,展現豐富的故事,打造感官盛宴。要注重探索多種模態在敘事建構中的意義與局限,研究敘事中的各種符號,在創新中國故事多模態敘事的實踐中,掌握多種模態在實現敘事意義方面的不同價值,找到多種模態融合互動的平衡點,力求實現最好的傳播效果。在此基礎上,還應該注重運用數字技術對敘事進行融合創新,真正展現數字性、文學性和中國性的魅力,使中國網絡文學內容雙向融合成為現實,受眾可以沉浸故事之中,享受全方位的感官體驗。
可以看到,網絡文學講好中國故事,一方面強調在敘事主題上以自覺的態度面對中國性,敘事方式上多層面表達中國思想,建構中國形象;另一方面,由于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相比,在創作機制、傳播形式、受眾群體等方面具有差異性,其獨特的特質和屬性使創作者在跨媒介敘事的實踐探索上顯得尤為重要。網絡文學講好中國故事既展現了文學的民族寓言性,又體現了文藝、媒介與意識形態的互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