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黨跳出歷史周期率的兩個答案及其關系

鄭一銘 趙雅丹

（北京交通大學 北京 100044）

歷史周期率被稱為世界政治發展史中的“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政權都會經歷的興衰治亂、往復循環呈現出的周期性現象。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始終不渝地為實現共產主義遠大理想頑強奮斗。黨從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全面勝利之前就著眼探尋如何跳出歷史周期率的難題。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毛澤東和習近平總書記分別給出了人民監督與自我革命兩個不同的答案，正確地理解和把握這兩個答案之間的內在統一關系對于新時代更好地發揮兩者的優勢、更好地形成合力、更好地保證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人民監督是中國共產黨跳出歷史周期率的重要法寶——毛澤東：第一個答案

1945 年7 月4 日，黨的第一代中央集體的核心領導毛澤東在革命老區延安，在他居住的楊家嶺窯洞里與時任中國民主建國會負責人、國民黨參議員的黃炎培的談話中作出了震驚中外的第一個答案——“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

（一）“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

在黨的七大閉幕之際，黃炎培等六位代表社會中間勢力的考察團受邀飛赴延安參觀訪問。在參訪了延安“有訓練、有組織、有紀律”的軍隊盛景并對社會各界進行廣泛接觸后，對共產黨領導下延安的發展高度認同并對此寄予厚望。4 日在毛澤東居住的楊家嶺窯洞誕生了功標青史的“窯洞對”：黃炎培認為在中國歷史上有一種可怕的歷史周期率，古往今來、歷朝歷代、每個團體和政黨“初起之時，無不生機勃勃，氣象一新，但及至情況好轉，政怠宦成者有之，人亡政息者有之，求榮取恥者有之，正是被‘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這三種情況所支配。黃炎培殷切希望我們黨能從這個可怕的歷史周期率中找到新的出路。毛澤東答道：“我們黨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1]

（二）人民群眾是中國共產黨的力量之源

列寧說：“只有相信人民的人，只有投入到生機勃勃的人民創造力源泉中的人，才能取得勝利，維持政權。”[2]黨從創建之初就始終信任人民群眾的力量，黨與人民群眾的密切關系伴隨著中國共產黨不斷發展的全過程。黨成立初期就明確以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為自身的歷史使命，同時將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寫入黨綱。土地革命時期進一步明確了與人民群眾建立正確關系的認識，積累了群眾工作的豐富經驗。井岡山時期“做群眾工作”被列為紅軍的三大任務之一。黨的六大將對工農兵群眾的爭取視為黨的中心工作，將對群眾的爭取視為黨的策略總路線。在全面抗戰時期，黨在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和幫助下開辟了廣泛的敵后戰場，“軍民合力”為中國共產黨取得抗日戰爭的最終勝利提供了磅礴偉力。

毛澤東在延安時期提出的人民監督這一答案符合馬克思主義群眾觀的基本要求。經過時間的洗禮、實踐的檢驗，充分證明它是十分科學有效的。我們黨之所以能夠領導人民一次又一次地戰勝困難、取得勝利，帶領人民不斷創造歷史偉業，是因為黨能夠依靠人民群眾的力量，自覺接受人民監督，人民監督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和中國革命建設的基本經驗。

（三）自覺接受人民監督是黨的一項長期事業

自覺接受人民監督是我們黨必須長期堅持的事業。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從革命黨轉為執政黨，黨的工作環境、活動方式等發生根本性變化。在這種情況下，黨繼續探索人民監督這一答案，建立了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的政治協商制度。劉少奇貫徹列寧的“罷免權是真正的監督權”思想，認為人民代表可以依法實行罷免權，真正實現人民當家作主。黨積極實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的政治協商制度以更好地接受民主黨派的監督。但在探索道路上，我們黨也付出過沉重代價。鄧小平在總結“文化大革命”以來的經驗教訓時特別強調“群眾和黨員監督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的監督制度是必要的”。[3]因此跳出歷史周期率的第一個答案永遠不會過時，自覺接受人民的監督是我們黨必須長期堅持的一項事業。

進入新時代，邁入新征程，面對各種新的機遇和挑戰，黨仍在不斷完善和健全人民監督體系。黨視人民群眾為一面鏡子來時刻檢視自身不足，將人民群眾的滿意度作為治國理政的最高評判標準。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講“時代是出卷人，我們是答卷人，人民是閱卷人”[4]，黨想在穩健開創新局面的征途中答好試卷，須始終不渝地接受人民群眾的全方位監督。

二、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成功路徑——習近平：第二個答案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所面臨的執政環境和國內外、黨內外的現實問題都發生了顯著變化，習近平總書記在人民監督的基礎上，總結世界政黨尤其是馬克思主義政黨建設的正反兩方面歷史經驗，結合當今國內外、黨內外的機遇和挑戰兩方面條件，提出了自我革命的第二個答案。

（一）常懷“趕考”之心，勇于自我革命

“勇于自我革命，是我們黨最鮮明的品格，也是我們黨的最大優勢。”[5]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不僅多次提到要珍視“窯洞對”的寶貴警示，且在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大精神研討班開班式上鮮明提出“只有馬克思主義執政黨不出問題，社會主義國家就出不了大問題，我們就能夠跳出‘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歷史周期率”。[6]總書記深刻認識到從政黨內部著手謹防“堡壘”被攻破的必要性，在人民監督的基礎上提出“自我革命是我們黨擺脫歷史周期率的第二個答案”。[7]自我革命是對人民監督的一脈相承，兩者內外合力，雙管齊下以確保黨能夠在新的時代條件下長期執政。通過黨的自我革命，深入反思自身存在的問題和不足，以更加科學先進的理念、思路和方式指導黨內工作，有效推動黨的自身建設。且在黨的二十大上參與廣西代表團的討論中明確提出要“牢牢把握以偉大的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社會革命的重要要求”，作為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重大思想指引和行動指南的“五個牢牢把握”之一，為我們黨深入推進自我革命指明了目標與方向。

（二）自我革命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內在要求

革命性和批判性是馬克思主義政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特征。我們黨秉承這一特質，敢于直面問題，以刮骨療毒、除弊革新的決心和意志不斷地進行自我革命。從理論邏輯根源看，自我革命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內在要求。恩格斯說：“馬克思的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提供了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可用于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8]對此黨始終貫徹并創造性地運用了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方法——唯物辯證法，唯物辯證法本質上是批判性的和革命性的，自我革命正是創造性地繼承和發展了這一本質，要求革命主體善于在歷史進程中對自身進行革命。不僅如此，自我革命的提出本身也是創造性地繼承了唯物辯證法“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要求“革命主體”也要善于對“舊世界”進行批判和揚棄，以刀刃向內的勇氣消除阻礙自身發展的思想和體制機制上存在的問題。

2021 年11 月11 日，在黨的第三個歷史決議通過之際，習近平總書記這樣警示全黨：“我們黨歷經百年、成就輝煌，黨內黨外、國內國外贊揚聲很多。越是這樣，越要發揚自我革命精神，不能在喝彩聲中迷失自己。”[9]當今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面臨著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新使命，作為一個革命的、批判的馬克思主義政黨，要勇于直面問題、勇于自我革命。

（三）不斷自我革命淬煉了黨的百年輝煌

中國共產黨歷經百年風雨仍風華正茂，核心寶典就在于黨敢于直面問題、勇敢地進行自我革命，在不斷地自我革命中淬煉了黨的百年輝煌。回顧黨的百年歷程，黨的自我革命有著堅實的實踐依據。黨的歷史上進行的歷次整風、整頓、集中教育活動等都屬于黨的自我革命，都對黨自身的凈化和完善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從八七會議黨在中國革命的緊急關頭及時反思總結大革命失敗的教訓、糾正黨在大革命時期的嚴重錯誤、結束了“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古田會議確立了我黨思想建黨、政治建軍原則，確立了我軍的政治工作，定型了新型人民軍隊，使我軍浴火重生、鳳凰涅槃，到遵義會議從軍事上、政治上糾正了黨以教條主義為特征的王明“左”傾錯誤；從延安整風運動在思想上清算、批判王明的錯誤，總結教訓，提高認識，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打破了長期“左”傾錯誤思想的嚴重束縛，徹底否定了“兩個凡是”的錯誤方針，再到十八大后的全面從嚴治黨。這些實踐都是黨內不斷進行的自我革命，都為我們黨在各個奮斗階段能夠更好地完成階段使命，提升了改造客觀世界的能力，淬煉了黨的先進性和生機活力，使黨的偉大事業更上一層樓。

三、正確理解和把握人民監督與自我革命兩者之間關系的內在統一

從人民監督到自我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黨對跳出“其亡也忽焉”的探索之路從未停歇。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一百年來，黨外靠人民民主、接受人民監督，內靠全面從嚴治黨，推進自我革命，保證了黨長盛不衰、不斷發展壯大。”[10]這一外一內深刻指明了兩者之間的聯系。人民監督與自我革命兩者之間并非孤立無援的，是黨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對同一事物的深入認識和遞進發展。

（一）兩者使命同擔——對共產黨執政規律的認識和把握，對馬克思主義建黨學說的豐富和發展

人民監督作為中國共產黨高度重視政權建設的驚艷之作，體現了對共產黨執政規律的長遠認識和深刻把握。其價值在時間和實踐的打磨中歷久彌新。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到要珍視“窯洞對”的寶貴警示，在“他律”的基礎上提出自我革命這一“自律”原則，確保黨能夠長期執政。自我革命是對人民監督的一脈相承，體現了黨對執政規律的探索不斷深入。與第一個答案提出時黨的局部執政不同，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第二個答案時，黨所面臨的執政環境和國內外、黨內外現實問題都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彰顯了我們黨對執政規律的認識和把握實現了新的飛躍。兩個答案雖前后相差76年，但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都深刻回答了馬克思主義政黨如何更好地實現黨的建設和黨的長期執政等重大時代課題。

人民監督彰顯了毛澤東在政黨建設上超前的戰略眼光，牢牢抓住黨群關系對維護政黨建設的重要意義。不僅切實保障了社會主義國家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權利、拉近了人民群眾與黨的距離，且能夠在“他律”下提升黨組織內部的純潔性和先進性。凝結在人民監督這一答案中的政黨建設規律對當今的建黨學說仍有十分重要的啟迪作用。76 年后，習近平總書記在此基礎上，結合當今國內外、黨內外的正反兩面條件，提出自我革命這一“自律”的新答案，并探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配套設施推進其有效開展。首先從現實看，實現自我革命離不開黨內監督，黨內監督是推進自我革命的有效方式。為切實保障黨內監督的優勢能夠順利轉化為推動和保證自我革命的高效運行，黨探索構建了一系列配套管用的黨內監督體制以保障自我革命的效能。其次雖然是黨內監督，但不排斥一切外部因素，我們黨在積極探索下，與黨外有利因素相互貫通融合，形成了以黨內監督為主導的內外貫通協調的黨和國家監督體系，這個體系作為一個嶄新的權力監督制約體系，完全不同于西方國家的權力制約體系，為人類社會的政治發展貢獻了獨特的中國智慧。無論是毛澤東在“窯洞對”時期提出的“他律”還是習近平總書記在把握新的歷史脈絡下提出的“自律”，兩者都體現了我們黨共同的使命擔當，是黨在不同歷史條件下對執政規律的深刻把握，皆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建黨學說。

（二）兩者行動同步——人民監督和自我革命是黨跳出歷史周期率的一體兩翼；需要統籌把握、系統推進

唯物辯證法認為，事物的發展是內外因共同作用的結果，外因是事物發展的外部條件，內因是事物發展的內部根據，兩者缺一不可；要求我們要堅持內外因相結合的方法論原則，把事物發展的內因和外因正確結合起來。“窯洞對”時期的人民監督是由黨外向黨內施加的影響，是一種黨外監督，作為一種外力，是一種外因；而新時期黨的自我革命則是黨組織內部的自我革新，作為一種內力，是一種內因。因此，無論是跳出歷史周期率的第一個答案，還是第二個答案，兩者一體兩翼、缺一不可；需要我們統籌把握、系統推進。

內外力相互作用，貫通融合，共同推動事物向前發展。沒有外力難以形成解決問題的壓力，內力就會愈發渙散。即使進入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仍多次強調要重視“窯洞對”的寶貴警示，敢于全方位接受人民的監督，用好人民群眾這面“鏡子”來“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忽視人民監督這一外部力量。同時在推動事物向前發展的過程中，內力的作用更是不可忽視的，沒有內力難以形成解決問題的動力，外力就可能逐漸失效。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堡壘最容易從內部被攻破。我們黨面臨的最大風險是內部變質、變色、變味。”[11]要求廣大黨員要有正視問題的自覺、刀刃向內的勇氣，敢于刮骨療傷完善自身，發揮好共產黨員的戰斗堡壘作用和先鋒模范作用，不斷夯實黨的執政之基。只有在內外力相互作用、融合貫通之下，中國共產黨才能永遠站在最前面為人民群眾遮風擋雨，切實保障人民的根本利益，團結帶領人民群眾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奮斗。

（三）兩者目標同向——雖倚重主體各異，但干群同心同力；兩者內在統一了黨的初心和使命

人民監督和自我革命這兩個答案雖倚重主體不同，但“干群”卻是“同心同力”的，無論是自我革命的主體——黨員干部，還是人民監督的主體——人民群眾，兩者目標同向，皆為了更好地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有一個重要論斷：共產黨員“沒有任何與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12]這不僅解釋了馬克思主義政黨如何正確處理黨與人民群眾的關系，而且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執政后如何跳出歷史周期率難題指明了目標和方向。中國共產黨之所以敢于全方位接受人民監督、以刮骨療毒的魄力進行自我革命，正是因為黨沒有自己的特殊利益，且“從來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團、任何權勢集團、任何特權階層的利益”。[13]

立足唯物史觀把握歷史周期率，人民群眾是社會歷史的主體，是社會歷史的創造者，是推動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力量。只有始終代表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善于依靠人民群眾的力量創造歷史偉業，才能從根本上破解歷史周期率。人民至上便是黨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核心價值，中國共產黨從建黨起始終堅持人民至上，視“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為自己的初心和使命。人民監督和自我革命兩者都以人民至上作為共同的價值遵循，皆內在堅持了人民性的政黨品格，皆是為了在思想上凈化黨、政治上完善黨、行動上革新黨、目標上提高黨，皆是為了提高黨在長期執政中迎接挑戰、戰勝風險的能力，為了黨能夠更好地為廣大人民服務，為了更好地踐行黨的初心和使命。

（四）兩者價值同頻——共同的政治立場：人民立場；始終堅持“權為民所用”

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具有兩面性，任何事物都是作為矛盾的統一體而存在的，對立統一規律是事物發展的根本規律，是唯物辯證法的實質與核心。在一定社會群體的實踐活動中的權力作為一種物質活動具有客觀性，從而必然具有兩面性。黨員干部正確使用權力為民謀利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實現民主的基本路徑，而權力錯位、以權謀私勢必會影響黨的純潔性，侵害人民群眾和國家的利益，甚至會站到人民的對立面。馬克思指出：“‘民主’這個詞在德語中是‘人民擁有權力’的意思”，[14]正確使用權力直接體現了我們黨權為民所賦、權為民所用的政黨屬性。正確使用權力為民造福體現的是民主，弘揚和踐行的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鮮明特色。

第一個答案要求廣大黨員自覺接受人民群眾的全方位監督，行使任何權利時都要把對人民負責、為人民服務作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成效也都由人民群眾來評判；第二個答案積極號召黨組織內部進行自我革命，刀刃向內，保持警醒，遏制腐敗，清正廉潔為人民服務；無論是人民監督還是自我革命，兩者的價值旨歸皆為了人民，兩者都彰顯了共同的政治立場——人民立場。人民監督和自我革命這兩個答案都是黨對馬克思主義權利觀的能動繼承和發展，對“權由民所賦，權為民所用”政黨屬性的生動詮釋。

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光輝歷史經驗啟迪我們，人民監督和自我革命兩者形成合力、協同發展是我們黨應對各種風險挑戰、取得偉大勝利的核心密碼。在新的“趕考”之路上，在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關鍵節點上，我們要正確理解、把握和運用兩個答案的內在統一關系，以更好地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顯著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