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夢翔,金姝娜,宋成武,李 森
1.孝感市中醫醫院 藥劑科,湖北 孝感 432000
2.湖北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3.湖北中醫藥大學藥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4.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協和醫院 藥學部,湖北 武漢 430022
澤瀉Alisma Rhizoma為澤瀉科植物東方澤瀉Alisma orientale(Sam.)Juzep.或澤瀉A.plantagoaquaticaLinn.的干燥塊莖。其廣泛種植于江西、廣東、廣西、福建、四川等地,是四川和福建的道地藥材[1]。中醫理論認為其性寒,味甘、淡,歸腎、膀胱經,具有利水滲濕、泄熱、化濁調脂之功效[2]。澤瀉已有上千年的使用歷史,《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傷寒論》等經典古籍均有記載,六味地黃丸、五苓散、龍膽瀉肝湯、澤瀉湯等經典名方中均有澤瀉的配伍使用。澤瀉的化學成分主要包括三萜類、二萜類、倍半萜類、多糖類、酚類、氨基酸和各種微量元素等,其中三萜類化合物為其主要藥效成分。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澤瀉除了利尿作用以外,還有調血脂、降糖、抗腫瘤、抗病毒等多種功效[3-7]。
炮制古稱“炮炙”“修治”“修事”“修制”等,指中藥原料經過烘、炮、泡、漂、蒸、煮等方法制成藥物的過程[8]。澤瀉的炮制方法早在南北朝劉宋時期《雷公炮炙論》中便有記載:“細挫,酒浸一宿,漉出,曝干任用”;宋代出現酒制澤瀉和炒澤瀉,隨后歷代又出現了鹽制、蒸制和米泔水制等炮制方法[9]。關于澤瀉炮制功效的記載最早出現于清代:“健脾生用或酒炒用,滋陰利水鹽水炒。”然而隨著炮制工藝的歷史變革,沿用的澤瀉炮制方法為凈制、切制、鹽制和炒制,目前我國各省市炮制規范中記載的澤瀉炮制品主要有生澤瀉、清炒澤瀉、麩澤瀉、鹽澤瀉和土澤瀉5 種[10],而《中國藥典》2020年版收載的澤瀉炮制品僅有鹽澤瀉,此外臨床常用的還有麩澤瀉[11]。由于澤瀉的炮制方法不同,必然導致其炮制品化學成分和藥理作用的改變。本文查閱了近年來有關澤瀉、鹽澤瀉和麩澤瀉的研究進展,對其化學成分和藥理作用進行系統的總結和比較,以期為澤瀉及其炮制品的臨床合理使用、質量控制、炮制工藝優化及進一步開發利用提供重要的參考依據。
自20世紀60年代,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家已對澤瀉進行了研究,由于澤瀉入藥部位主要為根莖,目前對其化學成分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根莖上。萜類化合物被認為是澤瀉的主要成分,原萜烷型四環三萜及愈創木烷型倍半萜為澤瀉的特征化合物[7]。原萜烷型三萜主要包括澤瀉醇A~I及其衍生物,而愈創木烷型倍半萜主要包括澤瀉烯醇、環氧澤瀉烯、orientalols A~F 以及orentalols sulphate 等化合物。此外,澤瀉中還含有少量的二萜類、黃酮類、生物堿類、天冬酰胺類、植物甾醇類、脂肪酸類等化合物[12]。
三萜類化合物是澤瀉中的主要生物活性成分。Murata 等[13]從澤瀉中首次分離得到23-乙酰澤瀉醇C、澤瀉醇A、澤瀉醇B 及其衍生物,該類化合物均有原萜烷型四環骨架結構,具有A/B、B/C 和C/D環的反式結構特征,同時C-8、C-10 和C-14 位存在α-CH3或β-CH3取代,C-17 側鏈存在多羥基或乙酰基取代。目前已從澤瀉屬植物中分離鑒定出129 種三萜,具體名稱和結構見表1 和圖1。


圖1 澤瀉中的三萜類化合物結構Fig.1 Structure of triterpenes in Alisma Rhizoma

表1 澤瀉中的三萜類化合物Table 1 Triterpenes in Alisma Rhizoma

續表1

續表1
倍半萜類化合物是澤瀉中的另一類主要成分,是由 3 個異戊二烯單元組成的萜類化合物。Yoshiteru 等[52]于1983年首次從澤瀉中分離出2 種愈創木烷型倍半萜化合物。Yoshikawa 等[53-54]于澤瀉中發現了愈創木烷型倍半萜化合物germacrene C、germacrene D、orientalol A、orientalol B、orientalol C、sulfoorientalol A、sulfoorientalol B、sulfoorientalol C 和sulfoorientalol D。彭國平等[55]從澤瀉中首次分離出刺參烷型倍半萜類化合物 orientalol E、orientalol F 和oplopanane。目前為止,在澤瀉中已發現了包括愈創木烷型、吉馬烷型、桉葉烷型、刺參烷型和蒼耳烷型等在內的58 種倍半萜,倍半萜化合物總結及其結構見表2 和圖2。

圖2 澤瀉中的倍半萜類化合物結構Fig.2 Structure of sesquiterpenoids in Alisma Rhizoma

表2 澤瀉中的倍半萜類化合物Table 2 Sesquiterpenoids in Alisma Rhizoma

續表2
迄今為止,從澤瀉中分離得到的二萜類化合物只有3 個,且都為貝殼杉烷型二萜。Nakajima 等[16]首次從澤瀉中分離得到 16(R)-ent-kaurane-2,12-dione。彭國平等[67]從澤瀉中分離得到2 種新的二萜類化合物oriditerpenol 和oriediterpenoside。
澤瀉中除了三萜類、倍半萜類和二萜類成分外,還有黃酮類、多糖類等化合物。目前,從澤瀉中分離得到的黃酮類化合物有9 種,包括robustaflavone、
amentoflavone、2,2?,4-trihydroxychalcone、daidzein、calycosin、7-hydroxy-coumarin、apigene、luteolin 和emodin[49,60,68-69]。Tomoda 等[70-71]首次從澤瀉中分離得到多糖類成分alisman PIIIF,并分離得到alisman SI。除此之外,還有alisman PII、manninotriose、verbascotetraose、verbascose、β-D-fructofuranose、5-hydroxymethylfuraldehyde、α-D-fructofuranose、ethyl α-D-fructofuranoside 和ethyl β-D-fructofuranoside 等多糖化合物[69,71-72]。
《中國藥典》2020年版中記載澤瀉主要用于小便不利、水腫脹滿、泄瀉尿少、痰飲眩暈、熱淋澀痛和高脂血癥。現代藥理學研究主要圍繞澤瀉的利尿和調脂作用,此外澤瀉還有抗癌、抗炎、抗菌和抗病毒等藥理活性。
現代醫學研究已證實澤瀉具有良好的利尿作用,三萜類化合物為利尿的活性成分[73-74]。研究發現,澤瀉醇提物能顯著增加大鼠尿液量和Na+、K+離子濃度,并且下調腎髓質水通道蛋白mRNA 表達[75]。然而,不同極性和不同劑量的澤瀉提取物對大鼠的利尿作用不同。王立新等[74]和Feng 等[76]研究表明澤瀉乙醇提取物比水提物具有更強的利尿作用,且澤瀉乙醇提取物低劑量(2.5、5、10 mg/kg)表現為利尿作用,高劑量(20、40、80 mg/kg)表現為抗利尿作用,其作用機制可能與腎末端血管的Na+,Cl-協同轉運蛋白有關。為了進一步篩選其利尿活性成分,Chen 等[77]發現澤瀉乙醇提取物的醋酸乙酯和正丁醇部位較強極性的成分具有更好的利尿作用,但高劑量(醋酸乙酯部位800 mg/kg,正丁醇部位75、100 mg/kg)卻表現為抗利尿作用。Zhang 等[78]對大鼠ig 澤瀉三萜的混合物(23-乙酰澤瀉醇B、澤瀉醇B、24-乙酰澤瀉醇A、澤瀉醇A 和23-乙酰澤瀉醇C),通過三萜的代謝研究發現23-乙酰澤瀉醇B 和24-乙酰澤瀉醇A 能促進Na+、K+和Cl-的排出,發揮利尿作用,而其他成分無利尿作用。
血脂異常通常伴隨著總膽固醇、三酰甘油、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ow-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LDL-C)含量的升高和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igh-density lipoprotein cholesterol,HDL-C)含量的降低。作為肥胖、代謝紊亂、胰島素抵抗和2 型糖尿病的典型特征,血脂異常已成為心肌梗死和心血管疾病的重要危險因素[79-80]。近年來,大量研究表明澤瀉具有調節脂代謝紊亂的作用。Park 等[3]通過研究澤瀉提取物對小鼠骨髓基質OP9 細胞分化的影響,發現澤瀉提取物主要在脂肪形成的早期階段(第1~2 天)發揮抑制作用,且對OP9 細胞分化的抑制作用是通過降低人CCAAT 增強子結合蛋白β的表達來介導的,從而引起有絲分裂克隆擴增和自噬的抑制。Miao 等[81]運用代謝組學方法研究澤瀉對高脂飲食誘導的高脂血癥大鼠的尿液代謝物的影響,共發現19 個與高脂血癥相關的內源性生物標志物,如精氨酸、次黃嘌呤、甲基尿苷、肌酸酐等,表明澤瀉可通過調節氨基酸代謝、嘌呤代謝、嘧啶代謝和能量代謝,使代謝異常的生物標志物回調至正常水平,從而起到調血脂的作用。
大量研究證實三萜類化合物是澤瀉發揮調脂作用的藥效成分[82-85]。Li 等[86]以高脂飲食誘導的高脂血癥小鼠為實驗對象,研究澤瀉水提物中三萜部位和非三萜部位的調血脂作用的差異,首次證實澤瀉的調血脂活性源于三萜類成分,并運用液相色譜-串聯質譜聯用技術(liquid chromatography-tandem mass spectrometry,LC-MS/MS)從高脂小鼠血清中鑒定出59 個溶血磷脂酰膽堿(lysophosphatidylcholine,lyso-PC),發現78%的lyso-PC 在高脂小鼠血清中呈現不同程度的升高或降低,而澤瀉三萜能使52%異常的lyso-PC 回調并趨于正常水平。然而,不同結構類型的三萜對血脂有著不同的調節作用。Xu等[87]通過測定澤瀉中23-乙酰澤瀉醇B 和24-乙酰澤瀉醇A 對高脂血癥小鼠總膽固醇、三酰甘油、HDL-C 和LDL-C 水平的影響,發現其可通過抑制3-羥基-3-甲基糖基輔酶 A (3-hydroxy-3-methylglutharylcoenzyme A,HMG-CoA)還原酶的活性來降低總膽固醇水平,且這種抑制作用可能是通過與HMG-CoA 直接競爭性結合來實現的。而澤瀉醇A 和澤瀉醇B 則是通過提高脂蛋白脂酶活性降低血漿的三酰甘油水平[88]。Imai 等[89]研究發現三萜結構側鏈C-23 位的羥基被酰基化取代后調脂活性增強,表明乙酰基可能為三萜類化合物的調脂活性基團。Li 等[90]進一步發現C-16 位含羰基的三萜化合物調脂活性顯著強于其他結構的三萜,且具有調脂活性的三萜結構的側鏈C-24 和C-25 位多為環氧取代。同時,該研究還發現澤瀉中含量較高的23-乙酰澤瀉醇B 并非調脂活性最好的三萜類成分,澤瀉中還有更多三萜類成分的調脂活性有待證明。
Wang 等[4]研究表明23-乙酰澤瀉醇B 可作為潛在的調節因子,通過激活內源性途徑誘導人肺癌A549 和NCI-H292 細胞凋亡與自噬而達到抗腫瘤作用。Zhang 等[91]研究發現23-乙酰澤瀉醇B 對卵巢癌細胞具有抗增殖、抗轉移和抗侵襲作用。Huang 等[92]研究發現23-乙酰澤瀉醇B 通過線粒體介導的半胱氨酸天冬氨酸蛋白酶-3、8 和9 誘導人前列腺癌PC-3 細胞凋亡。Lee 等[93]研究發現澤瀉醇B 對人卵巢癌SK-OV3 細胞、小鼠黑色素瘤B16-F10 細胞和人纖維肉瘤HT-1080 細胞具有細胞毒性。24-乙酰澤瀉醇F 通過抑制P-糖蛋白介導和逆轉腫瘤細胞多系耐藥達到誘導細胞凋亡的作用[94-96]。然而,有關澤瀉的抗腫瘤研究并不深入,其他結構三萜的抗腫瘤作用有待進一步深入探索。
現代醫學研究表明,水腫、糖尿病、高脂血、高血壓等與炎癥密切相關[97-98]。謝治深等[5]在澤瀉對脂多糖誘導小鼠單核巨噬細胞白血病RAW264.7細胞炎癥反應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的研究中發現,澤瀉能顯著降低一氧化氮的釋放,并可顯著下調環氧合酶-2、誘導型一氧化氮合酶、白細胞介素-1β(interleukin-1β,IL-1β)、IL-6和腫瘤壞死因子-α 等炎癥因子mRNA 的表達。黃小強等[99]發現澤瀉三萜能顯著降低肺組織濕干質量比,減輕脂多糖誘導的急性肺損傷。林娜等[100]通過建立脂多糖誘導的小鼠小膠質BV-2 細胞炎癥模型和檢測炎癥因子的表達量,發現澤瀉能有效抑制IL-6 分泌,并減輕小鼠耳廓腫脹及大鼠棉球肉芽腫脹程度。
澤瀉中的三萜和倍半萜也具有良好的抗菌活性。Jin 等[6]通過比較23-乙酰澤瀉醇B、澤瀉醇B、23-乙酰澤瀉醇C 和24-乙酰澤瀉醇A 的抗菌活性,發現其對屎腸球菌和綠膿桿菌等耐藥菌株的最小抑菌濃度(minimum inhibitory concentration,MIC)為2.5~10 μg/mL,均低于陽性對照(氯霉素和氨芐西林的MIC 值為5~80 μg/mL)。Ma 等[37]研究發現,澤瀉醇A、25-O-ethylalisol A、11-去氧澤瀉醇A、24-乙酰澤瀉醇E、澤瀉醇G 和25-anhydroalisol F 以及倍半萜 5βH-guaia-6-ene 和 10-hydroxy-7,10-epoxysalvialane 對革蘭陽性菌枯草芽孢桿菌和金黃色葡萄球菌具有良好的抗菌活性。
研究表明澤瀉具有抗乙肝病毒的活性。Jiang等[7]研究發現24-乙酰澤瀉醇A、25-anhydroalisol A、13β,17β-環氧澤瀉醇A、23-乙酰澤瀉醇B、澤瀉醇F 和24-乙酰澤瀉醇F 對人肝癌HepG2.2.15 細胞的乙型肝炎病毒表面抗原的分泌具有抑制作用。Zhang 等[101-103]通過對澤瀉醇A 進行化學修飾,得到一系列四酰基化三萜化合物,發現tetra-acetyl alisol A 、 tetra-methoxyacetyl alisol A 和 tetraethoxyacetyl alisol A 表現出較強的抗乙型肝炎病毒活性。
中藥炮制是根據中醫藥理論,依照辨證施治用藥的需要和藥物自身性質,以及調劑、制劑的不同要求,所采取的一項制藥技術。炮制除了可降低藥物的不良反應外,還可增強藥物療效、改變或緩和藥物藥性、改變或增強藥物作用部位和趨勢[9]。藥材經不同炮制方法處理后,其化學成分及其含量可能會發生相應變化[104]。目前,鹽澤瀉的炮制工藝大多采用100 kg 生澤瀉加2 kg 食鹽,待鹽水浸透生澤瀉后以文火(80~120 ℃)炒制干燥微黃即可。麩澤瀉的炮制工藝多采用100 kg 生澤瀉加10~15 kg 麩皮,以中火(150~220 ℃)炒制,先放入麩皮,待起煙后加入生澤瀉,共同炒制焦黃,撈出后篩去麩皮即可。23-乙酰澤瀉醇B 和24-乙酰澤瀉醇A 是澤瀉中含量較高的三萜,為常用的質量控制成分。目前,大多數研究主要以這2 個三萜的含量變化為指標,評價炮制溫度、炮制時間和輔料用量對澤瀉三萜的影響。三萜化合物由于結構和官能團的差異,在炮制過程中發生一系列脫水、去乙酰化、氧環開裂和重排等反應,從而導致鹽澤瀉和麩澤瀉三萜的結構和組成比例發生變化。
炮制溫度是影響澤瀉三萜含量發生變化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向茜等[105]運用LC-MS/MS 技術研究澤瀉鹽制前后28 個三萜類成分和2 個倍半萜類成分含量的差異,發現澤瀉經鹽制后三萜成分含量顯著下降。Tai 等[106]運用LC-MS/MS 技術研究加熱干燥溫度對生澤瀉三萜含量的影響,結果表明隨著溫度升高,澤瀉中的三萜總含量逐漸下降,在80 ℃時質量分數由93.4%下降至38.8%,在150 ℃ 23-乙酰澤瀉醇B 質量分數降至《中國藥典》2020年版要求的0.5 mg/g 以下。韓偉健等[107]基于核磁共振氫譜技術的代謝組學方法研究生澤瀉與鹽澤瀉中8種三萜化合物的含量差異,發現23-乙酰澤瀉醇B和24-乙酰澤瀉醇A 含量在鹽制后降低。
炮制時間也是影響澤瀉成分變化的另一個重要因素,隨著炮制時間的延長,會使三萜結構上羥基、乙酰基等基團發生不同程度的斷裂。由于鹽澤瀉的炮制溫度低于麩澤瀉,需要30~40 min 的炒制時間才能干透,而麩澤瀉在150~220 ℃下炮制時間一般不超過8 min。所以長時間的加熱可使三萜類化合物發生轉化而導致含量降低。研究表明,澤瀉鹽制過程中23-乙酰澤瀉醇B 和24-乙酰澤瀉醇A 的含量均會慢慢升高,但在炒制40 min 后,二者含量迅速降低[108]。炮制過程中二者含量升高的原因與其結構中C-23 和C-24 位上乙酰基異構化有關,使2種成分發生了不同比例的相互轉化,見圖3。戴小歡等[109]運用高效液相色譜技術對鹽澤瀉、麩澤瀉中的23-乙酰澤瀉醇B 和24-乙酰澤瀉醇A 含量進行測定,發現二者在麩澤瀉中含量增加,而在鹽澤瀉中的含量降低。謝一輝等[110]以澤瀉有效成分和飲片外觀色澤均勻性為指標,優化澤瀉炮制工藝條件,發現23-乙酰澤瀉醇B 的含量與炮制溫度和時間呈負相關,但在最佳炮制溫度和時間內,其含量變化不顯著。24-乙酰澤瀉醇A 在最佳炮制溫度和時間內,其含量與炮制溫度和時間呈正相關。這是由于23-乙酰澤瀉醇B 在高溫下發生氧化裂解生成結構不穩定的23-乙酰澤瀉醇A(14),隨之發生異構化反應生成24-乙酰澤瀉醇A,所以炮制過程中23-乙酰澤瀉醇B 含量會逐漸降低,24-乙酰澤瀉醇A 含量增加。但是隨著加熱時間的進一步延長,24-乙酰澤瀉醇A 發生去乙酰基反應,生成澤瀉醇A(2)、澤瀉醇G(9)和23-acetate-25-anhydroalisol E(128)等其他結構的三萜,見圖3。

圖3 24-乙酰澤瀉醇A 和23-乙酰澤瀉醇B 在澤瀉炮制過程中的轉化途徑Fig.3 Transformation pathway of alisol A 24-acetate and alisol B 23-acetate in processing of Alisma Rhizoma
段啟等[111]運用高效液相色譜技術分析比較鹽澤瀉、建昌幫法鹽炙澤瀉、樟幫法鹽炙澤瀉、烘法制澤瀉、清炒澤瀉(焦)、樟幫麩炒澤瀉、鹽麩澤瀉和生澤瀉中的23-乙酰澤瀉醇B 含量,發現23-乙酰澤瀉醇B 在樟幫麩炒澤瀉中的含量最高,而其余炮制品中的含量均低于生品。Dai 等[112]運用LC-MS/MS 技術和代謝組學的方法系統研究澤瀉鹽制和麩制前后三萜類成分的變化,分別從生澤瀉、鹽澤瀉和麩澤瀉中鑒定了83、100 和103 個三萜類化合物;鹽澤瀉中三萜類化合物含量大多呈下降趨勢,而麩澤瀉中的三萜含量上升。其原因可能與麩皮的存在有關,麩皮使澤瀉受熱更加均勻,且麩澤瀉炒制時間比鹽澤瀉時間短很多,使得含有乙酰基、多羥基、環氧基取代的三萜化合物不易發生裂解轉化。
中醫理論認為澤瀉炒后寒性緩和,麩炒制后更能緩和藥物性能,增強補脾益氣的作用,鹽制后能引藥下行,增強滋陰泄熱的作用[105]。澤瀉炮制后,其三萜的種類和含量均發生變化,必然導致藥理作用發生改變。目前,關于澤瀉炮制前后藥理作用的研究多集中于利尿作用,此外還有少量的抗炎、抗應激和健脾作用的研究,而澤瀉炮制前后調血脂作用差異的比較未見報道。表3 總結了澤瀉及其炮制品藥理作用的差異。

表3 澤瀉及其炮制品的藥理作用比較Table 3 Comparisions of pharmacological effect of Alisma Rhizoma and its processed products
曾春暉等[113-114]發現澤瀉鹽制后能顯著增加水腫模型小鼠的尿量,并降低其水腫程度;廣西和四川產澤瀉鹽制前后均能明顯增加大鼠尿液量,且最大增長率分別為64.8%、56.6%,然而福建和江西產澤瀉鹽制后卻顯著減少大鼠尿液量,表現出抗利尿作用,表明澤瀉中某些具有利尿活性的三萜成分含量或種類發生了變化。Tao 等[115]使用LC-MS/MS 技術,對澤瀉鹽制前后6 種三萜類成分進行了定量分析,并比較了其利尿作用的差異。發現澤瀉醇B、澤瀉醇F 和澤瀉醇A 鹽制后含量升高,且與利尿作用呈正相關,而鹽制后24-乙酰澤瀉醇A、23-乙酰澤瀉醇B 和23-乙酰澤瀉醇C 的含量降低,與利尿作用呈負相關。由此可見,不同結構類型的三萜由于含量或結構的差異,對泌尿系統產生不同的調節作用。在研究鹽澤瀉炮制工藝的時候,應以具有利尿活性作用的三萜為指標,篩選鹽澤瀉的最佳炮制溫度、炮制時間等工藝參數。
各項抗炎實驗表明澤瀉炮制后抗炎活性顯著增強,且鹽澤瀉的抗炎作用優于麩澤瀉。戴小歡[108]通過巴豆油誘發小鼠耳廓腫脹,比較了生澤瀉、鹽澤瀉和麩澤瀉的抗炎作用,發現生澤瀉及其炮制品均能有效抑制小鼠耳廓腫脹,抑制作用強度為鹽澤瀉>麩澤瀉>生澤瀉。龔又明等[116]采用小鼠耳廓二甲苯致炎法和大鼠蛋清性足腫脹法研究生澤瀉、鹽澤瀉和麩澤瀉抗炎作用的差異。發現生澤瀉及其炮制品均能顯著抑制小鼠耳廓腫脹度和各時間點的大鼠足腫脹度,且抑制作用強度為鹽澤瀉>麩澤瀉>生澤瀉。
張宏達等[117]以大鼠胃泌素含量以及十二指腸Na+,K+-ATP 酶活性為指標,研究澤瀉炮制前后健脾作用的差異。發現生澤瀉和麩澤瀉對大鼠離體十二指腸收縮振幅及相對張力都有增強的作用,麩澤瀉組的胃泌素和Na+,K+-ATP 酶含量顯著高于同劑量的生澤瀉組,證明麩澤瀉健脾作用優于生澤瀉。此外,關于澤瀉健脾作用的現代藥理研究鮮有報道。中醫認為脾失健運是因飲食不節、水濕痰飲、情志失調等導致脾的運化功能失常。脾失健運,水濕停留,日久成痰濕體質,而致肥胖[119]。現代研究證明,“健脾”主要通過影響消化系統、內分泌系統、免疫系統等相關功能達到效果[120]。未來可圍繞以上相關內容對澤瀉及其炮制品的健脾作用進行評價。
韋海等[118]通過研究澤瀉鹽制前后對小鼠抗疲勞、耐缺氧及耐高溫等抗應激作用的影響,發現生澤瀉能明顯減少小鼠負重游泳時間,并降低其常壓耐缺氧和耐高溫的能力,而鹽澤瀉能顯著延長小鼠負重游泳持續時間,提高小鼠常壓耐缺氧和耐高溫能力。可見,鹽澤瀉和生澤瀉在對抗應激作用方面表現出相反的藥理作用。
澤瀉作為傳統中藥,有著悠久的使用和炮制歷史,其炮制品也有不同的藥用功效,見圖4。生澤瀉以利水滲濕為主,多用于小便不利、水腫泄瀉、淋濁、濕熱黃疸、滯下、痰飲等證。鹽澤瀉可引藥下行,滋陰瀉熱功效增強,利尿而不傷陰。麩澤瀉緩和寒性,以滲濕和脾,升清降濁為主,多用于濕阻中焦、脾失健運、大便泄瀉和小便不利。雖然大量研究已證實三萜化合物為澤瀉的主要藥效成分,但不同結構類型的三萜有著不同的藥理作用。三萜成分在炮制過程中發生脫水、去乙酰化、氧環裂解和異構化等一系列反應,其化學結構和組成比例發生改變,導致澤瀉炮制品的藥效強度發生變化甚至產生相反的作用。因此,系統闡明不同類型三萜對應的各種藥效作用和量效關系,對澤瀉藥材的質量控制、炮制工藝參數的優化尤為重要。

圖4 澤瀉及其炮制品的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Fig.4 Chemical components and pharmacological effects of Alisma Rhizoma and its processed products
澤瀉除利尿作用以外,已被證實具有卓越的調脂功效,在治療脂代謝紊亂引起的高脂血癥、非酒精性脂肪肝和動脈粥樣硬化等心血管疾病方面有著良好的應用前景。但仍需運用各種組學方法,從分子水平和動物水平,深入揭示澤瀉對脂代謝調節的作用機制。目前,生澤瀉和鹽澤瀉的利尿作用已被系統比較,但澤瀉炮制品的調脂作用差異尚未報道,這也為澤瀉的后續研究提供了新方向。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