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麒
(新疆大學,新疆 烏魯木齊 510000)
英語和漢語在表達上存在文化差異,無法逐字對應翻譯,該體系下的隱喻翻譯毫無疑問也存在差異。 英漢兩種語言中的隱喻翻譯存在一定相同點和不同點,其程度水平和實現途徑需要進一步研究來揭示。 因此,需借助跨語言、跨文化的研究來證明這些問題,以推動翻譯研究朝科學實證方向發展。
在不同語言環境下,長大的人會有不同的邏輯思維模式和文化價值觀。 利用語言認知世界,需要對事物組合歸類,即范疇化。 但因為世界是變化的,認知也是不斷深化的,為表達人類還未認識或發現的自然范疇,用常規語言表示非常規事物,就需要引入隱喻化的概念[1]。 總之,語言不僅是交流的工具,還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人們的思維方式、記憶以及對世界的理解和解釋。
語言不是靜態,是動態的,導致語言變化的是隱喻。 詩歌和小說等文學作品幾乎離不開隱喻的運用。 隱喻也被認為是人們對世界的認知方式之一。使用隱喻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抽象概念和思想。 從隱喻和思維方式來看,隱喻不僅僅是語言的現象,還可以影響人們的思維方式。 通過觀察隱喻的使用,人們可以了解到一個文化中普遍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 隱喻不僅是語言中的常見現象,還可以影響人們的認知、思維方式以及文化傳承。
明喻可以使文章語言鮮活,提升形象特色、層次感,增添內容生命力。 在亞里士多德的經典著作?修辭學與詩學?中,隱喻被定義為意義的轉換,而明喻被列為隱喻的一種形式[2]。 明喻通常由三個部分組成,即本體、喻體和比喻詞[3]。 有學者研究文學作品中的明喻翻譯,但是較少從認知隱喻視域探討。 文章從該角度探討了徐穆實?額爾古納河右岸?英譯本中的明喻翻譯,旨在為往后需要英譯的對外傳播的漢語文學作品提供參考。
?額爾古納河右岸?英譯版作者是美國的翻譯家徐穆實(Bruce Humes)。 徐穆實自2001 年開始,先后翻譯了兩部長篇小說,四部短篇小說,以及部分小說樣章。 他始終關注著中國的少數民族文學,也關注著中國的某些社會問題。 他希望透過自己的博客“Ethnic ChinaLit”,讓國外的讀者更多地認識到少數民族生存現狀,并呼吁把話語權還給民族作家。徐穆實的翻譯觀點注重文化轉化、信實原則、獨立創造和溝通交流。
第一,正如徐穆實自己所說,雖然翻譯文學的人并不能發家致富,但最大的樂趣就是能挑選自己喜歡的作品翻譯,隨著中國文學的不斷翻譯,中國文學走出去也就不遠了[4]。 徐穆實認為翻譯是文化之間的轉化過程,翻譯家應該具備深入理解兩種文化背景和語言的能力。 他主張在翻譯過程中盡量保留原作的文化特色和風格,以便讀者能夠更好地感受到原作所傳遞的文化信息。
第二,徐穆實強調翻譯的忠實性,即要盡可能地忠實于原作的意義和表達方式。 他認為翻譯不僅是文字的轉換,更是要傳遞作者所想要表達的思想、情感和藝術效果。 徐穆實覺得真實性和可信度都很重要,簡單來說,就是看故事中的人物和事物是否令自己心悅誠服,而在作者所虛構的世界中,自己會不會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為具有真實性。 經研究發現,鄂溫克語屬于古斯語系,不屬于漢語語系,于是把鄂溫的人名、地名和一些特殊的詞語,按分類處理的形式直接音譯,保留了原文的特點[4]。 也正因如此,徐穆實才能忠實地將這部具有濃厚少數民族特征的作品向世界展示。
第三,徐穆實尊重原文內容和語言特點,但主張翻譯家具有獨立的創造性。 翻譯并不僅僅是機械的語言替換,而是要根據目標語言和文化的特點進行靈活的再創作,使譯文能夠在目標文化中產生相似的效果[5]。
第四,徐穆實強調翻譯家應該具備深入理解兩種文化的能力,并在翻譯過程中保持忠實于原作的意義和表達方式;同時根據目標語言和文化特點進行靈活的再創作,以實現與讀者的有效溝通和交流。
?額爾古納河右岸?是中國女作家遲子建創作的一部具有代表性的民族文學作品,該小說獲得了第七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中描寫了春華秋實、日月星辰、夏雨冬雪、高山流水、甘露苔蘚、蟲叫鳥鳴的四季輪回、自然更替,也談到了生老病死、生命輪回的人生哲學[6]。 該書的英譯本之所以能在國外傳播效果俱佳,主要得益于美國漢學家徐穆實對其進行的翻譯和傳播。
在?額爾古納河右岸?譯作研究方面,國內相關研究主要關注譯者主體性、翻譯技巧、民族原生態方面。 呂曉菲和戴桂玉提出該譯本的價值應該體現在人類共同的希望、夢想、悲傷、恐懼、無奈,以及當今世界面臨的生態危機上[7]。 陳美齡在歸化和異化的視角下分析翻譯策略,發現其中異化策略使用更多,歸化與異化相結合的翻譯方法也較為常見,使讀者更加身臨其境,能夠體會鄂溫克族人的風俗與特色,充分表現了原文的語言特點與民族文化信息[8]。 就明喻翻譯而言,國內基本有從前景化視角和紐馬克模型出發研究的,但是鮮有從認知隱喻角度來討論徐穆實的英譯本。 張靜靜從前景化視角下分析這一少數民族作品中的比喻修辭翻譯現象,認為徐穆實主要采用直譯法、改譯法、換譯法這三種翻譯方法[9]。 潘琪和肖維青基于翻譯學者紐馬克提出的隱喻翻譯方法為基礎,對譯文中隱喻表達的處理方式進行了分析和歸納。 他們總結出適用于民族題材文學作品的隱喻翻譯策略[10]。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隱喻修辭數量眾多,因此文章選擇?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的明喻為對象,從認知隱喻視閾視角分析徐穆實與遲子建的漢英平行文本,做一番整體考察和系統性研究。
?額爾古納河右岸?原文中用得最多的修辭格是明喻,小說中共有404 處比喻修辭,其中有283 例為明喻,占比為70.05%。 明喻與其他比喻修辭最區別的標志就是喻詞,因此對作品的喻詞進行了數量統計。 統計后發現,“像”類喻詞使用十分突出,共有246。 其中,“像/好像”有164 處,“像/好像……一樣”有72 處,“像/好像……似的”有10 處,“一樣”有72處,“仿佛”有7 處,“如”有4 處,“似”有4 處,“般”有2 處,直接用“把……比喻成”的有2 處。 作者使用上述這些明顯的喻詞,能直截了當地讓讀者看到是在打比方,也體現出作者樸素直白的語言風格。 文章選取徐穆實譯本中的明喻修辭翻譯進行考察,以下是對?額爾古納河右岸?明喻翻譯的具體探討。
1. 保留本體、喻體及喻詞的明喻翻譯
徐穆實相信大部分的比喻都是可以為西方讀者所理解的,因為人們的認識經驗、認識模式都是具有普遍性的,而且這些模式都是開放的。 在此條件下,他通過直譯,把源語中的比喻形象轉移到譯文中,并將其傳遞到譯文讀者,從而保持了原文想傳達的內容。
例1:
ST:月亮升起來了,不過月亮不是圓的,是半輪,瑩白如玉。 它微微彎著身子,就像一只喝水的小鹿。
TT: The moon has risen, but it's not round. A quarter moon of flawless white jade. It bends over gently like a fawn lapping water.
例2:
ST:所看到的那兩匹布,一匹青藍,一匹乳黃。它們一明一暗地站在那里,就像黑夜和黎明。
TT: I'll never forget the two rolls of cloth that I saw in the store, one milky yellow, one deep bluegreen. They stood there, one dark and one bright, like the night and the dawn.
以上兩個例子中,月亮像喝水小鹿,青藍和乳黃的兩匹布像黑夜和黎明。 這種類型的對應性在漢語和英語中普遍存在,譯者往往采用忠實于原文、符合目的讀者認知規律的“直譯”。 與此同時,隱喻也出現了多種形式,除了例子中“like”,譯文中還使用了“as if”“as...as...”“resemble”等。
2. 保留本體、喻體的明喻翻譯
?額爾古納河右岸?英譯本中的一些明喻翻譯呈現為形容詞性隱喻、名詞性隱喻、動詞性隱喻。 這種明喻翻譯保留原詞和喻詞,符合目標語讀者的認知習慣,使得譯文語言簡練的同時讓原文風格再現。
例5:
ST:馬糞包總要咒罵那些伐木點,說它們是生長在山中的一顆顆毒瘤,把動物都趕跑了。
TT: They're like tumours growing in the mountains that scare off the animals.
例6:
ST:他剛來到我們中間時就像一塊“濕柴”,毫無生氣,但我們的熱情和快樂很快驅散了他身上的陰郁之氣。 他被我們點燃,化為了一簇快樂的火苗。
TT: When he came among us he was a piece of wet kindling, but our enthusiasm and joy quickly dispelled the air of gloom about him. We ignited him and he transformed into a joyful flame.
漢語的明喻翻譯通常表現在英語的名詞性隱喻。 上述中源域“伐木點”“他”的目標域分別為“毒瘤”“濕柴和火苗”。
3. 轉換喻體的明喻翻譯
盡管人們在認識過程中的經驗與模式具有共同之處,但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人們對事物的認識仍有差異。 對民族題材這類極具文化特色的作品而言,按照原喻體直譯,會抹殺了原語文化特色,無法真正實現原文最核心的文學價值。 徐穆實通過對喻體進行適當轉換,采用轉換喻體的明喻,翻譯強化了原民族文化色彩,對翻譯過程中的文化損失進行補償[11]。
例8:
ST:雖然我沒有被槍擊中,但我也像是父親手中的一件獵物,毫無生氣。
TT: Even though a bullet hadn't struck me,I was lifeless like the kandahang.
例9:
ST:伊萬的個子很矮,臉很黑,額頭上有一個紅痣,像顆耀眼的紅豆。
TT: He was rather short,his face very dark,and he had a reddish mole that stood out like a ‘love pea’on his forehead.
從例8 和例9 可看出,譯者在處理“獵物”和“紅豆”兩個喻體的時候,并沒有直譯為“prey”和“red bean”,而是轉換成“kandahang”和“love pea”,意思即“堪達罕”(前文提到過的動物)和“相思豆”,一點點轉換既譯出了作者意思,又傳達了濃厚的民族特色。
綜上所述,從認知隱喻的角度來看,明喻的翻譯是非常有意義的。 徐穆實的翻譯思想,不局限于直譯或意譯,而是將中文著作忠實地譯出,具有較強的可讀性,易于西方讀者理解接受。 在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約有80%的明喻翻譯保留了原詞和比喻意象,旨在向英語讀者忠實傳遞原著的文化信息和寫作風格。 此外,漢語明喻在翻譯過程中不僅可直接譯為英語,還可轉化為英語中的形容詞、名詞和動詞隱喻。 徐穆實的翻譯具有創造性,在強調原文風格上迎合了目標讀者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