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的局長

文/鑫海

江蘇省徐州市沛縣環境保護局（現為“沛縣生態環境局”）原局長孟慶凱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起意與下屬聯手貪污公款后，主動將計劃“補償”自己的份額轉讓他人，并且多次因行賄人被查處或事情沒辦成而主動退贓，但上述“亡羊補牢”之舉并未改變辦案部門對其相關犯罪性質的認定。

為安撫下屬，起意貪污公款

2019年，工程商葛偉俊掛靠有資質的企業中標沛縣環境保護局（以下簡稱“沛縣環保局”）監測站站房工程。該工程于當年竣工，但在交付使用過程中被發現存在質量問題。于是，葛偉俊在向沛縣環保局索要剩余工程款時，被告知要等相關問題解決后才能支付尾款。葛偉俊不認這個理，執意要求沛縣環保局支付尾款，但沛縣環保局接待其的副局長袁立勇態度堅決、不肯讓步。在此情形下，情緒激動的葛偉俊想到了采取極端方式倒逼對方結款的辦法。由于工程完工后，監測站房屋曾出現漏雨的情況，為了對房屋進行修繕，監測站工作人員孫超將監測站鑰匙交給了葛偉俊且事后未收回。2019年10月，葛偉俊用這把鑰匙打開了監測站大門，還故意堵塞了空氣采集管。

事后，葛偉俊因此被當地公安機關刑事立案，并被刑事拘留；2020年1月被取保候審。時任沛縣環保局局長孟慶凱因此被誡勉談話，分管副局長袁立勇及監測站工作人員孫超分別被處以黨內警告處分和政務記過處分。據袁立勇證實，在紀委調查期間，孟慶凱要自己和孫超主動承擔責任，并做好孫超的思想工作，還表示事后會給予相應的經濟補償。

孟慶凱為什么會想到要對受到處分的人給予補償呢？原來，孟慶凱自己也是被處分對象，故其在起意補償時把自己也列入了補償對象名單。顯然，孟慶凱在決定搞經濟補償時，就已經想好了補償款的來源途徑。處分決定下來后，孟慶凱指示袁立勇聯系一家監測公司，由該公司以監測費的名義虛開9萬元發票予以報銷，并以此款作為其三人的補償款，即：每人3萬元。

袁立勇接到孟慶凱下達的指令后，打電話給江蘇某監測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監測公司”）業務經理周劍，稱局里有一筆費用不好解決，讓其幫忙開9萬元的監測費發票，周劍同意。兩人商量好后，分別以監測公司和沛縣環保局名義簽了一份總價為15萬余元的“環境監測技術服務合同書”，周劍隨后開出一張9萬余元的發票交給袁立勇。

袁立勇拿到發票后，找孟慶凱簽了字，并在沛縣環保局財務處報銷。2019年12月底，監測公司收到沛縣環保局匯來的9萬元后，周劍將該款轉入自己的個人銀行卡，提現后將現金9萬元交給袁立勇。

袁立勇從監測公司取得9萬元后，詢問孟慶凱如何處理。這時，孟慶凱對之前的分配方案進行了微調，指示袁立勇自留3萬元，并給孫超和葛偉俊各3萬元。也就是說，孟慶凱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將原計劃補償自己的3萬元用于補償葛偉俊。孟慶凱還特意叮囑袁立勇，讓其把錢交給另外二人時，對他們講是自己安排的，是局里對他們的“補償”。

2020年1月，袁立勇分別交給孫超和葛偉俊各3萬元，并稱是孟慶凱安排局里支付的補償款，兩人收下。

4年27次受賄，5次主動退贓

如果說孟慶凱貪污公款只是偶爾為之且戰戰兢兢的話，那么收受賄賂對于他來說，便是家常便飯甚至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公訴機關指控孟慶凱收受賄賂的總金額是57.78萬余元，孟慶凱的這個大額賄賂賬單是在2017年8月至2021年3月這短短的三年多時間內完成的。其間，共有27個單位或個人向其行賄，行賄人既有當地的企業主，也有孟慶凱的下屬。對于這些主動送上門的賄賂，孟慶凱可謂來者不拒、悉數收下。

盡管孟慶凱頻頻伸手貪腐，但他心思縝密、善于偽裝。收受賄賂后，一旦出現風吹草動或者運作失敗，孟慶凱就會及時退贓，以免“引火上身”。

江蘇忠意食品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忠意公司”）董事長許達貴稱得上是孟慶凱的第一大金主。2017年8月至2020年9月，許達貴為了忠意公司在環評驗收、申請省級環保資金等方面得到孟慶凱的“幫助”，先后7次向孟慶凱賄送現金近20萬元及價值2.78萬元的“寶格麗”項鏈一條。2021年5月，許達貴被采取留置措施，孟慶凱因擔心受到牽連，向忠意公司工作人員退還現金12萬元及“寶格麗”項鏈。2021年6月，孟慶凱又向徐州市生態環境局機關紀委就收受許達貴錢款問題主動提交書面說明，退繳涉案款7萬元。

本案被告人系環保部門官員

孟慶凱與下屬聯手貪污公款后，主動將計劃“補償”自己的份額轉讓他人，并且多次因行賄人被查處或事情沒辦成而主動退贓，但上述“亡羊補牢”之舉并未改變辦案機關對其相關犯罪性質的認定。

對于下屬為獲提拔或崗位調整送來的錢款，孟慶凱一般都會收下。一旦對方期望落空，孟慶凱便會將所收款項退還行賄人以免留有后患。2021年1月，孟慶凱收受沛縣生態環境局監測站工作人員袁華軍所送現金3000元，并允諾在職務調整方面提供幫助。兩個月后，因最終未能幫助袁華軍調整崗位，孟慶凱遂將該款退還袁華軍。

領刑受罰

2021年9月14日，孟慶凱因涉嫌犯貪污罪、受賄罪被徐州市泉山區監察委員會采取留置措施；同年12月13日，孟慶凱被刑事拘留，12月27日被批捕。此后，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檢察院就孟慶凱犯貪污罪、受賄罪向法院提起公訴并建議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經江蘇省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指定管轄，江蘇省徐州市泉山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泉山法院”）于2022年5月12日決定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適用普通程序，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

法院經審理查明：被告人孟慶凱先后利用其擔任沛縣環境保護局、生態環境局局長的職務便利，自2017年至2021年多次收受被管理服務對象及下屬人員的財物57.78萬余元，并為被管理對象在環保監督檢查、環評驗收、逃避處罰以及為下屬人員在職務提拔、崗位調整等方面提供幫助。法院還查明了2019年10月至2020年12月，被告人孟慶凱利用擔任沛縣環保局局長的職務便利，安排下屬通過虛開發票從單位以虛報方式侵吞公款12.19萬余元，并予以私分或用于個人日常消費的事實。

庭審中，孟慶凱為自己辯解，稱其提出虛報費用系出于工作考慮；對下屬人員承擔責任進行補償，其本人并無占有3萬元的故意，不構成貪污。法院經審理認定：孟慶凱的供述和袁立勇的證言能夠證明是被告人孟慶凱首先向袁立勇提議實施，且其本人起初也計劃參與私分3萬元。孟慶凱事后改變主意，安排袁立勇將該3萬元轉給葛偉俊，系犯罪既遂后的贓款去向處理，并不能影響犯罪成立的認定；且貪污罪的非法占有也包括為第三人非法占有，不能因孟慶凱未實際分得3萬元而否定其非法占有的主觀故意，也不能因此否定其在這起貪污犯罪中“倡首先言”的首要造意作用以及“審簽核決”的主要實施作用，進而否定該起貪污犯罪的成立，故對其該辯解及辯護人的相關辯護意見不予采納。

2022年9月1日，泉山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孟慶凱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2年9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3年2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扣押及追繳的涉案違法所得人民幣69.47萬余元依法沒收，上繳國庫。

（文中除孟慶凱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