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術語語義的“不可譯性”
——以描述性香氛術語的法漢翻譯為例

張莉莉

(山東大學(威海)翻譯學院，山東威海 264200)

近年來，中國香氛市場份額逐步擴大，香氛產品消費呈現爆發式增長。智研咨詢公司發布的《2017—2022年中國互聯網+香水產業競爭格局及投資前景評估研究報告》[1]顯示，目前國際品牌在我國香水市場中占據70%以上的市場份額。在引進國外香氛產品的過程中，翻譯無疑具有重要作用，因為消費者需要通過文字描述來了解產品的香氣特征。在香氛制品領域，有一套常用的術語來描述常見的香調和香氣特征。這些術語用于指稱描述香氛制品的香氣特征的概念，因此我們將其命名為“描述性香氛術語”。國際日用香料協會發布的《國際日用香料協會香料成分術語表》[2]中就公布了近三千種香料成分以及每種香料成分所對應的三個描述性術語。然而，香味是抽象的，而且不同地域、不同文化生活的消費者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嗅覺體驗，所謂“千人千香”，這大大增加了描述性香氛術語翻譯的難度。在翻譯中，源語中描述性香氛術語的語義不一定能夠被完全譯出。

鑒于此，本研究從8個香氛品牌的法語和漢語官方網站提供的雙語平行文本中提取雙語術語，分析法漢術語的語義對應情況，總結術語語義“不可譯性”的表現和原因，為譯者提供參考，幫助譯者有針對性地解決描述性香氛術語語義翻譯的難題，從而保障術語翻譯的準確性和規范性。

1 術語語義“不可譯”的理據分析

翻譯是實現跨文化交際的重要手段，其實質是譯者“在新的文化背景中重現原文信息”[3]。卡特福德(Catford)認為，“源語文本或單位或多或少是可譯的，而不是絕對可譯或不可譯……可譯性限度有兩種情況，一為語言的不可譯性，二為文化的不可譯性”[4]。也就是說，原文信息的可譯性是有限度的，源語和譯入語語言本身的差異以及兩種語言背后的文化差異是導致翻譯不能完全對等的主要原因。卡特福德同時認為，“在現實的翻譯實踐中沒有必要嚴格區分是語言不可譯還是文化不可譯”[5]，這是因為語言和文化是相互融合、密不可分的。語言是一種社會實踐，是文化的組成部分，文化借助語言來實現自我表達和自我傳承，社會成員依賴語言來學習和思考文化[6]，不可譯性必然是由文化差異導致的，并且是由語言現象本身的差異體現的。

自歐根·維斯特(Eugen Wüster)奠定現代術語學研究的理論基礎以來，術語與概念之間的“雙向單一性”(bi-univocité)就成為術語工作者追求的一種理想境地[7]。“雙向單一性”意味著對于某個術語，有且僅有一個概念與之對應；反之，對于某個概念，有且僅有一個術語與之對應。然而，語言的實際應用十分復雜，在單一語境下使用術語指稱概念，常見存在幾個同義術語的情況，這種情況叫作語內同義(synonymie intralinguale)。在雙語語境下，指稱同一概念的所有雙語術語之間的對應關系叫作語際對等(équivalence interlinguale)。單一語境下可能存在同義術語，雙語語境下可能存在多個對等術語，這說明術語及其概念之間的一一對應的關系不是總能實現，所以雙向單一性才會被認為是理想境地。此外，還存在另外兩種更復雜的情況：單語同義術語之間的語義不完全相同，雙語對等術語之間的語義也不完全相同。

帕維爾(Pavel)和諾萊(Nolet)[8]明確區分了三類同義：絕對同義(synonyme absolu)、部分同義(synonyme partiel)和偽同義(pseudo-synonyme)。“絕對同義”指幾個術語的語義相近，在描述同一概念時可以互相替換；“部分同義”指幾個術語的語義部分重合，但由于其應用背景不同，所以不能互相替換；“偽同義”指幾個術語所描述的概念不相同，實際上并不是真正的同義，但由于誤解而被看成了同義詞。

上述對語內同義術語的分類促使我們審視語際對等術語之間的關系：在翻譯實踐中，使用譯入語翻譯源語術語的原則之一是找到其對等術語，例如，法國文化部法語語言豐富委員會(Commission d’enrichissement de la langue fran?aise)發布新術語的平臺France Terme就將找到與某個外語術語對等的法語術語列為其基本職能之一。什么是術語學意義上的“對等術語”呢？國際標準化組織明確規定，“對等”是指“在不同語言中指稱同一概念的詞之間的關系”[9]，據此可以推斷，命名同一概念的法、漢雙語術語之間的關系理論上看來應該是對等的，它們互為對等術語。反之，對等術語所命名的概念應該是同一的，而且這一點應該從術語的語義上體現出來。但是在實際應用中可以發現，雙語對等術語之間不一定總是一對一的關系，當存在語內同義術語時，雙語對等術語之間可能會是一對多或多對多的關系。而語內同義又可能是部分同義或偽同義，導致雙語對等只是部分對等或偽對等。由此可以推斷，術語翻譯是存在不可譯性的。

下面將以描述性香氛術語為例，從分析單一語境下同義術語的語義差異和命名同一概念的雙語術語之間的語義差異入手，論證術語翻譯無法實現語義完全對等的事實，繼而得出術語翻譯存在不可譯性的結論，并嘗試探求描述性香氛術語的法漢翻譯中存在不可譯性的原因。

2 同義術語之間、對等術語之間的語義差異

2.1 “描述性香氛術語”的界定

術語是特定領域使用的特殊詞匯，一切術語工作的展開都以界定研究領域為前提。本研究中的所有術語均涉及香氛制品領域，國內對于該領域尚無明確界定，在法語中，用于指稱這一領域的術語是parfumerie。Parfumerie是一個多義詞，它可以指稱以下四種概念：①香氛、化妝品生產和貿易；②銷售香氛和化妝品的店鋪；③所有香氛和化妝品制品[10]；④香膏、香皂、化妝品、芳香油等各類產品的生產地和銷售地①[11]。這是四種不同的領域，每種領域下又可以劃分不同的子領域。

本研究中的術語涉及“所有香氛和化妝品制品”這一領域內的“所有香氛制品”這一子領域。“所有香氛制品”子領域的術語類型有以下幾種：指稱香氛制品概念的術語(如香水、香精、古龍水等)，指稱氣味概念的術語(如香氣、氣味、香調等)，指稱產品性能的術語(如持久度、擴散度、濃度等)，指稱香氣特征的術語(如花香調、麝香調、清新、甜等)。本文選取了“指稱香氣特征的術語”這一分支展開分析，結合括號中的例子不難看出，這部分術語主要用于指稱描述香氛制品的香氣特征的概念。為方便使用，本文將這類術語命名為“描述性香氛術語”。

2.2 法漢雙語語料庫和術語提取過程

本文所涉及的術語選自自建的法漢雙語語料庫。語料庫中的法、漢平行文本分別來自8個香氛品牌的法語和漢語官方網站，這8個品牌是：香奈兒(Chanel)、迪奧(Dior)、蒂普提克(Dyptique)、古馳(Gucci)、嬌蘭(Guerlain)、愛馬仕(Hermès)、祖瑪瓏(Jo Malone)、盧丹氏(Serge Luten)。語料庫中的法漢詞匯總數約為22萬。

由于語料庫較小，且從平行文本中提取法語描述性香氛術語及其對應的漢語術語時需要考慮多種因素，因此采取了手動提取的方式。舉例見表1。

表1所列舉的平行文本中，可以提取出6個候選的法語描述性香氛術語：ylang-ylang、note florale、élégance、volume、originalité、bouquet。對應的漢語術語分別是：依蘭花的香氣、花香調、優雅、豐富、特別、花香芬芳。被提取的術語首先是候選術語，是否被納入最終的術語表還需要綜合參考以下條件：(1)該術語能夠指稱香氛制品領域內用于描述香氣特征的某個特殊概念；(2)該術語在收集的所有文本中有一定的出現頻率；(3)某些同義或近義術語的詞形或句法形態稍有不同，這些詞形或句法形態不同的術語都要提取；(4)常見的術語模板④(matrice terminogénique)是提取術語的重要參照；(5)在確定術語時，需要參考現存香氛領域的專業資料，以確定它們是專業領域常用的術語。綜合考慮上述條件，在表1中初步提取的6個候選術語中，有4個可以被列入最終的術語列表，它們是：ylang-ylang(依蘭花的香氣)、note florale(花香調)、élégance(優雅)、bouquet(花香芬芳)。Volume(豐富)和originalité(特別)由于不指稱香氛制品領域的特殊概念，且在收集的所有文本中出現的頻率很低，也從未作為專業名詞出現在該領域的專業資料中，因此不被留用。

表1 法漢雙語語料庫中的平行文本示例

按照上述方法提取術語后，最終的術語庫中共有114個雙語詞條，所有的同義術語也被一并列入詞條中。在所有詞條中，共有75個法語術語擁有同義術語，有97個漢語術語擁有同義術語，法、漢術語之間是一對多或多對多的關系，沒有一對一的情況。

提取術語后，筆者觀察了單語同義術語、雙語對等術語的具體情況，將在下文著重探究同義術語之間、對等術語之間的語義差異，以此論證法漢描述性香氛術語的語義存在不可譯性的觀點，并嘗試從文化語言學語言觀的角度、客體概念化的角度、術語標準化的角度闡釋存在語義差異的原因。

2.3 法、漢描述性香氛術語的翻譯中存在的三類語義對應

2.3.1 單語同義術語之間、雙語對等術語之間不存在語義差異

單一語境下同義術語之間不存在語義差異、雙語對等術語之間也不存在語義差異的情況是存在的。例如在下列四個句子中⑤：

Son c?urjasminé dévoile délicatement sa féminité.

Présente en note de c?ur de Poison, la tubéreuse ajoute desnotesjasminéeset fruitées.

Gardénia est un nectar frais et charnel, auxaccentsdejasminet d’oranger. Un sillage floral et luxuriant.

Une rose de Grasse piquante et jaillissante virevolte avec unjasminlumineux.

四個法語術語jasminé、note jasminée、accent de jasmin、jasmin雖然句法形態不同，但都指稱同一個概念，即香氛制品的香氣特點中包含茉莉花的氣味。它們在不同的語篇中可以通過調整句子結構而彼此替換。同樣地，在下列四個句子中⑥：

標志性的茉莉香調漸次吐露，展現優雅女性韻味。

花香四溢的主調綴飾依蘭依蘭、玫瑰和茉莉，柑苔香及木香后調被雍容華貴的鳶尾花襯托得更為美妙。

……融合鳶尾芬芳的溫婉與茉莉香氣的野性，就像是掩藏于心底強烈的傾慕之情。

花瓣錦簇間，茉莉花香燦然襲來。

指稱同一概念的漢語術語茉莉香調、茉莉、茉莉香氣、茉莉花香是上文四個法語術語的對等術語，它們也是同義術語，可以相互替換。

2.3.2 同義術語之間存在語義差異

法語或漢語單一語境下，同義術語之間存在語義差異。既然如此，那么命名同一概念的法、漢雙語術語之間也存在語義差異。一個最常見的例子：法語中常使用note、accent、facette、accord等名詞來表示氣味，但這四個術語的語義并不完全相同，前三者表示某香氛制品配方中某種成分特有的氣味，或某香氛制品整體特有的氣味，而accord是“幾種原料或幾種單一香調混合所得的氣味”[12]。舉例來看，表示木質氣味的術語有note boisée、accent boisé、facette boisée、accord boisé，前三者表示該木質氣味來自某一成分，或該木質氣味是香氛制品整體所擁有的一種氣味，而accord boisé則表示該木質氣味絕非來自單一源頭，而是多個源頭的混合所得。因此，note boisée、accent boisé、facette boisée、accord boisé這四個法語術語雖然都表示木質氣味，但實際上前三者與第四者是有語義差異的。然而漢語中卻沒有對這種差異進行詳細區分，而是將note、accent、facette、accord看作同義術語，譯為香調、香型、香、味、氣息、味道等，這些不同的譯法可以互相替換。因此，note boisée、accent boisé、facette boisée、accord boisé也自然而然地被看作漢語同義術語，被譯為木質香調、木香、木香型、木質氣息等。note、accent、facette與accord之間存在的語義差異在漢語中并沒有被譯出。

再如，用于描述香氛氣味的法語術語glacé的概念是表示香氛產品的氣味給人帶來清涼爽感。對應的漢語同義術語有以下幾個：清冽、冷冽、沁涼、清涼。根據《羅貝爾法語大詞典》的解釋，glacé意為“非常冷的”[13]，對于冷的程度未做詳細描述。而上述幾個漢語術語則從一定程度上描述了如何之冷，根據網絡漢語詞典“漢典”的解釋，“清冽”意為“澄清而寒冷”，“冷冽”意為“寒冷、冰涼”，“沁涼”意為“涼得透人肌膚”，“清涼”意為“涼而使人清爽的”，很明顯，這幾種冷給人的知覺感受是不完全相同的。因此在描述香氛氣味時，這幾個術語給讀者的感受也不同。可見，上述漢語同義術語之間的語義是部分對等的，法、漢對等術語之間的語義也只是部分對等，而不是完全對等的。

2.3.3 被視作同義的術語中存在偽同義

幾個名義上為“同義”的術語實際上并不指稱同一概念。例如，在法語中，oud是一個常見的描述性香水術語，它有一個同義術語bois de oud，二者用于描述香氛制品散發的某種木質香氣。至于具體是何種木質香氣，可以通過追溯oud的詞源來了解：oud來源于阿拉伯語d，這個詞在阿拉伯語中被用來指稱一種木頭[14]。在林學領域，oud對應的法語術語是bois d’aloès，它來自一種盛產于東南亞的瑞香科植物——白木香[15]。當白木香的樹木受到物理傷害、化學傷害或真菌侵染時，就會分泌樹脂。含有該樹脂的木材香氣濃郁，是珍貴的香料[16]。古人很早就發現了這種珍稀木材，將其在宗教活動中焚燒，或用于制香。不同文明對這種木材的稱謂也不一樣，例如阿拉伯語稱其為d，法語稱其為bois d’aloès，漢語稱其為沉香木，又名沉水香[17]。因此，與描述香氛氣味的法語術語oud、bois de oud對等的漢語術語是沉香、沉香木。但在實際應用中，包括盧丹氏、祖瑪瓏、湯姆福特(Tom Ford)等在內的不少知名品牌都將oud譯為“烏木”。而在漢語中，烏木是由埋入地下的樹木經年累月之后炭化所得[18]，與沉香木的概念截然不同。因此，烏木與沉香、沉香木雖然都是法語同義術語oud、bois de oud在實際應用中所對應的漢語術語，但它們并不是同義術語，“烏木”乃是偽同義術語。在這個例子中，法語術語和漢語術語“烏木”的語義完全不對等。

2.4 語義差異存在的原因

通過分析語料，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盡管某些法、漢單一語境下同義術語的語義和法、漢雙語對等術語的語義可以保持一致，但也存在大量同義術語實際上是部分同義或偽同義、對等術語的語義實際不完全對等或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面，筆者試從文化語言學語言觀的角度、客體概念化的角度、術語標準化的角度分析上述結論的原因。

首先，文化語言學的語言觀認為，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它不獨立于文化之外，它本身就是在文化環境影響下產生的一種特殊文化現象，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心理文化都能夠通過語言反映出來。語言也是一種文化樣式，是一個民族觀察世界的樣式，人們對世界的認識——無論這個世界是客觀世界還是主觀世界——都是通過語言來展現的[19]。這說明某個物質文化領域的活動成果會通過語言得以反映，反之，該領域的語言成果也能夠體現這個領域的發展情況。具體到香氛制品領域來看，現代意義上的香水自14世紀誕生于歐洲以來，發展十分迅速，新的香氛品類和新的香調層出不窮。到了近現代，化學香精和化學加工技術的廣泛使用令香水產業進入大批量工業生產的時代，這在實質上改變了制香工藝，使得制香的技術門檻大為降低，涌現出一大批香氛品牌。為擴大銷量，各品牌致力于產品宣傳，使用語言文字描述產品是其中的重要一環。香氛品類眾多，香調創新不斷，各品牌追求標新立異，不同品牌乃至不同社會群體對香氛產品香氣特征的認知不同，這些事實都能夠通過對產品的文字描述體現出來。因此，描述性香氛術語才會呈現同義術語、對等術語眾多的多樣性態勢，以及同義術語的語義不完全相同或完全不相同、對等術語不完全對等或完全不對等的復雜性態勢。

其次，從客體概念化的角度來看，“概念是人們根據客體特征概括而得到的心理構想……形成概念的共同特征在心理上的反映稱為特征，其指稱名為術語”[20]95。可見，人們使用語言來表述其對概念的認知，術語工作本身就是一個將客體概念化的過程，但“所有的認知都是局部的、褊狹的、存在多個組成部分的”[21]，所以不同社會群體對同一客體的認知情況不一定完全相同，那么客體被賦予的概念就可能會不同，這種概念的不對等會體現在對概念的指稱上，即體現在術語本身。即便不同社會群體對概念的認知能夠保持一致，但在用術語指稱概念的過程中也可能出現語義差異，因為每個術語都在語言交流的框架內產生和維持自身[22]，任何術語都不是概念的簡易標簽，而是依賴所在的語言和使用的過程實現動態變化的。具體到香氛制品領域，使用法語和漢語的兩個社會群體對這一領域內某個概念的認知不一定完全相同，所以在指稱香氣特征的概念時就會使用存在語義差異的術語。即便兩個社會群體能夠對某個概念產生共同認知，但在指稱概念時也很有可能由于語言本身語法結構、語言習慣、語言演變等因素而使用存在語義差異的術語。因此，對等術語之間的語義偏差是很難避免的。

最后，從術語標準化的角度來看，標準化是指在具體或抽象的事物完成其功能的過程中，用人為的方法，消除其所不必要的個別屬性，使這些事物符合某種標準，從而保證它們能夠相互交換而不受生產時間和地點的限制的一種全社會的活動。標準化的對象不僅包括產品，而且應該包括產品的語言表現——術語，產品的標準化和產品術語的標準化是同等重要的[20]206-207。在香氛制品領域，法國自路易十四時代起就是現代香氛的生產和使用大國，較早就提煉出一套相對成熟的香氛術語體系。所以，法語香氛術語的標準化程度較高，存在不少專業的術語數據庫可參考，例如法國調香師協會術語表、法國香水基金會術語表、魁北克法語辦公室的官方術語數據庫Grand Dictionnaire Terminologique、加拿大政府官方術語數據庫TERMIUM Plus?中就公布了不少描述性香氛術語及其定義。此外，如Olfastory、Auparfum、Fragrantica等由香氛領域的專業人士創建的用于介紹香氛知識的網站，也提供了大量法語描述性香氛術語及其解釋。再者，許多香氛領域的法語專業讀物提供了術語詞匯表，如《香氛大百科：嗅覺文化之書》《101個通用香氛詞匯》《香氛：歷史、文選、詞典》等。法國還出版了第一本法語香氛術語詞典《香氛語言詞典》，收錄了兩千多個法語香氛術語，并給出了定義。相反，漢語有關香氛術語的工作展開得不多，由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主辦的規范術語知識服務平臺“術語在線”沒有收錄任何“香氛”領域的術語，僅在其收錄的“醫學美學與美容醫學”領域的若干名詞中列出了四個香氛領域的相關術語，它們是芳香化妝品、香水、古龍水、花露水，這四個術語都不屬于描述性香氛術語。現有林翔云的《調香術》，張承曾、王清如的《日用調香術》，王建新譯自美國調香師阿諾尼絲的《調香筆記：花香油和花香精》等比較重要的專業作品中使用了大量描述性香氛術語，但是這些作品的主要寫作目的是介紹調香知識，并沒有提供術語表，對術語的選用也難以達成一致。鑒于上述原因，語義差異和偽同義的情況在漢語同義術語之間比在法語同義術語之間更為常見。不過，由于術語標準多為推薦性的、非強制性的標準，所以盡管法語描述性香氛術語體系較成熟、標準化程度較高，同義詞仍然很多。

3 結語

本文通過分析法、漢描述性香氛術語的語義差異，論證了在翻譯實踐中術語的語義存在不可譯性的觀點，并總結了不可譯的具體表現，分析了描述性香氛術語語義不可譯的原因。這可以幫助譯者了解法漢香氛術語翻譯中存在的語義翻譯難題，提高翻譯的準確性和規范性。術語雖然是專門領域的專業詞匯，但也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多樣的，甚至是存在語義偏差的。因此，譯者在術語翻譯過程中要重點關注已經存在的偏誤之處，仔細分析導致偏誤的原因，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探究有效的翻譯策略。此外也應該看到，翻譯工作和術語工作是相輔相成的，譯者作為翻譯實踐者和術語使用者，有義務為推動具體領域的術語標準化工作做出貢獻。

注釋

① 這層含義第一次出現在由莫里斯·拉·沙特(Maurice la Chtre)撰寫于19世紀的《插圖法語詞典；文學、科學與傳記大全；植物學史和地理學史字典；工藝美術百科全書》中，并一直存續至今。

② 該例句引自迪奧法國官網對某香氛產品的介紹。

③ 該例句引自迪奧中國官網對同一香氛產品的介紹。

④ “術語模板”指組成術語的語言單位之間的組合結構。例如，在筆者收集到的所有描述性香氛術語中，“Note + de + N”和“Note + ADJ”是最常見的法語術語模板，由此可以組成如note de musc、note florale這樣的術語。“名詞+香調”是最常見的漢語術語模板，由此可以組成如麝香香調、花香調這樣的術語。

⑤ 以下四個法語例句分別引自香奈兒法國官網和迪奧法國官網對四款香氛產品的介紹，為方便讀者理解，列出以上四個法語例句所對應的漢語平行文本：

句1：標志性的茉莉香調漸次吐露，展現優雅女性韻味。

句2：作為奇葩淡香水的中調，晚香玉的香味可媲美于茉莉香和水果香。

句3：香奈兒珍藏香水(梔子花香)，清新甜美的茉莉與橙花，散發馥郁豐潤的花香。

句4：略帶辛香的格拉斯玫瑰和明亮茉莉香調。

⑥ 以下四個漢語例句分別引自香奈兒中國官網、愛馬仕中國官網、迪奧中國官網、盧丹氏天貓國際海外旗艦店網站對四款香氛產品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