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態，時代華章
——論陳鈞德的藝術創造

文／范迪安

陳鈞德，祖籍浙江鎮海，1937年出生于上海，2019年病逝于上海。歷任中國美術家協會油畫藝術委員會委員、中國油畫學會常務理事、中國國家畫院油畫院研究員、全國美展評委、上海美術家協會理事、上海文史館館員、上海戲劇學院教授、上海美術學院兼職教授。曾于北京、上海、香港等地以及在日本、法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家舉辦個展。出版有《陳鈞德畫選》《陳鈞德油畫集》《繼往開來——中國油畫領軍人物作品集：陳鈞德卷》《激情不滅——藝術隱士陳鈞德的成長史》《陳鈞德》《海派油畫大師陳鈞德藝術與文獻》等。

中國的改革開放為中國藝術的轉型發展提供了寬闊的文化背景和充足的學術條件，一大批緊緊追隨時代變革并且堅持藝術探索的油畫家為中國油畫多元形態的建立作出了重要的貢獻，陳鈞德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位。他堅持理想信念，勇于高揚真理，不懈探索研究，在長期的創作實踐中形成了鮮明的個人藝術風格和卓有成就的藝術成果，以敢開風氣之先并信守學術追求的精神贏得了藝術界同仁的普遍尊重，形成了廣泛的影響。他在寫意油畫上的精研和抒情式表現風格在多樣的當代中國油畫中獨樹一幟，具有豐滿的學術氣象和優秀的學術品格。

依我淺識，陳鈞德的油畫似乎一開始就表現出成熟的而且非常個人化的面貌，幾十年來，他的作品幾乎沒有風格上大的變化，只有風格的不斷展開，不斷走向更開闊的境界。正像他的油畫表達的主題多為自然風景一樣，他的藝術世界是一方豐富多彩而又自立自為的風景。從藝術歷史的淵源到他個人稟賦的流露，從他感受外部世界的方式到鮮明的表現語言，陳鈞德的藝術透露出中國油畫家在文化上樹立時代理想又不斷地追求自我風格完善的歷程。

陳鈞德的藝術是20 世紀以來中國油畫追求現代民族風格理想的體現。油畫自20世紀初從西方傳來，在具有清醒的文化認識的藝術家里，就自覺地把兩個課題作為探索的目標。一是如何根據中國社會的現實需求對油畫這種外來語言進行“中國式”的改造，以中國文化、東方文化的傳統精神作為創造的精神基礎，探索油畫藝術風貌中的中國氣派，使中國油畫真正具備中國文化的內在品質；二是如何不受各種藝術潮流的左右，在創造的積累中堅持自己的個性表達，使藝術的個性從自己的心靈世界中自然而然地生發出來，建立自我完善的藝術世界。很顯然，陳鈞德在這兩個方面都有清醒的認識與高度的自覺。他對20世紀以來前輩油畫家如林風眠、吳大羽、關良、吳冠中等所探索的中西融合道路有一種根本的認同，在繼承他們藝術精神的基礎上，始終將對時代的感懷與現實生活的感受注入筆端，始終把“中國油畫”應有的中國文化內涵作為研究課題，縱觀他從早期到晚年的作品，這種藝術理想十分明確，因而他的藝術風貌一以貫之，鮮明凜然。

陳鈞德的藝術是“寫意油畫”的成功范例。在“寫意油畫”這個概念成為畫壇共識之前，陳鈞德就有這種藝術取向并持續展開研究和探索。他對西方現代藝術中的表現性風格有著濃厚的興趣與深入的研究，放筆直抒胸臆，勇于表達自己豐沛的感性，在色彩的濃烈度和線條的表現力上尤為突出。另一方面，他秉承中國繪畫傳統中“澄懷觀道”的理想，在繼承中發揮，也即以一種現代的“天人合一”的意識看待自然與感受自然。在表現自然景色之際，重在表現自己詩性的情懷，營造作品的意境，把書寫性的油畫語言和體現自然物象的生命華彩結合起來。中國現代以來的很多油畫家都曾進行過這個課題的試驗與研究，而陳鈞德先生繼往開來，成功地將傳統的文人精神與來自西方的油畫形式融為一體，達到了新的高度。從他的一系列風景、靜物作品以及人體寫生來看，這種融合絕非簡單地對接，而是綜合考慮二者可能的兼容性和合適的切入點之后而生發出的一個統一的、具有現代特征的有機體。他的作品充滿了“寫”的興味和“生”的意趣，也創造了“寫”的個性筆調和“意”的雋永內涵。在今天“寫意油畫”成為中國油畫一種新的文化自覺之時，更可見陳鈞德作為拓路人和同行者的貢獻。

陳鈞德的藝術彰顯出“都市田園”的精神氣象。陳鈞德先生長期生活在上海這個中西文化交匯、當代發展強勁的大都市，與許多畫家在精神上從都市出走的藝術觀不同，他的精神落駐點沒有離開都市，而是通過對都市蓬勃生機的感受，豐富自己的現代形式感覺。他的許多畫作是關于都市的，但不是一般地表達都市的景觀，而是攝取都市身影的形式美、結構的豐富性和整體意態的生機。同時他也把都市當作家園看待，把對自然的感受疊印在對都市的描繪之中，從而體現了一位當代藝術家的“新都市觀”。另一方面，陳鈞德還有許多作品畫的是遠離都市的田園風光，但在極為暢快的營構中，也疊印出都市生活體驗給予他的形式意象，用點、線、面交織成富有歡快節奏和混聲交響的視覺旋律。在當代油畫特別是油畫風景中，像他這樣把“都市”和“田園”作“等量齊觀”的視角和繪畫方法足以給人以啟益。他在熱鬧繁華的都市中穿行，在風情萬種的異域中游走，如同在高山流水間行吟，用斑斕交疊的色塊將自己的閱覽演繹成一幅幅充滿生命律動的畫面，明快的格調既是活力與生命的表征，又體現出其積極樂觀的人生觀和藝術觀，這在他描繪靜物和人體寫生的作品中同樣有體現。因此，無論所畫的對象有何差異，抒發感性的用筆、遒勁有力的筆觸加之深厚的色彩控制力組成了陳鈞德對生命的詠嘆。

陳鈞德在現代化的生活空間中甘于寂寞，堅守自己純粹的信念，不斷發現和表達自然生命的價值，創造出一個絢麗燦爛的藝術世界。他的藝術是源于他的心靈也展現出時代文化精神的華章。

↓陳鈞德/日映嵐光輕鎖翠 布面油畫120cm×120cm 2008年

↑陳鈞德/上海的早晨 布面油畫120cm×160cm 1978年

陳鈞德/夜曲 布面油畫80cm×60cm 2005年

↑陳鈞德/復興公園雪霽 布上油畫90cm×120cm 1977年

↓陳鈞德/思南路林蔭道 布面油畫80cm×100cm 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