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社會語言學視角下的四川岳池地名文化

【摘 要】 地名承載了當地的文化內涵，較全面地保留了當地的民風民俗；地名凝聚了中華民族的思想道德、情感智慧，也是人們記住鄉愁、尋根問祖的精神寄托。通過探究地名文化，可以深入了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本文從語言學角度分析了四川省岳池縣地名的音節特點、詞匯結構，再從文化角度，從地理風貌、歷史淵源、情感寄托等方面探討地名背后的社會文化成因，印證了岳池地名與文化之間的密切聯系，從而促進當地對地名文化的保護。

【關鍵詞】 社會語言學；地名文化；岳池縣

【中圖分類號】 G12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0139（2023）1－0075－5

〔作者簡介〕 楊 雪，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遼寧 大連 116081。

語言具有社會性，是人所特有的。從語言學角度看，地名屬于專有名詞，是人們在社會生活中約定俗成的語言符號。從社會語言學角度看，地名是信息的載體，具有承載、積淀和傳播文化信息的功能①。地名里音、形、義的特征有著豐富的社會語言學內涵。

近年來，有關地名的研究以討論地名文化與地名景觀為主。目前，四川地名研究集中在規劃城市地名、探析民族地區的地名特色等方面。其中小縣鄉的地名研究成果較少，而地方越小，其文化受外界的影響就越小，所保留的地名特征也更樸素。本文選擇四川省岳池縣為研究對象，所列舉的地名包括但不限于縣鄉、街巷、建筑、周邊鄉鎮的山川河流等表示自然地理地貌的名詞。

一、岳池地名的語言構成

岳池縣南臨重慶，西接南充，隸屬于四川省廣安市，位于四川盆地東部，處于亞熱帶季風氣候區，氣候溫和，降水充沛。地名作為當地的語言標牌，是當地的文化標志，地理位置的命名紛繁多樣，每個地名都有獨特意義。

從語言學角度來看，上古漢語時期以單音節為主，中古出現了復音化的趨勢。后來，社會事物名詞復雜化，單、雙音節都無法準確指稱事物，多音節詞在單、雙音節詞之后承擔區別詞義的任務。地名的音節構成與人們的生活習慣、語言習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同時，地名作為一種語言符號，起著標記方位、展現地域文化的作用。以音節數量為分類依據，一是雙音節地名，如顧縣、火場、新場、花園、萬壽、文廟、白廟、羅渡、普安、飛龍、酉溪、石鼓、鄭家、喬家、龍孔、西板、黃龍等。二是三音節地名，如東門外、南門外、北門外、中南街、大西街、小東街、大東街、桃兒山、蟠龍山、大田溝、磨灘河、自生橋、簸箕巷、三道拐、火燒壩、城門洞等。三是四音節地名，如九龍大街、豬兒市場、老農家樂、南門市場、鳳山公園、翔鳳大道、財富中心、九龍廣場、銀城花海、郭家院子等。

從以上不完全羅列的地理名稱可以看出，岳池縣基本沒有單音節的地名，雙音節與多音節地名占多數。以雙音節命名的地名大多是已定的鄉鎮名稱，雙音節詞較之單音節有強烈的節奏感，由于民眾的使用習慣，加之地名的意義相對固定，一般不會在其后添加鄉鎮等行政專名，在言語交際中也不會產生歧義。多音節地名主要作為一個“專名+通名”的形式出現，人們通常習慣把帶有地理特點的專名與其區別類別的通名相組合而成，這樣既能保留特色，又便于歸類統計。地名有著悠長的歷史源流，是社會歷史的結晶，也是人們在社會生活中約定俗成的產物，從當地人民對地理位置的命名可以看出該地名蘊含的時代性，且能平面地展現出當地的地理地貌特征。褚亞平等人（2009）提出：“人們所給出的語言標志盡管不能反映命名對象的本質，卻也總是與之多少有些關聯。命名過程也不是空穴來風毫無依據的，那個時代的社會生活、民族歷史和語言文化，都是影響命名的重要因素?！雹?/p>

二、岳池縣地名的命名分類

地名是一座城市發展的名片，幾乎每個地名都傾注了人們樸素的愿景，它不是生硬的文字形式，而是具有豐富研究價值的文化產物。岳池作為一個老城，其命名方式多方面多層次地反映了岳池縣的地理景觀以及人文風貌。

（一）反映自然地理風貌

地名產生之初，是人類為了生存需要，借用某種方式對打魚、狩獵或采集的地點進行標記，先民并未對自己居住的環境有地名的概念，后來經過約定俗成，發展為現在的地名②。地理命名也反映出原始先民們對河流、山石、植物動物等自然天地萬物的崇拜意識。

一是河流橋梁。岳池因“青山為岳，綠水為池”而得名，二字便飽含山清水秀之意。其臨近嘉陵江，水系發達，降水豐富。橋與水相連，與河流橋梁有關的地名數量豐富，例如：響水灘、外灘、東湖、大田溝、白果灣、余家河、自生橋、麻柳橋、文家橋、觀橋、高橋等。二是山坡石坳。岳池地處丘陵，地勢高低起伏，平緩相間的地理特征十分明顯，在地理命名里也得以體現。例如：桃兒山、高埡口、胡家巖、和尚壩、九斗丘、七龍穴、觀音崖、石橋坪、下沉壕等。三是植物、動物。岳池處于亞熱帶季風氣候區，空氣濕度大，花卉植物擁有良好的生長條件。地名出現之前，人類就已開始以隨處可見的植物來簡單標記，在岳池地名中可見其特點。例如：楊柳村、白楊壩、梨園村、桂花院子、金竹村、大竹山、皂角樹村、黃桷樹村、菊花山、蓮花村、冬筍溝等，此類命名數量豐富，飽含鄉土情懷。以動物命名多分為兩大類：其一與神話故事里的龍鳳相關。龍鳳是吉祥之意，眾多祥瑞之物的合身，是風調雨順的標志，在農耕文化中是重要的圖騰標志。如：九龍大街、青龍寨、黃龍、青龍咀、蟠龍橋、天龍街、鳳山公園、翔鳳大道、鳳鳴街、舞鳳山村等。其二與家禽牲畜有關。這類地名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常以身邊比較常見的動物命名，例如：魚峰、兔兒石、石鶴咀、羊山觀、魚家溝、貓兒溝、牛場蓋等。四是數字方位。人們在命名時會標記方位，用以區別地理位置。岳池在給街道的命名中大都帶有“東、西、南、北、中、上、下、正”等方位詞，特征明顯。例如上南街、下南街、中南街、正北街、大西街、東門外、南門外、北門外、西街口等。還可標記簡單的數字，如一號橋、二號橋、三號橋、四號橋、三道拐等。這類地名與方位數字有關，按空間上的順序排列，簡便易記，能產性與傳播性都很強。

（二）反映民眾心理傾向

不論古今中外，向善向美是人的本能所在，而這些追求涵蓋在人們的生產生活中，當人們在命名時，往往會寄托內心美好的情思與愿景。

一是祈福求善。這類地名主要寄寓了人們對生活各方面的美好希望，如：高升、安家、普安、裕民、萬壽、興隆、齊福等，寄寓了岳池人民對生活安定、豐衣足食的美好愿望，還承載著人們對社會越來越發達，人民生活越來越和諧興旺的樸素期待。二是宗族群體觀念。姓氏是象征個體與宗族相聯系的一種顯性符號，是構成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部分。秦始皇統一中國，姓氏固定，由此形成了一脈相承的家族文化。用姓氏區分家族，則血統血緣關系更為清晰，同姓同族之間更容易形成家族的榮譽感與歸屬感，也有利于家族內部凝心聚氣與傳承發展。在岳池地名中，有相當數量的村落、標志性地理位置由姓氏來命名，例如：喬家鎮、蔡家廟、雷家溝、鄭家溝、汪家溝、余家河、羅家灣、胡家灣、尹家壩、楊家坡、袁家油坊等。此類以姓開頭的命名在岳池地名中十分常見，且多以三字格為主，而后的“廟、溝、店、坡、壩”等通名都是根據不同地理位置的特征來命名的?！皽稀北硎敬颂帒幸粭l河溝，曲折蜿蜒，連接著一戶戶人家，“壩”是四川城鄉地名中廣泛使用的一個通名，可以指平川、平原、平地，范圍可大可?、佟＿@些符合地理地貌的特點，既明確簡潔，又通俗易懂。

三、岳池地名文化保護的建議

地名一脈相傳，蘊含了豐富的文化內涵。但社會快速發展，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歷史地名跟隨潮流被更改，許多古建筑逐漸被拆除，商業磚墻取而代之，部分地名西化洋化、商業化、虛名化、模糊化等現象層出不窮。自2022年5月1日起，《地名管理條例》開始施行。其中提出應加強地名文化公益宣傳，組織研究，傳承地名文化，鼓勵公民、企業和社會組織參與地名文化保護活動。

（一）保護歷史地名

古名重組更改，模糊了文化記憶。岳池“簸箕巷”巷口窄，巷內寬，地勢中低外高，形似“簸箕”而得名，現更名為文星街，模糊了民眾取名之初的用意；“水巷子”位于縣城北門，因巷子盡頭有一口老井常年不枯竭而得名，水源清澈甘甜，夏季的水巷子氣候涼爽，趕路人常在此小憩，現在是一條通往鄉村的無名小道；“三道拐”位于岳池城關中學與附屬小學兩旁的縣招待所中，兩旁樓房逶迤，三道一拐的青石板路位于分界之處，也是西門通往城中的捷道，由于城市擴建，三道拐消失在鋼筋水泥中，地名也隨之消匿。這與四川成都的“椒子”街類似，這里見證了紙幣——“交子”在中國乃至世界貨幣史上的重大影響，后因城建規劃，并入均隆街①。在經濟不斷發展的今天，地名的歷史文化底蘊逐漸模糊消減，創建街名的本意難尋，許多地名成為了老一輩人的專屬回憶。

古名保留延續，體現了文化傳承?！拔膹R”位于縣城中南街旁，始建于宋朝，清朝時又擴建，廟宇古色古香紅墻碧瓦，門前兩棵大樹遮陽蔽日，是標志性的存在；“洗馬灘”位于縣城西北城外兩里，相傳于漢代張飛常在此地給馬洗澡而得名。這與成都的“春熙路”化用老子的“眾人熙熙，如登春臺”② 類似，盡顯繁華熱鬧之景；“武侯祠街”得名于祭祀諸葛亮的武侯祠，三國歷史浮現眼前。這些地名就像一位位老者，將城市發展變遷娓娓道來，每每談論起便飽含著對著家鄉的親切，這些韻味十足的地名盡顯人民群眾的相思情懷。

（二）規劃俗舊地名

《地名管理條例》中指出，地名依法命名后，因行政區劃變更、城鄉建設、自然變化等原因導致地名名實不符的，應當及時更名③。例如“豬兒市場”因聚集賣豬狗、家禽、木制品而得名，由于城建規劃市場統一管理，“豬兒市場”更名為“木材市場”，雖不如往日囂涌，但衛生環境得到很大改善。同時，有一些不雅致的地名如“豬八寨”“爛泥溝村”等地名仍在使用，雖證實了這個地區以前的真實面貌，對文化尋根有著重要作用，但美感不足，文雅不足，應多角度考慮是否要申請更名。

（三）規范新興地名

避免過“虛”。命名過程中名不副實、虛假宣傳的情況也很普遍。以“花園”“花城”“綠洲”命名的小區，內部的綠化面積與“花園綠洲”的定義并不相符。還有貴族又大氣的名為“御景”“龍庭”“龍璽”等小區，但樓盤設計與普通商品房并無差別，宣傳的高調奢華理念也是夸大其詞。

持續求“新”。對發展中的地區進行創新性命名，同時利用現有資源彰顯本土特色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近幾年岳池縣發展迅速，新開發的有龍湖公園與經開區，民政部門在命名時以龍湖公園為軸心，以東南西北的方位命名周圍道路，以北為龍湖北路，以西為龍湖西路，穿插在龍湖公園的一條寬闊道路則為龍湖大道。原來經開區的兩條無名小道圍繞臨近的大石河與平安家園這兩個地理坐標，現命名為大石河北路和平安支路，定位準確，簡潔明了，完善了縣城的道路規劃。

（四）地名融入文化產業發展

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是“三農”工作重心的歷史性轉移。充分發揮文化產業多重功能價值和綜合帶動作用，助力鄉村經濟社會發展，是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必要舉措。黨的十八大以來，《關于推動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的意見》要求，“推動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工作要把握好四個基本原則，即文化引領、產業帶動原則，農民主體、多方參與原則，政府引導、市場運作原則，科學規劃、特色發展原則。”① 因此，要統籌優秀本土文化，依托當地特色，實現傳統文化賦能產業發展。例如四川廣安協興鎮的“樂活城”生態旅游公園，實屬安逸歡樂、恣意快活之地。墻體建筑盡顯巴國之風，紅色之魂，小橋瀑溪，風光秀美，游客紛紛慕名而來，帶動了當地旅游業發展。

地名是展示當地特色文化的重要窗口，一個好的地名不但可對外增強人們對當地的了解，促進第三產業發展，還可對內促進當地人民了解歷史變遷，增強熱愛家鄉的情愫②。因此，要緊握地名的文化屬性，緊密地名與當地文化產業的聯系，形成品牌效應，推動地名賦能文化，文化賦能文化產業，三者協調并進，從而推動地方文化產業的可持續發展。

結語

岳池地名承載著幾代岳池人的回憶，復現了當地的地理風貌、歷史淵源與情感寄托。在代代相傳中體現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展現了當地的文化風貌，增強了對家鄉的認同感與歸屬感，促進了地名文化的保護與傳承。一方面，地名作為當地文化產業發展的切入點可充分發揮其名片效應，好的地名可吸引外地人民了解當地風情，賦能文化產業發展。另一方面，符合實際地挖掘當地傳統的特色資源，將傳統與現代發展策略相結合，可提升經濟附加值，培育出適合文旅融合發展的新業態新模式，從而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的可持續發展。

（責任編輯 閆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