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它不僅是對新時代這一歷史方位中國式民主形態的概括和描述,更是基于新時代我國民主政治建設的新實踐、新發展、新要求,從應然與實然相結合的角度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性質、特點和優勢等作出的新概括、新提煉和新升華,反映了中國共產黨在社會主義政治建設實踐中對民主政治發展規律認識的深化。從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在結構形態來看,它是一種復合民主,體現為國家民主與社會民主、賦權民主與治理民主、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高度民主與高度集中、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等五個方面的有機統一。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這種內在結構形態,構成了其作為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的有力支撐和保障。
關鍵詞:全過程人民民主;社會民主;賦權民主;治理民主;工具民主
中圖分類號:D6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23)04-0010-06
作者簡介:張光輝(1982—),男,江蘇邳州人,國防大學政治學院副教授,政治學博士,研究方向:政治學理論、政治穩定與民主理論。
引言
對民主的追求已經成為人們的一種價值共識,無產階級政黨也不例外。我們黨自成立之日起,就致力于發展高度的人民民主以切實保證人民當家作主,發出了“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的呼聲,人民充分感受到了中國共產黨“實行民主好處多”的優勢。新中國成立后,民主更是成為社會主義的生命,不僅高度關乎實現人民當家作主、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更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保障。正如黨的二十大報告所指出的那樣,“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應有之義”[1]37。在這個過程中,隨著社會主義政治建設實踐不斷走向深入,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體系不斷健全完善,民主政治理論也不斷創新發展。在新時代民主政治建設實踐中,“我們深化對中國民主政治發展規律的認識,提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2]336。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是對新時代這一歷史方位中國式民主形態的概括和描述,更是基于新時代民主政治建設的新實踐、新發展、新要求,從應然與實然相結合的角度對整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性質、特點和優勢等作出的新概括、新提煉和新升華。從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在結構形態來看,其是一種復合民主,而非單一的民主樣態,是多維多樣民主的有機復合。具體來說,其是國家民主與社會民主、賦權民主與治理民主、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高度民主與高度集中、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的統一。這種內在結構形態,構成了全過程人民民主作為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的有力支撐和保障,體現出顯著的優勢與特點。正如有研究者指出,“復合民主將成為中國未來的民主化發展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所特有的政治優勢與制度優勢”[3]。
一、全過程人民民主體現了國家民主與社會民主的復合
雖然關于民主的內涵充滿爭議,但人們往往都從“國家管理”和“政治制度”即“國家民主”或“政治民主”角度來認識和理解民主。薩托利就認為,民主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一直是一個“政治概念”,或者說,“民主只意味著政治民主”[4]。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一般也是從“國家民主”或作為政治概念的“民主”角度來理解和界定民主的。具體來說,即從對國家本質深刻認識和把握中“引申出對民主概念的界定”[5]。在他們看來,民主作為一種國家形式或形態,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政治上層建筑的東西,即“國家民主”。判斷國家形式民主與否的關鍵在于其是否是人民掌握國家政權,是國家支配人民還是國家制度只是“人民存在的環節”。顯然,“民主制是人民的政權”[6],即“人民當家作主”。這種語境中的民主其實就是“國家民主”。
新時代,我們黨提出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本身就是對“中國民主政治發展規律”認識深化的產物。因此,它首先也是政治層面的民主即“國家民主”,國家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當家作主”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本質與核心”[7]。與此相一致,包括國體、政體等在內的完善的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不僅有助于保證人民充分行使國家權力、保證“人民當家作主”,而且也鮮明地“體現社會主義國家性質”,是人類政治發展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全新政治制度”[7]。但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是一種“國家民主”或“政治民主”,還是一種“社會民主”,是“國家民主”與“社會民主”的統一。因此,有研究者稱它為“國家形態的民主與非國家形態的民主的有機統一”[8]。當然,這里的“社會民主”并不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在國家消亡之后的理想社會中的“民主形態”,因為“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政治民主本身沒有價值,沒有內在存在的理由……政治在未來的消亡也會使民主概念化為烏有”[9]22。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國家民主不僅是非常必要的,而且還是最基礎的,否則“社會民主便沒有什么價值”[9]23。在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語境中,建立在“國家民主”的基礎上的“社會民主”至少包括:一是在內容維度上,人民不僅享有政治方面的民主權利,還享有更廣泛維度的、“全覆蓋”的民主權利,即全過程人民民主“涵蓋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各個方面”[10],民主的質量較高,除了政治領域外,民主“還廣泛深入到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成為人們日常工作和生產生活的組成部分”[11],因而也是一種“生活民主”。正是從這種意義出發,有研究者認為,“社會民主首先是一種生活方式”[9]21。社會民主還特別強調人們“共享發展成果”,即“社會民主強調的是地位平等,那么經濟民主所關心或反映的便是財富平等”[9]22。二是在時空領域上,相比較西方民主那種“只有在投票時被喚醒、投票后就進入休眠期”,“拉票時受寵、選舉后就被冷落”的“間歇性民主”、形式主義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則既關注“國家大事”,也關注社會“治理難事”,還通過“小院議事廳”“板凳民主”等充滿煙火氣的民主形式來解決“百姓煩心事”“日?,嵤隆?,從而體現出時間上的連續性和人民參與上的持續性。三是在民主層次上,全過程人民民主特別注重人民群眾的“社會自治”,因而“基層民主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體現”[1]39,要求通過這種“社會民主”來實現群眾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自我監督。
二、全過程人民民主體現了賦權民主與治理民主的復合
雖然民主作為人類共同價值,追求的都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理想目標,但由于受到國家規模、國家事務的專業性以及國家治理的成本與效率等因素限制,“現實的民主”往往總是與“理想的民主”存在一定的張力和差距,民主建設與民主發展只能使“現實的民主”不斷趨近“理想的民主”?,F實的民主一般并不是所有人民直接參與國家事務的治理,而往往都是通過一定方式選擇自己的代表來行使權力,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民主就是“把選舉作出政治決定的人作為最初目標”[12]。這種民主其實就是一種“賦權民主”,只是在整個權力運行過程中“賦權”環節的民主,而并不是民主的全部。然而,現在西方民主所鼓吹的民主卻主要停留在這個環節,認為民主的精髓就是最高決策者通過普選產生[13]。他們的政治邏輯是“握有最高權力的人民應該自己做他所能夠做得好的一切事情。那些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就應該讓代理人去做……多數公民有足夠的選舉能力,而不夠被選資格”[14]9-10。換句話來說,這種民主觀是把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選舉對于政府人員產生的變化上[15]?!百x權民主”當然是十分重要的,然而西方民主卻在資本邏輯與多黨競爭邏輯的作用下,淪為資產階級欺騙人民的“游戲”,金錢“鋪路”、空頭支票滿天飛,“與其說是人在選舉,毋寧說是資產與財富在選舉”[14]10。因此,選舉過程看似熱鬧、賦權過程看似公正的背后卻是民主的成色與含量大打折扣、嚴重縮水。可以說,西方的民主淪為了“選主”,是一種“半拉子民主”、一種沒有“治理”的民主。
與西方這種“瘦弱民主”、不徹底的“半拉子民主”相對比,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全鏈條的民主”,它不僅有“賦權民主”,而且還在權力運行的全過程、各環節都貫穿著“治理民主”,它與“賦權民主”無縫對接、有效銜接,從而大大提升了民主的含量與成色。在“賦權民主”環節,“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實現我國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制度載體”[7]。在民主邏輯上,與西方民主的“資本邏輯”根本不同,我們堅持 “以人民為中心”的“民本邏輯”,遵循“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決不能依據地位、財富、關系分配政治權力”[16]的平等的社會主義原則。在橫向上,人大代表是“全覆蓋”的,充分體現出地區、民族、階層等各方面的代表性;在縱向上,人大代表是“全方位”的,從國家到鄉(鎮)五級都設有人民代表大會,體現了廣泛的代表性和“賦權民主”的充分性,從而保證賦權的對象都是真正經過充分錘煉的、能夠擔當為民服務職責使命的人民公仆,而非西方那種演員式的“投機政客”。更重要的是,當西方把所謂的“賦權民主”作為民主的全部,進而強調賦權之后“已接受選民一般指示的代表不必在每一件事情上再接受特別的指示”[14]159的時候,全過程人民民主卻把“賦權民主”作為民主過程的開始,賦權之后的整個“行權”和“督權”也都被引入民主。因此,除了民主選舉這種“賦權民主”之外,全過程人民民主還涵蓋了民主協商、決策、管理、監督等民主過程的一切領域和主要環節,在這些環節和領域中,人民都享有充分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在對國家事務、經濟文化事業以及社會事務的管理過程中,人民都能有效參與、充分表達,并把自己的所思所愿融入政府決策之中??梢哉f,“黨和國家要做什么、如何做、做得怎么樣,人民參與貫穿始終”[10],從而使整個權力運行過程和國家治理活動都嵌入人民充分參與并能夠對之施加有效影響,從而實現“治理民主”。正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現代中國的治理民主就是全過程的人民民主,它不僅要求中國共產黨領導治國理政的全過程都要體現人民意志,而且還強調“人民通過各種形式參與治國理政的全過程之中”[17]。
三、全過程人民民主體現了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的復合
選舉是支撐民主得以實現的重要手段和形式,對此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并不否定其積極作用,因為它的確克服了“直接民主”的規模限制,從而極大地拓展了民主的實踐范圍。達爾認為,基于公民直接參與集體決策的機會與規模成反比,因此除了采用選舉的形式,找不到更加合適的形式了,這是人們所無法否認的[18]。馬克思認為“普選權的實行”是最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舉措,最有助于實現民主和工人階級的政治統治[19]。毛澤東同樣強調“真正普遍平等的選舉制”是最能體現出“民意”的民主[20]。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實踐中,我們逐步認識到,僅僅有選舉民主支撐人民當家作主是遠遠不夠的,“在選舉、投票之前進行充分協商”也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的重要形式,并且,兩種形式的結合顯然比一種形式能夠更加真實地體現和保證人民當家作主的權利[21]347。在黨的十八大上,“協商民主”概念正式進入中國意識形態話語體系,同時還明確了協商民主在我國民主發展中的重要地位及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的目標要求與實現路徑[22]。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民主本身就成為人民美好生活的一部分,也成為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應有之義和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使得協商民主的意義價值更加突顯,協商民主被“作為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23]。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協商民主是實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1]38。作為間接民主的“選舉民主”與作為有限直接民主的“協商民主”兩種重要民主形式的關系更加明晰,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從而共同構成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制度特點與優勢[24]。習近平指出,“我們講究的民主未必僅僅體現在‘一人一票直選上。我們在追求民意方面,不僅不比西方國家少,甚至還要更多”,“為此,我們要有廣泛的民主協商過程,而且要幾上幾下”[25]。這樣,“全過程人民民主”遵循了中國民主政治發展的特點規律要求,貫通與結合了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既支撐了人民當家作主的“廣度”“寬度”,也支撐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深度”“厚度”。如此,全過程人民民主就能通過充分的討論、協商來修正、超越簡單的“多數民主”即“少數服從多數”而可能伴生的矛盾問題,從而生動地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有事好商量、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進而“找到全社會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約數”的民主真諦[26]。反觀西方民主,可以說,只有“一人一票”選舉,而沒有充分的“民主協商”,其民主不過是“數人頭”的“數字游戲”和簡單的“民意聚合”,這里的“民意”至多算是一種“眾意”,甚至加劇“對立撕裂”,民主的成色與含量都大打折扣,成為“嚴重縮水”的民主。而協商民主,通過廣泛商量——集思廣益——統一思想——凝聚共識過程,能真正“順乎民意”“彰顯公意”,實現“民意整合”,形成“團結政治”,充分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總之,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了“選舉”和“協商”兩種民主形式的復合,是“西方民主無可比擬的”[21]347。
四、全過程人民民主體現了高度民主與高度集中的復合
民主,在某種意義上揭示了人民充分共享國家權力的一種狀態,它意味著人民在權力運行的全過程都能施加有效影響,其理想狀態是人民主權與國家意志的統一與平衡,也即民主和集中的平衡。實際上,在民主制度內部,民主與集中的矛盾和張力一直存在,民主與集中關系的天平如果偏向民主,就會導致集中不夠、國家能力不夠,影響國家治理的績效;反之,如果偏向集中,則會導致權力的專斷,影響社會生機活力,人民的自由和權利無法得到有效彰顯。盧梭也曾關注這個問題,在他看來,“當政府過于松弛的時候,就可以設立一些委員會使之集中化,這正是一切民主制國家所實行的”。進而,他主張一種“復合民主”,“因為強力的極限與軟弱的極限同樣地都出現在單一的政府之下,反之,混合的形式則產生適中的力量”[27]。也就是說,“復合民主”內在地就要求“民主”與“集中”的復合與平衡。關于這一點,王滬寧等研究指出:“從對民主含義的考察中,我們可以發現在馬克思主義創始人那里,民主與權威是對立的統一?!保?8]
全過程人民民主注重和追求民主與集中關系的高度統一與平衡,強調高度民主與高度集中的復合。早在1956年,黨的八大就鮮明提出了我國民主的這個顯著特點和優勢,“我們的國家制度是高度的民主和高度的集中的結合。這個制度已經在我國過去幾年的歷史中表現了它的優越性”。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民主政治建設實踐也曾出現“集中太多,民主太少”,或者“民主不夠、集中不夠同時存在”的問題,但是,全過程人民民主一直努力探求二者關系的平衡。最有力支撐民主與集中平衡的制度就是民主集中制,它不僅是黨的根本組織原則和制度,也是我們整個國家權力運行的原則和制度,民主集中制直接塑造出全過程人民民主這種高度民主與高度集中相統一的復合形態。一方面,它強調充分發揚民主、實行民主,以完善的制度體系和多樣、暢通、有序的民主渠道來保證和支撐人民民主參與的廣度與深度,從而更加切實、更有成效地保證人民當家作主,實現更加充分、更高質量的民主。另一方面,它也注重有效集中,形成了強大的治國理政能力、釋放出強大的治國理政效能、突顯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從而有效應對中國發展進程中各種矛盾風險的威脅與挑戰,平衡好政治發展與政治穩定的關系,實現良政善治。而其內在機理就在于民主集中制能夠實現“全國一盤棋”,能夠“促使各類國家機關提高能力和效率、增進協調和配合,形成治國理政的強大合力”[29]。與西方民主相比,它顯然可以有效克服議而不決、決而不行、行而不實、掣肘低效[30]的弊端。而西方民主往往在“民主”與“集中”的關系中傾向“民主”,而“集中”不足、國家能力不足,這就直接導致了它“集體行動的成本大大增加,有時甚至寸步難行”[31]449,從而導致治理績效低下。而一些照搬西方民主模式的發展中國家也不例外。福山認為,一些發展中國家之所以愈發貧窮,主要就是因為“民主”太多了而國家能力卻嚴重不足。因此,脆弱或失敗國家所缺乏的制度中,首先而又最重要的就是確保政府強大有力的制度[31]45。
五、全過程人民民主體現了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的復合
在西方民主理論的發展譜系中,一直有“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的分野,如發展型共和主義民主模式與保護型共和主義民主模式、發展型自由主義民主模式與保護型自由主義民主模式[32]等,都體現了對民主認識上的“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的差異。在這兩對關系中,前者往往都是強調民主(參與)的目的性,后者則強調民主(參與)的工具性。這兩種不同的民主觀,不僅直接影響和塑造著民主建設的制度形態、實現形式、內容重點以及方法策略的選擇,進而還影響和塑造著關于民主優劣的評判標準。如果認為民主是目的,即“目的民主”,則把民主作為目標,強調民主本身的意義和價值,在實踐中注重民主的制度、程序、過程的供給,民主好不好關鍵看這些制度、程序等能否對實現人民廣泛參與提供有力保障和支持,人民是否有通暢參與的機會和渠道,以及人民的參與是否能對權力運行結果施加實際的影響和控制等,也即強調程序民主、過程民主。如果認為民主是工具,即“工具民主”,則把民主作為手段,強調民主的“管用性”,評判民主好不好,主要看民主能否帶來政治過程之外的效能,諸如經濟發展、政治穩定等,也即注重實質民主、成果民主。
與西方民主片面強調民主的目的性進而出現“對程序的崇拜高過對實質的崇拜”[31]495而導致政治衰敗的亂象不同,全過程人民民主注重工具民主與目的民主的復合,在民主制度設計上,努力把握過程民主與成果民主、程序民主與實質民主的統一與平衡。毛澤東曾對民主的工具性與目的性的關系進行過經典而精辟的辨析,在他看來,“民主這個東西,有時看來似乎是目的,實際上,只是一種手段……這就是說,歸根結蒂,它是為經濟基礎服務的”[33]。在這里,毛澤東雖然點到了民主的“目的性”,但更強調民主的“工具性”。其實,馬克思恩格斯也早就指出了“確定民主的真正意義”[34]的重要性,并認為,如果民主不能作為一種手段實行進一步的、直接侵犯私有制和保障無產階級生存的各種措施,那么,在他們看來,“這種民主對于無產階級就是毫無用處”[35],也即從“工具民主”的層面來強調民主的作用和價值。改革開放后,社會主要矛盾的性質決定了我們的中心任務主要是解決“有沒有”的“貧乏”問題,因而在民主建設的策略與內容上,我們一直強調的是民主服務于“經濟基礎”的工具性作用,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鄧小平提出的評判民主優劣的標準,即“第一是看國家的政局是否穩定;第二是看能否增進人民的團結,改善人民的生活;第三是看生產力能否得到持續發展”[36]。這幾個方面顯然都是民主的“工具性”作用。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了深刻變化,僅僅強調民主的“工具性”,與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以及在與西方民主的“同臺競技”中全面彰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優勢、改變國際民主話語權的格局的要求都還有一定差距。因此,突出強調和增加“目的民主”的目標追求,提出“目的性”的民主評價標準,進而實現“工具民主”與“目的民主”的統一就成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發展的內在要求。我們既通過廣泛多樣有機銜接的制度體系和程序機制來保障人民充分民主參與權利,也通過豐富完整的民主參與實踐來切實支撐提升人民民主參與的效能感,更取得了實實在在的堪稱奇跡的績效。與此相關聯,全過程人民民主還主張一種“系統評價”[37]的標準,這種系統評價的標準恰恰彰顯出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復合的結構特點。習近平明確提出了評價一個國家民主制度優劣的“八個能否”的標準,如“人民群眾能否暢通表達利益要求”等,就是“目的性”標準。而他提出的“四個要看、四個更要看”的標準,如“要看人民有沒有投票權,更要看人民有沒有廣泛參與權”等[7],也是從民主的“目的性”層面即是否有利于人民的充分參與以及這種參與是否能產生預期影響的角度來評價民主的。同時,全過程人民民主也重視民主的“溢出效應”,即重視民主的“工具性”。習近平鮮明指出:“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的?!保?]335因此,“中國經濟實力等不斷跨上新臺階”“社會長期和諧穩定”的“奇跡”和事實就充分證明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強大生命力”[29]。而習近平關于“六個切實防止”[29]的深刻闡述,則主要強調和體現的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工具性”。這樣,全過程人民民主,既意蘊程序民主也內涵實質民主,既實現了過程民主又創造了成果民主,從而實現并彰顯了“目的民主”與“工具民主”相統一的優勢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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