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財大“中國宏觀經濟形勢分析與預測”課題組
提 要:2022年,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大局保持穩定,全年經濟總量達到121萬億元,穩居世界第二,按不變價格計算,比上年增長3.0%,但較“兩會”確定的目標增速仍有一定差距。然而,中國經濟發展韌性強、超大規模市場優勢突出、供應鏈產業鏈體系完整齊全、市場主體活力強信心足、宏觀經濟調控政策空間大,長期經濟發展向好的基本面沒有改變。2023年是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各項戰略部署的開局之年,也是疫情防控政策放開后關鍵的一年,隨著一攬子穩經濟政策效應的逐步釋放、房地產市場的逐步修復以及新經濟增長動能的逐步增強,中國經濟將釋放巨大的增長潛能,全年經濟增速有望向潛在增長率回歸。
(一)消費受疫情沖擊影響顯著,管控政策調整后有望反彈。2022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439733億元,比上年下降0.2%。課題組分析,疫情持續時間過長導致消費者信心和收入預期下降是拖累消費的主要原因;有效的疫情防控政策,確保就業和收入,是恢復消費者信心刺激居民消費的關鍵。管控政策的調整有望改變消費者對收入的長期預期,提振消費者信心,從而刺激消費市場復蘇。
(二)投資增速回落,房地產投資下降幅度持續擴大,制造業投資保持一定韌性,并與基建投資共同拉動固定資產投資增長。2022年,全國固定資產投資(不含農戶)比上年增長5.1%。分類別看,受疫情和預期變化等多重因素影響,房地產投資同比下降10.0%,降幅較上半年擴大4.6個百分點;制造業投資在出口增長較快以及相關政策扶持下,同比增長9.1%,比前兩年平均增速高出3.7個百分點,顯示出一定程度的韌性;基建投資作為拉動投資增長和穩定經濟大盤的關鍵力量,全年累計同比增長達9.4%,比前兩年平均增速高出8.8個百分點。隨著穩經濟一攬子政策落地見效,疊加政策性開發性金融工具資金投放使用,投資將得到有力支持,起到穩經濟的作用。
(三)凈出口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較強,貿易順差較上年同期大幅上升。2022年,中國實現外貿進出口總額6.31萬億美元,其中,出口總額為3.59萬億美元,同比增長7.0%;進口總額為2.72萬億美元,同比增長1.1%;貿易順差8776.0億美元,比上年同期擴大2016.8億美元,增長29.8%。課題組認為中國進出口增速變化的主要原因包括:第一,內外部需求持續低迷,歐美地區的高通脹及其持續的加息政策始終制約其進口需求,導致中國對歐美市場的出口速度下降;進口增速的下降主要源于國內生產需求乏力。第二,進出口價格雙雙回落,進一步拖累進出口增速。盡管外部通脹形勢嚴峻,但走強的美元使得國際大宗商品價格出現不同幅度的下降,并進一步拉低中國進口價格。第三,基數效應。2021年國內較好的疫情形勢以及寬松的防疫政策保障了國內生產生活的正常進行,而國外對中國出口產品的需求較高,這兩個因素共同導致2021年進出口的高速增長。
(四)CPI整體保持在合理區間,PPI同比漲幅回落。2022年以來,在全球高通脹背景下,中國物價保持平穩運行,全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比上年上漲2%,低于全年3%左右的預期目標。2022年,全國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比上年上漲4.1%,低于2021年全年8.1%的漲幅。綜合考慮到豬周期、國內外經濟復蘇、基數效應,以及原油等大宗商品價格的變化趨勢等各種因素的影響,課題組認為2023年CPI年均增速將和2022年大體持平,可能略高于2022年;PPI同比增速將在0附近震蕩徘徊,PPI年均增速將顯著低于2022年。

2022年度,中國外匯儲備規模總體穩定,人民幣匯率雙向寬幅波動增強。圖/中新社
(五)外匯儲備規模總體穩定,人民幣匯率雙向寬幅波動增強。2022年,受主要國家貨幣政策預期、地緣政治局勢、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響,全球經濟形勢不確定性加強,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增強,人民幣表現出了較強的“彈性”和“韌性”,人民幣匯率市場形成機制不斷完善。從內部環境看,中國持續優化疫情防控政策,提高疫苗接種率,穩增長政策持續發力,國內經濟回穩向上的預期加強。此外,中國堅持穩健的貨幣政策,并保持靈活適度的操作,實施必要的宏觀審慎管理,推動金融供給側改革,擴大金融開放,促進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從外部環境看,在美國經濟通脹數據降溫回落、美聯儲“暗示”放緩加息的背景下,美元指數11月累計跌幅超5%,推升人民幣兌美元走強。課題組預估2023年人民幣兌美元匯率CNY/USD繼續雙向寬幅波動,且波動幅度可能加大,但仍保持在合理區間。
(六)勞動力市場波動,整體呈恢復態勢。2022年4月,全國失業率達到峰值6.1%,隨著疫情防控措施的落實和國家保就業政策的出臺,失業率逐漸波動下降,至10月回落到5.5%,控制在目標范圍以內。新增就業人數全年同比降幅最高點從6月的6.3%逐步收窄至4.21%,低于上年同期。2022年三季度農村外出務工勞動力人數累計18270萬人,同比下降0.2%。農村外出勞動力月均收入為4586元,同比上升3%,年均增長2.96%,低于疫情前2017-2019年年均6%-8%水平。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累計值第三季度為27650元,同比增長3.2%,年均增長5.3%,較低于2017-2019年疫情前平均水平。其中城鎮與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累計值分別為37482元和14600元,同比分別上升2.3%、4.3%,城鄉收入差距有所減小。全國人口流動性在個別月份出現短暫恢復跡象,但復蘇態勢不穩。
(七)2022年穩健的貨幣政策保持靈活適度,金融市場整體平穩運行。2022年貨幣政策主動應對國內外諸多因素的影響和沖擊,靠前發力,11月末貨幣供應增速為12.4%,社會融資規模存量增速為10.03%,實體經濟融資需求與貨幣供應增速剪刀差已持續8個月。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的低速增長反映出實體部門融資需求的疲弱,而貨幣供應增速的明顯上升則是居民部門預防性儲蓄大幅上升的結果。雖然在“二十條”和“新十條”等優化措施的指導下,中國居民的生產生活開始逐步恢復常態,但根據歐美和中國港臺等地經驗,在疫情防控措施大幅放松之后,經濟并不會立刻出現大幅反彈,經濟的反彈仍需度過早期的感染高峰才會出現。預計2023年中國企業經營仍將面臨不小挑戰,家庭部門面臨的收入增速持續放緩和債務下降緩慢等問題依然持續,且外部政治經濟環境依然復雜嚴峻。因此,課題組認為貨幣政策在2023年仍有一定的降準空間,但降準絕不是唯一的政策選項,降息和多種結構性工具與降準相結合的政策組合或將發揮更大的政策效能。
(八)數字人民幣的系統測試在穩步進行中,主題探索更加系統化、規范化。在疫情管控放開之后,中國經濟仍可能面臨消費動力不足、投資信心不強等不利因素。通過數字人民幣錢包發放消費補貼,既能有效應對消費不足導致的衰退風險、避免資金過度流入其他領域,又有助于提高數字人民幣在廣大居民群眾中的接受程度、培養使用習慣,實為雙贏之舉。近日,中國與海灣國家就未來構建能源立體合作新格局達成了合作協議。其中,開展油氣貿易的人民幣結算一舉,大大加強了人民幣未來在國際貨幣支付體系中的重要性。在跨境支付領域,中國應當繼續深化改革、加大力度,保持數字人民幣和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的國際領先地位。
(九)以推動環境政策“降成本”“提效率”助力綠色發展。推動綠色發展的關鍵在于在進一步加大環境規制力度的同時控制環境規制成本,實現環境目標與經濟增長的共贏。長期以來,中國的經濟結構與政治激勵體系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環境政策的成本有效性。此外,環境質量監管方式仍存在改善空間,應通過將中央環保督察常態化等措施,對環境監管體系無法覆蓋的死角查漏補缺,避免污染排放在督察過后的“反彈”,長期倒逼企業進行技術升級換代,促進綠色增長。同時,提高公眾環境監管參與度至關重要。由于空氣污染物比水污染物更容易觀察,長期以來公眾對空氣質量的關注度更高,如何提高公眾對水污染信息的可得性是未來提升公眾水污染治理參與度的關鍵。
(十)應對氣候變化,促進健康幸福老齡化。氣候變化和老齡化的加快對中國人口福利的影響愈加凸顯。2020年中國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13.5%,預計到2050年將增加到26.1%。預期壽命的提高、人口結構向老齡化社會的轉變對全球社會和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課題組認為中國政府應更加重視老年人口在氣候變化中受到的福利損失,加緊制定包含氣候政策考量的健康中國政策,以推動健康中國戰略和氣候戰略的實施,實現人口健康和全民幸福發展的政策目標。另外,中國需要從全生命周期的角度制定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不僅關注當前的老年人口,也需通過影響早期家庭和社會資源的政策,緩解未來的氣候變化影響。而且,建立一個全面、完善且可持續的社會保障制度也是氣候政策的一個重要部分。
(一)年輕人就業困難,青年失業率創歷史新高,青年就業意向失衡,服務業低迷不振是2022年青年失業率高企不下的主要原因。2022年7月,中國青年失業率創下了歷史新高19.9%。2022年1-11月青年失業率為17.64%,遠遠高于2021年的14.25%和同樣受到疫情肆虐的2020年的14.19%。據報告顯示,2020年有77%的青年從事服務業,2022年的應屆生中只有11%愿意從事與農業和工業相關的職業,青年人就業意向結構失衡比較嚴重。課題組分析發現,2020年以來,服務業的發展情況和青年失業率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2022年年初疫情暴發,服務業遭受巨大沖擊,出現了連續幾個月的負增長,且疫情過后的恢復也十分緩慢,這便造成了年輕人就業難的問題。課題組認為,通過高效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讓國民消費水平保持良好的恢復勢頭,有利于促進服務業,特別是餐飲業的快速復蘇,服務業的快速復蘇有望在短期內有效解決青年的就業問題。歸根結底,青年失業率屢創新高是一個結構性問題,青年普遍對第三產業抱有更好的期望和態度。黨的二十大提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推進新型工業化。國家的發展重心開始轉向第二產業,如何讓年輕人的就業觀念和傾向也轉向第二產業,則是解決青年失業問題的根本所在。因此,通過升級產業結構,改善第二產業薪資收入,完善高等教育的人才培養和企業用人需求的相互接軌,可以促進青年就業意向的轉變,進而從根本上緩解青年失業率居高不下的問題。
(二)收入不確定性的增加,預期的走弱,改變了家庭部門對住房資產的追求,家庭部門的債務增速放緩、初現縮表跡象。2022年前三季度家庭部門債務雖然繼續增加,但中長期貸款的增幅較以往呈現斷崖式下降,短期貸款的新增也不容樂觀。與家庭部門的債務累積被迫降速相反,家庭部門的存款在2022年全年呈現暴發性增長。2022年第一季度的存款額均是同期最高,特別是第三季度,新增家庭存款由降轉升,自疫情以來首次同比實現正增長。收入不確定性的增加,預期的減弱是理解這些問題的根本。當收入不確定性增加時,出于對未來收入下降的擔心,預防性儲蓄動機不但使得家庭部門降低消費,增加儲蓄,而且還會降低家庭部門對流動性較差的住房資產的投資,這體現為房價的下跌、家庭債務的下降。課題組認為,調整優化家庭債務結構,給家庭部門注入流動性,是從根本上刺激消費的辦法。現階段各地實施的降首付、降利率、降買房限制等政策還是從住房需求的角度增加居民貸款。這雖然可以刺激當地政府賣地,改善地方政府預算約束,但由于疫情前火爆的房地產市場已經過度消耗了家庭的買房需求,疊加未來收入不確定性的增加,家庭從住房需求端加杠桿的難度在增加,并且這些由買房產生的新增貸款還可能會造成“房奴”效應,拖累家庭的消費。

2022年以來,中國財政收支矛盾加劇,財政金融風險不容忽視。圖/中新社
(三)民營房地產企業違約率持續上升,金融機構脆弱性再次上升。進入2021年下半年,房地產行業流動性風險凸顯。2022年以來,民營房企的債券違約率從2021年末的18%上升至2022年11月末的50%,增幅高達32個百分點。民營企業違約風險的上升對債券市場以及金融系統可能造成的沖擊不可忽視。課題組通過條件在險價值模型(CoVaR)來評估中國銀行系統的穩定性和識別系統重要性銀行,模型估計結果顯示,2022年以來不論是單家銀行受到外部沖擊時,還是銀行系統整體受到外部沖擊時,中國商業銀行風險溢出率的上升雖然有所放緩,依然處于上升的通道。此外,當前銀行風險溢出水平在不同規模的銀行間呈現分化。具體而言,國有大型商業銀行的風險溢出水平已上升至2014年以來的最高水平,且上升速度未顯減緩的跡象。更重要的是,在遭受系統性風險的沖擊時,大型國有商業銀行的風險溢出水平再次回升至2020年同期水平,已出現風險溢出水平下降的跡象,但其水平值依然處于2014年以來的次高位。城市和農村商業銀行的風險溢出比例已連續18個月超過大型國有商業銀行,甚至已經接近股份制商業銀行的水平,中小型商業銀行在面臨系統性風險時的脆弱性依然較大。
(四)財政收支矛盾加劇,財政金融風險不容忽視。受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樓市低迷等多重因素的疊加影響,地方政府收支矛盾加劇,地方政府債務規模持續增加,由此蘊含的財政金融風險不容忽視。有序化解地方債務風險的前提是理解其成因,從根源上來看,中國地方財政存在較大的收支矛盾,使得地方政府不可避免地舉債來滿足財政支出需求。為改善當前的地方政府債務狀況,課題組認為需要深化財稅體制改革。首先,應推動以分稅制改革為基礎的財稅體制改革和當前的官員晉升考核制度,健全中央和地方的財權與事權相匹配的轉移支付制度,鼓勵地方政府通過發展區域經濟獲得財政收入,從根源上解決對土地財政的依賴。其次,推動財政稅收體制改革。一方面,明確政府與市場關系,確定并合理劃分各級政府職能事權,適度上收事權,調整分稅機制,使財力與支出責任匹配;另一方面,推行結構性減稅與結構性增稅并行的稅收體制改革,在通過結構性減稅降費措施精準助力實體經濟發展的同時,也為未來稅源增加奠定基礎,并適時增加房產稅、增值稅、環保稅等,增強財政收入的可持續性。
(五)警惕人口負增長。2022年末,中國人口為141175萬人,比2021年減少85萬人;全年出生人口956萬人,比2021年減少106萬人;死亡人口1041萬人,比2021年增加27萬人。人口出生率為6.77‰,比2021年下降0.75個千分點;人口死亡率為7.37‰,上升0.19個千分點;人口自然增長率為-0.60‰。中國人口出現負增長,一方面是因為育齡女性規模下降,另一方面則是年輕人婚育年齡普遍推遲、生育意愿較低、已婚女性生育率下降。此外,新冠疫情也對婚育行為產生了一定影響。在疫情沖擊下,很多人就業、收入的不確定性明顯增加,健康狀況也受到影響,被迫延后或取消了婚育計劃。新出生人口持續下滑,老年群體卻在不斷擴大,意味著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更少的年輕人必須擔負起更重的養老壓力。人口的“負增長”會給中國經濟的活力和韌性帶來極大挑戰。從長期來看,極有可能導致中國內需下降,消費動力減弱,儲蓄和投資減少,創新動力不足,經濟增速放緩。
根據2022年以來中國宏觀經濟運行態勢的定性判斷,課題組利用上海財經大學高等研究院中國宏觀經濟預測模型(IAR-CMM)對不同情景下的中國宏觀經濟指標增速進行預測。在基準情景下,預測2023年全年實際GDP增速為5.4%,CPI增長2.3%,PPI降低1.3%,GDP平減指數增長0.9%,消費增長6.5%,投資增長5.0%,出口增長9.5%,進口增長5.7%,人民幣兌美元匯率(CNY/USD)或將在7附近寬幅雙向波動。考慮到監管政策變動、疫情防控措施變化、家庭部門不確定性增加加劇以及外部環境的變化,將分以下7種情景對中國宏觀經濟指標增速進行預測。
情景1——假設監管放松促進企業恢復活力,企業融資和銷售經營狀況好轉,將使得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相對基準情形增加0.5個百分點,將帶動2023年全年GDP增速較基準情景提高0.4個百分點,達到5.8%。
情景2——假設2023年放開二次抵押限制,住房資產得以被盤活,消費增速較基準增加2個百分點,最終2023年全年GDP增速將較基準提升0.6個百分點,達到6.0%。
情景3——假設中美貿易摩擦有所緩和,國內生產隨著疫情管控政策的取消而得以恢復,外部需求也隨著美國、歐洲經濟的好轉而得到提升。在此情景下,出口增速和進口分別較基準情景上升3個和4個百分點,最終2023年全年GDP增速將較基準提升0.4%,達到5.8%。
情景4——假設疫情實現較快過渡,疊加政策效應,在樂觀情景下,對國內消費增速拉升1.1個百分點,對投資拉升1個百分點,進出口增速分別上升2.9個百分點和2.6個百分點,最終對GDP拉動1.0個百分點,2023年全年GDP增速為6.4%。
情景5——假設銀行系統脆弱性再次惡化,城市和農村商業銀行遭受系統性沖擊,信用利差大幅上升、銀行的信貸供給能力下降,拖累實體經濟融資成本下降和國內投資。該情景下,國內投資累計增速較基準情形將下降0.5個百分點,進而導致2023年GDP增速較基準下降0.2個百分點,為5.2%。
情景6——假設疫情防控政策放松后,不確定性不降反升,消費增速較基準降低1個百分點,將使得2023年全年GDP增速較基準下降0.4個百分點,為5.0%。
情景7——疫情反復,疊加極端氣候和復雜的國際環境,在謹慎情景下,導致國內消費增速下降2.8個百分點,投資下降0.7個百分點,進出口增速分別下降3.2個百分點和2.2個百分點,CPI和PPI增速各下降0.1和0.2個百分點,2023年全年GDP增速下降至3.9%,較基準預測下降1.4個百分點。
(一)短期應對政策
課題組根據IAR-CMM量化準結構模型,分析了不同情景下所需的政策力度。總體而言,從短期來看,宏觀經濟政策要著力“穩增長促回升、防風險保安全”,具體以“逆周期”和“跨周期”相結合的操作思路,改善市場主體信心和預期,持續增強經濟內源式增長的動能,推動宏觀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
一是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增效,保持政策連續性。適度擴大中央對地方的轉移支付力度,保持必要的財政支出強度,優化組合赤字、專項債、貼息等工具,加大稅收抵扣和優惠,支持企業研發和設備更新投資,有效對沖私人部門需求不足缺口,加速產出缺口收斂。
二是穩健的貨幣政策要更加精準有力,保持廣義貨幣供應量和社會融資規模增速同潛在經濟增速和平穩合理的物價水平相匹配。有效發揮貨幣政策的調結構作用,引導金融機構加大對小微企業、科技創新、綠色發展、數字經濟等領域支持力度,著力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和債務負擔,夯實經濟發展根基。
三是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拓展新增長領域。圍繞制造業重點供應鏈產業鏈,找準關鍵核心技術和零部件薄弱環節,集中優質資源合力攻關;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提升供應鏈產業鏈韌性和安全水平,確保國民經濟循環暢通。
四是積極推進保交樓建設,降低住房按揭貸款成本,支持居民剛性和改善性需求,確保房地產市場平穩發展。可以考慮設立住房穩定基金,通過債權投資和類優先股投資等方式緩解房地產企業流動性困難和信用風險,進而為房地產業穩定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五是推動解決結構性就業矛盾,優先將促進青年特別是高校畢業生就業工作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加大力度保障就業崗位,著力穩定重點群體就業,建立居民對未來收入水平的穩定預期,更大限度釋放居民的消費需求,穩固內需對經濟恢復的積極作用。
六是社會政策要兜住民生底線。要及時有效緩解結構性物價上漲給困難群體造成的負面沖擊,完善生育支持政策體系,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少子化,推動優質醫療資源擴容下沉和區域均衡布局。
七是積極有效應對疫情形勢的不確定性,穩定市場主體信心,把對經濟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程度,確保經濟活動回歸正常運行軌道。同時,要加快推進老年人疫苗接種、增加醫療資源儲備、重視農村地區疫情防控和衛生健康服務工作,更好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夯實經濟平穩健康發展的堅實基礎。
(二)長期治理改革
從長期來看,歸根結底地還是主要靠堅定不移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歷史已經充分證明,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帶來了中國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必須與時俱進將改革開放的大的舉措制度化、法治化,建立在規則基礎上運轉的現代市場經濟,讓經濟發展更多依靠制度而不是易變的政策,只有制度化改革才是穩定預期的關鍵。一個松緊適度的制度環境,而不是一個過度監管的制度環境,才更有利于推動技術進步和創新驅動,更有利于經濟長期增長。無論是科學基礎理論研究的創新還是技術發明的創新都需要具有無限的想象力,即科學基礎理論的創新需要具有像“害死貓”一樣大的無限好奇心。好奇心推動了整個人類的進步,而技術發明和創新成功的秘訣則是從反復失敗中學習、改進直至成功。由于這種技術探索和創新的失敗率很高,風險很大,歷史和實踐都表明,其主要靠民企及充分的經濟自由選擇和競爭。這樣,無論是基礎科學的創新,還是技術發明的創新,其共同前提和最寶貴的要素就是思想的自由、信息的自由和競爭的自由,而這只能通過深化市場化改革開放來達到,由此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推動經濟實現高質量、高速度的又快又好的發展。
當前,中國經濟面對依然較大的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要頂住下行趨勢、全力推動經濟復蘇,根本在于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不動搖,這特別是穩預期、增信心的關鍵。唯有牢牢把握經濟建設這個中心不動搖,堅持市場取向不動搖,深化制度性改革,激發市場主體活力,擴大制度型開放,打造新的競爭優勢,處理好政府與市場及社會的關系,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構建有能、有為、有限、有效、有愛的剛柔相濟的五有政府,而不是事事都有為的政府,才能改善營商環境及企業和民眾心理預期、提振市場主體發展經濟的信心,才能處理好改革、發展、穩定及其與國家治理能力的辯證關系,中國經濟才能真正實現穩中求進和高質量發展,在2035年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和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遠景目標,中國也才能和平融入全球體系,成為受信任和支持的世界強國。
首先,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要求深化制度性改革、激發市場主體活力。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要“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這正是新時期中國圍繞高質量發展首要任務深入改革經濟體制所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也提出,要堅定不移用改革的辦法釋放和激發市場潛力。只有同時發揮好市場無形之手、政府有形之手和社會輔助之手的各自作用,才能不斷完善有利于促進資源有效公平配置的制度環境、體制安排和政策措施。盡管處理好政府與市場關系的至關重要性已得到人們的充分認識,但許多人沒有充分認識到社會發揮輔助作用的同等重要性。逐利的市場使人自私和物質化,從而需要人類社會的信仰、規范與秩序、社會捐贈等公共文化來平衡個體的自私和物質化,自助并助人。就政府與市場關系而言,政府應主要起到兩方面作用。一方面,要構建市場主體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的制度環境,促進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另一方面,要建立市場化、制度化、法治化、國際化的營商環境,優化服務改革,提高服務效能,加強產權保護,充分激發市場主體活力和社會創造力。
其次,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要求擴大制度型開放,打造新的競爭優勢。伴隨著人口、土地等要素紅利的不斷減弱,迫切需要在制度層面進行更高水平的系統性開放,從而打造新的競爭優勢,為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制度支撐。當前,世界各國圍繞全球經貿規則的博弈日趨激烈,新冠疫情又推高了全球經貿合作的壁壘,同時,新技術革命、數字經濟的勃興也推動新領域的規則、標準不斷出臺。這些都要求中國必須深化規則、標準等制度型開放,在參與乃至引領相關領域更高標準的全球性經貿和投資規則、標準的設計和調整的過程中,更好地維護中國的國家利益,并促進、倒逼國內經濟改革深化,在更高水平上推動國際國內雙循環的相互促進,實現商品服務要素的優化配置和經濟高質量發展。
最后,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要求構建共享型社會,循序推進共同富裕。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人均GDP全球排位在第60名左右,要在這樣一個超大規模的經濟體中實現現代化、推動全體人民實現共同富裕,沒有堅實的經濟基礎作為支撐顯然是很困難的。而擴大內需戰略的實施,特別是消費的恢復和擴大,又有賴于居民收入水平的持續提升。因此,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歷史進程中,仍然必須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堅持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條件下尊重人民群眾的首創精神,多渠道增加城鄉居民收入,讓人民成為共同富裕的創造者和享受者,真正形成共享型社會。實現共同富裕,關鍵要處理好通過市場“做大蛋糕”的第一次收入分配和通過政府調節的第二次收入分配與社會輔助的第三次收入分配間的激勵相容,并且在法治框架下規范收入分配秩序和財富積累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