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人向電商運營者投訴侵權者的等待期問題研究

[摘要]在《電子商務法》具體實施的過程中，尤其是在實務中15天等待期遭到了各方的批評以及造成實施上的困難。本文旨在對權利人向電商運營者投訴侵權者的過程中15天等待期的問題進行分析。本文通過分析中國首例電商平臺涉及反通知義務的案例，對15天等待期給予論證。其后，本文給出了相關的建議。本文提出應盡快對15天等待期與合理期限進行立法裁決，且需要盡快對其出臺相關司法解釋。作為平臺經營者，需要根據15天等待期以及合理期限建立自己的投訴機制等建議，并且對提出的建議進行論證。本文將有助于由于15天等待期過長而導致的惡意投訴以及因為惡意投訴而導致的大量商業機會的失去解決，有助于電子商務平臺市場的穩定。

[關鍵詞]15天等待期；反通知；合理期限

引言

2020年全國首例電商平臺涉反通知義務的案例——美伊娜多公司訴美詢公司一案引起了廣泛關注。美伊娜多公司以售假為由將美詢公司投訴至淘寶客服，起因是美伊娜多公司認為美詢公司違規造假出售以其命名的化妝品“美伊娜多”。美詢公司并未予以回應，淘寶公司則依規對其進行處罰。隨后，美詢公司向淘寶客服提交了相關證據，淘寶公司因為美詢公司發票開具時間和提交時間晚于投訴事件，認為其隨后的投訴不成立。美詢公司認為美伊娜多公司行為系惡意投訴，淘寶公司未按照法律規定暫停其懲罰措施，向法院起訴兩者共同侵權。最后一審法院判令淘寶公司與美伊娜多負共同侵權責任。隨后美詢公司與淘寶公司均不服一審判決，對《電子商務法》第43條均提出不同的上訴理由[1]。

從該案件可以看出，不同的主體在不同的抗辯事由中對于15天等待期有不同的運用。本案中等待期是否是電商平臺的義務成為了爭議焦點。關于反通知之后的“等待期”問題，《電子商務法》第43條第二款第二句規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在轉送聲明到達知識產權權利人后十五日內，未收到權利人已經投訴或者起訴通知的，應當及時終止所采取的措施。”這一規定與2021年實施的《民法典》第1196條第二款第二句大體相同，但存在不同的是，對于“等待期”，民法典規定了更具彈性的“合理期限”[2，3]。反觀開篇的案例，15天等待期對于平臺經營者和平臺下商家都是一種硬性規定，而正是由于這一規定的存在，產生了非常多實踐中對于15天制度的批評。

本文首先試圖厘清《電子商務法》中15天等待期與《民法典》中“合理期限”的關系，以及在兩者的適用中該通過何種方式進行選擇。其次，本文試圖分析電子商務平臺作為15天冷靜期的主要適用者，應當如何建立商家投訴機制來維護權利人權益的同時，最大限度遏制惡意投訴以及減少惡意投訴的損害。希望通過本研究，為立法和電商平臺為15天等待期的困局提供強有力的解決方案。

一、15天等待期存在的問題

作者認為，“15天等待期”帶來的主要問題有如下3種：

（一）目前大型電商平臺沒有統一的投訴處理機制共識。

目前普遍處理流程為權利人提交投訴——客服判定是否侵權，之后決定投訴結果。其中有一些問題需要引起注意：客服在其中充當了“法官”的角色，即它可以決定是否權利人提交的證據足以證明被投訴人侵權。不論是《電子商務法》還是《民法典》，都是企業制定投訴處理機制的依據。對于平臺來說，選擇15天還是合理期限是其首先遇到的問題，這便是新的一般法和舊的特別法的沖突。作者查閱了“京東”這類大型網絡平臺關于投訴的處理辦法，目前普遍所采用的依舊是15天這一期限。

（二）惡意投訴在該程序中被普遍批評，是因為權利人投訴的成本太低[4]。

由于客服不能像人民法院的法官一樣對證據的證明力以及種類有一定的要求，并且平臺經營者規模的不同也決定了各個平臺對投訴處理機制的完善度也不盡相同。惡意投訴人可以利用這些特性偽造甚至編造證據來進行投訴，其目的是使得競爭對手產生經濟損失，尤其是利用雙十一這類特殊促銷節日。投訴競爭對手使對方停擺15天，不論是大型商家還是小型商家都會造成不可小覷的經濟損失。這也是15天等待期最廣為詬病的地方。

（三）權利人收到通知后十五日內時效太短。

如果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在轉送聲明到達知識產權權利人后十五日，未收到知識產權權利人投訴或者起訴通知，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應當終止其采取的措施[5]。一旦平臺將處理結果返回權利人，如果事實上侵權行為確實存在，由于第一次向平臺投訴已經提交了一定的證據，隨后一定會出現難以繼續搜尋證據的現象。特別是對于小微商家投訴大型商家，他們面對的難以取證的問題并不能在15天這么短的時間內解決。對于大型商家，他們具有在取證方面天然的優勢，也明知這一情況的發生，但是會由于這一漏洞的存在而進行不正當競爭。故15天等待期對于權利人來說過于短，而難以找到足夠證明力的證據。

那么15天等待期問題，它該如何應用、如何解答，或者是否可以參考“合理期限”？

二、15天等待期該如何被適用

針對15天等待期該如何被適用，主流的觀點有3種。

第1種觀點是反向保全，平臺向經營者收取保證金以應對糾紛的出現并及時終止采取的必要措施。第2種觀點是反通知前置。由于平臺收到權利人投訴后，立即對經營者采取必要措施會產生后續一些其他影響，平臺可以先將權利人提交的證據轉送給經營者給予一定的時間，如被投訴人未在規定時間內整改，平臺則可以采取必要措施。第3種觀點是提高權利人“通知”的標準。在一些文獻中，部分學者認為目前平臺對投訴認定的門檻標準不一，應該對投訴的成立有一個標準，比如必要證明材料、被投訴人的侵權方式以及侵權內容的網絡地址等。

針對以上3種主流的觀點，作者認為它們在制度設計上仍然存在著難以有效改變現狀的問題。首先，反向行為保全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也不涉及作為處理網絡服務商與版權人糾紛解決的核心原則。它只能作為一種與其他措施相結合的手段，并且保證金的大小是否合理也需要制定相關規章。其次，僅借助反通知前置只能在糾紛處理前端有一定的作用，無法對其后的處置階段有很好的效果，15天等待期還是會變成一種訴前禁令。最后，提高權利“通知”門檻并不能有效對惡意投訴進行避免。在一些情況下，它只能對權利人投訴造成一定的困難，也難以對冷靜期的適用產生根本上的改變。

三、建議

（一）15天等待期與合理期限的關系

從法理上看，《民法典》作為一般法，《電子商務法》作為特別法，理應優先適用特別法。但是，《民法典》關于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規定從頒布時間上來看，《民法典》即是新法。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是新的一般法與舊的特別法的沖突。目前，眾多學者對于合理期限的態度是因為其富有彈性的優勢要遠優于15天等待期，但是它也存在著規定不明等缺點。目前能搜集到的案例并沒有在兩法條之間有沖突，所以按照大量文獻中的主流觀點予以回應。即，當兩者發生沖突時，應按照新法優于舊法適用《民法典》。在對特殊的案件需要用到《電子商務法》予以專門規定時，需要參考《民法典》新修改的條文進行適用。

（二）對于國家部門，應該出臺對合理期限與15天冷靜期的司法解釋或指導意見

顯而易見，15天等待期可能造成投訴亂象逐漸成為學界的共識。本文認為，國家部門應當盡快出臺新的一般法中“合理期限”與舊的特別法“15天等待期”的相關司法解釋，以做到公眾在法律適用時將如何選擇。本文認為，從立法者本意來看“合理期限”更具有彈性，但是目前“合理期限”并沒有被大眾適用。《立法法》規定了我國的立法裁決制度。首先，相關國家機關應該及時對兩者的適用問題做出相應解釋，其他主體可以向人大常委會以及人大提出審查建議。其次，國家部門應當出具關于指導意見以指導企業在制定自己的投訴處理機制時有明確的制度可以依照。體量較小的電商平臺難以擁有自己的完善的規章制度，故指導意見對體量小的電商平臺意義非常大。

（三）“合理期限”與保全相結合

由上文分析可知，目前后續處理程序仍無有效解決辦法，“合理期限”也沒有被廣泛運用和接受，故本文提出“合理期限”與保全在處理階段相結合的方式。本文認為，如果將“合理期限”的具體期限與被投訴者愿意保全的貨物金額相結合，根據保全的金額比例來確定具體期限。

具體來說，平臺可以提供選擇給被投訴者來確定具體期限。如果被投訴者愿意將全部貨物涉及的金額暫時交予平臺并愿與平臺達成合意，一旦行政機關或司法機關確定其構成侵權，平臺可以把侵權人的所有保證金扣除并賠償給權利人，在這種情況下平臺可以酌情將合理期限調整為三天至一天。如果被投訴者愿意將部分或全部金額暫時交予平臺，在這種情況下平臺可以酌情將合理期限調整為三天至七天。如果被投訴者僅將部分或不足涉及金額的50%暫時交予平臺，在這種情況下平臺可以酌情將合理期限調整為七天至十五天。

本文認為，上文所提觀點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障權利人的利益，可以有效地確保侵權行為得到一定的遏制。但是同樣的為避免惡意投訴，以上措施必須提高權利人投訴的門檻。當然，在“合理期限”確定的過程中，也要參考被投訴人在處理投訴時的態度與是否曾經有過侵權行為等要素。

四、結語

對于我國目前關于網絡提供者在反通知后15天等待期的問題，本文認為很多平臺目前仍然按照“15天等待期”來執行，但并未對《民法典》中的“合理期限”加以參考。目前已有的文獻中對15天等待期弊端的解決方法沒有對企業與法條本身有實質性的指導作用。本文總結了其他文獻中對“合理期限”“反通知前置”等措施，但是認為它們仍然存在問題。本文從立法與企業的角度，提出立法機關應當盡快做出對兩者適用的司法解釋。由于其他文獻中對后續處理機制并未有新而有效的成果，本文提出在后續處理程序中運用合理期限與反向保全相結合，以達到既能保護權利人的利益，又能避免在處理端造成惡意投訴的效果。并且本文對提出的建議進行理論上的論證，在一定程度上是目前諸多電商平臺處理投訴機制的良好參考，有助于維護互聯網電商環境的秩序。

參考文獻：

[1]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課題組.全國首例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未實施“反通知冶程序的責任認定——T網絡公司等網絡侵權責任糾紛案[J].法律適用，2021（07）：112-121.

[2]薛軍.民法典網絡侵權條款研究：以法解釋論框架的重構為中心[J].比較法研究，2020（04）：131-144.

[3]楊立新.電子商務交易領域的知識產權侵權責任規則[J].現代法學，2019，41（02）：77-90.

[4]王杰.《電子商務法》中通知-刪除條款之定性與適用[J].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21（05）：182-194.

[5]梅術文，王文麗.電商環境下惡意投訴行為的規制——以“15天等待期”制度為視角[J].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35（04）.

作者簡介：董子揚（2000.8-），男，漢族，山西孝義人，碩士，研究方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