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權人保護視域下境外公司信息披露法律規制比較研究

[摘要]為保護債權人利益，美、英、德、日等國在公司資本制度改革進程中，通過完善公司信息披露法律規制，從內容、程序和法律責任等方面對公司信息披露進行規范。以公司債權人利益保護為視角，對此進行比較研究，對我國資本認繳制下公司信息披露法律制度的完善具有借鑒意義。

[關鍵詞]債權人保護；境外公司；信息披露；法律規制；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D922.291.91"""""""""" [文獻標識碼]A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3.10.011

為促進經濟繁榮和擴大就業，在公司資本制度方面，世界多國銳意改革創新，積極放松資本管制，降低股東出資成本，刺激股東積極投資。但此舉無疑對債權人利益保護帶來挑戰。為強化利益相關者，尤其是債權人利益的保護，在公司資本制度改革實踐中，美、英、日等國構建了以信息披露制度為核心的制度體系。以債權人保護為視角，本文就境外公司信息披露法律規制進行比較研究，以期對我國認繳制下公司信息披露制度的完善提供借鑒。

一、境外公司信息披露制度的立法經驗

1933年和1934年《美國證券法》確立的公司信息披露宗旨和原則，出臺了一系列規范性文件確立公司信息披露規則，《薩巴斯-奧克斯利法案》又遏制了大公司信息不透明現象，從而構筑了一個嚴密的信息披露制度體系。針對非上市公司，美國未建立強制性的信息披露制度，但美國社會信用體系非常完善，而且建立了專業性強且影響力大的信用評級機構，其建立的公司信用信息數據庫，可以為非上市公司提供信用評價信息報告。債權人可以根據信用評級機構提供的服務信息，全面了解公司的真實情況。英國的信息披露制度始于1844年《英國合資公司法》，旨在維護債權人利益，1976年、1985年和2006年《英國公司法》均在不斷強化公司信息披露的法律規制。強化公司預測性信息披露法律規制始于2003年的《董事出具前瞻性財務信息指導手冊》，新的自愿披露框架在2006年的上市公司經營和財務評價規范中確立，對公司信息的自愿披露進行規范。德國依照歐盟公司法的有關規定，結合本國實際，形成了公司信息披露制度體系。“德國商法典所確立的會計準則是為了使債權人保護維持在一個最低水平上，而不是為了實現股東利益和公司利益最大化。” ^[1]日本公司信息披露制度也是比較完善的。2005年的《日本公司法》與2006年的《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前身為《日本證券交易法》）前后連貫，協調一致，強化對公司信息披露的規制，對債權人利益保護發揮著重要的信息效應。在財務報告的規范方面，1998年修訂的《合并財務報表規則》對財務報告體系進行了重新界定，強化了披露信息的透明性和及時性。

二、境外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一）美國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1.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強制性信息披露和自愿性信息披露是美國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內容的兩個主要方面。強制性信息披露內容：美國上市公司強制性信息披露的內容包括管理層報告、獨立審計師報告、主要財務報表（包括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現金流量表等）、管理層對經營成果和財務狀況的討論和分析、會計政策、財務報表附注、選定財務數據的5-10年的比較、選定的季度數據、三年的可比信息等， ^[2]根據《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上市公司必須對表外交易、關聯交易等信息進行披露；自愿性信息披露內容：美國上市公司自愿性信息披露的內容主要包括公司的核心競爭力、治理成本、潛在負債以及衍生性金融工具等。

2.美國非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美國法律對非上市公司未規定信息披露義務，由公司自主決定是否披露信息。美國信用評級機構對社會經濟體的信用進行評級，并形成信用信息數據庫，供公眾查詢。美國的非上市公司出于市場競爭的需要，會主動將公司有關信息交由信用評級機構來進行信用評級。作為債權人可以從信用評級機構處獲取客戶公司的財務、治理等重要信息，然后對客戶公司的償債能力和盈利前景等進行評估，從而做出投資或交易決定。

（二）英國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1.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在首次信息披露中，英國法律要求公司上市必須向英國上市管理局（UKLA）提交招股說明書等文件；公司上市后要進行持續性信息披露，披露的文件包括經過審計的年報、半年報及不定期報告，其中，年度財務會計報表、董事報告和審計報告的公開披露是強制性規定，公司治理、重大交易、關聯方交易等信息也必須公開披露。2002年起，英國在新的公司法中要求所有大公司披露環境信息。2006年英國確立了上市公司自愿性信息披露框架，涵蓋公司經營戰略及經營業績、特殊事項及風險提示、公司經營特征及發展目標等7項指標。 ^[3]另外，英國大力倡導公司對預測性信息進行披露，并出臺制度對公司發布未來發展趨勢的前瞻性信息進行規范。

2.非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在英國，雖然各類公司都適用強制信息披露制度，但英國公司法對中小型、私人公司的披露義務規定了特別豁免條款。2006年英國公司法對中小型公司披露豁免主要表現在：對小型公司制定合并財務報表不作強制性要求；小型公司財務報表附注中無須公開員工工資、福利以及對董事的預付款、借款和擔保等事項；小型公司呈遞公司注冊機構的文件中只有資產負債表和審計報告是強制性的，對損益表和董事會報告的提交不作硬性要求；中型公司向注冊機構提交的財務報表可以簡化等， ^[4]這些信息披露規則充分考慮中小型公司對信息披露的特殊要求，體現英國公司法信息披露規則的靈活性和適應性，成為債權人投資決策的重要指引，給債權人商事交易決策提供了重要參考。

（三）德國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歐盟第2號公司法指令和歐盟第4號公司法指令對資本信息公開及公司財務會計信息披露進行了具體規定，德國公司法律中的信息披露規則對這些規定均嚴格遵循。德國企業的真實登記信息、商務公報資金信息、破產清算信息以及主管機構登記信息公報、金融市場信息等都必須披露。分層披露是德國企業信息公示的一大特點，法律對不同類型企業的信息披露施行不同的標準，非公司制企業按最低標準披露，中小型公司須按商法典要求披露財務報告，大型公司必須披露的財務報表要以企業會計信息標準編制，按最高披露要求充分披露財會信息則是法律對規模龐大的企業集團和上市公司硬性要求。債權人也可以通過查閱商業登記簿，了解公司章程、經營狀況、年度財務決算表等信息，掌握公司的資產經營狀況，以便對投資進行評估和決策。

（四）日本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1.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根據《日本公司法》的規定，對投資者決策會產生重大影響的信息，公司必須披露，大藏省則要求公司必須披露有價證券報告書。《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規定上市公司必須以招股說明書為中心，包括發行人情況、業務及資本財務狀況、證券發行價格、預期收益和手續費等相關信息進行直接披露。 ^[5]同時規定債權人有權查閱公司有價證券發行時的申報書、包括半年報、季報等各類持續性披露報表在內的有價證券經營階段的報告書以及有關補充性文件。《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規定了大量持股報告制度，即取得5%以上股權者必須披露大量持股報告書，相關信息包括持股人姓名（名稱）、住所、發行人情況、股票持有比例、資金來源、共同持有人信息、持股目的以及重要提案行為等。這些規定使投資者能夠及時獲取公司信息，以便考量投資決策。

2.非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內容

2005年的《日本公司法》對閉鎖型公司的信息披露義務也作了硬性規定，主要表現在保證債權人對信息知情權的滿足。《日本公司法》規定，債權人不僅有權查閱公司章程、董事會會議記錄及公司經營數據文件等，還有“對于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及損益表、營業報告書、盈余分配、監察報告書等財務經營信息的書面或電子記載，公司債權人有權要求閱覽或者進行書面提供。” ^[6]

三、境外公司信息披露的程序

（一）公司信息披露的時點及頻率

2000年美國的《公平披露規則》規定上市公司在公開披露涉及證券發行、銷售等方面的重要信息前，若明知或應知特定對象將利用信息進行交易時，仍將信息向其公開，則必須將信息向公眾公開，如果是有意向特定對象披露，則上市公司或其代表應同時向公眾披露，如果是非故意向特定對象披露，則應在24小時內或下一個交易日開盤前，向公眾披露。根據《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第403條規定，在成為上市公司的董事或高管之日起10內，這些董事或高管應向SEC和證券交易所提交報告進行披露，或者董事或高管持有的股票在交易所完成登記，應在登記之日向SEC和證券交易所提交報告進行披露；若董事或高管持有的股票因交易而發生變動，則應在交易完成的次日或SEC指定的時間提交報告進行披露。SEC在收到報告后，應在公共網站向社會公眾披露；如果上市公司有自己的網站，還應在提交報告的次日在網站公開披露相關信息。對于非上市公司而言，債權人可以根據需要，隨時向信用評級機構獲取債務公司的財務、治理等重要信息。《英國公司法》規定，公眾公司和私人公司在年度報表、董事報告和審計報告制作完成后，應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的21天將這些文件送交每位股東、每位債券持有人以及其他有權收到股東大會召開通知的人，公司董事還應在規定的時間將這些文件呈遞公司注冊機關。 ^[7]在德國，全能銀行介入公司治理的模式能夠幫助債權人及時掌握公司經營狀況和重大事項決議等相關信息。同時，根據《德國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債權人可以在訴訟階段知悉公司商業賬簿內的有關信息。為保證債權人及時獲取公司信息，《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將上市公司半年報制度修改為季報制度，機構投資者特例報告由原法規定每三個月次月15日內提交修改為每兩周5個工作日內提交。2005年的《日本公司法》規定，在營業時間內，債權人有權隨時查閱公司的會計報表。

（二）公司信息披露的空間和方式

美國建立了世界上最發達的信用信息系統，債權人獲取公司信息有多種方式，既可以通過在公司公示信息查詢系統中直接上網查詢，也可以面對面咨詢，還可以在法定的服務機構處免費查詢等。在美國，信用評級機構等商業中介機構通過收集和積累自然人和企業負債、借貸以及清償能力等信用數據，制作信用報告， ^[8]債權人可以從信息公司便捷地獲取公司的信息，從而保證交易安全。德國建立了公司信息公示系統，專門公布公司在商事法庭登記的信息，有些信息可以免費查詢，有些信息需要付費查詢。公司債權人還可以通過商事法庭和工商會的登記薄查詢公司相關的登記信息。《日本公司法》提倡公司以電子方式披露信息，對投資者決策有重大影響的信息，公司可以采取在證券交易所發布公告或通過報紙、廣播、通訊等多種方式及時公示，其中，對于有價證券報告書，公司必須通過互聯網公示，投資者可以在法定機構的官網上查詢， ^[9]為方便公眾查詢，日本法律規定公司在向大藏省呈遞證券報告書等文件的同時，還須將文件副本存放于公司總部、行業協會等場所，公司若設立分公司，在分公司辦公地點也應存放文件副本。

四、公司信息披露的法律責任

美、英、德、日等國對公司信息披露中的違規行為均制定了相應的法律責任制度，確保公司依法規范披露信息，維護債權人利益。依照美國法律規定，上市公司若在信息披露中出現違法行為，將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如《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第906條規定，如果公司財務報告存在虛假記載，而公司首席執行官和首席財務官對此明知卻仍然對外聲稱公司財務報告真實客觀反映公司所有的經營和財務狀況，將被單處或并處罰款或10年以下監禁。2006年的《英國公司法》規定，公司董事會未按要求披露公司的報告和賬目的，則構成個人犯罪，將面臨罰金等刑事處罰，公司審計師進行虛假信息披露將面臨刑事處罰。《歐盟司法條例》規定，公司管理者違反公司章程設定的注意義務致使利益相關者損失的，則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德國法律規定，對于違反會計準則實施信息披露的有關人員，德國聯邦金融監管局有權將其交給司法部門，由后者追究其刑事責任。2005年的《日本公司法》規定，公司管理者因故意或重大過失進行虛假信息登記和披露的，則應向第三人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如果每個信息披露責任人均違反規定實施了虛假信息登記和披露的，則應對第三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2006年的《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規定，對于實施虛假信息披露的人，最高可判處10年有期徒刑。

五、結語

“公開是醫治現代工業社會疾病的良藥，就如陽光是最好的殺菌劑，燈光是最有效的警察。” ^[10]為保護債權人和其他投資者的利益，美、英、德、日等發達市場經濟體以信息披露制度改革的跟進來推進資本制度改革。在公司資本認繳制改革已然確立的背景下，公司信息披露之于債權人保護的意義更為凸顯，我國有必要在借鑒境外有關國公司信息披露規制經驗的基礎上，針對公司信息披露立法、信息披露內容、程序和責任機制等方面存在的缺陷，完善我國公司信息披露制度體系，強化對債權人的利益保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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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陸子群，王叢慶，狄穎.上市公司強制性及自愿性會計信息披露國際比較研究[J].中國集體經濟，2017（36）：1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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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日]河本一郎、大武泰南.證券交易法概論[M].侯水平，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57-59.

[6]吳建斌.日本公司法規范[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13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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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黃耀文.認繳資本制度下的債權人利益保護[J].政法論壇，2015，33（1）：162-167.

[9][日]河本一郎、大武泰南.證券交易法概論[M].侯水平，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45.

[10]D. Brandeis， Other People’s Money and How the Bankers Use It， R[M]. Abrams ed.，1962， p.62.

基金項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項目，項目名稱：債權人利益保護視域下公司信息披露制度研究（項目編號：SK2020A0664）

作者簡介：胡道明（1971.12-），男，漢族，安徽舒城人，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