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亞文化視域下賽博朋克風格服飾創意設計

摘" 要：賽博朋克風格常常出現在影視作品和服裝之中。這一風格以青年亞文化的方式呈現，是因為它超前的創作理念與主流文化、時代背景有所出入，它體現著創作者們對于未來的豐富想象，以及對科技所帶來的弊端的擔憂。隨著時間的推移，賽博朋克這一風格被賦予了美學的價值，在服裝領域，它已逐漸成為了一種另類且潮流的風格。

關鍵詞：青年亞文化；賽博朋克；服飾創意設計

一、青年亞文化與賽博朋克風格

（一）青年亞文化概述

青年群體作為社會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常常對社會環境的變化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對于社會價值體系也有著廣泛的影響。由于年齡、學識及叛逆心理的綜合作用，青年群體不斷進行著各種各樣的嘗試和探索，這樣的實踐活動一方面是對主流文化的反抗，一方面則是青年群體彰顯、表達自我的方式。

美國著名文化評論家迪克·赫伯迪格在他《亞文化：風格的意義》的著作中寫道：“亞文化代表著一種對霸權的反抗和挑戰。這種反抗和挑戰并不直接由亞文化所產生，更確切地說，是間接表現在風格當中。”[1]從中不難看出，青年群體對于主流文化的反抗并不表現在激烈、極端的斗爭中，這樣的反抗更多地是以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進行著。在亞文化的視域下，青年群體創造出獨特的風格并給予了一些固有的事物特殊的符號價值。服裝作為一種物質產品，成為了崇尚亞文化青年彰顯個人品味與價值觀的載體。這些非傳統、非主流審美的服裝，以符號性的表達勾勒了當下的青年亞文化的特點。

（二）賽博朋克風格概述

賽博朋克是英文“Cyberpunk”的音譯，是“控制論、神經機械學”（Cybernetics）與“朋克”（punk）的結合詞，它一開始起源于科幻小說，是作家們對未來世界的構想，后逐漸被應用于電影的創造。1982年，由雷德利·斯科特執導拍攝的電影《銀翼殺手》被譽為“賽博朋克電影的鼻祖”。賽博朋克作品的創作背景一般都是“高科技，低生活”的未來社會，以科技的高度發達和不平等的階級關系作為背景，構建出一個反烏托邦的未來世界。在以賽博朋克為背景的世界中，隨處可見的是生動的全息投影、充滿電子廣告的摩天大廈、絢爛的霓虹燈、機械義肢等元素，然而在這樣的生活背景下，傳遞的卻是創作者對與科技飛速發展以及高科技產品的思考。越來越多的藝術家和創作者們從賽博朋克中汲取靈感，反思科技與人的關系，并將這樣的思考通過作品的形式傳遞給觀眾。

二、賽博朋克風格中的青年亞文化特質

亞文化或者說次文化的概念最早由芝加哥學派于1940年代中期提出，在往后的20年中，這一概念在語境上有了顯著的變化。現代社會對于亞文化的界定主要還是以伯明翰學派為代表，即亞文化是一種生活方式，也是一類社會群體。根據伯明翰學派的研究，亞文化區別于主流文化，具有“抵抗性”和“風格化”的顯著特征，并最終為主流文化所“收編”。

（一）抵抗性

青年亞文化的抵抗性體現在其對主流文化的反抗。在上個世紀的英國，因賽博朋克由神經機械學（Cybernetics）與朋克（Punk）兩個詞組成，Cyber意為控制，Punk意為反控制，從朋克（Punk）的詞義上可以看出，這象征了不再抱有幻想的人對強權統治的反抗。在影視作品中，賽博朋克作品與一般的科幻電影的不同之處在于它“朋克”的部分，即以底層群眾、街頭文化為代表的部分，以及這一部分與高科技的關系。賽博朋克亞文化的盛行不僅僅是時代背景下反叛的青年群體與新興的藝術流派的集合，它更多地是致力于探究科技與人、與社會生活的關系。在科技與人的關系中，賽博朋克融入了美國嬉皮士亞文化，尤其是反叛精神的部分。在經濟與科技飛速發展的背景下，統治階級與底層群眾之間的矛盾，是賽博朋克與美國嬉皮士亞文化共同的內核。

（二）風格化

在服裝領域，青年群體通過穿著與眾不同的服裝表達自己的態度，彰顯自我意識，強調自我存在。縱觀服裝演變史上如朋克、嬉皮士、摩登等典型的青年亞文化服裝風格會發現，服裝中的各種元素通過符號化、風格化的演變，為青年群體增加了亞文化群體的認同感。

在賽博朋克風格中也是如此，賽博格（Cyborg）是電子化浪潮中最早出現的詞匯，意為“仿生人、機械人”，它最早出現在科幻小說中，后在賽博朋克電影中也被作為電影的重要元素之一。賽博格象征著科技新的時代，同時也存在著質疑人體改造的的聲音。作品中經常出現的還有巨大的全息投影、縱橫交錯的摩天大廈、絢爛奪目的廣告牌霓虹燈，等等，這一系列事物通過創作者的努力被賦予了不一樣的符號價值。

三、賽博朋克風格服飾創意設計

賽博朋克風格相關研究多在于電影與書籍方面，作為一種服裝風格的研究較少，但從相關的學術研究出發，也能夠發現這一風格在各個領域的普遍存在。相關文獻通常站在視覺圖像與表現、電影風格等方面分析賽博朋克的風格特征，揭示了這一風格在視覺上的獨特魅力。

（一）設計理念

賽博朋克這一世界觀受到許多年輕人的喜愛，它作為一種獨立的美學風格，最早應用于影視作品當中，在這些影視作品中可以直觀地看到賽博朋克所具有的獨特元素。1982年，電影《銀翼殺手》被看作是賽博朋克風格的典型案例，在電影中塑造了一個完整的未來世界，男主角瑞克身穿黑色風衣走在布滿絢爛霓虹的街頭的場景堪稱經典，不少服裝設計師也從中汲取靈感進行創作。

賽博朋克風格服裝旨在創新，在面料、外觀方面均賦予了服裝新的功能。從面料方面來看，隨著科技的發展，更多環保、輕薄、貼身的面料已經出現。在性能上，服裝也具有了新的突破，防風、防水、防火的服裝逐漸呈現在大眾的視野中。賽博朋克風格服裝區別于其他風格服裝的設計特點，主要體現在一般服裝將服裝視為工具修飾人體，而賽博朋克風格將人的身體設定為工具，就如同電影中的仿生人，雖然從外形上看與人類無異，但本質上被“真正的”人類視為工具使用，這就使服裝在設計上具備了更多的功能。在電影以外的真實生活中，也有更多便捷的機能設計。

法國設計師蒂埃里·米格萊爾（Thierry Mugler）就十分擅長創作“機械姬”服裝（如圖1），這些充滿科幻感的服裝常見于科幻電影或是雜志的拍攝當中。這些服飾的表面充滿金屬光澤和機械感，不同于尋常的服飾。這類服飾在人體的關節處都采用了仿義肢的設計并緊密貼合著皮膚，這樣的設計對服裝本身的功能進行解構，賦予了服裝除御寒蔽體以外新的功能。雖然蒂埃里·穆勒的設計只是賦予服裝一種概念性的功能，但在科幻電影中，這樣的服飾卻充當了電影主角的機械工具。這樣充滿未來感的服飾也引起了人們的遐想。

（二）風格特征

在青年亞文化的視角下，賽博朋克風格的服飾以區別于主流文化的全新視角展開，一些設計師重視服飾的功能，如機能風的服飾就是在主流、傳統服飾注重審美與裝飾性的情況下另辟蹊徑，在服裝的功能上進行創新，力圖發掘創造新的功能。而另一些設計師則通過對服裝面料和款式的創新，將金屬感面料、霓虹燈般絢麗的色彩賦予象征意味，并通過將這些元素的風格化與標簽化，創造出受青年群體追捧的亞文化審美風格，將賽博朋克風格的美學特征賦予在自己的設計作品中。

1.機能風

機能風是賽博朋克風格服裝潮流下衍生出的最具有影響力之一的風格特征，并通過大量的影視作品走入了大眾的視野。機能風以賽博朋克作品中體力勞動者的形象為靈感，重視服裝的創新與功能。它的設計常常是黑白灰三種顏色，大部分的服裝也基本以黑色為主。在賽博朋克電影中，例如《銀翼殺手》或《黑客帝國》，主角也通常身穿一身黑色，這類服裝重視功能性，在色彩上不作過多的贅述。電影中常常伴隨著雨天的場景，為烘托電影中壓抑、黑暗又潮濕的氛圍，在服裝色彩的選擇上更多采用明度較低的顏色，使整體的人物造型沉浸在陰郁的氛圍之中。

機能風的服飾區別于傳統的時尚服飾，更重視服裝產品的功能性，受眾也以青年群體為主，青年群體為標榜自身與眾不同的生活方式與價值取向，在服飾的選擇上也是獨樹一幟，這種將軍事與機械的文化相結合的概念性服飾也受到了他們的追捧。

提起機能風服裝，就不得不提起德國品牌Acronym，它是機能風服飾的引領者之一，由設計師Errolson Hugh和Michaela創立，專為客戶設計生產戶外運動裝備。在品牌成立后，創始人將公司分為兩個部門，一個承接外部客戶的委托訂單，另一個負責Acronym品牌的設計工作（如圖2）。在早期，他們為Burton設計了能夠植入隨身聽播放機的外套，穿著者只需要觸摸外套袖子上的控制面板就可以改變歌曲和音量，這件外套獲得了《時代》周刊2002年最佳發明的殊榮。

設計師從賽博朋克鼻祖——科幻小說《神經漫游者》中汲取靈感，將小說中的服飾“實體化”是兩位設計師最初的計劃。在這一目標的影響下，小說中注重服飾功能性的特點也被設計師帶入了現實中。通過對服裝功能的創新，品牌逐漸形成了功能至上的主旨，而服飾的外觀只是附加的美學價值。Acronym品牌的外套常常在側面添加Jacketsling系統，這一系統由魔術貼、彈力繩等可拆卸的結構組成，讓著衣人在不穿戴外套的時候可以便利地將外套背在身上，免去了手提的麻煩（如圖3）。品牌還有像重力口袋這樣新穎的設計，其靈感來自于軍用服裝袖口的袋子，設計師在袖子上添加了一個隱藏的袋子，可以裝入手機等物品，通過物品本身的重力，在解開按扣后輕輕甩動，就能夠將物品甩出袖口。這樣別出心裁的設計為服裝創造了新的功能，拋去時尚的角度，Acronym的產品更像是科技產品，在設計師的探索過程中逐漸形成自己獨特的魅力，建立屬于自己純正的機能美學。

2.未來感

在20世紀90年代，人們發現書中所描寫的賽博朋克的未來并未降臨，取代擔憂與恐懼的是互聯網的興起后人們舒適且便捷的生活，“賽博朋克抵抗的現實性就在這一過程中弱化了”[2]。這一時期的賽博朋克風格反叛性弱化，逐漸轉變成為一種消費風格，時尚性與消費性都得以增強。也是在這一過程中，主流文化實現了對賽博朋克這一青年亞文化的收編。于是，各行各業的設計師們開始對未來進行無限的暢想，極具未來感的賽博朋克風格服飾便在這一時期誕生了。

在Givenchy1999年秋冬“太空漫步”系列中，設計師Alexander McQueen設計的發光藝術時裝充滿科技和未來感，設計師采用了LED發光管和電路板作為服裝的裝飾材料，在面料上也選擇了更多金屬的質感（如圖4）。包裹著身體的銀色面料上裝飾著模仿電路發光紋理，充分體現了賽博朋克科技感與未來感的美學特征。

近些年，日本藝術家空山基備受關注，在他的作品中金屬機械姬的形象無處不在，這也成為了他的代表作品之一。金屬的光澤總讓人聯想起仿生、前衛和未來感，當冰冷的金屬與人體的曲線結合在一起，仿生人便會以一個冰冷、精致又唯美的形象展示在人們的視線中。空山基的藝術作品與賽博朋克風格作品不論是在形式或內容上都有相似之處，在賽博朋克風格的服飾設計中，設計師們也常常采用極具未來科技感的服裝造型與面料。

3.迷幻科技感

潮濕的街道上布滿霓虹燈是賽博朋克電影中常常出現的場景，許多設計師也從中獲得設計靈感，在服飾上利用奪目的熒光色進行點綴，或是大面積地使用熒光配色。這些元素在設計師們的嘗試下飽含著象征性的意味。在Mugler1991年春夏的秀場上，設計師采用粉色、紫色相間的皮草裝飾在模特銀白色的緊身套裝上。在同一系列中，還有亮眼的紅色皮革面料、熒光粉色的皮草套裝的服飾，配上模特們顏色各異的頭發，除超前的審美以外，更多地是設計師本人對21世紀、對未來社會的展望。這種極具張揚、迷幻與科技特質的審美形式，成為了賽博朋克風格的典型符號。

近些年，越來越多的設計師都在做著全新的嘗試，中國設計師Senen Lii（李思齊）成立的個人品牌Windowsen就在賽博朋克風格的時裝風格上進行了探索。這位被時尚雜志稱作全球最需要被知道的五個新銳設計師之一的服裝設計師畢業于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他的設計常常采用高飽和度的色彩加上特殊的非常規的運動材料，以十足的未來感貼合當下流行的賽博朋克主題。這位設計師的服裝有著夸張的外形，以人體為基礎模擬動物的身體，充滿野性與科技感（如圖5）。在服裝的造型上也多采用綁帶、編織、撕裂這樣的解構設計方法，使服裝具有獨特的不對稱美感。賽博朋克風格的服飾力圖使服裝貼合人體結構，但在服裝的功能與造型上又有著不同于其他服飾的嘗試。Senen Lii的服飾有大量霓虹燈的色彩元素，在模特的頭部裝飾夸張的造型，在印花的選擇上，設計師也采用了充滿迷幻色彩的條紋圖案，極富賽博朋克風格的沖擊感。這些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展現了設計師本人對賽博朋克文化的理解，作品的概念“來自未來”，據設計師本人敘述，他喜歡“怪物”這一概念。“怪物”可以是一種社會現象，也可以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怪物”的對立面就是社會所固有的思想。這一種極具反叛精神內核的設計理念，與青年亞文化的核心內容相碰撞，從而迸發出別具一格的作品。

中國設計師品牌Annakiki在2021年的春夏季度時裝發布會上也大膽嘗試著賽博朋克的風格。這一系列的服裝靈感來源于1997年上映的電影《超時空接觸》，受之影響，全系列的服裝都充滿著未來感（如圖6）。這一系列的服裝都有著鮮明的廓形，設計師在服裝的肩膀、手臂和腰線處都添加了流暢的線條感，尤其是袖子夸張的立體造型設計貫穿了全系列。作品以超現實主義的設計手法、藍色的基調以及在印花中添加的星云，使每一件服裝設計作品都像是一顆來自太空的星球，著裝者仿佛于太空漫游。

四、結語

各個時代的服裝風格都不盡相同，在青年亞文化的影響下，賽博朋克風格為設計師的思維注入了新的血液。青年亞文化的共性是叛逆、自由、不走尋常路，而賽博朋克文化的核心同樣也是在高科技生活下的反抗精神，基于這些相同的理念，青年亞文化才會與賽博朋克文化發生碰撞。兩種文化的碰撞必然會派生一系列具有創新意義的設計產品，不論是機能風格、未來感或是迷幻科技感的服飾，在賽博朋克的風格領域中，都無一不透露著設計師對于這一文化的理解。在服裝設計中，賽博朋克風格不僅僅為設計師提供了一種新的設計思路，更促使設計師不斷去思考科技為設計本身帶來的影響，而這種影響不是只有積極的一面。設計師應該對服裝的造型、面料、功能等方面進行新的思考，而不是單純地將賽博朋克的美學元素添加到設計的產品中。

小說中的未來世界是否會成為現實是不可知的，但可以看到的是，賽博朋克這一基于科幻小說的概念，已經逐漸成為一種文化符號，其中的美學元素也在如今的服裝設計領域產生著深刻的影響。這一風格特征更是受到了許多國際一線服裝品牌的關注，相信在不久的未來，賽博朋克風格會以其強大的視覺張力與思想內核更廣泛地進入大眾的視野，在服裝設計領域發揮其更大的價值。

參考文獻：

[1]赫伯迪格.亞文化風格的意義[M].陸道夫，胡疆鋒，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2]焦鈺君.青年亞文化視角下的賽博朋克研究[D].北京：中國青年政治學院，2020.

作者簡介：

王馨怡，浙江理工大學碩士研究生。

張康夫，博士，浙江理工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