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深度融合背景下無障礙出版走出去的路徑

【摘 要】近年來，我國信息無障礙建設穩步推進，從“消除數字鴻溝”和“通過信息技術賦能社會群體”兩個方面加快信息無障礙建設，為視障群體以及印刷制品閱讀障礙者提供了更加豐富的無障礙閱讀資源，為解決全球范圍內視障群體文化權益受限問題提供了新范式。無障礙出版走出去能夠加強文明交流互鑒，夯實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文基礎。無障礙出版走出去可從四條路徑入手：推動無障礙出版走出去的運行體制升級；聚焦中國式現代化，打造無障礙格式版精品；利用資源優勢搭建國際化出版與傳播平臺；建立無障礙出版走出去效果評價指標體系。

【關" 鍵" 詞】無障礙出版；走出去；無障礙閱讀服務

【作者單位】鄭志亮，中國傳媒大學電視學院；連葉煖，中國傳媒大學電視學院；趙含笑，中國傳媒大學電視學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中國傳媒大學亞洲傳媒研究中心課題“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下無障礙出版‘走出去’的亞洲視角與路徑”（AMRC2022-7）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G239.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3.20.009

根據《柳葉刀—全球健康》（The Lancet Global Health）發表的《全球眼健康特邀重大報告》：2020年，全世界估計有5.96億人患有遠視力損害，其中4300萬人是盲人；大多數失明或有中重度視力喪失的人生活在南亞（1.08億人）、東亞（6300萬人）和東南亞（3500萬人）；隨著人口老齡化、人口增長和城市化，如果不采取果斷行動，預計到2050年，遠視力損害人數將增至8.95億人，其中包括6100萬盲人［1］。在此背景下，如何更好地保障特殊群體基本文化權益成為亟待突破的實踐命題。

一、保障特殊群體的基本文化權益

2013年6月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通過的《關于為盲人、視力障礙者或其他印刷品閱讀障礙者獲得已出版作品提供便利的馬拉喀什條約》（以下簡稱“《馬拉喀什條約》”）要求各締約方規定版權限制與例外，以保障閱讀障礙者平等欣賞作品和接受教育的權利，是世界上迄今為止唯一一部版權領域的人權條約。2022年5月5日，《馬拉喀什條約》對中國生效，中國成為條約的第85個締約方，這將極大豐富我國閱讀障礙者的精神文化生活，進一步提升我國在國際版權領域的話語權和影響力。

目前，有國家通過建立盲文圖書館、建立數字無障礙信息系統裝置、完善相關法律法規以及制定行業標準等形式，為閱讀障礙者提供一系列無障礙閱讀服務。以日本為例，日本公共圖書館無障礙服務的發展脈絡伴隨著其現代化發展歷程。自20世紀初設立點字文庫和盲人閱覽室，日本正式進入無障礙閱讀服務的實踐探索歷程，如1950年制定的《圖書館法》、1970年頒布的《著作權法》、1982年頒布的《無障礙化建筑設計標準》等法律法規及行業標準，對盲人公共圖書館的使用權限、服務對象的類型、資料制作的主體、館藏資料的種類等作出細致規定。其中，《無障礙閱讀法》規定日本政府有責任和義務普及盲文圖書以及帶有音頻的電子書，為落實無障礙服務政策理念和無障礙設計標準提供重要保障。進入21世紀，伴隨著信息與通信技術的快速發展，日本進一步完善公共圖書館信息無障礙環境建設，如今建成了為特殊讀者服務的電子資源庫、國立國會圖書館數據庫、盲文和有聲讀物數據庫以及數字無障礙信息系統等，不斷提高無障礙閱讀服務的專業化水平［2］，最大限度地保障特殊群體的基本閱讀權益，為其他國家的無障礙閱讀設施及制度建設提供了借鑒。

2020年9月，工業和信息化部、中國殘聯發布《關于推進信息無障礙的指導意見》，相關意見為完善我國信息無障礙環境建設、補齊信息普惠短板、彌合數字鴻溝指明了路徑。作為無障礙環境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信息無障礙旨在通過信息化手段彌補信息接收者的身體機能與其所處環境的差異，使任何人都能平等、方便、安全地獲取、交互和使用信息，共享信息化發展成果。近年來，我國信息無障礙建設穩步推進，從“消除數字鴻溝”和“通過信息技術賦能社會群體”兩個方面加快信息無障礙建設，為視障群體以及印刷制品閱讀障礙者提供更加豐富的無障礙閱讀資源，為解決全球范圍內視障群體文化權益受限問題提供了新范式。

二、融合語境下我國無障礙出版實踐

2004年第一屆中國信息無障礙論壇首次提出“信息無障礙”的概念，要求電子信息媒介保障聽力、言語和視力殘疾者能夠無障礙地獲得信息。此后，我國從頂層設計出發，為全方位構建信息無障礙服務環境提供法律保障。隨著技術賦能和媒介重構，我國無障礙出版事業正契合融合發展趨勢，實現無障礙閱讀服務的“殘健共融”。

1．全民閱讀條例與出版業政策法規并進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全民閱讀，從2014年開始，“全民閱讀”已連續10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從“倡導全民閱讀”到“大力推進全民閱讀”再到“深入推進全民閱讀”，國家對全民閱讀的重視程度逐步加深。全民閱讀是實現公民文化權利的重要保障，相關部門可借助多元協商機制、內部約束程序、激勵性機制等手段實現其價值目的。《全民閱讀促進條例》《關于促進全民閱讀工作的意見》是國家層面促進全民閱讀活動的規范性文件，構建了我國公民閱讀文化權利保障的基本框架，也為地方全民閱讀工作的開展提供了機制保障。在國家頂層設計的部署下，“保障特殊群體的基本閱讀權益”有了更明確的發展方向。為有效銜接《馬拉喀什條約》和《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2022年8月，國家版權局印發《以無障礙方式向閱讀障礙者提供作品暫行規定》（以下簡稱“《暫行規定》”），對無障礙出版中涉及的“閱讀障礙者”“無障礙格式版”等主客體進行概念界定，將《著作權法》中的“無障礙格式版服務”“無障礙格式版跨境交換機構”與《馬拉喀什條約》中制作、提供、跨境交換無障礙格式版的“被授權實體”相對應［3］。

2．媒介技術迭代賦能無障礙出版的生產鏈重構

3D打印、盲文觸摸顯示、讀屏技術、文字語音轉換、無障礙數字信息系統（DAISY）等技術能夠有效提高無障礙出版物的生產效率，尤其是以生成式人工智能為代表的AIGC技術，其通用化能力和工業化水平的快速提升推動了無障礙閱讀服務場景體驗、呈現方式和傳播渠道不斷拓展。目前，我國已有科研團隊運用盲文AI實時翻譯算法，將原始數字資源中的中文、英文等文字編碼格式統一轉換為Unicode格式，并實時輸出國家通用盲文、現行盲文、全拼盲文、雙拼盲文，生成海量盲文數字資源。未來，這些數字資源將更多地運用到包括編譯成有聲書、電子書、解說電影等在內的無障礙閱讀版本。

TTS（Text to Speech）技術以及基于Wavernn或Wavenet相關模型的AI音頻合成技術被廣泛應用在有聲讀物生產中，這些新興技術能夠根據情節、場景、情感變化，進行響度、音調以及音色調整，提升無障礙閱讀服務的數字化水平。目前國際上推行的“自始無障礙”EPUB3技術可以使作品自創作起就具備大字化處理、顏色處理、聲音處理等一系列無障礙化處理功能，使用該文件轉換生成各種格式的無障礙數字書籍有效保障了無障礙格式版跨境交換的暢通性，進一步擴大了無障礙格式版的流通范圍。

3．感官代償機制下無障礙出版的交互體驗設計

無障礙出版通過引入感官代償機制，運用多媒介交互設計理念，彌補或減少損傷感官系統的感受，增強其他感官的體驗，使閱讀障礙者獲得全面信息。近年來，我國無障礙出版物的出版結構不斷優化，數量規模持續擴大，全面實施盲文、有聲、大字、無障礙影視和盲人數字出版等出版工程，并通過研發盲用輔助閱讀軟硬件設施解決“書荒”問題與閱讀障礙者分層次多樣化閱讀需求間的矛盾。在閱讀障礙者獲取信息的過程中，插圖、圖表等視覺信息往往給他們帶來較大的理解障礙，因此觸覺圖形的生成與表達至關重要。清華大學未來實驗室采用以用戶為中心的設計方法，展開盲人閱讀觸覺圖形輔助設備——觸覺圖形顯示器的設計開發研究，通過觸覺引導裝置和語音描述，為閱讀障礙者提供更好的觸覺認知及交互體驗［4］。無障礙出版不僅要從技術層面提升讀者體驗，還要從本能層、行為層、反思層出發，保障閱讀障礙者閱讀自由，并傳遞“殘健共融”理念。

三、無障礙格式版融合出版走出去的新路徑

立足黨和國家完善促進殘疾人事業發展的需要，聚焦視障群體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我們亟須研究新時代無障礙出版與傳播方案。無障礙出版走出去能進一步加強文明交流互鑒，夯實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文基礎。

1．戰略性：推動無障礙出版走出去的運行體制升級

《“十四五”文化產業發展規劃》《出版業“十四五”時期發展規劃》等相關文件對推動出版走出去、增強對外文化貿易綜合競爭力等作出重要部署，出版走出去戰略頂層設計確立了政府推動、企業主體、市場化運作、社會參與的整體運行體制。具體到無障礙出版走出去，一方面，國家版權局印發的《暫行規定》以促進型政策指導無障礙出版走出去，鼓勵相關機構通過無障礙格式版跨境交換機構與其他《馬拉喀什條約》締約方的同類機構交換無障礙格式版。另一方面，政府以項目的確立、評選、激勵等，示范、引導無障礙出版走出去。截至目前，中國與10余個亞洲國家簽署了關于經典著作互譯出版的備忘錄，確定互譯輸出引進書目，開展書目互換、互譯、出版發行工作。

無障礙出版與無障礙閱讀服務具有非營利性、公共服務的性質，其企業主體是無障礙格式版服務機構（含跨境交換機構），實行告知性備案，其市場化運作體現在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升級供應鏈，細分化滿足閱讀障礙者需求，堅持貼近不同區域、不同國家、不同群體受眾，從數據整理、用戶反饋、市場調研等方面精準把握海外讀者的閱讀情況與個性化需求［5］。推動無障礙出版走出去要在政府相關職能部門的引導下，在內容、平臺、市場、技術、渠道等方面以立體化矩陣的形式完成統籌調配、資源共享，實現社會參與的力量升級。

2．品牌性：聚焦中國式現代化打造無障礙格式版精品

加強出版走出去內容建設，要創新出版物內容表達和呈現形式，基于閱讀障礙者對教育、就業、求知和豐富精神文化生活等多方面的閱讀需求，為其提供多種形態、多種題材的無障礙出版物。從出版形態上看，盲人讀物融合出版體系包括盲文讀物、有聲讀物、大字讀物、無障礙影視、盲人數字出版等多元化產品形態，順應數字閱讀發展趨勢。從出版題材上看，中國盲文出版社面向文化教育、康復保健、文學社科等領域打造系列精品圖書，為盲人學生提供教材教輔，出版首批大字版教科書，推出初級盲人保健按摩培訓教程、全國盲人醫療按摩中等專業統編教材等醫學保健類讀物，保障閱讀障礙者擁有平等享用國家教育資源的權利。

加強出版走出去內容建設，要以全球性眼光彰顯中國元素，策劃出版一批面向國際市場的優秀無障礙閱讀圖書，同時保障面向閱讀障礙者的數字閱讀供給數量和質量。中國盲文出版社始終堅持推出時代性強且經久不衰的無障礙出版精品，出版了《論中國共產黨歷史》《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學習綱要》等一大批盲文版優秀主題出版讀物，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豐富內涵和美好愿景。

3．協同性：利用資源優勢建設國際化出版與傳播平臺

融合發展背景下，出版業要以新技術實現內容價值再造、產業結構優化，打造新業態、新模式、新產品、新服務［6］。如實施“盲人數字閱讀推廣工程”，為盲人提供數字有聲讀物、盲用閱讀設備、電子盲文和定制化的知識文化服務，依托已有資源、技術、渠道等優勢，打造外向型、國際化的無障礙出版產品服務與傳播平臺，促進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共通共生，形成跨國出版產業合作的國際雙循環。例如，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發起的“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出版合作體，發揮國際出版和國際推廣的作用，舉辦了兼具中國特色和國際影響力的圖書推介活動和學術交流活動，無障礙出版可借助這一平臺，為閱讀障礙者提供全方位、立體化、一站式的閱讀服務。

無障礙出版基礎較好的出版單位可探索與海外相關企業多主體、多領域的互利合作新模式，提高企業國際化運作能力和經營水平。2023年7月，中國盲文出版社、中國盲文圖書館作為中國被授權實體首次加入無障礙圖書聯合會全球圖書服務，實現了無障礙格式版跨境交換，這不僅使中國閱讀障礙者得以獲取全球80多種語言版本的無障礙圖書，而且助力中國無障礙格式版走出去。此外，中外無障礙出版界、學術界、教育界應展開深度合作，進一步加強產品開發、渠道拓展、資源配置。中國盲文出版社成立70周年之際，與國際視障教育學會和亞洲防盲基金會聯合舉辦2023年國際視障教育研討會，為促進視障教育事業全面發展貢獻了智慧和力量。

4．規范性：建立無障礙出版走出去效果評價指標體系

目前，我國的無障礙出版評價指標與國際通用標準之間的差距有待彌合，相關部門應加快構建我國無障礙出版制作標準體系，規范無障礙出版物的編輯、設計、制作和使用，以標準化生產流程確保無障礙格式作品的質量，降低無障礙格式作品轉換和制作的成本。在做好“內循環”的同時，要有效利用國外的要素資源與市場空間，支持出版單位、行業協會等參與制訂相關國際標準和規則，增強我國無障礙出版的國際話語權。

無障礙出版走出去效果評價指標體系的建立需要綜合考慮以下方面：首先是評價其輸出數量、范圍、版權輸出形式，包括無障礙出版物的內容、形式、渠道屬性，無障礙出版走出去根本上要為全球盲人、視力障礙者或其他印刷品閱讀障礙者提供更多的無障礙格式圖書；其次是評價其是否滿足閱讀障礙者的功能需求、觀念需求與情感需求，面向閱讀障礙者提供的出版物不僅要滿足閱讀障礙者的基本閱讀需求，還要滿足其對情感共鳴和身份認同的需求，幫助其跨越接入溝、使用溝和素養溝三種層次的數字鴻溝；最后是評價其是否將中國文化、中國故事真正融入輸入國家，找到不同文化對話的可能性，從而推動跨文化傳播。

無障礙環境建設和信息無障礙建設是人類命運共同體范疇下的議題，由“信息無障礙”衍生而來的“無障礙傳播”“無障礙出版”“無障礙閱讀”等子課題，亟須國內外業界學界專家共同探討。“十四五”時期，我國出版業邁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探究無障礙出版實踐與國際標準規范相統一、與出版行業融合發展趨勢相協調、與閱讀障礙者分層次多樣化閱讀需求相匹配的有效路徑，將為我國構建立體化全維度的無障礙出版與傳播環境貢獻智慧。推動多種形態、多種題材的無障礙出版物走出去，將進一步突破視障群體或其他印刷品閱讀障礙者的文化盲區。

｜參考文獻｜

［1］J M B，JACQUELINE R，PATRICIA A M，et al. The Lancet Global Health Commission on Global Eye Health： vision beyond 2020 ［J］. The Lancet Global Health，2021（4）： e489-e551.

［2］胡芹，張悅. 日本公共圖書館無障礙服務的分析及啟示［J］. 新世紀圖書館，2023（7）：80-88.

［3］楊弼君.《馬拉喀什條約》及相關法規與無障礙出版事業高質量發展的思考［J］. 出版廣角，2023（15）：43-47.

［4］焦陽，徐迎慶. 無障礙設計研究：面向視障人群的觸覺圖形顯示設備［J］. 科技導報，2023（8）：65-73.

［5］裴永剛，袁金龍. 數字出版精品走出去的思考：以“尼山館藏”海外推廣項目為例［J］. 出版廣角，2023（17）：42-46.

［6］戚德祥.“十四五”時期中國出版走出去：融合創新 提質增效［J］. 中國出版，2022（15）：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