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午鼎銘文的圖像化設計語言研究

摘要：目的：通過對王子午鼎銘文圖像化的探討，結合現代設計語言，發現早期“美術字”的設計方法和規律，為當代中國字體設計的發展提供思路。方法：文章通過傳統文獻分析法、歷史研究法和圖像比較分析法，系統全面地搜集了研究對象的相關文獻資料，通過復刻描繪研究對象，深入剖析王子午鼎銘文中的字形特點，以求發現王子午鼎銘文獨特、圖像化的設計語言，并在時間軸上展開縱向對比，弄清圖像化的成因。結果：明確王子午鼎銘文是我國早期的字體設計的產物，是具有藝術字體屬性的銘文，其圖像化的設計語言有三個方面，即增添的裝飾紋樣藝術手法、筆畫的修飾設計處理、解構對稱的設計手法，符合如今對優異字體設計的評定要素：筆畫、結構和藝術裝飾，是符合審美觀念的銘文字符，是一種極具藝術感的字體。結論：王子午鼎銘文是受楚文化影響的裝飾自覺，在漢字的演變發展過程中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一方面，它是“鳥蟲書”起源的一個例證；另一方面，它是我國春秋時期文字就已具備設計思維的一個佐證，為現代的字體設計理念及方法帶來了重要啟示，對促進中國設計思潮的形成具有積極作用。我們要繼承先輩的創作經驗，融入現代科技，形成中國傳統文化設計思想。

關鍵詞：王子午鼎銘文；圖像化；設計語言；裝飾；字體設計

中圖分類號：K877.3；J5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2-0-06

0 引言

春秋戰國時期，青銅器的制作達到鼎盛，作為禮器的青銅器，器身裝飾繁縟?！翱v觀禮器藝術的發展，包括四種基本要素，即材質、形狀、裝飾和銘文，在禮器的發展過程中依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保?］其中，禮器上的銘文的性質經歷了由“書史”向“文飾”的轉變。北方出現了“科斗文”，南方則出現了“鳥蟲書”。然而，由于社會動蕩，因此文字繁簡并用，各國銘文的書寫風格也呈現出鮮明的特色。以東方的齊國和南方的楚國、越國為例，銘文的書寫風格呈現明顯的美術化傾向，文字本體被有意識地裝飾和美化。楚國人極為崇尚巫文化，楚國的巫師擁有極高的社會地位，文字被作為一種巫術符號掌握在他們手中，文字也先于他國進入“裝飾美化”時期，其中最能體現楚文化藝術魅力的當屬王子午鼎腹內銘文。目前，對王子午鼎銘文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書法風格和字形架構上，清楚地闡述和辨析了銘文的書法體勢和比例架構。本文在此基礎上有所延伸，主要關注王子午鼎銘文圖像化形成的設計語言和構成要素。

1 楚國翹楚王子午鼎

王子午鼎（見圖1）于1978年8月在河南省淅川縣丹江水庫西岸下寺楚墓2號墓發掘出土，是一套數目為7件的青銅鼎［2］。出土的7鼎形制相同，大小不一。由于7件鼎的頸部、腹部、內壁、蓋部等位置都鑄有銘文，且字數大致相同，銘文中均出現了“王子午”這個人名，故稱7鼎為王子午鼎。

王子午鼎銘文記述了“王子午”生平顯赫的征伐功績，以及他造鼎祭祀先人為后代祈求庇護的心愿。其銘文內容對研究楚國的祭祀文化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也是文字具有裝飾意識行為的重要證據。銘文鑄于鼎腹內壁，共84個字。鑒于這些鼎年代久遠，其中的大多數銘文發生了銹腐。不過唯有一件鼎的腹部銘文，其編號為M2：28（見圖2），依然清晰可辨，為后世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

2 王子午鼎銘文的圖像屬性

漢字是象形的，原始的漢字與圖像相差無幾?！跋笮巫质俏淖?，不需要完整地交代纖毫不漏的圖像，它是痕跡，是腳印，是線索，是密碼?！保?］古人把自然界最能反映事物本質的特征抽象提煉成文字，文字作為人類記錄和傳遞思想文明的符號，其取象萬物，是具備一定主觀意義和思想的圖像。

銘文（亦稱金文或鐘鼎文）是刻在青銅器上的文字。與甲骨文相比，金文的結構體勢更為規整，仍保留了部分甲骨文的形態，文字屬性更加豐富。文字演化的過程也是一個提煉的過程，隨著文字的圖畫性質逐漸削弱，其象征性質逐漸增強。但在文字趨向簡練的演變環境下，王子午鼎銘文出現了。王子午鼎是楚文化的產物，器身和銘文都彌漫著奇幻的想象和濃烈的情感色彩。王子午鼎銘文本身就是金文，具有圖像屬性，又增添了神秘的符號裝飾，文字的原始形象用極具活力和張力的形式充分延續下來，展現了神奇瑰麗、浪漫奇譎的楚文化。銘文中對人物形象和物體形態的簡化與提煉引人入勝，頗具代表性。

2.1 以人物為形象的文字

文字與人類的生產生活密切相關，文字是人類思想和智慧的載體，所以能夠十分傳神地刻畫人和人類創造物的輪廓。王子午鼎銘文提煉人物形象與行為特點的輪廓，重組簡潔的線條，似畫實字。其中“孝”“考”“子”三字，生動地表現了人的軀干特點和肢體形態，圖像意味尤為突出。據考究，“考”和“老”本是一字?！翱肌毕窭险咭兄照刃凶叩哪樱ㄒ妶D3），內部清晰可見老者攙扶拐杖的形態?！墩f文解字》“考”字注解：“考，老也。從老省，丂聲。”本義與“老”字相同。金文里“考”（見圖3）、“孝”（見圖4）二字在文字形體上部共用“老”字省略“匕”后的“”形體，表明這兩個字與“老”字在造型立意上存在關聯?！袄稀庇凇墩f文解字》注釋：“考也。七十曰老。從人、毛、匕。言須發變白也?！薄墩f文解字》參考的文字形體立足于小篆，因此這里指的是小篆的“老”字形。追溯至殷商時期，甲骨文的“老”字有明顯的圖畫意味，徐中舒在《甲骨文字典》中這樣解讀，“象老者倚杖之形”，從甲骨文“老”字形中能夠清晰辨認老者持杖的形象，王子午鼎上的“考”字就是沿襲此形加以變化得來的。

王子午鼎銘文中的“考”“老”二字的外包圍結構共用一形，能清晰辨別老者的毛發、手形、身體。其提取了老者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的形象，上部分老者疏長蓬松、隨風舞動的白發，飽含當時的人們對老者長壽的美好祈愿，頂部的延伸有長久之意，寓意長壽。下部分像老者瘦弱單薄但健朗挺拔的身體形態。同時，字符筆畫添加了裝飾性元素，打破了文字形體的二維束縛，使畫面豐富立體。另外，還用有節奏、規律可循的筆畫結構取代典型的渾圓、紊亂的金文筆畫。惟妙惟肖地描繪了一個頭發蓬松、身形消瘦、神清氣正的老者模樣，傳神地體現了長壽老者的精神面貌。

對金文“孝”字（見圖4）的字象解讀，學界持兩種看法。一是認為字形像老人攙扶著幼子的形象，其中還強調了“考”“孝”是因為老人行動不便需要攙扶，表現了親子相親相愛的和睦關系。徐中舒提出：“金文‘孝’字上部象戴發傴僂老人，唐蘭謂即‘老’之本字，‘子’攙扶之，會意?！倍钦J為字形是父子依偎在一起的形象。張日升在《金文詁林》中說：“吳大澂謂字從父從子，中象父子依倚形?！睆淖至x來看，《說文解字》對“孝”字的注解：“孝，善事父母者。從老省，從子，子承老也?！币虼?，無論是子攙扶著老者，還是父子依偎在一起，兩種觀點對字形的描繪都能概括“孝”字的本義。

“孝”的內部“子”字，在王子午鼎銘文中另有3處（見圖5），字形輪廓同中有異?！墩f文解字》：“象形。象物滋生之形。亦象人首與手足之形也?！比糁粡囊曈X圖像來看，則金文和甲骨文的“子”字幾乎皆像襁褓之中的嬰兒，上部是頭，下部是兩只揮舞的手臂，尾部是并起的雙脛。然而，王子午鼎銘文中的“子”字，撇開幼童的圖像，還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兩側的曲線像隨風舞動的綠葉，下部像結實嵌在土壤里肆意生長的根莖。從字義看，“子”本義指嬰兒，泛指結果實。因此，這兩種描繪在圖像上看無可厚非，無論是像襁褓中的嬰兒，還是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都是“子”的字義?！皥D像實際上可以規約和塑造其所表現之物。”［4］通過王子午鼎銘文，能感受到圖像作為視覺性表象，具有說服力和修辭功能，超脫了原先傳遞信息的范圍。

2.2 以物體為形象的文字

社會發展和人類進步離不開工具的制造，先民為了改善生存條件而制造器物。其中，鼎器原作為烹煮用具，隨著社會的演變和文化傳承，加上禹鑄九鼎的傳說，后來鼎具有了超乎其實用價值的意義，成為貴族的重要禮器，具備禮儀功能。《說文解字》：“鼎，三足兩耳，和五味之寶器也……《易》卦：巽木于下者為鼎，象析木以炊也。籒文以鼎為貞字?！痹缙诘亩σ话銥閳A腹三足，而后漸有帶耳的圓鼎和方鼎問世。“鼎”字正是據此形而造，金文“鼎”字（見圖6）和鼎器形一致。“鼎”字始見商代甲骨文，關于它的造型取象，學界持有一致觀點，認為象兩耳腹足之器形。有于省吾：“上象鼎之左右耳，中象鼎腹，下象兩足。”

王子午鼎銘文中的“鼎”字（見圖6）較前期文字有了明顯的區別，主要體現在形體比例上，字符結構修長，筆畫結構重新排列，原本十分明顯的視覺形態——鼎耳、鼎腹、鼎足結構，被對稱分割了，和初文不再有關聯，反而像一種水生物——烏賊。因此有人評說此現象：“過多的裝飾破壞了漢字的書寫性，線條變成固定的模式后就缺乏感情?！保?］過度裝飾導致文字迸發出具有魅惑性的表達，字符結構發生了改變，甚至與原本的文字形態相去甚遠，這些字符在視覺上更接近圖像。而圖像是人為創造的產物，它通過呈現視覺相似性來表現對象，因此王子午鼎銘文中“鼎”的字象獨特性是基于視覺圖像的“有意味的形式”?！坝幸馕兜男问绞腔钌?、流動的、富有生命暗示和表現力量的美?！保?］王子午鼎銘文以動物象征來做藝術內容和審美對象，充滿了奇禽異獸和神秘的符號，把物體形象風格化、幻想化，呈現一種獰厲的美和權力的壓迫感，恰到好處地體現了遠古傳統的宗教觀念，并將其充分保留下來，反映在銘文字符上。

3 王子午鼎銘文的圖像化設計語言

通過分析王子午鼎銘文的字形，王子午鼎銘文的圖像化設計語言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3.1 增添的裝飾紋樣藝術手法

飾筆作為裝飾筆畫的元素，在西周就已存在。西周中期以后，飾筆的使用有所減少，用筆趨于線條化。王子午鼎銘文在此基礎上，采用“轉曲”這一設計語言，使筆畫蜿蜒流動，形似蟲形盤旋游動，鳥形如“隹”字（見圖7），頂部像鳥兒站在枝丫上翹首以盼。蟲書如“萬”字（見圖8），下部筆畫故作蟲形的盤曲之狀，保留了動物的體態，像蝎子在爬行前進?！熬础弊郑ㄒ妶D9）中的爪形，像禽類的爪子。這種裝飾性筆畫也被認為是鳥蟲書的特征，這種說法的依據是銘文的裝飾性筆畫很像鳥形和蟲形。前文提到的“孝”“考”二字，下部分筆畫被夸張地“轉曲”盤旋，猶如動物的尾巴，也像昆蟲的爬行路徑。在中國古代文化中，鳥類和昆蟲常常被賦予吉祥、幸福和繁榮的象征意義。因此，鳥形和蟲形的裝飾紋樣承載著美好祝愿和吉祥寓意。

王子午鼎銘文中除了鳥蟲形裝飾紋樣之外，也有云雷紋的身影。云雷紋是指云紋和雷紋（見圖10），“云紋一般指轉折圓潤的紋樣；而雷紋指轉折呈角的紋樣”［7］。云雷紋多見于陶器裝飾和青銅器的器身裝飾中，具有規律性和幾何性。王子午鼎銘文中的“隹”“用”“其”“自”字（見圖11）中可見云雷紋，“隹”字上部與下部的連接處使用了云雷紋，“用”“其”“自”字的筆畫末端使用了云紋。云雷紋填充了裝飾筆畫之間的空間，承接了鳥蟲形裝飾紋樣與字符筆畫之間的連接，將器物上的紋樣沿襲到文字裝飾上是史無前例且具有開創性的。

兩種裝飾在王子午鼎銘文中體現，豐滿的裝飾手法營造了圖像的意境，雖然過于充盈的裝飾手法可能降低某些文字的視覺辨識度，但也使其更偏向于某種具象的形象表現，以此表達對動物、自然的崇敬之情，來滿足祈福的現實需求。因此，王子午鼎銘文為后來的文字裝飾提供了靈感與創作思路，此后，銘文的裝飾呈現越來越明顯的圖像化發展趨勢。諸如蔡公子加戈（見圖12）、王子于戈（見圖13）、越王州句劍（見圖14）上的鳥篆銘文，可以看出夸張的線條曲線美及鳥蟲形的明顯具象特征。

3.2 筆畫的修飾設計處理

王子午鼎銘文的工匠從前人那里沿襲了美化文字的思想，借用毛筆等工具創造出頓挫的筆法，時而纖細，時而圓潤，讓筆畫的落筆和收筆處尖銳，轉折處飽滿圓潤。銘文中的裝飾紋樣云雷紋，也影響了筆畫的設計處理，筆畫中有意地轉曲，并與直線的筆畫組合排列，具有流動的韻律感、生動活潑的節奏感，像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把獨立的音符關聯在樂譜上，此起彼伏。

3.3 解構對稱的設計手法

筆畫的修飾性轉曲導致字符結構上考量平衡對稱的美感，所以王子午鼎銘文字符的左右呈現鏡像對稱（見圖15）。平衡對稱同時通過對銘文字符的解構和重組，如前文的“鼎”字，利用解構重組打亂了文字的本象，創造了和諧的視覺對稱效果，這不單是一個字符的獨特性，而是基于全文整體性的考量，筆畫之間構建關聯，因為改變了一些字形的比例形態。創建一個不止于單個字符的平衡，而是整體84字銘文之間的平衡與關聯。

在觀察王子午鼎銘文時，我們發現其體現了一場文字裝飾意識的覺醒與實踐，這種裝飾意識高度體現在對圖像藝術審美進行再創造的過程中。每一個筆畫都經過細節的深入描刻、精致描繪，文字形象優美動人。每個筆畫仿佛是一個個身姿曼妙的楚國舞者，在演繹文字的本義的同時，展現了一種藝術美感。在那個沒有精準量尺的時代，王子午鼎銘文的雕刻工匠通過手繪和雕刻，盡力把控統一比例，創造獨特的視覺形象。盡管雕刻過程中會留下痕跡，但沒有削弱銘文的氣勢，反而增強了文字流動的力量感。通過視覺元素的排列組合，表達出銘文字符的情感和特點。極具表現力的圖像增強了銘文字符的感染力和藝術性，使人更容易與王子午鼎器身造型產生共鳴。在這樣的視覺表達中，我們可以理解王子午鼎銘文不僅注重文字記錄和傳承，更注重遵循視覺美學進行巧妙處理，使文字本身成為一種富有藝術價值的視覺形象。

4 王子午鼎銘文圖像化的成因

王子午鼎銘文獨特風格的成因主要有三個。

首先，在銘文風格形成的過程中，工匠和書寫工具發揮了重要作用。王子午鼎銘文的形成和金文的形成是相同的，工匠先用毛筆書寫，然后制作而成，是經過二次加工合成的產物。王子午鼎銘文用純粹的線條作為元素，表現圖像的輪廓，呈現出圖像化銘文。所以，主要是書寫工具造就了王子午鼎銘文的特殊形式美感。

其次，工匠在不斷發揮巧思的同時，審美追求受到當時社會審美觀念的影響。據記載，楚莊王偏好腰身纖細的人，為了迎合統治者的審美，楚國人普遍束腰，以至于“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這種審美觀念不僅表現在人體形態上，還反映在青銅禮器的造型上。王子午鼎的腰身呈束腰形態，而銘文內部與之相輔相成，工匠靈活運用向內收縮的結構形式，傳遞了“束腰”的特征。

最后，楚國的政治環境受到宗教信仰的影響。楚文化的神秘和鬼魅源于對巫術和祭祀的信仰。將祭祀場景融入字形之中，如“舞”字，將書寫筆畫與祭祀時獻舞的場景融合在一起。這種手法使銘文呈現出一種神秘感和儀式感，展現了宗教信仰對當時文化和藝術的影響。因此，銘文的形態不僅受到書寫工具材料和鑄造工藝的影響，還會受到社會和政治背景的綜合影響。

5 王子午鼎銘文是藝術書體

對王子午鼎銘文的書體性質的認定，存在兩種不同的聲音。一種認為其為“藝術書體”，另一種持“民間書體”觀點［8］。前者主張王子午鼎銘文具有一定的藝術性，而后者則對此持否定態度。對于書體性質的評定，兩種聲音在評判標準上并不存在根本分歧，都以字符的縱橫比例為依據。

本文旨在從圖像化設計語言的視角分析銘文字符，所以筆者更傾向于將王子午鼎銘文歸類為藝術書體。雖然存在質疑聲，但是由于早期研究者對其認定論據尚顯單薄，因此仍需要更充實的研究補充。通過深入研究銘文字符，王子午鼎銘文的藝術性質在筆畫、結構和藝術裝飾這三個方面均得到體現。工匠有意識地修飾和設計文字，以銘文字符為設計載體，對文字進行解構重組和更迭，藝術裝飾的意識貫穿筆畫和結構之間。王子午鼎銘文強調在形意共鳴中建立和諧的語境，繼而賦予藝術裝飾基本意義，豐富了銘文的精神內涵，使銘文富有感染力，彰顯了鼎器紋飾和銘文的共存共榮之美。所以，王子午鼎銘文是有目的、有意識的藝術創作的結果，是字體設計的產物，是藝術書體。

6 結語

本研究發現，文字起源于圖畫。王子午鼎銘文開創了文字裝飾的浪潮，是目前所見的春秋時期最早的蟲書作品。王子午鼎銘文作為一種歷史物質的遺存，彰顯了楚國的特色文化，它以獨特的方式記錄了楚國權貴對先祖的追思，敘說了王子午施德政于民的業績，并教育子孫須以此為準則，反映了楚國在鑄造青銅器上的藝術追求和審美情趣，以及當時人們的審美標準，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觀賞價值和藝術價值。

王子午鼎銘文的圖像化設計語言作為兼具歷史與現實意義的物質表現，具有多方面的文化意義。王子午鼎銘文在漢字的字體發展演變中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而王子午鼎的整體造型也一改商周青銅器硬朗的風格，整體呈曲線形，使厚重的青銅鼎盡顯柔美，體現出獨特的藝術精神和審美情趣。一方面，王子午鼎銘文是鳥蟲書起源的一個例證；另一方面，王子午鼎銘文被稱為中國最早的“美術字”，是中國古文具備設計思維的一個佐證。并且它對現代字體設計理念及方法具有重要啟示。當代的設計師不能忽視王子午鼎銘文字符的藝術設計價值，在對文字進行圖像化設計處理時要考慮三個方面：增添裝飾紋樣藝術手法、筆畫的修飾設計處理、解構對稱的設計手法。要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設計靈感，繼承先輩的創作經驗，融入現代科技，構建新的設計體系，升華中國的設計意識，發掘更多具備中國設計屬性的瑰寶，從而形成中國設計思潮。

參考文獻：

［1］ 巫鴻.全球景觀中的中國古代藝術［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7：46.

［2］ 河南省文物研究所，河南省丹江庫區考古發掘隊，淅川縣博物館.淅川下寺春秋楚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114-125.

［3］ 唐諾.文字的故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74.

［4］ 保羅·克勞瑟.視覺藝術的現象學［M］.李牧，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21：24.

［5］ 沃興華.書法觀止：圖說中國書法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25.

［6］ 李澤厚.美的歷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45.

［7］ 莊紓.具象之路：中外裝飾藝術中的螺旋紋［J］.藝術百家，2005（1）：151-155.

［8］ 劉興.楚“王子午鼎”的書法藝術［J］.南方文物，1997（2）：96-103.

作者簡介：方雪（1995—），女，江蘇南京人，碩士，研究方向：平面設計。